南风杂志里的小说语录
南风杂志里的小说语录
一直很安静 文/童馨儿
1
周栩宇打来电话的时候,实已经睡着了.他的声音很悲伤,而且像是喝
醉了.小乔,你在哪?你是不是睡了?
窗外夜色深沉,我瞥一眼床几上的闹钟,呵,已经凌晨两点.但我说,没呢.没
睡,在看碟.
他说,我在勿忘我.
我听说很多次.关于勿忘我.因为名字取得很矫情,又因为装修得很矫情,一
直是小白领们的最爱.比如周栩宇.比如那娜.
他说,我失恋了.小乔.
一点也不奇怪.从我认识他,让我想一想,十九岁吧,刚刚踏进大学校园的大
门.他顶着一头卷发,喜滋滋地跑来对我说,嗨,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眼睛真
漂亮呀.
一转眼,已经八年.他一直在失恋.而我却只记得那一个明朗午后,他的额上
沾着细微的汗珠,脸庞上还长着可爱的茸毛.为此,他一直是我手机里的NO.1.
可是从来没有过一次,我主动打给他.可是,他喜欢打给我.高兴的时候打,悲
伤的时候打.
我看到书上说,这样的情况,他应该是爱上了我.
可事实上,他的每一场爱情,女主角都不叫陈小乔.所以说,书上的东西都是
骗人的.骗一些天真的傻子.比如我.我的时间很多,除了上班,除了等他电话.
于是我看很多书,街边书摊的杂志买一堆,当当网上再买一堆.所以,我很傻.
真的很傻.明明周栩宇并没有叫我过去,可我只趿了拖鞋,就出门了.边走边
打电话叫车.
开车的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一点也不像个出租车
司机.他好奇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一直在镜子里偷偷看我.我一抬起头来,他
就假装很认真地开车.
我付钱的时候,他突然说,这么晚了,最好别乱跑.
我瞪了他一眼.
哪里有那么多事的司机.
我推开勿忘我的玻璃门,灯光暗淡,但我一眼就看到了周栩宇.他坐在窗边,
扭着脖子凝视着漆黑的窗外,很忧伤的样子.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像是不知道我来.我自顾自叫杯薄荷酒.
半晌,他才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和那娜分手了.
我晤了一声.
他很不满意.有点生气地转头叫,再给我上瓶冰爆. 我应该掉头走.眼前这
个人,他和我不过一场同学.我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这样巴巴地跑了来,搜尽枯
肠地找一点有趣的话题,把他逗笑.
二十岁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天真.如今二十七岁我知道自己傻.可是我总是狠
不下心来,像电视上的知识女性,轻蔑地瞟一眼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然后甩
袖而去.
他喃喃地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说好吃韩国料理,突然又说要去
吃日本菜,最后又说要去阿里妈妈吃烤肉.说她两句还发脾气......
我叫一份白雪糯米,吃得津津有味.
他突然叫,陈小乔.
我
抬起头来.
他很恼怒,我这么难受,你还吃得这么香.
说真的,他哪怕是生气,那样子还是好看的.再加上良好的身家,不错的职业
.所以,一直有女孩子喜欢他,变了法儿地讨他欢心.他呢,对谁都那样,一副深
情款款的样子.哪怕是分了手,也还记得人家的生日,无限温情地订了花送去.
只有对我,他才这么凶.
我站起来,说,我走了.
我真的推开椅子走.能听到他倒酒的声音.应该是很气恼吧.可是他不叫我.
刚踏下台阶,已经有的士轻巧地滑过来.车创摇下来,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说,嗨,要车吧.
我有点吃惊.他竟然还在这里.是在等我吧.这些年来,不是没有男孩这样献
上殷勤来 ,可他们没有谁是周栩宇,我便不觉稀罕.
我上了车,他开了音乐,阿桑那首名叫<<一直很安静>>的歌.我闭上眼睛,
假装睡着了.
下车的时候,年轻漂亮的出租车司机再次对我说,以后太晚了 ,就不要乱跑
了.
你看,一个陌生人都知道这样嘱咐我.
我的心忽然很疼.像绫罗软被里,突然斜生一根利针,蓦地就被刺破了肌肤,
直击心房.
2
我还是去找了那娜.那娜在电视台.听说是一个挺红的节目主持人.我没看
过她的节目.但她那么漂亮,我也相信她是真红.
真的,她是我见过的周栩宇所有女朋友当中最漂亮的一个.难怪周栩宇拿她
有点无奈.
而且她对人无比和蔼,毫无架子.我也不得不喜欢她.
一见我,她就说,小乔姐,今天的打扮恁粉嫩哦.很亲热地便过来挽住我的手
,走,我们吃点东西去.
她带我去大排档.非常嘈杂的那种.摊子摆到马路上来.我有点惊讶.她却冲
我眨眨眼,调皮地说,这种地方有这种地方的好.真正好的朋友就会到这来.所
以啊,小乔姐,我把你当我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在豪华餐厅里说客套话的伪君
子.
我们一人叫一碗牛腩粉,又叫一锅牛肉丸.那娜把墨镜戴上,吃得津津有味.
她说,喝点酒吧.不等我说话,她招手就叫生啤.我几次想提起周栩宇,可她
竖一只手指在唇边,轻声说,嘘,吃东西别说话.
一直到她醉了,她自己提起周栩宇.她靠在我臂弯里,小乔,小乔,帮我打电
话给周栩宇,叫他来接我.
周栩宇很快赶来,他径直把那娜揽到怀里,很生气地说,你怎么让她喝那么
多酒!
哪是我叫她喝的.我一直叫她别喝那么多,但她一次次地把我的手打开.
但我一声不吭.
他看也不看我,把那娜塞到车里.车子开走.就这样,车子绝尘而去.从这条
街到我家,打车到我家要30分钟.坐公车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我站在此起伏彼伏的吆喝声里.嘴唇被我咬出了血.
好吧.没关系.我走着回去.
天知道为了见那娜,我穿了一条窄群,穿了一双高跟鞋.
我走了许久,天色慢慢黑下来.我的脚越来越疼.我弯进路边的药店,买了几
张创口贴,贴满脚上.
走出药店的时候 ,有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我下意识地闪开-------我并不
需要坐出租车.
车窗摇下来,司机冲我嚷,上来,这里不许停车的.
我懵懂地看着他.很面熟.他急着叫,快点,快点!
我慌乱地上车去.坐好了才想起,哦,是他.
我说,我没叫车.
他说,我知道.
他的表情有点严肃.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敢乱说话.他把广播关了,说,
你为什么老是一个人在街上走.
我说,没有.只是你碰到我的时候我正好一个人在街上走.
他侧过头来看我.
他说,你住在哪?我送你.
我说,我不想回家.
他突然笑了,说,我猜也是.
他笑起来像个孩子.我闭上眼睛.周栩宇笑起来也是这样,天真无邪.不管他
犯了什么错瞬间里我都会原谅他.
我应该是睡着了.因为我突然惊醒过来,发现车子停在高速公路上,年轻的
司机在吸烟,星点烟火一明一灭,车厢理播放的仍然是阿桑的那首<<一直很安
静>>.他怎么这么喜欢这这首歌.真怪.和我一样.可是每次听,我都会心疼,都
会流泪.他呢.应该不会吧.样子那么单纯,哪里会了解安静地爱着一个人的味
道呢.
发现我醒了,他坐直了身子,摁熄了烟 ,冲我笑.你醒了.
我竟然这么幼稚,大把年纪了还在陌生的车里睡着.他还是笑,差点拉你去
卖.唔,十块一斤总有人要吧.
我白他一眼,有点自嘲,就怕真没人买,丢死人.
他眨眨眼睛,很认真地说,有的.
我被他认真逗笑,呵.我平时绝少理陌生人.但与他好象凭空地就觉得亲切.
许久之后跟他提起,他笑说,那是缘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歌里的歌词,原来缘分是用来说明,你突
然不爱我这件事情.
那时候,我和周栩宇已经45天没见面.而和出租车司机韦想想成了朋友.这
是个好人,每天晚上会发搞笑短信给我,如果我觉得好笑,他就很有成就感.
我觉得他名字很怪.他却很喜欢.这个人总的来说真的奇怪,明明是个IT人
士,却偏偏要在晚上出来开出租车.
也好.我现在也算是有专职司机了,这是他说的.
他的车子一停在我们公司楼下,就有同事叫我,小乔小乔,你的小男友来了.
其实韦想想说,他比我大.他还假装要拿出身份证来证明一下他说的真话.
我阻止了他.也许他说得是真的.但是,我的心比他老.自从认识周栩宇,那颗
心便以惊人的速度苍老.
第五十五天,我的手机响了,周栩宇三个字在手机屏幕是一闪一闪的.
他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欢快地叫我,小乔小乔,我买了一套小房子.
3
因为周栩宇很忙,所以他的小房子就留给我来打理了.房子是精装修的小房
型,我需要做的就是帮他订一下窗帘,看一下性价比高的家电,还有些七七八
八的装饰品.
周栩宇看着我说,小乔你看着办吧.
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不字.
二十二岁我过生日,他送一个音乐盒子给我,很精致,音乐很动听,我喜欢得
要命,天天晚上都要拿来听半天才肯睡.一个星期后他跑来找我,吞吞吐吐地
说想把音乐盒子拿回去,因为他新交的那个女朋友,原来呀,早就想要那么一
个音乐盒.我就让他拿回去了.他说以后他一定会把这个生日礼物补上.事实
上,他忘了.
二十四岁他得了一场重感冒,高烧几天都在胡言乱语.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手忙脚乱地服侍他.他出院那天,说好晚上请我吃西餐.等我做了头发,换了
裙子,站在说好的餐厅门口等了他40分钟,他打电话对我说,有个老同学来,他
要请人家吃饭,他出门时忘了收衣服,这天好象要下雨了,要我赶快去他家帮
他收一下.
二十六岁他升职加薪,他喝了很多,他要我去接他.我打车过去,花了一小时
,他已经走了.他在电话里生气地说,陈小乔你总是这么笨,干什么都慢腾腾的
.
我在公司里不知多受青睐.人们都说我又聪明,又漂亮.
韦想想也是这么说的.他还告诫我,女人哪,要找一个爱自己胜过自己爱他
的男人.
我也想这样.
韦想想说,不如去征婚吧.说说你的择偶条件.
我说好好好.不过现在我要去看下沙发.全友在搞活动.
韦想想说,我送你吧.
这是个闲人.他不服气,说,我不知道多忙.
他开着车,和我耍贫嘴,陈小乔,不如你考虑下,咱们交往吧.
我笑得快喷出来.他很认真,他们都说我长得像韩国帅哥.
我严肃起来,我比较喜欢港货.
他马上说,他们又说,我长得比较像小古同学.
我又狂笑.
不是不快乐的.所以明知道他也许对我有那么点意思,我也不肯正经地拒绝
他.这么寂寞的日子,总得有点什么拿来打发.
车子驶到周栩宇楼下,他正等着,把钥匙递给我,侧头看了一眼韦想想,问,
你男朋友?
我说,不,不是.
周栩宇松口气,还以为你交男朋友了.
我说,我交男朋友,你紧张什么.
周栩宇说,那叫你就不是那么方便了嘛.
我有点恼怒,但周栩宇笑眯眯的.我的气没处撒,就转头叫韦想想,喂,还不
把车子开过来!
车子开动的时候,周栩宇大声叫,晚上请你吃西餐哦!
床和沙发定好,送到家里,安装好.我打电话给周栩宇,他说,谢谢谢谢.
一句也没提去吃西餐的事情.
韦想想说,走吧走吧,我请你好啦.他像哄孩子一样,还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他自作主张给我叫牛排和冰淇淋.我吃得很急很凶,像是饿得很厉害.他扯
纸巾来擦我的脸,笑着说,你看你.
我的泪便一颗颗地掉下来了.
韦想想说,好.哭两分钟就够了. 两分钟以后,他伸手往前指了指,那儿,
洗手间在那儿.
我洗了一把脸,周栩宇打来电话,有点气急败坏,呀,陈小乔,那沙发的颜色
怎么是绿色的?赶紧帮我换掉,那娜最讨厌绿色.
呵.他什么时候又和那娜恢复邦交了.
我清清喉咙,沙发边上有一张名片,如果对沙发有什么不满意,直接拨打上
面的电话就可以了.
他很吃惊,你明天不帮我拿去换?
我反问,凭什么?
他一时语塞,半晌才喃喃地说,陈小乔,你疯了啊,你搞什么鬼.
我挂了电话.
我有点憎恨他.十九岁的夏天,他不该鲁莽地跑过来对我说,嗨,你的眼睛好
漂亮.二十岁的春天,我在校园小径里摔了一跤,他不该把我扶起来.二十一岁
的冬天,哪怕天气再冷,他也不该把我的手放到他的大衣里.二十二岁的秋天,
刚参加工作的我被顶头上司K了顿,他不该递纸巾给我.
那些小小的温暖的细节被我记得那么清楚.我总想要回报他更多.
也许是我错了.我的人生经验太少.我不知道,有些感情不能谈回报.回报会
把一个人惯坏.周栩宇就是被我惯坏了.
韦想想把我送回家.在楼下,我看到了周栩宇.他站在深沉的夜色里,手里拎
着一个饭盒.
他说,小乔,我给你买了糯米汤圆.
借着昏暗的路灯光,他的表情很有一些讨好.
我的心就软下来.呵.其实我哪里硬得起心肠来.
我接过饭盒,很没骨气地说,好吧,那沙发我明天帮你拿去换好了.
我听到车子的发动机响,转头一看,韦想想已经把车子开出老远.远远地,我
还可以听到车里的音乐声遥遥传来: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我从一开始就下定
决心,以为自己要的是曾经,却发现爱一定要有回音......
4
这一次是那娜来找我.
她没化妆,看上去不那么光彩照人.我心里顿时有点安慰,美女也有变成平
常人的时候.
她对我诉苦,工作有了变动,转做电台了.还有,周栩宇,已经很久不给她打
电话.找他,总是说在忙.
她的大眼睛望着我,他怪我太挑剔,上次那沙发的事,惹你生气了.
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我只需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个中缘由.他厌倦了她.我便成了沙包.
我绞尽脑汁才开口,那娜,其实周栩宇没什么好.她反诘我,那你为什么一直
喜欢他.
我张口结舌.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好.原来那娜也知道.韦想想也明白.他生气
我那么固执,已经好些日子不在我面前出现.我一出门就想到他,满街的的士,
我总怀疑他待在哪一个角落,正怔怔地打量着我,为我钻牛角尖而恼怒.
突然间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惊人的进步.除了周栩宇,我开始懂得挂念别的男
人.
我文绉绉地回了一句,我只是喜欢我逝去的青春.
那娜扑哧地笑了.她说,小乔,你真幽默.
转瞬又忧伤起来,我这两天休息不好,皮肤都差了好多.今晚回去要敷个面
膜才行啦.
你看.年轻就是好.再深的爱情,也抵不过皮肤的好坏.
刚和那娜分手,就接到了周栩宇的电话.他最近很闲,打来的电话很多,动不
动还开着辆福克斯到公司楼下等我.穿件粉色衬衫,配米白休闲裤,惹得年轻
的女同事们议论纷纷.
她们说,咦,出租车换成福克斯了啊.一边说,一边冲我挤眉弄眼.
我有点发愁.不不不.他并不爱我.我太了解他.可是我竟然心里暖洋洋的,
不想分辨.
我问他,真的和那娜分手了?
他反问我,谁是那娜?
我突然很生气,我叫,周栩宇,你几岁了,拜托你认真点好不好,别以为总有
好女人在等着你.世界上又不只你一个男人.
他看我一眼,说,好好好.陈小乔,我答应你.我这次很认真.他突然调皮地把
头靠到我肩上,在我还没找到目标之前,借肩膀我靠一下.
我想推开他的.
可是我没有.
就这样,我们靠在一起.车子里很安静,发动机在轻轻轰鸣.对面有车子开过
来,灯光刺眼.车道明明很宽,可他一直打着喇叭,一直打一直打.
周栩宇皱起眉,谁啊?
那车已停下来,有人走下来,站到车窗外,不耐烦地敲着车窗.周栩宇打开车
门,嚷,你干吗?
我跟着下车去,叫,韦想想!
韦想想已经狠狠一拳头打在周栩宇脸上,他的脸色有点狰狞,别碰陈小乔!
我尖叫起来,韦想想!
周栩宇捂着脸,轻轻冷笑起来,关你什么事?他伸手揽过我,我就是喜欢陈小
乔!你怎么着,你能拿我怎么着!
韦想想盯着我,恶狠狠地说,陈小乔,过来!
周栩宇的手紧了一下.
韦想想的声音都变了,过来!陈小乔! 我轻咳一声,韦想想,你怎么了,是
不是喝酒了?
他紧紧地盯着我.
周栩宇说,走吧,小乔.
我被他半拖着上了车.车子驶过韦想想的身边,恰恰路边有个小坑,许是白
天下了雨的缘故,积了水.车子驶过,水溅了他一身.他一动不动. 周栩宇轻
声说,这傻鸟!
我抬起头
来,周栩宇,你喜欢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
周栩宇吃了一惊,他看着我,有点结巴,小,小乔!
我很镇静,不不不,不并不喜欢我.是吗?从头到尾,你都没喜欢过我.周栩宇
停下车,很诚恳地回答我,小乔,我并不想欺骗你.对于我,你就像我生活的一
部分,我习惯了有你.我只能说,如果你肯给我机会,我愿意尝试一下.
我轻轻地笑起来.他不是没说过啊.二十岁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最喜欢双
眼皮的大眼睛的女生.他爱过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有那么一双漂亮的双眼皮
大眼睛.
而我没有.小的时候我是单眼皮女生.长大了我就是单眼皮女人.只有头一
天晚上哭着入睡,第二天早上醒来,镜子里的那个人倏忽就成了意外的双眼皮
.
比如,这一天清晨.我在镜子里,又看到了自己的双眼皮.
我用凉水泼脸,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5
突然间,我觉得很寂寞.
眼看这一年,又将这样过去.我的27岁,就这样,马上要结束了.我每天看杂
志,原来这世上嫁不出去的女人越来越多.这些女人都很漂亮,拥有不错的职
业和收入.还早早地为嫁人做好了准备,比如一手好厨艺,又比如,擅长整理屋
子.但她们,仍然没有爱情.
我有点安慰.那么,我也不应该那么郁闷了吧.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有事无事跑来问我,怎么两辆车都没了踪影?]
我不知道.我当然答不出来.
周栩宇说了,他会谨守诺言,尽量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他没有再给我打电
话,没有发短信,也没有在深夜敲我的门.
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我连吃饭都正常起来,胖了好些.
我常常拿了手机把玩,韦想想给我发的那些短信,一直都还保存这,我很想
打个电话给他,可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我决定去征婚.同事们追着问我,说啊说啊,要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说,第一,要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第二,要瘦.第三,会开车.第四,
精通电脑......
姑娘们都嚷来,呀,这都什么条件嘛.
我自己也吃了一惊.真的,这都是什么条件啊.
半夜里我睡不着,爬起来看<<我叫金三顺>>.我看得热血沸腾,我比她年轻
,比她瘦,比她漂亮,不是吗?
我抓起手机就拨通了韦想想.
喂,我需要用车.
他说,对不起,我已经不开出租车了.另请高明吧.
我说,你生气了.
他说,没有.
我说,我去征婚了.
他吃了一惊,叫,你疯了啊.
我说,我想通了.我要在28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韦想想说,周栩宇呢,他不是说喜欢你吗?
我说,可是我现在发现,我其实真的只是喜欢那些逝去的青春.
真肉麻.我自己都觉得.身上都起了疙瘩了.但是是真的,是真话.我也是想
了很久,才得出来的答案.
我说,你帮我留意吧,我的条件不高的.
他轻哼一声,像我这么漂亮的行不行啊?我说,可以.他说,像我那么瘦的行
吗?我说,行.他说,会开车?我说,唔.
他说,得了吧,陈小乔,你就是爱上我了.你就明说了吧.
我恼羞成怒,谁说的?
砰地就挂了电话.
我一个人跑去吃西餐.一份牛排98元,外加冰淇淋58元.又不是很贵,我自
己也付得起.有没有男人,有什么关系.
我吃得正高兴的时候,韦想想走了进来.他大摇大摆地在我对面坐下,顺手
扯张纸巾就给我擦脸,动作粗鲁,把我弄得呲牙咧嘴的.
然后他说,没关系,陈小乔.等你想好再来爱我也可以.我可以等你.我保证,
我会很安静.
我眨了眨眼睛,泪水就滴到了盘子里.
我记得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车厢放的就是那首歌:给你的爱一直很安
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不不不.我不会让他像我从前一样.光阴短暂,人生得意须尽欢.于是,我伸
出手,轻轻搁在了他的手掌心.
寻历朝花溪/南风杂志的卷首语和开篇的服饰彩页文案
冰心诗
墙角的花,
你孤芳自赏时,
天地便小了。
成功的花,
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
然而当初她的芽儿,
浸透了奋斗的泪泉,
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震落了清晨满披着的露珠,
伐木声丁丁地飘出幽谷。
放下饱食过稻香的镰刀,
用背篓来装竹篱间肥硕的瓜果。
秋天栖息在农家里。
向江面的冷雾撒下圆圆的网,
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
芦蓬上满载着白霜,
轻轻摇着归泊的小桨。
秋天游戏在渔船上。
草野在蟋蟀声中更寥阔了。
溪水因枯涸见石更清冽了。
牛背上的笛声何处去了,
那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
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
楼兰王子<南风>杂志上一篇文章
楼兰王子(下)文/巫释
1 楼兰王子(下)文/巫释
释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飞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是我生命之中惟一的一场雪。在走之前,他对我说,如果还有来生的话,我一定娶你。然后,他把嘴伸进水中,吻我的眼睛。
我一直在等待,直到野人海的微波结成冰凌,我还在我们相逢的地方等待,透过透明的冰块,我睁大眼睛,遥望蓝天,渴望天空的一角出现释的影子。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但我知道我必须永远地等下去。
楼兰王子(下)
文/巫释
(接上期)
难道会“幻影神剑”的还有第二个人吗?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等待吧,一切终会水落石出——
岚的脸上依旧是烂漫的微笑。
三天以后,倚天伤愈成为剑族的首领。本来父皇想让遗墨惟一的儿子世袭,可是他尚且年幼,剑术也不能服众。
昂说,倚天开始练习幻术。
本来我们应该阻止他,因为在楼兰只有王室的人才可以练幻术,其他的人没有资格,更重要的是没有对幻术的感知力。我知道倚天练幻术肯定和被剑心所伤有关,只有幻剑结合才可以打败剑心。
倚天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到心里。从来不对任何人说他自己的事。有着和昂一样的深沉和冷峻。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昂发出的剑气是热的,而倚天是冷的。奶奶和我说过,当一个人剑法超群以后,剑气就代表着他的灵魂,剑冷心冷,剑热心热。
倚天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不仅因为他是剑族的首领和锦飒的哥哥。更重要的是我当他是朋友,他是惟一一个叫我名字的人,从矢车谷开始,我就觉得我们心很近。有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聊天,聊那些古老的传说,他从来不和说他或锦飒的童年。偶尔我问起他来,他也只是很快转换话题,或者很直接地说,很远的事了,都忘记了。
倚天惟一的一次出现在我梦境里面,变成我的敌人。
在我们一起看秋日的落阳的时候,倚天背对着我拔出长剑。枫叶在风中飞舞,像一群嬉戏的蝴蝶。剑气如虹,贯穿我的胸膛。给我一个理由好吗?我平静地看着倚天,但很想知道答案。泪水从倚天的两颊滑过,然后他用最简单的幻术冻结我的血液。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叫水汐来给我释梦,因为有的时候,我觉得梦是荒唐的。这是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梦境。
又是一年将要过去,最后一天将是传统的仪式。在占星台占卜新年,占星台的楼兰最重要最古老的建筑。伟大的释梦师可以在这里预知许多事情,甚至可以改变它。十六年前,就是夕人在这里给我占星,然后双泪长流。
那天水汐穿着宽大的法袍,手抬起来的时候,像是翱翔着的鹫鸢。
父皇没有来,他说有的事情终归是要我自己去做,去面对,过了新年你就是楼兰的王。
那天占星的结果让每一个人面色凝重。水汐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结束了占卜,静静地站在占星台的重要,直到人群散尽。
水汐,告诉我结果,好吗?
释,你将是楼兰未来最伟大的王,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但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只能等待,等到命运的轮回,等待每一个厄运,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相信我——
寒风呼啸着刮过占星台,水汐抬起头说,王,真正的冬天来了。
我望着那朗朗的夜空,想起我和水汐的童年,想起我们一起看星星的日子,恍如隔世。
我们都长大了,我感到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我将成为楼兰的王,而水汐将成为伟大的释梦师,我的大臣。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我们再也可以像从前那样光着脚丫在皇宫的花园捕捉蟋蟀和蜻蜓。那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现在水汐叫我,王。以前他一直叫我做释。
皇宫里高大的枫树叶子红得像火一样,风一吹就簌簌地落下来,一层层铺满孤寂的大地。草原莺悲凉的鸣叫撕裂初冬灰蒙蒙的天。我的眼睛隐隐作痛。
我忽然感到自己还是孩子,习惯寂寞的生活。
待来年春花烂漫的时候,请嫁给我!我也习惯了每天看到锦飒柔柔的微笑。
父皇已经宣布我将在明年春天登基,婚礼也已经开始筹备。
作者: 隔岸杏花 2005-6-11 13:40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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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兰王子(下)文/巫释
草原的冬天一切都肃静下来,那苍空,那悠久无穷的大自然,微微地在那里点头,即使是冬天,草原的冬天也在微笑。我总是习惯盯着天空一动不动地看着,好像那里有无穷的趣味。而锦飒总是过来陪着我。我们坐在高高的屋顶,冬日的艳阳暖暖地找着,风儿吹起锦飒矢车菊般的长发,发梢拂过我脸颊的时候,我觉着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锦飒靠在我的肩头,告诉我她觉着天空中有一群小小的精灵在欢快地舞蹈,它们有浅蓝色的翅膀,肩上挂着景致的弓箭。
可是每当锦飒想起野人海,矢车谷和那里遍地的矢车菊和风花,就会忍不住落泪。
我想我要建造一个最美丽的花园,让锦飒忘记野人海和矢车谷。我是楼兰的王,我可以做到,只要锦飒快乐,用楼兰最美妙的幻术建造我们的花园。
从山脚到峰顶都长满高大茂盛的树木的群山,迂回曲折的峡谷覆盖了可爱的绿荫,那是吹满风的山谷,里面有浓浓的矢车菊的味道。河水从发出絮语的芦苇丛中欢快地流过,轻柔的风吹动蓝天中冉冉飘过的白云,红色的枞树干是绿色大理石的颜色和花纹,无枝无柯地延伸到最高的地方,一如锦飒轻柔的长发。幽静的山谷里面各种各样的鸟儿唱着颂歌,像教堂里虔敬的圣乐。群山之间是一汪湖泊,千百条的溪流和瀑布汇集在一起,湖岸是盛大的花园,园里的矢车菊,风花,紫花南芥,玫瑰丛林,长得错落有致,它们甜蜜的芬芳散发在空气中,令人陶醉。那些湖里的鱼儿,挥动闪闪的鱼鳞和鳍,显出白色的,褐色的,银灰的,粉红的,淡黄的和其他美丽的颜色。
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个人给心爱的人所有的幸福。
我把想法告诉岚,我知道她一定有办法,因为她是楼兰最聪慧的人。伟大的幻术师可以创造世界,自己想像的世界。
哥,你是为了锦飒对吗?微笑突然从岚的脸上消失,看上去一脸的忧伤。我可以给你做到你想要的,可是,哥,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世界上只有你才值得让我这么做。或许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可是你是我的惟一,哥,请你耐心等待,我会在你们结婚的那一天告诉你开启花园的方法。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微笑从岚的脸上消失,她是一个从来不曾失去微笑的孩子。
岚把头埋在我的怀里,静静地说,哥,我长大了。
我抚摸着岚长长的头发,那种晶莹的让人心痛的银白色,像瀑布一样覆盖我的身体。当我还以为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她静静地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把忧伤写在脸上,不在有永远的充满童真的微笑。童年正在渐渐地远去,而前方还不知道。
岚,答应哥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失去微笑,好吗?只有这样哥才会开心。
岚再一次浮现出笑容的时候,我开始给她洗头,我觉得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忘记。在眼前和脑海深处的只有岚清澈的溪流和在水中蜿蜒的发丝。
草原简短的冬季即将过去,到来的是漫长的春天,我不怎么喜欢的慵懒的季节。可是今年的春天是我一生中最这样的时刻,我将在这个时候成为楼兰的王,成为锦飒的新郎。
最后的冬天竟会是这样的寒冷,宫殿里再一次用上了尘封已久的火炉。父皇就是在冒着幽蓝色的火焰的火炉旁边告诉我必须取消既定的婚礼。这样的声音最我来说无疑是像击落在我头顶的惊雷。
父皇,锦飒是我惟一的希望,乃至是生命!
可是,释,锦飒是你的妹妹,父皇布满皱纹的脸上有闪亮的痕迹,在火光的映照下分外的耀眼。我猜那是真的,父皇不可能破坏自己最爱的儿子的幸福。父皇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流泪,即使是奶奶和母后的离去也没有像今天这么伤心过。
父皇过半的白发凌乱,楼兰第一个有白发的国王。
我的泪落在火炉跳动的火焰之间,嗤嗤的声响就像我的心燃烧的声音。
水汐过来,跪在我的面前,喃喃地和我说,倚天的血液是蓝色的。我这才想起倚天被刺的时候,那一滩晶莹的蓝色,我知道所有的人之中只有楼兰王的直系亲属才会是蓝色,而倚天根本就是父皇那失踪的妃子的儿子,而锦飒喊倚天作哥哥——
作者: 隔岸杏花 2005-6-11 13:40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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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兰王子(下)文/巫释
我木然地走出父皇的宫殿,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地下落,落在我黑色的长发,白色的风衣上面,又一片片的融化。这是我生命中第二场雪,很合时宜地降落,看来只有上天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幸福曾经离我那么近。原来获得和失去都可能在一瞬间发生。
我忽然觉得冬天原来那么漫长,而幸福比冬天还短暂,我的幸福在冬天结束之前终结。
我和倚天的梦境在同一天变成现实,当我无力地到在火炉边的时候,倚天走进来用剑指着我的胸口,冷冷的剑气笼罩了我的全身。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
给我一个理由,好吗?
为了使命!
遗墨是你杀是吗?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你练幻术只是为了仇恨,那么你永远不能练出最精纯的幻术,最伟大和精纯的幻术是要用爱来浇灌。帮我做一件事,替我好好照顾锦飒。
我闭上眼睛的时候,里面全是锦飒,她的影子飞舞着。倚天,你疯了吗?是锦飒的声音。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看到她脸色苍白,你一定要杀他吗?
是的,飒,我别无选择。
接着我看到鲜血从倚天的胸口汩汩地流出,那矢车菊的蓝色在火焰的映照下分外明亮。锦飒手中的匕首响亮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倚天倒下的时候,始终面带笑容,从来没有过的发自肺腑的笑容。
飒,谢谢你,你让哥哥得到解脱。请把我埋到矢车谷——
锦飒痛苦地跪在地上,掩面而泣。倚天微笑着闭上眼睛。
王,你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能给你幸福,而你自己不要放弃。锦飒抱着我,亲吻我的眼睛,涟涟的泪水落在我脸上,那些温热的液体引起我的心灼热的伤痛。
锦飒抱起倚天走出去,外面漫天的风雪涌了进来。熄灭片刻之前熊熊的火炉。我无力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眼泪流下来,在我感觉最需要流泪的时候,连眼泪都不见了。
那是楼兰前所未有的大雪,在那场大雪之中,锦飒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她始终在我心里,不可或缺。
我醒来的时候,睡在温暖如春的寝宫,昂,岚和水汐站在我的旁边,而父皇坐在我的床沿,对着我微笑,我能看到那微笑里面的忧伤和无奈。从对面巨大的铜镜里,我看到自己发丝如雪,像野人海上空的白云。
我坐在高高的宫殿的屋顶,想想所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大起大落。刚刚我和锦飒还在这里依偎,转眼就已经是劳燕分飞。我围着锦飒做给我的狐皮围巾,傻傻地坐着,大雪已经过去,可是雪没有化的意思,固执地等待着太阳。我有看到鹫鸢和草原莺的影子,月光把它们投射到雪地当中,黑色的影子在晶莹的雪地当中旋转,它们是喜欢孤独的鸟,形单影只的样子我想起就心痛。
锦飒离开的日子里,我喜欢上音乐。杉蝶,楼兰最好的琴师,就住在我寝宫的旁边。我感到孤寂的时候,就叫她来弹琴,“热瓦甫”的声音动听如矢车谷的溪流。
杉蝶是个美丽的女子,以花为貌,以莺为声,以目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魂。尤其是她的眼睛,滟如四月天的涟漪,闪亮的眼瞳有星星一样的光泽,可是这么美丽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杉蝶是一个有很多往事的人,因为那永远忧伤的神情,如泣如诉的琴声。杉蝶可以感到我的存在,每当我爬上屋顶,就会有悠扬的琴声传来。“热瓦甫”淌出来的多为汉乐,如周人的《关雎》,近人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我就是在这样的乐曲里面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锦飒的面容,那是锦飒给我的梦境:
我的名字叫锦飒,生活在美丽的野人海旁边那个开满矢车菊的山谷。我没有见到过我的父母,我和哥哥倚天相依为命。可是我很快乐,因为我在等待,有了等待就意味着有了希望。
我在等待一个叫巫释的人,今生他是楼兰的王,而我是平凡快乐的女孩。
关于我的等待是野人海的巫师银婆婆告诉我的,她告诉了我和释的前世今生。前世我是野人海里的银鱼,每天在那里快乐地游动,喜欢看岸上缤纷的矢车菊和风花,它们的花粉是我最爱的食物。我就这样快乐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苍穹之中那只高飞的鹫鸢,于是我明白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生活,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蓝天中飞翔。
作者: 隔岸杏花 2005-6-11 13:40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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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兰王子(下)文/巫释
那只鹫鸢就是释的前生。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会下来,并且可以和我说说话,因为我是那么的小,小到可以忽略。可是我每天都会游到水最浅的地方,看他在那里翱翔,不自觉地对他微笑。直到有一天,他没有出现,我感到他已经把我的心带走。
我们的相识是因为,他飞累了下来休息的时候落在我的身旁。他说,从来没有见到过像我这么漂亮的鱼。我说,那是因为你总是在天的高处,我在水的深处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像你那么俊伟的鸟儿。
你为什么总是在野人海的上空飞呢?
因为我喜欢这里的轻柔的风和缤纷的矢车菊。
以后我们就经常在一起聊天,彼此微笑。可是,有的时候我会很伤心,因为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我不可以飞到天上,而他不可能到水中。我们的两个世界。
释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飞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是我生命之中惟一的一场雪。在走之前,他对我说,如果还有来生的话,我一定娶你。然后,他把嘴伸进水中,吻我的眼睛。
我一直在等待,直到野人海的微波结成冰凌,我还在我们相逢的地方等待,透过透明的冰块,我睁大眼睛,遥望蓝天,渴望天空的一角出现释的影子。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但我知道我必须永远地等下去。
春天来的时候,我慢慢沉入野人海的深处。释,没有来——
银婆婆还给我看释的今生,婆婆的水晶球可以看到你想看的任何地方。我看到释常常孤单地坐在宫殿的屋顶,于是就想起前世他对我说的话,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会娶你。
释,楼兰未来的王,我未来的夫君。我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可以陪他一起看蓝蓝的天,即使他依旧忧伤,我至少可以让他不再孤独。
为什么他总是失眠;为什么他总是黑暗中落泪;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忧伤;为什么他总是在遥望远方,喜欢忧郁的蓝色。
锦飒,请你耐心等待,有一天巫释回来到你的身边。
那个时候我还只有十岁,而释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站在我的面前。矢车菊的花瓣落在他英俊的脸上和莹白如雪的风衣上面。
释,我没有想到今生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岚告诉我一切,今生我们变成了兄妹,造化弄人。
当倚天的剑指着你的胸膛,我选择的是你,杀了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样做,可是请你相信,他是好人。不管怎么样,我不可以原谅自己。
我没有了面对你的勇气,无法相信这会是现实,所有我离开了。请原谅我的无奈。
释,答应我,不可以再那样孤独,那样忧伤,你应该快乐地生活。忘记我曾经的出现,尘世一定还有你的幸福,不要来找我,你的楼兰的王,不可以那么任性。
释,我的爱人,请好好地活下去,为了所有爱你的人和你的子民。
梦境里锦飒穿着莹白如雪的风衣,可是周围是一片冰凌。我不知道没有任何幻术的她怎样抵御寒冷,怎样面对夜的孤寂。锦飒,请你在寒冷和寂寞的时候想起我,想我们从前相依相偎的日子。因为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了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人,勇敢地生活。
父皇,请把王位传给昂,你已经经不起操劳,而我不适合这个位子,我有其他很多的事要去完成。
哥,不可以,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我也一样。楼兰的王永远都是你。如果谁不认为是这样,我将用手中的剑告诉他一切。
可是,我真的要走了。我要去找锦飒,不管怎么样。我们毕竟还是兄妹,还有我要去水族的领地,找到妤姬,只有她知道倚天为什么要杀我。还有我的愿望不是楼兰的王,而是没有战争,没有流血。
释,你没有选择,这是你的责任,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可以先登基,在把事务叫给昂和水汐。白发苍苍的父皇语气坚决。或许这是真的,倚天已经死了,我没得选择,因为我始终是楼兰王的长子。
冬雪化了,变成春水。孔雀河和沥水流水潺潺,河底黑白两种螺壳,从这里爬到那里,这种简单而执着的生物让我感动。我站在孔雀河和沥水交汇的地方,眼前的宽阔的河床,以前的冬天,根本不会有水,而今年在大雪的作用下,水流铺满了整个河床。沥水上的风车有节奏地转动,河里还有撑了胡杨木凿就的独木舟的渔夫。
作者: 隔岸杏花 2005-6-11 13:40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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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兰王子(下)文/巫释
一网一网撒下去,有的时候很旧也没有见到一尾雨,里面会是沉重的石块,漫长的水草,甚至可恶的水蛇(楼兰的蛇不冬眠)。可是那渔夫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不断重复那个单调的动作。
哥,你想要的花园已经好了,你什么时候看呢?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水风吹起她的刘海,淡淡的微笑在脸上轻若涟漪。
我会等待有个人和我一起看,一直等待,有的东西可以改变,而有的东西永远不可以改变——
岚的突然离开,让我后半句话留在了风中。
岚长大了,不再是以前哪个容易看懂单纯的女孩。
在河畔我决定在春天到来的那天登基。我的耳边回荡起锦飒的话,王,为了所有爱你的人和你的子民。
十七岁那一年的春天,我登基成为楼兰历史上最年轻的王。
水汐在占星台的顶端写下“楼兰二十三世,王,巫释”。
我在父皇坐了四十三年的龙椅上接受群臣的朝贺,在占星台接受子民的欢呼。我听到天际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我惟一的一次听杉蝶弹奏欢快的乐曲。冲天的礼花让我想起不久前那场纷飞的雪,那转瞬即逝的美丽。
我突然想一个人安静下来,像以前那样在屋顶听杉蝶的演奏,那“热瓦甫”动人的声音,对着耳鼓轻轻敲动。没有了锦飒的依偎和五彩的笑容,可是我还有其他的一切。笑容在我脸上绽放开来,锦飒离开以后的第一次微笑,面对万千的子民,面对春天渐行渐暖的风,面对杉蝶——
我还没有和杉蝶说过一句话。但是,水汐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却好像陌路人;而有的人才看一眼,就好像认识了几十年。
那天晚上宫廷举行盛大的宴会,我忽然想起本来这应该是我和锦飒的婚礼,那一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我对这个世界的感受,“物是人非”。宫廷的乐队正在演奏欢快的乐曲“桑林之舞”,亭亭的舞女翩翩的“霓裳舞曲”。我想这不适合我,于是我想起后宫高高的屋顶,夜空清朗的星月,还有杉蝶钎细修长的手指。
王,你来了。杉蝶竟然能够知道是我来了,她的眼睛正望着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用眼睛才能看得到。
我来听你弹曲子。
杉蝶拾起脚边的“热瓦甫”,草原莺凄凉的鸣叫破空而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没有词可以形容那个时候我的心境,小小的烛光在灯罩里跳动,冷冷的月光泻下来,地面上两个影子和我们一样孤单。琴弦断裂的声响在空荡的宫殿里面久久地回荡。杉蝶的泪水刹那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月夜弹琴,弦断难续。知己来兮?鸢鸟长鸣。匪为相思,实难相弃。
杉蝶风铃般的声音似破碎的冰凌在我心中激荡,雾气模糊我的眼睛,就像模糊冬日清晨的群山。
王,不要落泪,因为世界上至少还有两个一样孤寂的人,所以我们应该感到相依的快慰。回忆会像飘逝的落叶终究会成为过去,没有什么比现在和未来重要。
我做出登基以来最大的决定,我将去水族的领地,寻找妤姬,寻找楼兰的安宁。我把这个决定告诉父皇的时候,他面色凝重,花白的长发在风中分飞。你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的决定,父皇只能祝你好运,你是父皇的骄傲。
而岚和昂一定要随我一起,被我坚决地拒绝。
岚,你是楼兰的智者,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破解解救楼兰的秘密。所以,你不可以走。
昂,你在我走的时间里代行我的职责,水汐会协助你。如果,我不在回来,你就是楼兰的王。照顾好父皇和妹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在昂那里学会了一套简单的剑法,在岚那里学会十种最简单的幻术。我觉得我没有更好的灵力去学其他更高深的剑法和幻术。我一直是一个智力和灵力都平凡的人。
自从琴弦断裂以后,再也没有琴声响起。
杉蝶说在临行之前不要听悲伤的乐曲,我等你回来,听我的曲子。我微笑着点头,美丽的杉蝶在刚刚萌芽的梧桐树在和我告别,风衣和长发被微风吹起来。
王,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把锁,每一把锁只有一把钥匙,如果有两个人的钥匙相同,那么他们注定是爱人,但没有幸福。每个人的钥匙在他的往事和回忆之中。找到钥匙可以打开每一个人的心锁,你就可以将他催眠。
王,祝你好运!
杉蝶把那根断了的琴弦放到我手中,我感到她的手冰凉。
我拒绝了所有给我送行的人,一个人出了城门。在路过奶奶和母后的太阳墓的时候,捧一掊土在那上面。然后越过孔雀河,沿着沥水北上。我首先要去的地方是野人海。
也许是你要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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