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萌芽六月文章
2014年萌芽六月文章
《红双》{《萌芽》六月刊 王若虚}
红 双
这个世界上阻止未成年人吸烟的主要力量具体到生活里有这样三种:父母,教导主任,肺癌。
然而,对于学生来说,父母的监管力度只限于在家里;肺癌则过于遥远,远得像世界和平真正降临的那天,于是暂时忽略不计。至于教导主任,庞然觉得,他们都是傻瓜。而那些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学生,他们更是傻中之傻,简直不配享受香烟这种东西。
庞然抽烟,庞然未成年,但庞然未被抓住过。
每天庞然坐着公车路过那些职校,看见一群和自己一般大小的职校学生就在离校门口不到十五米的地方吞云吐雾地聊天,他就会想到自己学校那一小撮瘾君子窝在厕所间里点打火机的样子。
你看,同样是未成年,形容他们可以用“群”,而庞然他们要用“撮”——这不是数量的问题,这是意识形态高度的表现。庞然知道那群人能在校门口抽烟,是因为他们学校的校门口不会有马平川那样的老头子监视着空气当中的烟草颗粒活动状况。
马平川是庞然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庞然到目前为止念过三所小学两所初中和一所高中,见过八个教导主任,马平川无疑是第二厉害的(顺便提一下,第一厉害的那位以前是个侦察兵,庞然初一那年他死于肺癌),不是因为他的拳脚、智慧、观察力或者体态容貌上的威严,而是他的鼻子。
他们说马平川上辈子是只狗,不是一般的狗,而是警犬。假如你刚抽完一支尼古丁含量超过七以上的烟,就算你扔掉烟蒂的第二秒钟就把一根绿箭或者荷氏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只要经过马平川周身半径一点五米范围内,他肚肠里的警报器就会作响。庞然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自己学校总有些傻瓜在进校门前都要抽支烟,所以马平川从未失去展示自己鼻子那超人天赋的机会。
金子般的未成年人抽烟法则第一条:不要在早上抽烟。
原因是:尼古丁会从早上七点沾附到你的衣服上,一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完全消散。
当然,马平川不会抓到每个抽烟的学生,因为那些学生不会什么都不做只从他身边经过。假如你这里有一千六百名学生,其中八百个男生,撇去绝对值得信任的不会接触尼古丁的那三百个(班干部、书呆子诸如此类),那么,上帝保佑,你就永远有五百个嫌疑人。
庞然就在这五百个人里面,并且安然无恙。
庞然抽的是红双喜,简称红双。
烟就像人,也分三六九等——红双是全世界普通老百姓生活水平的代表,上去是富人的熊猫中华,下去是民工的中南海大前门。未成年人抽的也大多是红双,不过不是因为消费水平,仅仅因为它是全上海最容易搞到的烟。
曾经有个笨人为了扎台型,带了包黑魔鬼来学校,抽了四口不到,那股浓烈又富有性格的味道就把马平川从楼上引了下来。
金子般的未成年人抽烟法则第二条:不要抽味道太有性格的烟。
原因是:前面已经说过案例了。
假如你想要隐蔽的抽烟,你就必须了解香烟的特性,无论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
庞然对于香烟这东西最早的感性认识,是在初中二年级。那年他们班有个男生在学校附近的自行车库被混混拗分,因为身上油水实在不多,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工作的人很不满,就拿烟头在他脸上烫了个小疤。
这个不幸的人就是后来的典卫诚。
三年之后和庞然同校不同班的的典卫诚受了雄性激素分泌过于旺盛的影响,脸颊上过早的出现了胡茬,并且是很大一片。有了这么多胡子的典卫诚从来不剃,官方理由是越剃会越多,但庞然的理解是他想对自己左脸颊上的伤疤和昔日的耻辱欲盖弥彰。
因祸得福的是,这样的典卫诚只要不穿着校服进任何一家大型烟草酒类集团的营业点,都可以搞到他看得到和买得起的任何烟草产品,不必出示身份证。按照这个优势,典卫诚本来可以成为学校众多瘾君子的英雄,因为只要托他一下,你就能买到琳琅满目的香烟而不必担心是假的。
但是,这所学校知道典卫诚抽烟的不超过两个人。其中之一的庞然对此负有直接责任,当初他只对典卫诚说了一句话:你要是希望他们被老马抓住后咬出来、然后每次出事都第一个受怀疑的话,那你就加入他们的圈子。
典卫诚不是什么老老聪明的人,但跟着庞然呆久了,也就不会很笨。他明白,鼹鼠若是见了太阳,那就永远都吃不到蚯蚓了。所以,当其他烟民躲在厕所里胆战心惊的摸打火机时,这两个人却悠然地在文体楼顶楼天台抽烟。
当然,天台也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其他学生,不过和他们情况不同,是情侣。天台不算很大,但小情侣们依旧故我地依偎在角落里着做些半苟且半亲昵的事情。有鉴于大家做的事情都是在学校地界上明令禁止的,所以心照不宣,你们抽你们的,我们亲我们的,大家相安无事,谁都不会无聊到管别人的闲事。
每次两个人在上面抽烟,庞然都会带四五个橘子,不单是为了丰富内容,更重要的是,橘子皮挤压后喷出来的油性液体的强烈气味能掩盖烟草味,橘子本身的味道也可以去掉些口腔里的烟味。不过为了保险,最后都会喝上一小口装在矿泉水瓶子里的白醋漱口。至于衣服上的味道,天台的风总是很大的,相当一部分尼古丁都随风而去了。
这个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别人会总以为你是山西来的。庞然的同桌孟菲思不止一次说过,你和你同学就不能中午不吃小笼生煎么?
庞然知道孟菲思怕酸,连番茄沙司都受不了。不过庞然更知道的是,孟菲思有个很老辣的舅舅,姓马,叫马平川,就在他们学校做教导主任。
庞然觉得虽然孟菲思不是马平川的亲女儿(从名字就看得出来,孟菲思是外烟的名字),但不能确定孟菲思没有遗传到一点马平川的鼻子基因。更不能确定孟菲思会不会出卖自己的同桌,向老师或者舅舅告发庞然。
全校最狡猾的烟枪就坐在教导主任侄女的边上,就好比鼹鼠躲在狐狸爪下的泥土里,绝对是种讽刺。
换句话说,这就是命。
因为这个原因,庞然从来不把烟盒带在身边,也不放心让做事情老慢半拍的典卫诚保管。这时项璞就给他出了主意:把烟盒藏在通往天台的楼道上的红色防火箱后面。那个地方很隐蔽,平时清洁工也不会去擦,手往后面一伸就能够到,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查到他们身上。
项璞是这所学校里第二个知道庞然和典卫诚抽烟的人。他是庞然以前的隔壁邻居,今年高三,忙着考复旦。项璞虽然不抽烟,但很乐得给自己的小兄弟出主意,而且人品很好,是庞然信得过的人。橘子啊醋啊的也是他的创造,因为他在化学班,他妈又是化学老师。
当然,没有庞然的谨慎和镇静,也是不行的。
庞然和典卫诚暴露那次庞然自己也没想到。
那支红双抽到一半的时候典卫诚手笨,扔给他的橘子高了,落到天台的另一边,庞然心了骂了一句,起身到另一边去拿,一开始也没在意角落里的一对情侣,反正平时见多了,谁知弯身下去捡橘子的时候听到一声“呀”,才抬起头一看,嘴里的烟立刻落了下来,在天台上被风吹出好远。
孟菲思和一个男生搂在一起的样子事后在庞然看来很好笑,像只小兔子,只差没竖起两只长耳朵。但当时庞然的神情也不怎么好看,两只鼹鼠般的小眼睛也睁得巨大,只差没露出大龅牙(他没长)。
那天午自修的时候两个同桌了一年多的人都特别不自在,孟菲思的修正液笔帽钢皮尺小本子每过五分钟就会落下来一次。而庞然则自始至终都左手撑着脸,因为孟菲思就坐他左边,不过今天没有抱怨他嘴里的醋味。两个人一下午没说话。包括英语课的对话练习,两个人也各看一边,幸好老师没点他们起来示范。熬过下午四节课庞然要留下来做值日生,看着空荡荡的同桌椅子才松了一口气。
未料他做完苦役背着书包刚提着一塑料袋垃圾要往楼下走,孟菲思不晓得就从哪里冒了出来,生硬道,庞然,我有事跟你讲。庞然也不是什么软脚虾角色,想,去就去,谁怕谁。
孟菲思在自行车停车场站了一会儿,说,今天中午的事情,你就当没看见吧,我也当我没看见。
庞然想这自然最好,点点头,道,我中午哪儿都没去,什么也没看见。
孟菲思点点脑袋,继续说,但你以后不许去天台了。
庞然咳嗽,问,为什么呀?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孟菲思咬咬嘴唇,讲,你在那里我就是不自在。
庞然倒吸一口凉气,说,你当你在那里我就自在了?没办法,全校就这么一块地方老师不会查,忍忍吧,以后我就在天台东面,你就在西面,井水不犯河水,我走的时候吹声口哨,你别过来,这样就不会撞见了。
孟菲思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有点头。
其实本来庞然很想问问她是怎么跟那个男生勾搭上的,因为在庞然的概念里孟菲思就应该是那种好好读书好好传闲话的女孩子,自己做作业,上学不迟到,考试不偷看别人,也不许别人偷看自己,体育课长跑老是不及格,按时睡觉,按时吃饭,按时回家,并且一辈子按时下去:按时结婚,按时生子,甚至按时来例假——就像上海卷烟厂里生产出来的千千万万的红双喜烟卷儿那样,统一规格,统一长度,统一价格,统一外表,统一内容,统一焦油量,只不过点燃的时间不同,抽完后火光熄灭的时间也不同,仅此而已。
但庞然终于没有问。
男人的嘴嘛,吃饭是主要,抽烟是次要,亲吻是次次要,有时候说话反而是不必要的。
十七岁时的庞然就是这么想的。
庞然最后那次从马平川眼皮子底下溜过,是那天中午,他和典卫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抽了两支烟,刚收起烟盒和打火机,忽然毫无预兆地,马平川进来了。这家餐馆东西不错,所以,教导主任也偶尔会光顾一下,点一碗面或者几笼生煎。
庞然不喜欢“偶尔”这个单词,它往往意味着表象的揭穿和不幸的开始,尤其是偶尔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庞然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烟头压在鞋底下,左手拿起桌子上的醋壶倒了一些醋在自己的空碗里,像喝汤一样自然地喝了一口。那家餐馆用的是镇江醋,再好不过。坐在对面的典卫诚动作比他晚了三秒钟,等他用醋漱完口再咽下去时,马平川刚买好东西坐到他们边上。
老师好。庞然拘谨地说了声,典卫诚也跟着点了下头。
马平川看看他们校服上的校徽,也只是点个头,开始埋头吃东西。庞然和典卫诚不失时机地离开那家餐馆。走到街拐角,典卫诚松了一大口气,庞然却拿出一块湿的餐巾纸递给他,道,用这个擦手,仔细擦,还有袖子这里。
典卫诚一看,纸巾上浸着的还是醋,不知道庞然是什么时候弄的。典卫诚说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是冲着我们来的呢。庞然嘴上说怎么可能,心里却也在怀疑,不会是孟菲思这丫头出卖自己吧。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一来孟菲思知道万一自己被抓住了,肯定会把她的事情抖出来,那绝对是发疯的行为,孟菲思应该只会祈求上苍保佑庞然依旧安然;二来真要抓他们,马平川不会挑这个时候,学校天台不是更容易下手么?
多虑了。
吃完饭典卫诚他们班级搞班会,只剩下庞然一个人去天台抽烟。大概因为就一个人,庞然这烟抽得不惬意,刚扔了一个烟头,就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典卫诚的脚步声庞然是听得出来的,没有这么轻,项璞也不会那么有空,所以很警觉地盯着拐角。
出现在庞然面前的是孟菲思,面色死灰的孟菲思。
庞然当时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在旋转,想从这女孩脸上看出什么玄机来,手悄悄伸向那个装醋的瓶子,万一马平川出现在她身后的话也好立即行动消灭罪证。但孟菲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讲,你,能给我一支烟么?
庞然原本准备拿瓶子的手抽了一下。
金子般的未成年人抽烟法则第三条:不要让小姑娘在你面前抽第一口烟。
原因是:她们会咳嗽流眼泪抱怨,总之很烦,关键还在于,她们可能会浪费你一根好烟。尤其假如她是教导主任的侄女的话,如果哪天被主任知道了,你会死得比任何地下烟民都难看。
不过庞然还是给了她那支烟,年轻人总是会做些疯狂的事情。出乎意料,孟菲思很熟练的点上烟,吸了口,然后让烟她从鼻孔这里喷出去,又老练的把烟叼在嘴角——一旁的庞然看的下巴都要落下来了。
很奇怪吗?孟菲思看看他的下巴,问道,我抽烟肯定比你早,你信不信?
庞然收起下巴,点点头,下巴再度落下来。
孟菲思又抽了口,讲,我爸是个老烟枪,一天两包,我小学三年级就偷偷抽了第一口烟。
后,来呢?
被他发现了,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庞然耸耸肩,说,那你就不怕今天回家被他……
孟菲思抖落烟灰,打断庞然说,他死了,肺癌。
庞然怔了许久,忽然道:以后还想抽烟的话,烟盒就在楼梯拐角的防火箱后面,抽完了记得放回去。
不问我为什么抽烟?
猜都能猜到,今天就你一个人,失恋了呗。
孟菲思勉强笑笑,掐灭那根红双:他是坏人,比抽烟的人还要坏的坏人。
谢谢。庞然给自己点了一根。
不客气——走了。孟菲思起身,往出口走去。
庞然忽然想起来,回头朝她喊道:来点橘子皮和白醋吧!
孟菲思没转身,凭空挥挥手,开门下楼。
庞然看着距离很近的天空,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掐掉抽了一半的烟,也早早的离开文体楼。
当天下午典卫诚就被抓了。
庞然不清楚典卫诚被抓的细节,因为典卫诚在教导处办公室里呆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庞然当时在上体锻课,正在操场上打篮球,事情是一个刚去过教导处办事的学生干部告诉他的。庞然的第一个反应本来是要冲去班级的,但还是先冷静下来,去了文体楼一趟,没有在防火箱后面找到烟盒。
庞然跑到教导处办公室门口,当时门口已经有不少学生在等着看热闹。过了一会儿门“吱呀”的开了,首先出来的是年级组长,然后是脸色发白的典卫诚,跟在后面的就是马平川,以及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如果庞然没记错,那是典卫诚的爸爸。
典卫诚走向教学楼大门的途中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庞然,他看了他两秒钟,原本煞白的脸色忽然变得通红。年级组长驱散围观的学生,庞然跟着散开的学生离开,听见两个显然是典卫诚班级的学生交头接耳,说典胡子好好的居然就在厕所间被抓了,马平川够神,不过看样子没有交待什么,嘴够硬,看不出来。
等两个人转过拐角,身后的庞然已然不在。
当时孟菲思在教室里,几个不愿意上体锻课的女生都在教室里看书写功课。孟菲思则是因为心情不好。庞然忽然猛地拉开她身边的椅子的时候孟菲思吓了一大跳,皱着眉毛莫名的看着一脸杀气的庞然。
是你说的吧?典卫诚,还有防火箱。
你说什么啊?!孟菲思发觉教室里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们。
是你说的吧?和他分了,就不用顾及了——为什么不把我也说出来?不相信典卫诚会不说?还是给同桌一个面子?
莫名其妙。孟菲思不理他,埋头写东西。
庞然一把扯过她写的东西,“唰”撕成两半,右手食指指着孟菲思,许久,转身,走出教室,直奔教务处。
庞然没看见自己身后逐渐远去的孟菲思落下无声的眼泪。
庞然从教务处出来的时候是个明天将被宣布领受口头警告处分的人,但却一身轻松。
当然也有人不会轻松了,比如孟菲思。
庞然回到教室理书包的时候班级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但他桌子的另一头,什么东西都还没理,都摊在桌子上。
有人出来,有人进去。
庞然闻闻自己的手掌,淡淡的橘子味,已经弱到很难察觉。他把孟菲思的东西往桌子另一端推了推,把书包放到桌面上,忽然有人敲门板,一看,是项璞。
来,来。项璞见教室里还有几个人,便朝他招招手,
庞然放下手头的东西,跟着他去了男厕所。项璞确保每个格间都没有人,才从衣袋里拿出一盒红双喜塞到庞然手里,讲,快藏好,今天中午抽光了你们藏的烟,这是我刚买的,还你。
庞然脑子“咯噔”一下,讷讷问,我们的烟,是你拿的?
项璞点点头,道,最近压力实在太大,就想抽几根烟,你们那里的烟不多,一不当心就挺一根了,我不好意思留一根给你们,就都拿走了,自修下得晚,所以刚从小烟摊买来,本来想放老地方,但听说小胡子被抓了,就没敢放,直接找你来了——对了,你可要当心啊,马平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庞然呼吸不协调,看了他许久,问,典卫诚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项璞看看门口,讲,那是,学校都传遍了,怪典卫诚运气不好,今天中午我在天台遇到他,一起抽烟,结果他的烟头不小心烧到了胡子,我们都没在意,嘿,马平川这老贼,那个老辣……喂,你小子去哪儿?!
庞然第一次在教学楼里跑那么快。
教务处,门紧锁。庞然眼见四下无人,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跳,双手攀上气窗窗台,像做引体向上一样把脸举到气窗口。里面没有要找的人,只有一个老师边看报纸边值班。
同学,你在干吗?!
庞然跳回地面,恍惚看见是一个老师打扮的人站在那里,却根本不理睬他,向自己教室方向跑去,后面的老师大叫:喂,大楼里不许奔跑!!
去你妈的!!庞然不回头,却响亮地回应了他一句。
这一句值一张严重警告处分。
庞然不知道那个人是校长。
庞然就算知道了,也照骂。
那天精神和肉体遭殃的人有很多,比方说有个男生和新交到的外校女生逛街,命不好,选了条不幸的线路,在一条弄堂口偶然遇到一个人。那个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上来问他要不要香烟。
男生说对不起,我不抽烟。说完觉得对方面熟,加上也穿着校服,估计是学校里认识的。
那人像是没有听到,重复说,朋友,买包烟吧。
男生有点懊恼,眼前这个人不是神经病就是在开玩笑——可惜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再说一遍,我不抽烟,琳,我们走,别理这个人。说完正要走,对方却拉住他的胳膊,说,你不抽烟,但你一定会收下这种烟。
男生觉得好笑,甩开他的手,问,你倒说说,什么烟我一定会要?话刚说完他身边的女生便尖叫了一下,因为她的新男友被那个人打倒在地。
这一拳虽然力道不大,但打得很准,正中下颚,男生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庞然说,这种烟,叫孟菲思,味道可能有点烈,你要小心。
天要越来越冷了。
庞然站在傍晚的车站,双手插在衣袋里,轻轻左右摇摆着自己的身体。
车子许久没有来,等车的人有很多,未必挤得上。
庞然的右手口袋里攥着两张纸,上面有他熟悉的字迹,每次考试的时候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清,但字迹的主人每次都不轻易给他看到。
那两张纸是放在他之前未理完的书包里的,是专门写给他的,可惜,没有写完。
其实那两张纸原本是一张,但是却被一个坏人撕成了了两半。
写信的人,她的心,应该也像这两张纸一样吧。
庞然决定不等车,他要走着回家。
庞然今年十七,庞然抽烟,庞然未成年,庞然从未被抓住,但庞然是个笨蛋。
庞然回忆着在那两张纸上看到的每一个字,如此美丽,第一次。
他路过一个小专卖外烟的烟摊,烟贩子不管他身上那身校服,很期盼的看着他,等着他插在衣袋里的手伸出来,拿出一张十块钱,指着自己面前的木板上的琳琅满目,发话。
令人失望的是,男孩什么都没做。
在庞然发愣的时候,两个外地人来买烟。烟贩暂时忘却庞然,忙着生意。等他将钱收进自己的腰包,再抬起头来时,庞然已经不见。但他却发现自己的木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包烟。
那烟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只卖外烟和雪茄。
但那种烟他却再熟悉不过,因为全上海都能看见这种烟,八块钱一盒,叫做红双喜。
简称,红双。
找一篇《萌芽》的文章,名字叫《顺流而下》,非常着急!!!
《顺流而下》
那些年那些事
那一段疯狂而热烈的浪漫日子
恍如隔世
可是我在当时真的以为
你拥抱我的方式
是承诺的暗示
南方城市的夏天,西边的彩霞在黄昏时分绚烂多情地燃烧着,远处的山在夕阳的映衬下显示出青黛色的柔和轮廓。我和少年时代的好朋友但但,面对面坐在这里。酒吧的名字叫做“曲终人散”。这个地方连同它的名字伴随着我们的中学时代一路走来。当时总是有很多很多事情发生在这里:少男少女羞涩的互相表白,或者大家一起庆祝例如足球比赛胜利等等只有那个时候才会庆祝的事情,成为大家课余时间常常会去的一个重要场所。而今天,我又坐在这里,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看看周围,不小心还是发现了很多从前熟悉而现在看来陌生的面孔。时间果然是可以改变一切。暑假回家以后我迫不及待去见我的好朋友但但。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毕业之后,我们天各一方,无论大学生活如何,高中时代的记忆还是那样悠长。上学期的时候曾经接到她的几个电话,推开手机也只有听到她的哭泣,使我特别担心但是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她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挂上了电话。
终于,我们坐到了一起。我更感觉是像在等待一场讲述。
冰块在浓烈的伏特加里缓缓融化,手上洁白而细长的爱喜烟慢慢燃烧。
我们一起回忆那个那个属于青春年少的故事。
男孩认识女孩的时候,他们还是孩子,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他们每天在一间教室上课,他们不记得彼此是如何认识的,只是记得,有一天,午后的体育课,做健身操的时候少年不经意抬眼,看见那个穿天蓝色T-Shirt的女孩子,她认真的表情和动作逗得男孩想要偷笑。阳光那么明媚地洒在她身上,她微笑的柔软的头发在道道金线的照射下形成一个柔和的光晕。男孩一直看着女孩,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发现了背后的目光,继而回头,男孩的脸庞顿时羞红,以为女孩肯定要生气,可是却没有,她只是甜甜地给了他一个微笑。她含笑的脸庞犹如天使。自此,深深印在男孩的心中。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他们一起经过了三年的学习,模模糊糊的暧昧情感如同青春期的身体一样疯长。最终,他们手牵手开始了高中的学习。那个时候的日子,真实开心。在记忆里,永远是金色的阳光,当初的不开心和误解在现在想来都是美好。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当《珍珠港》的音乐响起的时候,男孩握着女孩的手,轻轻地说出那个重重的“爱”字。他低头吻她,那是柔软干净只属于少年人的嘴唇,银幕上演绎着美丽的爱情故事,悲欢离合微笑哭泣。那一刻,映着这样温柔的音乐,俊俏的少年微微闭眼,他轻轻说,我爱你,永远。女孩闭着的眼睛一片潮湿。她想,这也许是一个约定,是她一辈子的爱。
年轻的孩子啊,错以为瞬间可以成为永恒。
暗淡的灯光,温柔的情歌,此时我们都有些微醉。已经了解的情缘,可是眼睛又再次湿润。
一起结伴走过花季雨季,那时有快乐的笑,也有悲伤的泪,可是他们的爱还是那么坚固,克服来自老师和各方面的压力,保持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后退。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护那水晶般的小爱情。不管有多少困难和痛苦,总是咬咬牙坚强地挺过来。难道这样的爱,没有经过考验吗?难道这样的爱,不应该长久吗?经过高考的洗礼,他们不得不面对分离,铁轨将思念拉得很长很长,每一个小站,甚至每一块枕木都见证了他们的感情。相恋的第五年,在哈尔滨美丽的冰雪节上,他微笑着张开双臂,脸上带着一贯臃懒的神情,一步一步慢慢走来。她笑着跑向他,在拥抱的那一刻,她和他的心中依然有着同样的期许——就这样吧,就这样让我们永远在一起,走过了青涩如水的年华,让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永远有多远?
大学这几年,他和她每年都扮演相爱的情侣团圆,再扮演相爱的相爱的情侣离别。每个认识他们的人都认为他们一定会幸福一直不弃不离。而那时候的拥抱也果然如此。不管隔多久,拥抱都是那么温暖,那么深重,那么不负众望,就像时间从来没有流走过,他会微笑而她会流泪。
渐渐地她看到疲惫已经留在了他的每一个眼神里。经过时间的漫长打磨,距离将思念拉长,像一根丝线,又细又脆,飘忽地再也不能轻易地抓在手里,彼此的猜忌像是浴缸里的水,一点一点慢慢溢满,而他们的眼里也失去了那一年热恋时彼此的期许。但是长久以来积累的感情还是让两个人繁荣感情缓缓前进。安慰自己,也许着就是爱情,激情退去之后必将经历这样的平淡。
谁知道最后一次见面竟然那么快就来到。
那天,哈尔滨深冬的天空是暗暗的阴霾,仿佛承载了厚厚的忧郁,干巴巴的空气激荡着胸腔。他们都不知道,事情会急转而下,不可挽回。
她看见他身边的另一个女孩。她有乌黑笔直的长发和孩子般的瞳仁。她看见他们脸上愉快的微笑。她看见他牵着她的手,紧紧的不愿意松开。她抬头,索非亚广场上灰暗的天空飞过一群鸽子,拍打着翅膀,发出阵阵哀鸣。天空霎时一片漆黑。然后,她看见他终于发现了不远处的自己。她说,现在我仍然记得他的表情,错愕惊恐或许还带有一丝淡淡的释然。对于他,这也许是在意料之外,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她离开那里,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泪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听话,不争气地不停流啊流啊。第二天,她被告知自己已经怀孕。
太多的巧合,背叛带来的伤心泪水,不应该来到世上的小生命,终于还是在未成型的时候必须走掉,在危难时刻陪伴身边的却不是他——那个应该负起责任却不敢也不愿抬头看的曾经的恋人。誓言,不能承受的诺言,终于被白雪皑皑覆盖,一句对不起,背过身去。七年的感情终于结束。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只是说‘对不起,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帮你’,他拉着她的手不知道如何抉择,面对同样处境的两个人,他无法放弃,彷徨无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埋下头,接着说:“如果这件事情注定要有一个人伤心,那么就让我一个人难过好了,只是事到如今他说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不管是否有苦衷还是根本无力承担自己种下的恶果,我都要说再见,然后再也不想见到他的脸。”
“我对他说,我有孩子了……然后一个人去做B超,一个人做人流。当我看着自己的腹部的时候,心里,全是悲伤。我想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是多么舍不得这个孩子。他就好象是一个象征,我们这么久的感情。我们一起度过了彼此一生中最美丽的年纪。到今天,”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仍然想念他,这个还没有出生就注定要远走的小生命,我会一直想他的,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
“然后,我的生活就像被完全颠覆了一样。”
“就是那种失去挚爱的感觉,把我周身弥漫了……
“像在被压轧般一样,你能看到窠臼里的白色液体,那里有回忆,有真心,有灵魂,有你最重要的东西,都一下子被碾碎不复存在了……
“心里最重要的一块,瞬间就空了……
“心很疼很疼,疼的身子弯曲起来,疼的去疯狂的洗澡,疼的连叫也觉得累了。脑袋沉沉的,想休息,但是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害怕崩溃……”
物是人非,说了再见就再也不能回头,谁对谁错亦不再重要,但是那年他的笑容却一直留在她的心中,直到今天都像阳光一样明媚,穿过后来度过的无比阴霾的日子,虽不能再带来唇边轻轻上扬的微笑,却仍一直照耀,即便在这灯光暗淡的酒吧里,和着那首温柔的All by myself,也照耀着她流下的眼泪。
When I was young,I never needed anyone and making love just for fun,those days are gone……
七年,得发生多少事情,怎么会像电视上一个镜头回闪,或者一行大字“七年以后……”外加一个省略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过去了呢?又怎样是我们这样简简单单几句叙述就可以一带而过饿呢?可我知道所有的故事都在她漆黑幽深的眼睛里隐藏,借着摇曳的烛光,隐隐绰绰。从身体里流出的一片殷红变成深夜藏在梦中的微笑的小头脑,顺水流去吧。
这么多年,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模样,长大了,对面坐着的女孩也不在是那一年靠着教室外面的栏杆迎着阳光开心地笑的少女,就算再次穿起蓝色的校服裙子,裙角飞扬地映衬着的脸庞也不再青涩。
伏特加预调酒的后劲很大,烟啊,不停地燃,伴随着散落的烟灰,她坐在对面,那些本来已经猜到,却不敢断定的事实,让我觉得那么沉重,二十不到的年龄何以承受,留下的伤口如果是大醉一场就可以弥补的,那该多好。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吸烟,然后我的眼前就是袅袅的一片青色,隔着淡淡的烟雾我看着她的泛着泪光的眼睛,想去曾经的我们,那时候我们在下课的间隙悄悄说起心事,期盼美好恋情的到来,还有悄悄比赛着的学习成绩……时光是不是倒流了,我仿佛回到从前,眼前的她又是穿着蓝色校服,扎着马尾辫子的小姑娘,周围的静默突然变成上课前的一片喧闹,我们站在走廊上迎着阳光快乐的笑声,还有淘气男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的身影,从前的记忆还在脑海中浮现,足球比赛中我们大汗淋漓全神专注的模样;高一第一次参加运动会,站在主席台上报幕;在清晨的阳光中升国旗,还有最后的毕业典礼,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亲切。
我问她:“是不是我们的学校已经搬迁?”
“是啊,据说新学校有气派的教学楼和漂亮的大操场。”
从前的校园早已经人去楼空,破败不堪,从前高大的槐树苍翠挺拔,槐花在空中飘扬,七月流火里的花朵怒放鲜艳欲滴,如今只剩空落落的足球场和寂寞的蓝板,还有生了锈的运动器械,曾经我陪她坐在上面忐忑地等着她的王子的到来。那时她总在走过他的班级前不经意地透过明亮的窗户翘首张望,在课间做广播操的时候和别的同学换到一个刚好和他距离不远的位置,因为这样可以看见少年俊俏的侧脸。只这一眼,心就被幸福和满足装满。毕业那一年的六月,空气中满是树木在初夏复苏时候散发出的辛辣气息,鼻腔被刺痛般的感觉酸楚,但是脸上还是带着微笑,似乎每个人都不觉得离别会怎么样,毕业了我们的感情依旧。我们都以为时间并不会改变什么,可是当从岁月中走过去,暮然回首,才发现昨天的自己早已留在了回忆里,就像那微笑阳光的张张脸庞永远定格在毕业照的方寸之间,再也不会回去。凤凰花开,骊歌唱起,从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感情,终于也在现实面前妥协。
我想对她说,有没有背叛现在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不管时间再久,很多人昨天还在温暖你的心房,今日就咫尺天涯。热泪会流下,亦会收起。不能解释的凑在一起的事情,也许只能理解为玄之又玄的缘分。缘分尽了,那么走吧,一路顺风,祝不幸福。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保证可以陪谁走一辈子,世事难料,没有谁能保证永远不走,陪伴我们一生的只有自己,”我递给她纸巾要她擦去言教晶莹的泪珠。
“也许多年以后这些无法启齿的往事,就会被现实的烈日蒸发掉,点滴不剩,可是我想至少我为此哭泣过,安静过。还有最后一个学期我的大学生活也将结束,可是我用了这么久才给高中生活的往事画上句号。”
“你看,花儿还是年年有风景,树叶还是在每天夏日摇弈,婆娑着好象唱起歌谣。相信自己,伤心的往事总会随风而逝。”
抬头看看窗外的天,暮色四合,遥远的天边升起一颗明亮的星星。
我闭上眼睛想想这些年,日子如流水一样滑过,那些人从生命里来了,又走。我在心里轻轻说,爱过的女孩,再见了。我们仿佛年轻的幼兽,在爱情这场战争中彼此咬的遍体鳞伤,所以最后只有背对背离开。请不要怀疑,我曾经爱过你,就如同我不能怀疑,你也曾经那么爱我……
“如果是我欠他的,那么事到如今尘埃落定我早已还完。现在我想说的只有,让我痛痛快快忘记吧,再也不想起。”
我端起酒杯,看着杯中荡漾的透明液体,在我眼里已如同一捧汹涌的血,然后,一饮而尽。
顺流而下,记忆是一条河。可惜,一切一切全都变成记忆了,神气的要死,伤痛慢慢变得不那么明显,开始时伤心的泪水仿佛冲走了回忆中的美好,可是时间真的太伟大了,痛苦都会过去,也会忘记,难过的尴尬亦会变成模糊的微笑,触动人心的依然是那些幸福的小瞬间,留下来的全部都是曾经心动的美丽,快乐的笑脸,还有那青色年华的一片明媚。
“我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隔壁班的班长,他有着像斯堪的那维亚山脉耸立的眉棱骨将眼睛和眉毛分开,好象太平洋和欧洲分开。他一定也有飞扬跋扈的眼神和云淡风轻的表情,还有那些没有感情流露的简单干净的笑容。”
“那你记不记得我也曾说过,他的头发随风飞扬,发角新新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
亲爱的,我想我们都曾说过,我爱你,永远。可是永远也只有短暂的一夜,就像成长。
如果所有事情都好象一出戏,那么我知道总有一天要落下帷幕。在黯淡的酒吧里,烟雾缭绕,灯光闪烁,光线透过烟雾虚晃,做一个梦,也许能这么久。
事到如今我总算明白——
爱过的恨过的,我们的青春终要散场。
这些年这些事一下子一辈子
请你答应一件事
如果我说再见你一次
请让我看到的还是
你最灿烂的样子
有谁记得很久之前的萌芽增刊里的一篇文章
为满足广大读者的需求,我们拟在近日再推出一期《萌芽》增刊,主要内容如下:
一、少女小说
《在一起》(中篇) 李 婧
写过《我的男朋友是恐龙》的李婧,又一次向我们奉献了她的奇想之作。《在一起》交织着现实和梦想:一个15岁来到北京上学的少女,被这座城市的阳刚之气所吸引。当她读到《浮生六记》时,便把自己想象成其中的男主人公沈三白,与女主人公芸娘相爱、相守、生子、变老……而在现实中她读高中,上大学,爱上年轻的老师,相爱,相守,最后分手。叙述语言极富王小波式的调侃、纯真和忧伤。
《祈望相遇的奇迹》(中篇) 久 月
上海女孩白月只身一人来到日本东京,一次偶遇,让她结识了自己的偶像:上濑俊秀。长相酷似俊秀前女友丽奈的白月与俊秀展开了一场复杂而刻骨的异国之恋,然而,无法摆脱事业与家庭危机的俊秀最终还是没有能与白月走上婚纱之路。故事动人,具有清纯之美感。
《选择遗忘》(短篇) 保 燊
热爱艺术、喜欢浪漫的戏剧学院女生吴画,她的校园生活、情感经历,以及她在离开这座艺术迷宫时的人生省悟。
二、心理悬疑小说
《地狱的第19层》 (长篇) 蔡 骏
这是国内第一部以手机短信为题材的长篇小说,故事具有西方经典哥特式小说的特点,通过大学女生寝室内流传的神秘短信游戏,透视现代人内心世界的挣扎,为中国读者展现心理悬疑小说的魅力。
故事从某大学女生寝室说起,有人接二连三收到一条“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的短信,几名女生由此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短信游戏之中。然而,两名女生却意外地非正常死亡。她们的室友春雨为了探个究竟,进入神秘的短信游戏,发现在100年前,意大利画家马佐里尼曾经画过名为《地狱的第19层》的神秘油画。在画家帅哥高玄的帮助下,春雨逐渐深入了“地狱”的秘密……
作者简介:蔡骏,上海人,改革开放同龄人,国内惊悚悬疑小说的当家小生,已出版数部畅销长篇小说,并在《萌芽》等刊物发表多部作品,深受新新人类读者的喜爱,本年度继《荒村公寓》之后,再度推出长篇力作《地狱的第19层》。
求《萌芽》第?期的一篇文章——《十年》,跪求...
七
写到这里,我给一个朋友看这段经历,他没说话,握着打印稿边看边流泪,他说:那些年,苦了你。
我笑,我告诉他,苦才刚刚开始,有小均在身边的日子,再苦也是甜。我自作自受,我用一根叫爱的绳子谋杀了我的爱人。
回到武汉,我就丢掉了呼机。搬了宿舍。
小均来过电话,我没接,我让同学告诉他,我退学了。
小均没来武汉找我,我明白他是累了,他厌烦了我的任性。我想他,但又刻意让自己忘了他,他厌烦我了,而我何其自尊,我不会死皮赖脸的去找他。不会。
二十天过去了,我严重失眠,嘴上起了长串的泡。我几乎没怎么吃饭。我开始怨恨他。
那天早上,我终于起不来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感觉快要死去。
我挣扎起来煮一碗速食面,撕开包装袋我就想吐,速食面的味道让我受不了。
我端着饭盒去**买饭,刚进**大门,我又想吐。
我折回来,到学校门外去买了一碗凉粉,放了很多很多的辣椒,蹲在路边狼吞虎咽就吃完了。
我回到宿舍,刚吃下去的东西就往上涌,我跑到卫生间,狠狠的将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我直起身子,站在水龙头边想,我是不是患上厌食症了?
我去了医院,我被告知怀孕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的脚都找不到地了,我几乎是飘着回了宿舍。
我的身体里,有了一个生命,让我惶恐而伤感。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在二十一岁的年纪,成为一个母亲。
我还是个孩子,我一天不偎在别人的胸膛我就不安全。
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吐一遍,我的身体瘦的不行。同学们渐渐我在犹豫要不要这个孩子时,孩子已经在我身体里越来越固执的存在。
在一次彻夜不眠的挣扎后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我对李小均的爱演变成了对他的极度怨恨,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要带着孩子去找他,问他怎么舍得我难过。
我彻底成了个疯子,孩子成了我折磨他的工具。我无数次幻想自己带着一个酷似他面孔的孩子,站在他面前,微笑着告诉他,这是你的孩子,然后看他痛苦的表情,我会笑,凌厉的笑。
我从一九九九年十月起,成了一把出鞘的刀。
我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深圳的一个知名啤酒集团,然后给学校写了申请提前去实十月十日,我站在深圳街头,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大的海鲜城,我成了一个啤酒促销员。我穿宽大的衣服,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挣到一笔钱,然后在肚子挺起来前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着分娩。
深圳离广州,2个小时的车程,我在距离小均两小时车程的地方,狠狠的干活,甚至不惜对客人妩媚的笑,开暧昧的玩笑,我像个十足的贱人一样把每一分钱都紧紧攥在手里。
我还要忍受妊娠初期剧烈的反应,我每十分钟进卫生间吐一次。
我见不得一切黄色的东西,见了就吐。
那种感受我很难用语言描述,我说了,我不是叙述的胚子,我现在感觉叙述越来越艰难,因为没有一个形容词可以表达我当时的心情,我愤怒,委屈,却又怀着女人天生的慈悲 ,我越来越心疼我肚子里的生命,到最后我就想,我去给他找个父亲,让他生下来时可以一眼看见一个宽厚的肩膀。想着想着我就发呆。
那时,我已经不再流泪。
我给我的孩
子取了很多名字比如沈刻,沈天,沈昭,我像个真的年轻母亲一样去书店里 查询孕妇须知,我不再熬夜,我喝很多营养的汤,但我就是胖不起来,孩子转眼就四个月了,我的腹部居然仍然平平的,公司上上下下仍然把我当做年轻劳力一样使唤,我一个人提着十二瓶啤酒来来回回,没有人知道我的腰都要直不起来。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我从深圳嘉年华海鲜城的楼梯上摔下来,血从高高的步行梯淌下去,蜿蜒如我的青春。
我的孩子,没了。
那个小小的生命,我的青春在我身体肌肤上刻下的唯一烙印,那么轻轻一摔,就夭折了。
我想起那间空荡荡的大手术间,蓝色的屏风后面高高的产床,冰凉的器械在我体内搅动,我紧紧的咬着嘴唇,那个五十左右的妇科医生,慈爱的看着我说:孩子,你叫一声吧, 疼就叫一声。我没叫,我的嘴唇开始流血,医生给我擦汗,最后她说:可惜了,是个男孩快五个月了,要不是摔一下,根本不用引掉。
她收拾器械时说:你要不要看一眼?
我拼命摇头,然后昏迷。
写到这里,我虚脱一样伏在案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对那个沈瑶的心疼越来越强烈,我甚至不认为那是五年前的我,我想将手臂伸到一九九九年的冬天,给沈瑶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在我怀里再睡一个甜美的觉。
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是怎么将过去埋葬的?抑或我真的只在写一个故事,故事中流淌着虚假的血液?
可我分明看见虚弱的沈瑶走出医院的大门,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她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一群人围着下象棋,她凑过去看,仿若五年前,高中的课间,她巴巴的看着李小均和别人下棋,她蹲在路边,解了一个棋局,赢了五十块钱,她握着那五十元想:小均,你到底在我生命里藏下了多少啊?我居然还在靠你给的本领挣钱!
我回到宿舍时,才知道全酒店的人都听说了我未婚怀孕的事情,我被开除了。我在别人的眼光里昂着头收拾行李,我呆不下去了。
我取出存折里所有的钱,去了广州火车站,买完车票,给我的好朋友馒头打电话让她到
武汉来接我,然后手里就只剩下2块钱,我饿的不行,我买了一块用竹签插着的哈密瓜。
我像个民工一样头发蓬乱的站在广州站,我的广州,我的广州站,我所有的伤心往事都
在广州站。
我想着心事的时候,哈密瓜被一个乞丐抢过去了。习。我饿着上了火车,睡了一路。我已经悲伤到麻木了。
到武汉时,看到馒头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拉着她往面馆跑。馒头含着眼泪看着我啦拉吃完
两大碗拉面,她捏着我冻得通红的手揉搓,武汉,已经是漫天飞雪,我穿着单薄的茄克,
冻得脸上全是鸡皮疙瘩。
馒头和我同学十年,我什么都不隐瞒她,她是我唯一的女友,但我在广州的一
切,她都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像个癌症病人一样隐瞒了我最致命的伤。 馒头将我接到她的住处,她那时已经上班了,租的房子是一个单间,干净利落,还温馨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透着家的亲切。
她往我的钱包里塞钱,厚厚的一叠,然后提出一个口袋来,里面是一件漂亮的大衣。 我不要,我说。
她看着我的眼睛,泪光闪闪的说:瑶瑶,从今天起,你要做个为自己活着的人。我所能
解决的只是物质问题,其他的问题你要自己解决。
我不知道,三天前,李小均曾站在馒头的房间里,红着眼睛对馒头说:小曼,你可知道
瑶瑶在哪里?
馒头恶狠狠的说:你还会想起来找她?你怎么舍得她难过?她一个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流浪!
李小均求馒头给他一个线索他可以找到我,馒头给了他我在深圳的地址。
李小均去深圳的那天,就是我离开深圳的那天,也许我们又在某辆列车擦身而过。
这次擦身,让李小均彻底将我放下,因为,我的可爱的旧同事将我描述成一个被人
包养又被人抛弃的怨妇。他们描绘我跌倒时血淋淋的模样,彼时,李小均是什么样子什
么表情?都成了一个谜语。
五年来,我再没有踏进广东省一步。
那里,是我的地狱。
八
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忽略掉很多人。他们在我生命中一掠而过。
比如在深圳酒店里,有个男孩偷偷给我塞过纸条,将玫瑰插在我的宿舍窗棂上,我不是
没看见过没感动过,可我狠狠的伤害他,我站在路灯下问他:你一个服务生,拿什么来爱
我?
黑夜里他面色赤红,大口吐气,然后转身离去。
后来我们曾无数次在酒店里擦肩而过,他的眼神里都是愤怒和不屑。
后来,他离开了酒店。
再后来,听说他开了公司。
再再后来,听说他已经在深圳小有名气。
我常常想起他,他是个好男孩,应该找一个洁白无暇的女子。 另外一个男孩是江门人,他的家与香港一水之隔,遥遥相望。
我们在飞武汉的飞机上认识,是的,就是我从广州回武汉的那次,他将在武汉公干一月
,他坐在我的旁边,我红着眼眶坐在座位上发呆,他不时跟我搭话。
第一次坐飞机的我剧烈呕吐,他一直为我忙着忙那,比空姐还周到。
我们一起搭车从机场到武汉市区。他给我电话号码。我知道他对我一见钟情。
他来我的学校找我,请我吃饭,我都懒懒的拒绝。
他有显赫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体面的工作。他拉着我去逛街,只要我在某件物
品前伫足三分钟以上,我绝对会在某天收到这件礼物,他浪漫到极致,绅士到极致。
他回广州时我去送机,在机场他羞涩的问我:沈小姐,如果你愿意,你考虑做我的女朋
友好吗?
我笑。我说我给你发了一封e-mail,回广州后你就知道我的答案了。 我在邮件里告诉他一切。
他飞回武汉找我时,我已经去了深圳。
他辗转找到我深圳的地址时,我已经离开深圳。
我为了眺望天上明月,错过人间飞鸿。
2003年我们居然在北京相逢,彼时他身边已经有巧笑倩兮的女子。我们寒暄,他背过身
落寞的笑。 让我喘一口气,再来说沈瑶。
我将自己从情节里提出来,假装沈瑶只是一个碰巧与我同名,又与我有相似经历的女子
。 新的世纪开始了。 千禧年的除夕夜,漫天的烟火绽放如花,分外妖娆。我和馒头坐在阳台栏杆上,她问我
还恨不恨李小均,我沉默,我想起我的夭折的孩子,我想起我看过的白眼,我
咬着牙齿说:恨。
馒头不再言语,正是我这一个恨字,又一次让我和李小均擦肩。
馒头问我这句话之前,小均在电话里对馒头说:小曼,我决定要瑶瑶亲口告诉我她到底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可以那么作践自己。
馒头冲着电话大吼:李小均,我还想问你对瑶瑶做了什么呢! 馒头搂过我,轻轻拍打我的肩膀说:瑶瑶,忘了小均,重新开始。青春本来就苦。
我在馒头的怀里睡去,梦里看见小均站在一条大河的对岸,我在这边声嘶力竭的叫他,
他没有回应。这个梦,我整整做了三年,做到厌倦。
馒头在那晚给小均打过一个电话,她平静的告诉小均:沈瑶恨你,请不要再来打搅她平
静的生活。而这些,我不知道。 我们擦身而过,这是第几次了? 那是蜗牛一样爬过的岁月,我几乎没有笑过。
我常常在公交车上坐过站,把洗衣粉撒在马桶里,切菜切到手,煮饭忘放水,我的生活
一团糟糕。我像一个丧失了生活能力的废人。
我住在汉正街附近的一个小阁楼上,我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周末我坐在露台上看报纸
,从天刚亮看到天黑,始终没翻过去一页,我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到最后一说话就觉
得是别人的声音。
我找到一份工作,往往干不到一个星期就会被辞掉,因为我太木讷,常犯弱智的错误。 我在六月流火的天气里找工作,皮肤晒的黝黑,我站在武汉的街头看着巨大的广告牌眩
晕。我几乎没有一点点傲人的资本,我荒废了四年,我的专业学的并不好。
终于有公司要我,他们看上我年轻纯净的面孔,我每天站在公司大堂,穿板正的西装,
化恰到好处的妆,就像一块活招牌一样,偶有猥亵的客户开过分的玩笑,我只要不愠不火
的微笑,一切ok。
生活似乎渐渐露出笑脸。
九
两千年,我过的稀里糊涂,没有小均的任何消息传来。
两千年,我的轨迹是单位到宿舍,从不越雷池。 两千年,很重要。因为在我仿佛要走出阴霾的时候,小均,李小均出现了。
一个看似血液凝固的伤口,又被扎了一刀。 2000年11月12日,我下班后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说是一帮武汉同学聚会,在某酒
店等着我。
我去的时候大家都到齐了,一帮人呼三吆四的开玩笑,我在角落里静静的笑,席
间,有人接了个电话,捂着电话问大家:哎,同志们,你们猜猜谁来了?
同学们你一嘴我一嘴的猜,接电话的那同学神秘的说:现任摩托罗拉优秀员工,李小均
,杀回武汉啦。
话音未落,包间门已经被推开了,我朝思暮想的爱人,就那么不由分说的站在我的眼前
,我的头轰一下就炸开了。 人声鼎沸里,小均也看见了我,我们穿越四周的声音,彼此凝视。
我的爱人,他依然高大挺拔,我怀念的胸膛依然宽厚,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冰凉的手
指尖,他微卷的浓密的发,他耳后朱红色的痣,依然如故。
我多么想上前去,伏在那个胸膛,痛快哭一场。
小均只是那么看了我一眼,就被按住罚酒,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辛辣的白酒。喝到
脖子通红。
我就那么僵僵的看着他,隔着一个圆桌的距离,我看着他,给我生命刻下不可磨灭
痕迹的小均,他没有再看我,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饭后,我们换到另外一个同学家里活动,我被强行拉过去。小均在另外一辆车里。
我的同学们刻意不让我们在一个车里,他们知道我和李小均尴尬的往事。他们以为我和
李小均已经云开雾散,有谁知道我肝肠寸断?八个人,两桌牌。一桌扑克一桌麻将。
李小均和我一桌,他在我对面坐下。
一夜无话,我输掉三百,他输掉四百。
居然无话,直到天白,他走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话:沈瑶,请把我外套递过来。
这一句话说的轻轻巧巧,我们在一起时,他常指挥我:沈瑶,把我外套给我拿
来,沈瑶,把我皮鞋拿进来,沈瑶把我领带给我拿过来......
一瞬间我仍有幻觉,仿佛我们还是相亲相爱,仿佛我还可以随时到他怀里撒娇,仿
佛我还可以吊在他脖子上荡秋千,仿佛......
只是仿佛。他今天说的话前面多了个"请"字,这一个字,将我们所有的轰轰烈烈的
过去撇的干干净净。
我的小均,已经彻底将我这一页翻过去。他不再是在原地等我的那个人。
虽然,我为他蹉跎整个青葱岁月。 我回到我的住处,将所有珍藏的带有小均痕迹的东西,一点点翻检出来,对着冬日
微弱的阳光细细抚摩。
他送我的发卡,胸针,所有武汉--广州的车票,广州到武汉的机票,他写给我的留
言条,有他字迹的电话本,他的领带夹,他的感冒药,他买呼机的发票,我们的房
租收据,还有,我们第一次亲密的那条床单。
我用整整一天的时间,看着这些细小的物品,看着看着,开始抹泪,开始抽泣,开
始号啕。
事隔一年,我终于哭出声来。 我想念小均。
我以为他也想念我。
我因为思念而痛苦。
我以为他痛苦更甚。
我以为我们还会在一起,他还会像往常一样,过来搂着我,亲吻我的眼睫毛,他的
嘴唇薄凉,眼睛明亮,我以为他会说:瑶瑶,我爱你,我还爱你。
我以为我可以再扑进他的怀抱,任性的在他肩膀咬出牙印,我想在他怀里睡去,做
个梦有春暖花开,有四季交替,有海浪拍湿的岸。
一切都过去了,他可以客气的对我说请了,他不看我为他憔悴的脸,我在一年之间
瘦了十斤,我的手腕细得可以看见毕现的青色血管,他都不看,他离开我的视线时
甚至没有回头,我在他的身后差点昏厥,他都不知道,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细节,他
都不知道。 我红着眼眶去公司辞职,然后买了去北京的机票。
我想找个角落,舔拭伤口,不是武汉不是广州不是深圳。
我选择北京,那里四季分明,冬天冷到彻骨。 十
2000年12月,首都机场,寒风凛冽,我提着一个小小的皮箱,走入人流。
彼时我神情淡然,眼睛不再清亮,直直的发刚到肩头,唯一不变的是唇色如婴,我坚持
不用任何唇膏唇蜜,我为他保留六年如一日的忠贞。
我在公主坟租下一间房,刷成嫩嫩的粉,在屋子里燃淡淡的达摩香,在窗台上摆绿绿的
多叶植物,养两条戏水的鱼在餐桌上的鱼缸里。
我每日在国贸和公主坟间来来回回,习惯了在地铁里吊着扶手睡觉,习惯了穿僵硬的职
业装,习惯了,没有小均的生活。
我仿佛离小均越来越远。 我不再和武汉的同学联系,我买了北京的手机号,电话簿里全是我的北京朋友。
三个月后,我说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连北京人都不知道我的来历,他们想不到,我曾说
恶狠狠的武汉,他们也不知道我能听懂每一句广州话。
我矜持的笑,和客户温婉的谈话,我仿佛天生为工作而生。
可是,夜晚是个难关。
我有了一个习惯,就是晚上在露台哭一场。我痛快的哭,然后擦干眼泪,进房间去钻进
被窝,抽泣着睡去,我像个婴儿一样依赖这一天一次的宣泄。我偶而会在半夜醒来,我做
噩梦,醒来浑身发抖,我抱着手臂站在露台,北京夜晚凉如水,我的裸露的肌肤被刺的生
疼。我经常那么一站半个晚上。
一觉醒来,我会飞快起床,赶到地铁站去开始一天的工作。没人知道我隐秘的夜晚是如
此不堪。
无他,我只是孤单。 周末,我会在小区的活动中心和人下象棋打发时间,我的象棋水平日益精进,在小区里
几乎可以称霸。只有下棋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想,我宽容的让棋给慈祥的大爷们,我
逗他们一乐,老人像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我就让了再让,还是赢他们。
我就那样在活动中心一呆一天。如果有阳光,我会推着腿脚不便的老人散步,听他们讲
老北京的趣事。他们对我的疼爱也超过我的想象,有一段日子晾在小区的衣服屡屡被盗,
可是我的衣服从未丢过,只要我洗了衣服,他们就在晾衣绳附近聊天,直到衣服干了,他
们给我取下来,每次我从公司回来,看见门把手上挂着的散发阳光味道的衣服,就忍不住
鼻子发酸。 你付出爱,一定会收获更多的爱。
可我为李小均付出了那么多的爱,收获的却是切肤的痛楚。 十一
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叙述那些过程,不了,不了,我想结束这场回忆,那些细节,越剥
越伤感,没有一个伤口经得起反复描述,揭开来,无不触目惊心。我们只说后来,每一个
从前开头的故事,都会有后来。
后来,二零零三年一月,一个叫苏克的男人在王府井人潮汹涌的街头大声说:沈瑶,嫁
给我吧。我不许你再哭。
苏克眼神纯净,皮肤白皙,手指修长,他单薄瘦弱,但他说要保护我,我试着挽他的胳
膊,靠在他的胸膛,闭着眼睛摸索着温暖。
我对苏克说:苏克,给我三天,只要三天,我给你答案。
苏克将我的手包在他的大手里说:我等。 三天,我用来做一次飞行。
飞行是在夜里,看到满眼的黑暗。站在白云机场,听着满耳熟悉铿锵的粤语,恍若隔世
。我招来一辆的士,渐渐驶进广州的心脏,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让人心悸,年轻腼腆的司
机问我:小姐你去哪里?
请你,带我转转,随便哪里。我说。
然后呢?他继续问我。
我坐在后座看窗外霓虹闪烁:然后,我们回机场。
司机从后视镜惊愕的看着我。我笑着解释:我只是忘了广州的味道,飞来闻一闻。 回到北京时,是清晨,一月料峭的春寒里我给馒头拨一个电话,我问她可知道李小均在
哪里,馒头沉默,然后一字一顿的告诉我:李小均的婚期,定在五月一日。
挂掉电话,坐在路边,发呆,然后艰难的拦车。
出租车在三环路上艰难前进,堵车在北京是常事,我贴着车窗无聊的看着外面,一个穿
藏青西服的男子站在一辆帕萨特边,身影像极了李小均,我着魔一样跳下车,刚下车,就
见那男子进了车,然后车子慢慢动起来,我飞快的跑过去,车流开始移动,越来越快,我
被彻底扔在三环上,车辆从我身边渐次掠过,我被一次次扔在后面,我仿佛看见时光从我
身边刷刷而过,我站在车流里泪流满面。
三天后,我和苏克站在婚姻登记处。
十二
小均,他日你若看到这篇文,请相信这就是全部,我的十年,我为你付出的十年。
我不再追问,不再追问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我们终究要相忘于江湖,浮云世事,且让它渐行渐远,我们若可以再相遇,请不要叫住
我。因为我答应苏克,陪他走完这一辈子。
.
名字叫《一个女生的十年》。真的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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