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是中国历史上的不可多得的旷世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无所不通。在宋代男性词人并立的局面中,李清照巾帼不让须眉。她的出世,打破了词坛沉寂已久的宁静。她以婉约的气质填出的词篇成了婉约词的正宗,以致清人沈谦说:“南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 古时奉行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所以就有不少封建的卫道士公然说李清照失去了良家妇人的蕴藉。说李清照的词是“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藉也。”这些只是一些顽固守旧之徒的片面之词,多少有些因容不下李清照的才气而生妒意。 李清照生在一个世代书香之家。父亲李格非以文章著名,受到苏轼的赏识,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李格非著作极多,但是多已散佚。家学之深对李清照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且李格非并非一个穷据经理的人,家风比较开放,李清照得以在年幼时就可以接触到大量的古卷典籍,为日后的成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少年时李清照就存有诗名,她早期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晁补之,与秦观、黄庭坚、张耒合为苏门四学士。十六七岁的时候,李清照作了《浯溪中兴讼诗和张文潜》两首古风,受到当时一干名士的叹赏。后来又写一首《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此词一经写成,父亲李格非便觉得出语不凡,后来传至朝中,朝中文人莫不夸格非小女好才情。 当时朝廷宰相是赵挺之,赵挺之有一个很有才华的儿子赵明城。一日,赵明诚午睡梦见一本古书,醒来时只记得里面有这么几句:“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赵挺之听到儿子与他说此便大笑说,我儿将要娶一才女为妻。他解说道,“言与司合”是一词字,“安上已脱”当然是女了,还有“芝芙草拔”合起来是“之夫”二字,合起来不就是“词女之夫”了么。后来这离奇古怪的梦,竟然不期而遇地成为了现实。过了不久,十八岁的李清照与二十一岁的赵明诚结为连理。婚后。两人感情笃厚,赵明诚喜欢收集金石,李清照极力辅佐,两人夫唱妇随,沉浸在燕尔新婚的甜蜜中。无奈好久不长,婚后第二年发生了元佑党祸,李清照的父亲被划为元佑党人,被逐出了京师。按照规定,元佑党人的子女不能居住在京城,所以李清照跟随父亲回到乡下。赵挺之平时与苏门中人有罅隙,对亲家李格非的迫害无动于衷,这使得李清照非常气愤,后来在赵挺之贺寿上赠上一联:“炙手可热心可寒,何况人间父子情”,终究是得罪了权倾天下的公公。 因为赵挺之与蔡京争权落势,由是被贬官落职,并祸及到他的三个儿子,赵明诚受到迫害而落职,于是和李清照两人搬到山东青州老家居住。在这里他们度过十年的美好时光。娴静的日子,他们一同看书整理金石书画。虽然日子非常素淡,但是远离宦海的他们,过得也是舒心。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里记录过这段生活,她和明诚经常玩赌书泼茶的游戏,尽显出文人雅趣,也足见她们两人的淳朴心性。序中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其实女人期待的是一份平静如水的日子,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只要两人情深,纵使生活在山野之处又有何怅恨。金庸的《神雕侠侣》是他众多作品中最让我推崇的一部。杨过闯荡江湖受尽千般磨难,十六年与妻之约青丝尽成白发,在谷底与龙儿的相见让多少人看得潸然泪下。名与誉,他都可以不顾,惟愿与龙儿在古墓里执手度过一生,简单地让人羡慕。李清照与赵明诚在青州的这十年时光也是羡煞世人的。 虽然李清照为一柔婉女子,但在骨子里却有着许多刚烈。她写过一篇《词论》,这也是她的高明之处,不仅名词家,又是词论家,能稍与她媲美的只有张炎了。她在《词论》中对各大词家都批驳了一番。 首先挨刀的便是柳永,不过李清照采取的是迂回的战术。她说柳永变旧声为旧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但这不是李清照要说的重点,关键的是在后面八字“虽协音律,词语尘下”。这种方法现在很多领导非常擅长,如果是直奔主题,那么就显得有伤大雅。李清照乃一玉洁冰清女子,当然容不下柳永笔下的那些秾词艳曲。虽然她也是渴望爱情,但决不是柳永所要的那般旖旎露骨。 其次挨刀的是张先、宋祁宋庠兄弟,以及沈唐、元绛、晁端礼几人。李清照说他们虽然时时有妙语,但是在营造意境上多破碎,不足为名家。李清照对他们的评论都是一针见血,破碎成了他们跻身于一流词家的最大障碍。对于他们的词,能给我们留下深刻映象的着实只是那么几句。 再就是词坛上最负盛名的那几人:晏殊、欧阳修、苏轼。对他们李清照也是毫不留情。且看她如何说:“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之不葺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李清照是非常讲究音律的,所以她会批评他们几个写词的随意。虽然李清照对于他们几个来说是晚辈,并且她的父亲李格非还是苏轼的学生。但她还是能够直言不讳地将出来,足以见出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毫情。对王安石、曾巩两人,李清照将他们批驳地体无完肤。她说“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小歌词,则人必倾倒,不可读也”。想来李清照说的这话是否是过分了些,他们的词也并非如她所说的一无是处。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怀古》在咏史词中独树一职,《古今词话》里说:“诸公寄调《桂枝香》三十余家,只有王安石词为绝唱。”想来也不是浪得虚名。 最后评价的是晏几道、贺铸,秦观与黄庭坚,她对这几人的评价公允多了。她说词自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只是晏几道苦无铺叙,贺方回苦少典重,秦少游专主情致,但是缺少故实,就如同生在贫家的美女,虽然极是妍丽丰逸,终缺乏富贵态。黄鲁直呢,即使注重故实,但是又多瑕疵,如同良玉有瑕,价自减半了。李清照对他们分析地条条是道,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李清照的看法。不过让我不明的是,为何周邦彦当时名气如日中天,而《词论》却无一字涉及,这恐怕要成为千古谜案。 李清照的词情已经容不下任何人置疑的眼光,千百年来,她就是词坛中的佳人代表,清幽婉丽是她的特色。且看一首《点绛唇》: 蹴罢千秋,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像林间的鸟儿,她在秋千上轻盈地荡来荡去。罗衣轻飏,风吹乱了她的发。从秋千上,她缓缓地走下来,揉着微微麻木的玉指,嘴角边露出轻轻的笑。秋千旁纤细的花朵染上了晶莹的露水,薄汗透湿了她的轻纱。回眸中,见到一位少年往这边前来,正是她想见却又是怕见的那个男子。慌乱之中,她连鞋子都没有穿好,就匆匆地向闺房里躲避,金钗在途中不知坠向了何处。羞涩的她,顺手折下一颗青梅,倚在门旁,望着那袭青衫磊落的背影,投向了深情的一瞥。 少年的李清照过得无忧无虑,这得以他爹爹李格非的开明。李格非思想受到苏门学派的影响,置身于通脱的学术环境中,当然不像《牡丹亭》中愚昧顽固的杜宝,终日将女儿丽娘关在屋内跟着老师念书,过分得连自家的花园都不得游玩。李清照秉承了她爹爹的个性,行事上非常有风格,她可以游玩到“沉醉不知归路”的疯狂,可以道出“一面风情深有韵”胆大活泼的话语。这些,都让那些处在深闺中的女子充满无限的羡慕。 虽然李清照情思婉约,但骨子里萦绕着英雄情结,偶尔作豪放言语。她写下的《夏日绝句》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让多少男儿读了之后也是热血沸腾。在她词中,也有这方面的作品,看一首《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建炎三年,金兵很快占领了南京。宋高宗带领群臣仓惶南逃,为了躲避金兵的洗掠,李清照也沿着高宗逃亡的路线南下,后来又乘着一艘大船渡海。这些天的逃亡生活,让李清照看清了世态是如何的炎凉。朝廷只是顾着自己避险逃逸,不管黎民百姓的祸福生死。在一次梦后,李清照愤意难平,写下了此词。 天空中,如波涛似的白云迭起,幻出了万般景象。薄薄的晓雾流转不定,银河中有千帆荡移。仿佛在梦魂中飘入了神奇的帝都。身畔,还响彻着天帝的话语。天帝在好奇地问她:“你这样匆匆到底是要归往何处呢?”她答说着:“人生的路途漫漫,刚要起程却是日墓降临之时。”苦学作诗,常常吟出惊世骇俗的句子,她想要的正是那样的毫情。愿乘着鲲鹏在九万里长风中扶摇而上。她求说着,长风呀千万不要停住,请将我的一叶扁舟,吹到无人可及的仙山去。 李清照给人极大震撼的还是那些别后相思之作,她将离情诉说地哀怨动人。作为女子,她能够吟诗赋词,当在时是非常幸运的,但作为女子,独守空闺,惆怅地饮着那份寂寞,又是极大的不幸。交织在爱与痛的情网里,李清照注定要挣扎地遍体鳞伤。看她的一首《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重阳佳节的时候,李清照思念起了远在他乡的丈夫赵明诚,怅叹之余,寄《醉花阴》词函给他。赵明诚吟赏词后,自叹不如。但又不甘,有意与妻子比试一番,于是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构思妙句,三天后,作出五十阙。他自认为非常不错,便在自己的词中夹杂着易安词寄给友人陆德夫,让他鉴赏,看他有怎样的想法。陆德夫把玩再三,说仅有三句最佳。赵明诚追问,陆德夫答说,即“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赵明诚一脸落寞,由此对李清照愈加敬重。 薄雾萦回,浓云聚起,让人如何度过漫长的白昼。她那颗幽幽的心,如同兽炉里的青烟袅袅。纱帐的玉枕上,斜卧着一位如花美人,她孤枕难寐。夜半时的寒气将锦衾冻得如冰,辗转在寒床,她思的是如烟的往事。朦胧的黄昏中,缓缓地踱至庭院的菊花从里,她将满斟的清酒一饮而尽。花香如蝶,袭入随风飘舞的衣袖中。不要说,相思不苦,眼前的一切就让人黯然销魂。调皮的风掀起珠帘,看着墙上映着的倩影,比枝头的黄花还要消瘦。 李清照与赵明诚伉俪情深,但是世事弄人。宣和七年,金兵灭辽后,挥师南下,大势侵宋。李清照不得不离开青州爱巢一路南迁。建炎三年时,赵明诚被调往湖州作知州。高宗当时由杭州到建康,诏赵明诚前来领旨奏事。他一个人赴建康,留下李清照与多年苦心搜集的金石。然而短短两个月时间,赵明诚途中暴病而亡一去而不复返了。国破夫亡,让李清照成了断肠之人,日日苦吟,她割不断那份如丝如缕的相思。愁情,深深地浸在她的双眸。且看她的的词《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南渡后的八年,李清照流落江南。绍兴五年,金兵前来进犯。她依附弟弟李伉,避难金华,当时已是五十多岁的高龄。红颜在岁月的沧桑中尽成了白发,不知在梦中她还是否会忆起那个身量为足、倚门回首、嗅着青梅的女子。那时的她,喜欢莺歌燕舞,罗衣轻飘,秋千上留下了她的倩影。只是一切过得太快,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个中滋味,与她死生契阔的那个男子已经离去,剩下倾注过他心血的金石陪伴着她。岁月,掸下一袖的繁华过后,原来是这般的荒凉。纵是局外之人,也是看得心伤。 花已残,东风还在无力地吹着,将最后一抹的余香扫尽。又是日暮时分,她的心如茧丝,缠上了太多的结。倦得不想梳理头上的发丝。山河依旧,却人去楼空。想要倾诉,朱唇轻启,惹来一袖的泪水。她听说双溪的水,还残留着春光的明媚,她的心又动了,最爱的是驾上一叶兰舟,任流水脉脉。可是又担忧双溪上的蚱蜢小舟,难以载起她一腔的愁怨。 整日愁肠百结的李清照在哀风凄雨中孤独无依,此时发生了一件对她打击极大的事情,即“玉壶颁金”一案。有人在高宗面前弹劾赵明城生前将玉壶投献给金人,有私通之嫌。李清照得知消息后气愤不已,此事纯属小人搬弄是非,但又让她惶恐不安,毕竟叛国的罪名任何人都是吃不消的。她想得一方法,将家中所有的铜器等物献给朝廷,以换得一时之安。金兵南逼,高宗无暇顾及此事,只是一味带着他的宠臣逃跑。李清照也跟着他们的足迹踏上了逃亡之旅,金石书画等一些贵重之物在路途中多有流失。 逃亡本来就是让人胆战心惊,然而,等待李清照的还有更加悲惨的事情。就因为她手中的那些贵重文物,引来了一些奸险之徒的垂涎。绍兴二年,李清照拖着病躯从越州来到杭州,此时正处于困难之际,让张汝舟如此小人有了可乘之机。张汝舟假借朝中另外一位与自己同名且官人的名望,再加上他的巧嘴如簧,终于得了李清照的信任。后两人成婚。婚后,张汝舟穷形毕露,对李清照拳打脚踢,威逼她交出今石书画,李清照此时摸清了张汝舟的底细,只不过一市井之徒,靠谎报举数得官职。李清照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诉,只怪得自己遇人不淑。她在《投翰林学士綦崇礼启》中说:“忍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才”。忍无可忍中,李清照顶着巨大的社会压力状告张汝舟弄虚作假得官之事。无耻小人终于得到惩罚,受到编管柳州的处分。但是依据宋朝法律来说,告发亲人者得服刑二至三年,这时多亏有赵明城的表兄綦崇礼从中帮忙,使得刑期仅为九天。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李清照变得更加沉默起来。一次次的打击让她比黄花还瘦,往日的欢乐她再也害怕忆起,在凄苦中慢慢地咀嚼着余生。看她的一首《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合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往事成殇,渡过劫难后的李清照心里仍是存有余悸。风鬟雪鬓,一颗心苦似黄莲。以前一起吟诗作赋的女友邀她去观灯,但她却是一点心情也没有。心如槁灰,哪还有心情出游。倒不如藏在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从李清照的作品来看,似乎她在六十多岁后就搁笔了,这决不是什么江郎才尽,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得而知。李清照是文坛上少有的长寿女词人,或许是学得苏轼“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的精神而放宽了心态,风景秀丽的杭州,成了她生命中的最后驿站。 无疑,这是一个伟大的女子。在泱泱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中,李清照如同一棵奇葩,独独地盛开,眩人眼目。词坛少不了她那一袭的红袖馨香,在泛黄的书卷中,那个呼作易安的女子,摇曳着如黄花的身姿,姣姣软软,向我们款款徐来。 引用今人郭沫若的一联作结: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在垂柳深处;漱玉词中,金石录里,文采有后主遗风.。确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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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 李清照对词的贡献是多方面的。在形式上,她提出“词别是一家”,主张词要典雅,强调词的音律性,并且善用白描手法,常“以寻常语"创新意,在两宋词坛独树一帜。在内容上,她以知识女性特有的艺术感受,来展示前人未曾展示过的种种人生境况和生活情趣,使两宋以来的婉约雅词的题材、意境更加深化、细腻,把婉约雅词的发展推向了新的高峰。同时,她又以一个词人的敏锐目光审视北国南度、国破家亡的惨痛现实,通过抒写个人遭际的苦难,反映出两宋之交整个国家、民族的历史悲剧。她的一首被传诵了八百多年的名篇《声声慢》她连用七对叠字,便把一种掺和着血泪的家国之痛,一种哀愁孤苦、度日如年的人生况味,表达得淋漓尽致。诗李清照对诗和词的分界看得很严格,所以她的诗的内容多以政治为主,有着明确的倾向性。她对时局的思考和分析远远地超过了当时一介妇人所能企图的深度,甚至高明不让许多以国家政治为己任的大臣。她的诗是爱国言志诗,她的词却是对自身的感怀,对于身世,对于家破国亡的痛苦无奈的最为切身的描述。易安的诗,空洞地架构在借史咏志上,有情绪,但没有实在的深刻的悲苍感。但是易安的词,却鲜明地表达着她作为自己,作为那个时代的一个女子,在少女时期的娇羞,青年时期的幸福和晚年时国破家亡的悲哀。
《醉花阴》: 人比黄花瘦《声声慢》:满地黄花堆积 这两首写的是菊花菊:隐逸 高洁 脱俗 菊花:菊花虽不能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媲美,也不能与身价百倍的兰花并论,但作为傲霜之花,它一直得到文人墨客的亲睐,有人称赞它坚强的品格,有人欣赏它清高的气质 如梦令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海棠花在盛唐时代还叫梨花,或海棠梨,而且一直到中唐的前期海棠花还没成为诗人关注的意象。海棠成为诗人关注的意象是在中晚唐以后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梅花:傲雪 坚强,不屈不挠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里的桂花“暗淡轻黄”、“情疏迹远”,但是,它有奇“香”留在人间,所以“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正体现了李清照对内在美、人格美的崇尚。她把桂花视作“花中第一流”,自然也是把人的内在美、人格美视作最高的人生境界,具有这种人生境界的人,也才是“第一流”的人。 就知道这几个 希望满意
1 说“雁”——李清照二词中“雁”之意象 张颖 福建教育学院学报 2006/07 2 邓恩诗歌意象研究——兼与李清照诗词意象比较 李正栓 外语与外语教学 2006/04 3 从李清照的风雨人生看其词的风雨意象 李素平 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5/06 4 “不知蕴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李清照词中“花”意象的解读 李平 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报 2005/S1 5 博雅玄远 自成玉璧——关于李清照词作花姿意象的卓异别趣 张炜 唐山学院学报 2005/03 6 花:李清照自我定位的意象分析 田恩铭 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5/02 7 论李清照词中“愁”的个性化表达——“梦”的意象 耿蕊 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4/04 8 一种别样心情的意象化——李清照《声声慢》赏析 孙海新 河北自学考试 2004/08 9 酒意诗情谁与共——李清照词中的“酒”意象赏析 周忠元 语文学刊 2003/05 10 论李清照词花意象 张彩霞 惠州学院学报 2002/04 11 李清照词中的“花”意象 岳毅平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1999/02 12 李清照词意象浅见 王跃飞 淮北煤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96/02 13 谁种芭蕉愁煞人——李清照《添字丑奴儿》中芭蕉意象浅谈 韩春雷 阅读与写作 1994/02
“花”这个频频出现的意象,在她的意象系统里占据了最主要的地位。全宋词中载录李清照词共47首,其咏物之作占了半数之多,而咏物词中,又以咏花最多,如写梅、桂、菊、芍药等花卉的词篇就有11首,占她全部词作约四分之一。如再算上其涉及花卉的词作,更是高达其所存全部词作的五分之四。可以说几乎到了无花则无词,有词就有花的境地了。李清照词中的花写的几乎全是人们意识里风韵独特,毫无媚俗之态的花种。在她的笔下,“花”浸透着人的深情,她的心灵“情”化了“花”,她把她杰出的人格精神及种种际遇下的复杂心情都潜注于对花的描写。从其咏花的品种的词篇量和称颂词来看,梅花和桂花是李清照的最爱。钟情之处不仅在于词人爱花之姿,赏花之神韵,借花以抒情,更在于其所钟爱的花都有象征意味。细细品读李清照的词可以发现,她不是简单的把最能引起视觉刺激的花用于词中,而是把自己的人格追求融于花的品格集于笔下。其咏花所投射出来的娴静淡雅的气质神韵、深婉细腻的情感和卓然超群的人格,就如同她本人的自画像,花的一枝一叶都体现了属于女词人的“风韵”。
李清照词的意象分析一、李清照词中花之意象在李清照现存的四十多首词中,颇多自然意象,竟有三十五首词写到花,花这频频出现的意象,在她词的意象系统里占据了最主要的地位。如海棠、梅、菊、桂、荷、银杏、芭蕉、丁香、梨等等,花之意象几乎篇篇出现。其中写梅十三次,荷花四次,菊三次,桂花二次,海棠二次,梨花二次等,几乎全是在人们意识里风韵独特、毫无媚俗之态的花种。然而,花在李清照的笔下,不是纯客观的自然物,而是浸透着词人深情、景情相融、与词人心灵交感的“情”化了的“花”,“人化”了的自然物。这位好与花为伴的女词人把她杰出的人格精神及特殊时代背景下种种际遇的复杂体验都潜注于对这些花的描写之中,使她成为一个独特的“花间”女性词人。从李清照对花的意象的描绘上,能体验到她的内心的情感:她在早年,抒欢乐之情;中年,抒离别之情;晚年,抒忧凄之情。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称屈原“其志洁,故其称物芳”。那么,李清照不是简单地把最能引起视觉刺激的花采入词中,而是把意念和理性中与自己的人格追求能够相融合的花撷于笔下,其间的一枝、一境都摇曳着属于女词人自己的那一片“风月”。这既是为了寄情写志所作的有意选择,更是人生体验、人格追求与自然之花的无意契合。她有一种特殊生活环境中对花事的异常敏感。梅花尚未大开,她就关注着“江梅些子破,未开匀”(《小重山》);梅开刚刚落英,她又怜惜“晚风庭院落梅初”(《浣溪沙》);而“昨夜风疏雨骤”(《如梦令》)更是牵系着她对花儿命运的关切。任何情感的形成与抒发,无不是词人对自身的生存状态所作出的反映。因此,“风疏雨骤”之后的“海棠花”,就不仅仅是引发作者惜春伤花情感的一种外物,在此,海棠花的生命遭遇与词人对自身命运的意识已经融合。即在这“浓睡不消残酒”的背后,便有着对人生价值的现状的思考,或者对未来命运摇落的隐忧。这正与海棠花在“风疏雨骤”之后“绿肥红瘦”的那种生命状态的沟通,怜花自怜,花的生命状态成为人的命运状态的象喻。“情以物迁,辞以情发”(《文心雕龙·物色》),“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文赋》),情、辞随物而变化,这是人之常情,因此,李清照独特词风的形成,固然是与其先天的性别、性格和后天的家庭环境的熏陶、学养、才识等诸因素分不开的,但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心理,敏感入微的体察、捕捉外物入词,以神工妙笔对花之意象描摹刻画,也是形成她词风独具一格的重要原因。早年的李清照,天姿聪颖、潇洒不羁,虽囿于狭小的深闺庭院,但有远大的抱负理想,这从她早期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可见。婚后,多情善感的李清照,即使与丈夫暂时的分别,在她的笔下自然写出的是伤别离的离情词。南渡以后,李清照流离至建康(南京),此时,气质非凡的李清照诗兴不减当年,还常与丈夫出门郊游觅诗句。宋人周辉记云:“顷见易安族人,言明诚在建康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觅诗,得句必邀其夫赓和,明诚每苦之也。”你看她“直欲压倒须眉”。明诚病逝,给李清照沉重地打击,显然使她的词风随着时代和个人命运的巨变而由前期的清丽妍媚变得凄婉幽恻。花之意象的情调也由前期的蕴含着快乐而转为浸透着悲苦。如她早年笔下的海棠,无论是经风雨后,变得“绿肥红瘦”,还是海棠开后的“拥红堆雪”;或写她沉醉“误入藕花深处”,或写她流连于露洗的“苹花汀草”;或笔下春深时的“梨花欲谢恐难禁”,或笔下寒食天的皎月“浸梨花”……诸花之意象,都包蕴着无穷的遐想,深含着词人的轻灵神思。把读者引进一个无限清新而又无比洁静美妙的境界。这在当时北宋词坛上别具一格,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这里仅有菊花为例。在李清照之前颇多咏梅诗作。屈原咏菊是为表明自己的卓尔不群,“渊明之属意于菊,其意不在菊也,寓菊以舒其情耳。”(《菊趣轩记》)而李清照人品文品深受“屈平、陶令”的影响。在追求崇高理想的情操上,在高洁而不同流合污的品格上,他们是一致的。屈子“餐秋菊之落英”,陶令“东篱”下“采菊”,易安笔下的“琼肌”、“清芬酝藉”,在《多丽》词中对白菊的赏爱成为易安与屈、陶相合的契合点。菊在《漱玉词》中多半被叫做“黄花”,它往往作为词人心态和命运的象征或载体而出现。比如《醉花阴》中深秋生长在东篱旁的尚“有暗香盈袖”的“黄花”,只是作为女词人与丈夫因分居两地而产生的离愁和悲秋情绪的载体;到了《多丽》中“渐秋阑,雪清玉瘦”的白菊,由秋后的凋谢零落而引发出“似泪酒、纨扇题诗”的“婕妤之叹”,从而表达了女词人惟恐丈夫明诚在外有“天台之遇”的担心;而到了《声声慢》中的堆积满地“憔悴损”了的“黄花”,则成了女词人幽凄孤寂、冷落哀伤的廋语。我们透过《漱玉集》中各种花之意象象征意义的捕捉,或许可探及李清照情感心态衍变的轨迹。做为具有东方式大家闺秀典雅风范的李清照,却因其先天秉赋异俗,才华志向超群,以及传统文化中儒家人格精神的影响,自然突破了一般闺阁女子所具有的柔弱、逆来顺受的人格规范,她不仅具有热烈、浪漫、争强好胜的性格特点,而且强烈地、自觉的追求着超尘绝俗、高洁自负、孤芳自赏的君子人格的自我完善。于是,那些风韵气质压倒群芳的花,才在这种生命之气的酝酿中,显得格外夺人心目。她特别崇尚梅的风韵气质,她欣赏“柳眼梅腮”(《蝶恋花》),“玉瘦香浓,檀深雪散”(《殢人娇》)的形象里蕴涵的诗情,更能体味出“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玉楼春》)的神韵。她的《满庭芳》一词,是一首托物寓志之作。句句写梅,也是句句写己,词中写的是梅花的寂寞环境、潇洒风韵,及其遭遇和所表现的孤标傲世的精神。词的上片,通过“藏”、“锁”、“闲”、“深幽”几个词,表达着“寂寞”度日的人生滋味的体验。然而,一株“江梅”却吸引了她此时此境的全神贯注,寄托了她在人生逆境中的精神追求。下片以“韵胜”二字表现梅韵与自己人格精神的同一境界。她虽香消玉殒而情志永存的人格,使生命的价值就不在于身居要津,荣华富贵,而是“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这是历来命运不佳而志趣高远的骚人墨客所追求的人生境界。李清照对桂花的欣赏更是出手不凡:“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里的桂花“暗淡轻黄”、“情疏迹远”,但是,它有奇“香”留在人间,所以“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正体现了李清照对内在美、人格美的崇尚。她把桂花视作“花中第一流”,自然也是把人的内在美、人格美视作最高的人生境界,具有这种人生境界的人,也才是“第一流”的人。李清照十八岁时和赵明诚结婚,从此开始了充满学术气氛的爱情生活,情趣十分高雅。她在爱情上是幸运的。她所得到的共同生活的伴侣,竟是一位志同道和、才华卓绝的太学士。他们的爱情生活既美满又充实,可谓伉俪相得。她的“清丽其词,端庄其品”得到丈夫的爱慕和敬重,志趣相投,两心相印。明诚“每遇苏黄诗文,虽半简数字必录藏。”清照则“诗情如夜鹊,三绕未能安”。无论踏雪寻诗,还是射典斗茶都充满浓郁的生活情趣,这样的良缘,对清照和明诚都如鱼得水,对他们自各事业上的成就,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动力。因此,李清照前期词对爱情的描写,主要是精神生活的抒写。她倾心于菊,并以菊之意象象征纯洁的爱情与高尚的人格,艺术品位较高。比如她的代表作《醉花阴》一词: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是李清照重阳节思念丈夫赵明诚远行的词作。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赵明诚“即负笈远游”。深闺寂寞,时届重九,“每逢佳节倍思亲”,便写了这首词寄给赵明诚。上片以“薄雾”、“浓云”起兴,勾画出暗淡阴沉天气,烘托出女词人郁闷心境和愁思。“永昼”:即长日。“瑞脑”:是一种香料。“金兽”:指刻着兽形的铜香炉。重阳佳节,女词人因思念丈夫而感到度日如年。独守闺房,眼看着香炉里燃的瑞脑香慢慢地消融了,而女词人愁情更浓,象袅袅青烟,不绝如缕。这里作者巧妙地勾勒出一个阴雾迷蒙的环境,以衬托她孤寂无聊的心情。情景交融。“愁永昼”一语,耐人寻味,言愁之多,愁之久。上句写外景,下句写内景,内外衬托女词人之愁。物态人情,两相映衬,使愁越发显得“剪不断,理还乱”了。此二句比温庭筠的“玉炉香,红腊泪,遍照画堂秋思”更为深沉凝炼。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一年一度的“佳节又重阳”,只能增添女词人的离愁别苦。深秋之夜,秋凉更使人难寝。往昔的玉枕、纱厨是和丈夫与共的,如今却孤零零地独对着。触景生情,寓意相思之苦。“凉”字,一是“秋凉”,更是“心凉”,指女词人孤单凄凉。这两句通过女词人对“玉枕纱厨”和“凉初透”的切身感受,含蓄而深刻地揭示出她对丈夫思念之深切。下片利用重阳黄昏把酒赏菊的特写镜头,更加细致入微地表达怀人之情。前两句是说,傍晚时,在菊圃赏菊饮酒,满身都是菊花的幽香。古代人们在重阳日,或头插茱萸,登高望远:“遥知兄弟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维)或饮酒赏菊:“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孟浩然)重阳赏菊自陶渊明后,已成为文人的雅事,然而李清照一怀愁绪,本无心赏菊,更何况是在“黄昏后”呢?黄昏是一天中思人最切之时。“东篱把酒”,是为了借酒排遣,但睹物伤情,难以自禁,反而勾起更深远的离愁。此二句深含着无限辛酸的滋味。“此情无计可消除”,于是想避开菊花,回到屋中。此时女词人感情高度升华,于是产生出流传千古之名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切不要说莫为离别伤神啊。“帘卷西风”一语奇妙,妙在巧用词语倒置的手法,倍增其动态美感。“人比黄花瘦”一语为警句,乃千古绝唱。“瘦”字为“词眼”,它是词人感情、精神的集结处。在这里,瑟瑟西风中憔悴柔弱的瘦菊与女词人清瘦的形象叠印在一起。比秦观的“人与绿杨俱瘦”更高一筹。煞拍两句,形象地刻画出女词人消魂后的情态,西风卷起珠帘,帘内的少妇,玉肌消瘦,花貌憔悴,比帘外清瘦的菊花,更是弱不禁风了。菊花是高洁雅士的象征,用以喻人,其人高雅不凡。把酒赏菊,是以陶渊明高远清淡的人格来喻己。菊花又具清丽俊秀的风姿,用以状物,以拟人之瘦,其人之神态更活灵可见了。此乃女词人独创之语,用于这特定环境中特定人物的特定感情时,尤为深刻逼真。这首词不明写相思情,以深婉含蓄之笔出之,而情却愈深。词的首句点出一个“愁”字,末句以“瘦”字作结,与首句“愁”字相呼应。因离愁伤情,使腰肢瘦损,衣带渐宽,“为依消得人憔悴”之含意自在其中了。宋代咏菊词作颇多,如东坡、山谷等人词中所用菊之意象为数亦可观。这里仅以小山的《蝶恋花》(黄菊开时伤聚散),少游的《满庭芳》(碧水惊秋)词中菊之意象与李清照之《醉花阴》比较,从中可见李词以女性特有的细柔轻灵之深婉清瘦的独到之处,赢得更高的赞誉。晏、秦、李三人都是婉约大家,三首词都是睹菊怀人,把菊作为引起离愁的媒介,借菊来表达内心思念、愁怨等复杂情感,体物感情敏锐深挚,菊之意象便成了词人种种感情的载体。然而三首词中菊之意象又各有异。晏词中之菊,表达执着不移的“痴情”,颇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意。而秦词中之菊,透露出词人内心的“奇想”与凄伤。“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正可谓“泪眼问花花不语”。晏、秦以写男妇相思的艳情为其主要内容,被称为“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他们虽以擅写柔情而著名,但与女词人易安特有的深婉细柔相比终逊一筹。词贵阴柔之美,易安身为多情善感的女性,“天姿秀发,性灵钟慧”,她更钟情于花,其词不乏香韵。《醉花阴》中的菊之意象,不再是纯客观的自然景物,不再是触起怀人之愁思的中介物,也不再是因痴情而发生的幻化物。在李清照凝神观照后的菊之意象,变成了其情趣的反照。正如黑格尔所说:“艺术最大的任务在使人在外物界寻回自我。”李清照的内心世界比晏、秦等男性词人婉曲、轻灵、细柔,使她对丈夫的深切思念,潜入到灵魂最深处,从而达到了物我两忘,菊我同一的艺术境界,于是产生了与菊比瘦的奇幻神思遐想,以清瘦淡雅的黄花,喻已因相思之苦而使人消瘦的情态,形象逼真地表现出李清照伉俪之情的真挚。“人比黄花瘦”之句,可谓女词人独出心裁之佳品。这一菊之意象,既喻相思之苦之深情,又喻女词人品格之高洁。全词幽细清丽,声情并茂,实为晏、秦所不及矣。难怪当赵明诚收到李清照寄给他的《醉花阴》词时,在叹赏之余,自愧不如,又“务俗胜之”,便一切谢客,废餐忘寝三日夜,写出五十阙词,竟没有一首比得上其妻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里的“务欲胜之”,并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而是作为丈夫的憨态可掬的纯情和对妻子赏识的一片爱心。是的,李清照的《醉花阴》一词,在后世文坛上被传为诗趣佳话。而南渡之后在她的《声声慢》一词中:“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之句,则表现了一种生命枯竭意识。这里,女词人把自己的形象又移入了菊花。二、李清照词中的雨意象“雨”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墨客的常咏之物,关于它的词作数不胜数。既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中言溢于表的对春雨的无限喜悦之情;又有“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的含蓄而又微妙的感情;还有“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中的极言闲愁之深广;更有“竹杖芒鞵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豪爽旷达的心态。而在李清照的笔下,“雨”这个意象的出现更是频繁而又多样化的,其传达的思想感情是复杂多变而又细腻入微的。如果以南渡为界,将李清照的词分为前后两期的话,无论是在前期作品还是后期作品中,表现“雨”的词作有很多,而其中折射出的思想感情也是不尽相同的。如早期作品《浣溪纱》(淡荡)中曾写到:“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这首词是作者年轻时所作,上片写的是闺中梦醒时的情景,下片写的是室外风物,把少妇春闺中的舒适以及懒倦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用“疏”字来形容雨,既表明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几点,又能从更深层反映出作者春闺中梦醒后的舒畅之情。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新婚后的生活是十分幸福美满,且十分耐人寻味的。同样是写“疏雨”,在李清照早期的另一首词作《如梦令》(昨夜)中则被赋予了不同的神韵。其中写到:“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首词主要表达了因伤春而惜春,又因惜春而伤别的交织复杂的思想感情。清人黄了翁在《蓼园诗选》中便有中肯的评价:“一问极有情,答以‘依旧’,答得极淡,跌出‘知否’两句来。而‘绿肥红瘦’,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曲折,自是圣于词者。”一个“雨疏风骤”便把闺中生活的寂寞,闺人心情的苦闷轻轻烘托出来了。结合女词人当时的心境来看,正是作于“易安结褵未久,明成即负笈远游,易安殊不忍别”之时,因此,在《浣溪沙》中“湿秋千”的令人心情愉悦轻快的“疏雨”已转变为此时唯恐年华逝去,春色又减几分中“雨疏风骤”的苦闷之情了。“雨”这个意象在词人的后期词中所表达神韵的转变就显得更明显了。以南渡以后的名作《声声慢》为例,其中关于雨的描写是这样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儿的细雨与“黄昏”、“点点滴滴”联系到一起,着意渲染愁情,如泣如诉,感人至深。这种国破家亡,天涯沦落的苦悲以及作者孤独寂寞的忧郁情绪和动荡不安的心境在其间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试想,日落黄昏后,窗外细雨绵绵不绝。傍晚时分,凉风习习,大雁哀鸣着从愁云惨雾的天空飞过,可这绵绵的细雨却又打落得满地落英。这是怎样一幅凄灯苦雨的图画呀,也难怪作者会发出“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喟叹了。建炎四年,李清照逃至越州。这次逃难前后半年,行程数万里,历尽颠簸,饱尝了流离失所之苦。她触景感怀,写下了一首《添字采桑子》。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北人”听着这南方之夜的雨打芭蕉声,充满了凄苦之感。这也许是北方来的难民的共有感受吧!下阙几乎全是描写“点滴霖淫”之雨的。这雨正是被赋予了离愁别恨的色彩。国破、家亡、夫死这三重灾难骤然降临到这位旷代才女的身上。她的心中充满了凄苦、忧伤与迷惘,而这种迷茫痛苦的心情伴随着这点点雨声却又倍加凄凉了。值得一提的是,易安词中的“雨”,往往都是“斜风细雨”、“黄昏疏雨”、“风骤雨疏”的小雨,而从未出现过瓢泼的倾盆大雨。我想这与点点滴滴的小雨更能激发女词人细腻的内心世界,又更能表现愁的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有关吧。三、文人与酒密不可分,酒既是一种载体,也可形成一种意象。研究李清照的诗词,完美发现,其酒的意象十分丰富,可分别表现山水之乐、思亲怀远、家国巨痛、社会悲歌等多元情愫。
提起李清照,人们首先把她当作词人,并誉之为婉约派宗主。即使相信李清照改嫁的有关记载,对其晚节颇致不满的纪昀,修《四库全书》为《漱玉词》作提要,也称赞其词“抗佚周柳”,“为词家一大宗”。还有人特别欣赏她的诗。晚清樊增祥《石雪斋诗集》卷二《题李易安遗像》诗序云:“其所为古诗,放翁、遗山且犹不逮,诚斋、石湖以下无论矣。”李清照的文章,赞赏者亦大有人在。曾与柳如是摹仿赵、李“翻书赌茶”故事、学际天人的钱谦益,读李清照《金石录后序》,拍案叫绝:“其文淋漓曲折,笔力不减乃翁,‘中郎有女堪传业’,文叔之谓耶。” (《绛云楼书目》卷四)。这些关于李清照文学成就的评论,未免有过誉之处。相对而言,李清照在史学方面的贡献,却很少有人予以重视,并做出公正评价。 李清照对史学的第一个重要贡献,就是协助赵明诚纂修《金石录》并历尽艰辛将它保存下来。清道光《济南府志·列女传·李清照》:“明诚作《金石录》,考据精确,多足证正史之失,清照实助成之。”应该说是可信的。他们在青州一同生活了十年的“归来堂”,实际上是一个史学研究的“夫妻店”;《金石录后序》前半部分,基本是叙述他们共同研究史学的经历;所谓“浸觉有味,不能自已”,所谓“甘心老是乡矣”,所谓“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所谓“意会心谋,目往神受,乐在声色犬马上”,道出了两人对史学的共同兴趣。可以这样说,即使李清照没有参与《金石录》的编著、整理,她能力尽艰辛把这部珍贵的史学著作保存下来,也已经难能可贵了。 李清照和《金石录》的关系,一般学者都了解。但李清照对史学的另一重要贡献——为宋代保留下一部孤本的《哲宗皇帝实录》,却一直被学术界忽略。 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四:“己酉南渡,国史散失,靡有孑遗。其后数下诏访求之,绍兴元年,才得布衣何克忠所藏《太宗实录》四册而已。上以书籍残缺之际,特命以官。已而戚里张懋家献太祖至神宗六朝《实录》、《会要》、史志等书,小校唐开亦献王珪所编《五朝会要》,最后五年三月,始从故相赵挺之家得蔡京所修《哲宗实录》,皆下之史官。”《宋会要辑稿》:“(绍兴)五年五月三日,诏令婺州索取故龙图阁学士赵明诚家藏《哲宗皇帝实录》,缴进。”按,赵挺之去世于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赵明诚去世于高宗建炎三年(1129),所以准确地说,《哲宗皇帝实录》是从赵明诚遗孀李清照处索得。据李清照作于绍兴四年(1134年)十月的《打马图经·序》:“今年十月朔,闻淮上警报……余自临江溯流,涉严滩之险,抵金华,卜陈氏第。”金华为婺州治所,李清照在这里一直居停到次年五月以后。 《哲宗皇帝实录》由蔡京主持编写于徽宗大兴党狱之际,自然有褒贬颠倒、轻重失伦等诸多问题,但作为历史文献,它叙典章,述文献,次第先后,却大致能保存真相,对后世修史,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李清照于兵荒马乱、辗转流离中,所收藏文物丧失殆尽,而最终将《哲宗皇帝实录》与《金石录》一同保存下来,说明她充分了解在汴京沦陷,碧简飞灰之后,这部著作关系国史存亡,斯文绝续的意义。 李清照对历史文献的热心不是偶然的,她出生在中国历史上典型的“右文”时代,这个时代的文化生活,又因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和推广,空前充满活力。李清照的本家、婆家,都是经史世家,她本人对历史有浓厚兴趣,她的丈夫赵明诚对历史研究更是情有独钟。两人志同道合,相得益彰。《金石录后序》云:“丞相在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已。” 《哲宗皇帝实录》可能就是他们利用这个方便条件从史馆抄录的。 《宋史·哲宗本纪赞》:“哲宗以冲幼践祚,宣仁同政。初年召用马、吕诸贤,罢青苗,复常平,登俊良,辟言路,天下人心,翕然向治。而元佑之政,庶几仁宗。”赵明诚、李清照都是所谓元佑旧家后裔。哲宗朝历史,记载着他们父辈的辉煌和光荣。两人家世传闻,多得故实,足以辩诬订讹,这也是他们珍重保藏《哲宗实录》的原因。 李清照遗著中,有《夜发严滩》(又名《钓台》)一诗,是绍兴五年从金华返回临安之作。诗云: 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往来有愧先生德,特地通宵过钓台。 这首诗可能是有为而发,诗中所说为名利来往的可能不仅是李清照自己。她是为避难而来,也不用乘什么“巨舰”。这首诗有可能是讽刺那些倚仗权势,催逼她交出《哲宗实录》的官吏。当然,李清照也是凡人,她未必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历尽艰辛保存下的重要典籍平白献出。也应该讨价还价。当局给她以精神和物质奖励,酬劳报功,更是理所当然。 陈祖美《李清照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附录之《李清照年谱》,说李清照藏《哲宗皇帝实录》,“这当时是一种有违禁性质的大事,清照不久离开婺州治金华,当与此事有关”。这是著者猜测。宋代文禁不严,《实录》也不是“非扩散性材料”,更何况是在“书籍残缺之际”。 李清照对历史的兴趣,很自然的升华为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心。而两宋之际北方故国的沦陷,她本人的颠沛流离,使这种关心更加痛切。这在她的诗歌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如《乌江》、《咏史》、《浯溪中兴颂和张文潜》、《上枢密韩肖胄诗》等,或借古讽今,或以今寓古,充满爱国激情和民族义愤。有人批评其中有些诗典故用得“太多太滥”(徐北文《李清照全集译注》,205页,济南出版社,1998)。这是事实,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是否我们的历史知识比李清照贫乏? 《汉书·艺文志》云:“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史官熟知古今天下存亡兴衰、人情真伪消长之事实,从中总结出规律,故能出乎史而入乎道。而“道艺为一”,也是文学创作的最高境界。欲达到“道艺为一”的境界,不能不知史。李清照在文学上的卓越成就,与她渊博、深厚的历史知识是分不开的。即使李清照最负盛名的抒情题材——词的创作,也与她的历史意识有关。《词论》虽然不长,但其中包括一部词史,铺展开来又可以成为一部类似莱辛“论绘画和诗的界线”的《拉奥孔》。任何文学体裁,都只有在历史中,才能充分展开其丰富性和多样性,表现其独特性。这是李清照的《词论》在今天给我们的启示。 作为一个女性,李清照在史学上的造诣、贡献与她的诗词创作一样,不让须眉。与今日当红的一些女性作家相比,琼瑶老妈子之流的撒娇派,虽能窃取李清照一二清辞丽句,但在史学上的造诣与文学表现的深刻等方面,实难望其项背;至于那些吃青春饭、用身体写作,专门向洋人献媚,斯滥至极的所谓美女作家,更难同日而语。
李清照词,人称“易安词”、“漱玉词”,以其号与集而得名。《易安集》、《漱玉集》,宋人早有著录。其词流传至今的,据今人所辑约有45首,另存疑10余首。她的《漱玉词》既男性亦为之惊叹。她不但有高深的文学修养,而且有大胆的创造精神。从总的情况看,她的创作内容因她在北宋和南宋时期生活的变化而呈现出前后期不同的特点。 前期:真实地反映了她的闺中生活和思想感情,题材集中于写自然风光和离别相思。李清照前期的词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她的闺中生活和思想感情,题材集中于写自然风光和离别相思。如〔如梦令〕二首,活泼秀丽,语新意隽。〔凤凰台上忆吹箫〕、〔一翦梅〕、〔醉花阴〕等词,通过描绘孤独的生活和抒发相思之情,表达了对丈夫的深厚感情,宛转曲折,清俊疏朗。〔蝶恋花〕《晚止昌乐馆寄姊妹》写对女伴们的留恋,感情也极其真挚。她的词虽多是描写寂寞的生活,抒发忧郁的感情,但从中往往可以看到她对大自然的热爱,也坦率地表露出她对美好爱情生活的追求。这出自一个女作家之手,比起"花间派"代言体的闺怨词来要有价值得多。王灼说:李清照"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籍也"(《碧鸡漫志》卷二)。这种批评正说明了李清照词的意旨在客观上是违背了封建规范的。后期:主要是抒发伤时念旧和怀乡悼亡的情感。表达了自己在孤独生活中的浓重哀愁。李清照南渡后的词和前期相比也迥然不同。国破家亡后政治上的风险和个人生活的种种悲惨遭遇,使她的精神很痛苦,因而她的词作一变早年的清丽、明快,而充满了凄凉、低沉之音,主要是抒发伤时念旧和怀乡悼亡的情感。在流离生活中她常常思念中原故乡,如〔菩萨蛮〕写的"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蝶恋花〕写的"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都流露出她对失陷了的北方的深切怀恋。她更留恋已往的生活,如著名的慢词〔永遇乐〕,回忆"中州盛日"的京洛旧事;〔转调满庭芳〕"芳草池塘"回忆当年的"胜赏",都将过去的美好生活和今日的凄凉憔悴作对比,寄托了故国之思。她在词中充分地表达了自己在孤独生活中的浓重哀愁,如〔武陵春〕通过写"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声声慢〕通过写"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处境,表达了自己难以克制、无法形容的"愁"。又如〔清平乐〕中"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的悲伤,〔孤雁儿〕中的悼亡情绪,都是在国破家亡、孤苦凄惨的生活基础上产生的,所以她的这部分词作正是对那个时代的苦难和个人不幸命运的艺术概括。
模拟题:1、该词的写作背景?2、该词与李清照其他词作的艺术异同?3、该词运用了哪些艺术手法和意向?4、该词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情绪?5、试析该词的艺术的价值和独特之处?如此的
李清照词的意象分析一、李清照词中花之意象在李清照现存的四十多首词中,颇多自然意象,竟有三十五首词写到花,花这频频出现的意象,在她词的意象系统里占据了最主要的地位。如海棠、梅、菊、桂、荷、银杏、芭蕉、丁香、梨等等,花之意象几乎篇篇出现。其中写梅十三次,荷花四次,菊三次,桂花二次,海棠二次,梨花二次等,几乎全是在人们意识里风韵独特、毫无媚俗之态的花种。然而,花在李清照的笔下,不是纯客观的自然物,而是浸透着词人深情、景情相融、与词人心灵交感的“情”化了的“花”,“人化”了的自然物。这位好与花为伴的女词人把她杰出的人格精神及特殊时代背景下种种际遇的复杂体验都潜注于对这些花的描写之中,使她成为一个独特的“花间”女性词人。从李清照对花的意象的描绘上,能体验到她的内心的情感:她在早年,抒欢乐之情;中年,抒离别之情;晚年,抒忧凄之情。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称屈原“其志洁,故其称物芳”。那么,李清照不是简单地把最能引起视觉刺激的花采入词中,而是把意念和理性中与自己的人格追求能够相融合的花撷于笔下,其间的一枝、一境都摇曳着属于女词人自己的那一片“风月”。这既是为了寄情写志所作的有意选择,更是人生体验、人格追求与自然之花的无意契合。她有一种特殊生活环境中对花事的异常敏感。梅花尚未大开,她就关注着“江梅些子破,未开匀”(《小重山》);梅开刚刚落英,她又怜惜“晚风庭院落梅初”(《浣溪沙》);而“昨夜风疏雨骤”(《如梦令》)更是牵系着她对花儿命运的关切。任何情感的形成与抒发,无不是词人对自身的生存状态所作出的反映。因此,“风疏雨骤”之后的“海棠花”,就不仅仅是引发作者惜春伤花情感的一种外物,在此,海棠花的生命遭遇与词人对自身命运的意识已经融合。即在这“浓睡不消残酒”的背后,便有着对人生价值的现状的思考,或者对未来命运摇落的隐忧。这正与海棠花在“风疏雨骤”之后“绿肥红瘦”的那种生命状态的沟通,怜花自怜,花的生命状态成为人的命运状态的象喻。“情以物迁,辞以情发”(《文心雕龙·物色》),“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文赋》),情、辞随物而变化,这是人之常情,因此,李清照独特词风的形成,固然是与其先天的性别、性格和后天的家庭环境的熏陶、学养、才识等诸因素分不开的,但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心理,敏感入微的体察、捕捉外物入词,以神工妙笔对花之意象描摹刻画,也是形成她词风独具一格的重要原因。早年的李清照,天姿聪颖、潇洒不羁,虽囿于狭小的深闺庭院,但有远大的抱负理想,这从她早期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可见。婚后,多情善感的李清照,即使与丈夫暂时的分别,在她的笔下自然写出的是伤别离的离情词。南渡以后,李清照流离至建康(南京),此时,气质非凡的李清照诗兴不减当年,还常与丈夫出门郊游觅诗句。宋人周辉记云:“顷见易安族人,言明诚在建康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觅诗,得句必邀其夫赓和,明诚每苦之也。”你看她“直欲压倒须眉”。明诚病逝,给李清照沉重地打击,显然使她的词风随着时代和个人命运的巨变而由前期的清丽妍媚变得凄婉幽恻。花之意象的情调也由前期的蕴含着快乐而转为浸透着悲苦。如她早年笔下的海棠,无论是经风雨后,变得“绿肥红瘦”,还是海棠开后的“拥红堆雪”;或写她沉醉“误入藕花深处”,或写她流连于露洗的“苹花汀草”;或笔下春深时的“梨花欲谢恐难禁”,或笔下寒食天的皎月“浸梨花”……诸花之意象,都包蕴着无穷的遐想,深含着词人的轻灵神思。把读者引进一个无限清新而又无比洁静美妙的境界。这在当时北宋词坛上别具一格,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这里仅有菊花为例。在李清照之前颇多咏梅诗作。屈原咏菊是为表明自己的卓尔不群,“渊明之属意于菊,其意不在菊也,寓菊以舒其情耳。”(《菊趣轩记》)而李清照人品文品深受“屈平、陶令”的影响。在追求崇高理想的情操上,在高洁而不同流合污的品格上,他们是一致的。屈子“餐秋菊之落英”,陶令“东篱”下“采菊”,易安笔下的“琼肌”、“清芬酝藉”,在《多丽》词中对白菊的赏爱成为易安与屈、陶相合的契合点。菊在《漱玉词》中多半被叫做“黄花”,它往往作为词人心态和命运的象征或载体而出现。比如《醉花阴》中深秋生长在东篱旁的尚“有暗香盈袖”的“黄花”,只是作为女词人与丈夫因分居两地而产生的离愁和悲秋情绪的载体;到了《多丽》中“渐秋阑,雪清玉瘦”的白菊,由秋后的凋谢零落而引发出“似泪酒、纨扇题诗”的“婕妤之叹”,从而表达了女词人惟恐丈夫明诚在外有“天台之遇”的担心;而到了《声声慢》中的堆积满地“憔悴损”了的“黄花”,则成了女词人幽凄孤寂、冷落哀伤的廋语。我们透过《漱玉集》中各种花之意象象征意义的捕捉,或许可探及李清照情感心态衍变的轨迹。做为具有东方式大家闺秀典雅风范的李清照,却因其先天秉赋异俗,才华志向超群,以及传统文化中儒家人格精神的影响,自然突破了一般闺阁女子所具有的柔弱、逆来顺受的人格规范,她不仅具有热烈、浪漫、争强好胜的性格特点,而且强烈地、自觉的追求着超尘绝俗、高洁自负、孤芳自赏的君子人格的自我完善。于是,那些风韵气质压倒群芳的花,才在这种生命之气的酝酿中,显得格外夺人心目。她特别崇尚梅的风韵气质,她欣赏“柳眼梅腮”(《蝶恋花》),“玉瘦香浓,檀深雪散”(《殢人娇》)的形象里蕴涵的诗情,更能体味出“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玉楼春》)的神韵。她的《满庭芳》一词,是一首托物寓志之作。句句写梅,也是句句写己,词中写的是梅花的寂寞环境、潇洒风韵,及其遭遇和所表现的孤标傲世的精神。词的上片,通过“藏”、“锁”、“闲”、“深幽”几个词,表达着“寂寞”度日的人生滋味的体验。然而,一株“江梅”却吸引了她此时此境的全神贯注,寄托了她在人生逆境中的精神追求。下片以“韵胜”二字表现梅韵与自己人格精神的同一境界。她虽香消玉殒而情志永存的人格,使生命的价值就不在于身居要津,荣华富贵,而是“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这是历来命运不佳而志趣高远的骚人墨客所追求的人生境界。李清照对桂花的欣赏更是出手不凡:“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里的桂花“暗淡轻黄”、“情疏迹远”,但是,它有奇“香”留在人间,所以“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正体现了李清照对内在美、人格美的崇尚。她把桂花视作“花中第一流”,自然也是把人的内在美、人格美视作最高的人生境界,具有这种人生境界的人,也才是“第一流”的人。李清照十八岁时和赵明诚结婚,从此开始了充满学术气氛的爱情生活,情趣十分高雅。她在爱情上是幸运的。她所得到的共同生活的伴侣,竟是一位志同道和、才华卓绝的太学士。他们的爱情生活既美满又充实,可谓伉俪相得。她的“清丽其词,端庄其品”得到丈夫的爱慕和敬重,志趣相投,两心相印。明诚“每遇苏黄诗文,虽半简数字必录藏。”清照则“诗情如夜鹊,三绕未能安”。无论踏雪寻诗,还是射典斗茶都充满浓郁的生活情趣,这样的良缘,对清照和明诚都如鱼得水,对他们自各事业上的成就,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动力。因此,李清照前期词对爱情的描写,主要是精神生活的抒写。她倾心于菊,并以菊之意象象征纯洁的爱情与高尚的人格,艺术品位较高。比如她的代表作《醉花阴》一词: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是李清照重阳节思念丈夫赵明诚远行的词作。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赵明诚“即负笈远游”。深闺寂寞,时届重九,“每逢佳节倍思亲”,便写了这首词寄给赵明诚。上片以“薄雾”、“浓云”起兴,勾画出暗淡阴沉天气,烘托出女词人郁闷心境和愁思。“永昼”:即长日。“瑞脑”:是一种香料。“金兽”:指刻着兽形的铜香炉。重阳佳节,女词人因思念丈夫而感到度日如年。独守闺房,眼看着香炉里燃的瑞脑香慢慢地消融了,而女词人愁情更浓,象袅袅青烟,不绝如缕。这里作者巧妙地勾勒出一个阴雾迷蒙的环境,以衬托她孤寂无聊的心情。情景交融。“愁永昼”一语,耐人寻味,言愁之多,愁之久。上句写外景,下句写内景,内外衬托女词人之愁。物态人情,两相映衬,使愁越发显得“剪不断,理还乱”了。此二句比温庭筠的“玉炉香,红腊泪,遍照画堂秋思”更为深沉凝炼。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一年一度的“佳节又重阳”,只能增添女词人的离愁别苦。深秋之夜,秋凉更使人难寝。往昔的玉枕、纱厨是和丈夫与共的,如今却孤零零地独对着。触景生情,寓意相思之苦。“凉”字,一是“秋凉”,更是“心凉”,指女词人孤单凄凉。这两句通过女词人对“玉枕纱厨”和“凉初透”的切身感受,含蓄而深刻地揭示出她对丈夫思念之深切。下片利用重阳黄昏把酒赏菊的特写镜头,更加细致入微地表达怀人之情。前两句是说,傍晚时,在菊圃赏菊饮酒,满身都是菊花的幽香。古代人们在重阳日,或头插茱萸,登高望远:“遥知兄弟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维)或饮酒赏菊:“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孟浩然)重阳赏菊自陶渊明后,已成为文人的雅事,然而李清照一怀愁绪,本无心赏菊,更何况是在“黄昏后”呢?黄昏是一天中思人最切之时。“东篱把酒”,是为了借酒排遣,但睹物伤情,难以自禁,反而勾起更深远的离愁。此二句深含着无限辛酸的滋味。“此情无计可消除”,于是想避开菊花,回到屋中。此时女词人感情高度升华,于是产生出流传千古之名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切不要说莫为离别伤神啊。“帘卷西风”一语奇妙,妙在巧用词语倒置的手法,倍增其动态美感。“人比黄花瘦”一语为警句,乃千古绝唱。“瘦”字为“词眼”,它是词人感情、精神的集结处。在这里,瑟瑟西风中憔悴柔弱的瘦菊与女词人清瘦的形象叠印在一起。比秦观的“人与绿杨俱瘦”更高一筹。煞拍两句,形象地刻画出女词人消魂后的情态,西风卷起珠帘,帘内的少妇,玉肌消瘦,花貌憔悴,比帘外清瘦的菊花,更是弱不禁风了。菊花是高洁雅士的象征,用以喻人,其人高雅不凡。把酒赏菊,是以陶渊明高远清淡的人格来喻己。菊花又具清丽俊秀的风姿,用以状物,以拟人之瘦,其人之神态更活灵可见了。此乃女词人独创之语,用于这特定环境中特定人物的特定感情时,尤为深刻逼真。这首词不明写相思情,以深婉含蓄之笔出之,而情却愈深。词的首句点出一个“愁”字,末句以“瘦”字作结,与首句“愁”字相呼应。因离愁伤情,使腰肢瘦损,衣带渐宽,“为依消得人憔悴”之含意自在其中了。宋代咏菊词作颇多,如东坡、山谷等人词中所用菊之意象为数亦可观。这里仅以小山的《蝶恋花》(黄菊开时伤聚散),少游的《满庭芳》(碧水惊秋)词中菊之意象与李清照之《醉花阴》比较,从中可见李词以女性特有的细柔轻灵之深婉清瘦的独到之处,赢得更高的赞誉。晏、秦、李三人都是婉约大家,三首词都是睹菊怀人,把菊作为引起离愁的媒介,借菊来表达内心思念、愁怨等复杂情感,体物感情敏锐深挚,菊之意象便成了词人种种感情的载体。然而三首词中菊之意象又各有异。晏词中之菊,表达执着不移的“痴情”,颇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意。而秦词中之菊,透露出词人内心的“奇想”与凄伤。“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正可谓“泪眼问花花不语”。晏、秦以写男妇相思的艳情为其主要内容,被称为“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他们虽以擅写柔情而著名,但与女词人易安特有的深婉细柔相比终逊一筹。词贵阴柔之美,易安身为多情善感的女性,“天姿秀发,性灵钟慧”,她更钟情于花,其词不乏香韵。《醉花阴》中的菊之意象,不再是纯客观的自然景物,不再是触起怀人之愁思的中介物,也不再是因痴情而发生的幻化物。在李清照凝神观照后的菊之意象,变成了其情趣的反照。正如黑格尔所说:“艺术最大的任务在使人在外物界寻回自我。”李清照的内心世界比晏、秦等男性词人婉曲、轻灵、细柔,使她对丈夫的深切思念,潜入到灵魂最深处,从而达到了物我两忘,菊我同一的艺术境界,于是产生了与菊比瘦的奇幻神思遐想,以清瘦淡雅的黄花,喻已因相思之苦而使人消瘦的情态,形象逼真地表现出李清照伉俪之情的真挚。“人比黄花瘦”之句,可谓女词人独出心裁之佳品。这一菊之意象,既喻相思之苦之深情,又喻女词人品格之高洁。全词幽细清丽,声情并茂,实为晏、秦所不及矣。难怪当赵明诚收到李清照寄给他的《醉花阴》词时,在叹赏之余,自愧不如,又“务俗胜之”,便一切谢客,废餐忘寝三日夜,写出五十阙词,竟没有一首比得上其妻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里的“务欲胜之”,并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而是作为丈夫的憨态可掬的纯情和对妻子赏识的一片爱心。是的,李清照的《醉花阴》一词,在后世文坛上被传为诗趣佳话。而南渡之后在她的《声声慢》一词中:“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之句,则表现了一种生命枯竭意识。这里,女词人把自己的形象又移入了菊花。二、李清照词中的雨意象“雨”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墨客的常咏之物,关于它的词作数不胜数。既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中言溢于表的对春雨的无限喜悦之情;又有“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的含蓄而又微妙的感情;还有“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中的极言闲愁之深广;更有“竹杖芒鞵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豪爽旷达的心态。而在李清照的笔下,“雨”这个意象的出现更是频繁而又多样化的,其传达的思想感情是复杂多变而又细腻入微的。如果以南渡为界,将李清照的词分为前后两期的话,无论是在前期作品还是后期作品中,表现“雨”的词作有很多,而其中折射出的思想感情也是不尽相同的。如早期作品《浣溪纱》(淡荡)中曾写到:“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这首词是作者年轻时所作,上片写的是闺中梦醒时的情景,下片写的是室外风物,把少妇春闺中的舒适以及懒倦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用“疏”字来形容雨,既表明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几点,又能从更深层反映出作者春闺中梦醒后的舒畅之情。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新婚后的生活是十分幸福美满,且十分耐人寻味的。同样是写“疏雨”,在李清照早期的另一首词作《如梦令》(昨夜)中则被赋予了不同的神韵。其中写到:“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首词主要表达了因伤春而惜春,又因惜春而伤别的交织复杂的思想感情。清人黄了翁在《蓼园诗选》中便有中肯的评价:“一问极有情,答以‘依旧’,答得极淡,跌出‘知否’两句来。而‘绿肥红瘦’,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曲折,自是圣于词者。”一个“雨疏风骤”便把闺中生活的寂寞,闺人心情的苦闷轻轻烘托出来了。结合女词人当时的心境来看,正是作于“易安结褵未久,明成即负笈远游,易安殊不忍别”之时,因此,在《浣溪沙》中“湿秋千”的令人心情愉悦轻快的“疏雨”已转变为此时唯恐年华逝去,春色又减几分中“雨疏风骤”的苦闷之情了。“雨”这个意象在词人的后期词中所表达神韵的转变就显得更明显了。以南渡以后的名作《声声慢》为例,其中关于雨的描写是这样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儿的细雨与“黄昏”、“点点滴滴”联系到一起,着意渲染愁情,如泣如诉,感人至深。这种国破家亡,天涯沦落的苦悲以及作者孤独寂寞的忧郁情绪和动荡不安的心境在其间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试想,日落黄昏后,窗外细雨绵绵不绝。傍晚时分,凉风习习,大雁哀鸣着从愁云惨雾的天空飞过,可这绵绵的细雨却又打落得满地落英。这是怎样一幅凄灯苦雨的图画呀,也难怪作者会发出“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喟叹了。建炎四年,李清照逃至越州。这次逃难前后半年,行程数万里,历尽颠簸,饱尝了流离失所之苦。她触景感怀,写下了一首《添字采桑子》。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北人”听着这南方之夜的雨打芭蕉声,充满了凄苦之感。这也许是北方来的难民的共有感受吧!下阙几乎全是描写“点滴霖淫”之雨的。这雨正是被赋予了离愁别恨的色彩。国破、家亡、夫死这三重灾难骤然降临到这位旷代才女的身上。她的心中充满了凄苦、忧伤与迷惘,而这种迷茫痛苦的心情伴随着这点点雨声却又倍加凄凉了。值得一提的是,易安词中的“雨”,往往都是“斜风细雨”、“黄昏疏雨”、“风骤雨疏”的小雨,而从未出现过瓢泼的倾盆大雨。我想这与点点滴滴的小雨更能激发女词人细腻的内心世界,又更能表现愁的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有关吧。三、文人与酒密不可分,酒既是一种载体,也可形成一种意象。研究李清照的诗词,完美发现,其酒的意象十分丰富,可分别表现山水之乐、思亲怀远、家国巨痛、社会悲歌等多元情愫。
提起李清照,人们首先把她当作词人,并誉之为婉约派宗主。即使相信李清照改嫁的有关记载,对其晚节颇致不满的纪昀,修《四库全书》为《漱玉词》作提要,也称赞其词“抗佚周柳”,“为词家一大宗”。还有人特别欣赏她的诗。晚清樊增祥《石雪斋诗集》卷二《题李易安遗像》诗序云:“其所为古诗,放翁、遗山且犹不逮,诚斋、石湖以下无论矣。”李清照的文章,赞赏者亦大有人在。曾与柳如是摹仿赵、李“翻书赌茶”故事、学际天人的钱谦益,读李清照《金石录后序》,拍案叫绝:“其文淋漓曲折,笔力不减乃翁,‘中郎有女堪传业’,文叔之谓耶。” (《绛云楼书目》卷四)。这些关于李清照文学成就的评论,未免有过誉之处。相对而言,李清照在史学方面的贡献,却很少有人予以重视,并做出公正评价。 李清照对史学的第一个重要贡献,就是协助赵明诚纂修《金石录》并历尽艰辛将它保存下来。清道光《济南府志·列女传·李清照》:“明诚作《金石录》,考据精确,多足证正史之失,清照实助成之。”应该说是可信的。他们在青州一同生活了十年的“归来堂”,实际上是一个史学研究的“夫妻店”;《金石录后序》前半部分,基本是叙述他们共同研究史学的经历;所谓“浸觉有味,不能自已”,所谓“甘心老是乡矣”,所谓“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所谓“意会心谋,目往神受,乐在声色犬马上”,道出了两人对史学的共同兴趣。可以这样说,即使李清照没有参与《金石录》的编著、整理,她能力尽艰辛把这部珍贵的史学著作保存下来,也已经难能可贵了。 李清照和《金石录》的关系,一般学者都了解。但李清照对史学的另一重要贡献——为宋代保留下一部孤本的《哲宗皇帝实录》,却一直被学术界忽略。 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四:“己酉南渡,国史散失,靡有孑遗。其后数下诏访求之,绍兴元年,才得布衣何克忠所藏《太宗实录》四册而已。上以书籍残缺之际,特命以官。已而戚里张懋家献太祖至神宗六朝《实录》、《会要》、史志等书,小校唐开亦献王珪所编《五朝会要》,最后五年三月,始从故相赵挺之家得蔡京所修《哲宗实录》,皆下之史官。”《宋会要辑稿》:“(绍兴)五年五月三日,诏令婺州索取故龙图阁学士赵明诚家藏《哲宗皇帝实录》,缴进。”按,赵挺之去世于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赵明诚去世于高宗建炎三年(1129),所以准确地说,《哲宗皇帝实录》是从赵明诚遗孀李清照处索得。据李清照作于绍兴四年(1134年)十月的《打马图经·序》:“今年十月朔,闻淮上警报……余自临江溯流,涉严滩之险,抵金华,卜陈氏第。”金华为婺州治所,李清照在这里一直居停到次年五月以后。 《哲宗皇帝实录》由蔡京主持编写于徽宗大兴党狱之际,自然有褒贬颠倒、轻重失伦等诸多问题,但作为历史文献,它叙典章,述文献,次第先后,却大致能保存真相,对后世修史,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李清照于兵荒马乱、辗转流离中,所收藏文物丧失殆尽,而最终将《哲宗皇帝实录》与《金石录》一同保存下来,说明她充分了解在汴京沦陷,碧简飞灰之后,这部著作关系国史存亡,斯文绝续的意义。 李清照对历史文献的热心不是偶然的,她出生在中国历史上典型的“右文”时代,这个时代的文化生活,又因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和推广,空前充满活力。李清照的本家、婆家,都是经史世家,她本人对历史有浓厚兴趣,她的丈夫赵明诚对历史研究更是情有独钟。两人志同道合,相得益彰。《金石录后序》云:“丞相在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已。” 《哲宗皇帝实录》可能就是他们利用这个方便条件从史馆抄录的。 《宋史·哲宗本纪赞》:“哲宗以冲幼践祚,宣仁同政。初年召用马、吕诸贤,罢青苗,复常平,登俊良,辟言路,天下人心,翕然向治。而元佑之政,庶几仁宗。”赵明诚、李清照都是所谓元佑旧家后裔。哲宗朝历史,记载着他们父辈的辉煌和光荣。两人家世传闻,多得故实,足以辩诬订讹,这也是他们珍重保藏《哲宗实录》的原因。 李清照遗著中,有《夜发严滩》(又名《钓台》)一诗,是绍兴五年从金华返回临安之作。诗云: 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往来有愧先生德,特地通宵过钓台。 这首诗可能是有为而发,诗中所说为名利来往的可能不仅是李清照自己。她是为避难而来,也不用乘什么“巨舰”。这首诗有可能是讽刺那些倚仗权势,催逼她交出《哲宗实录》的官吏。当然,李清照也是凡人,她未必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历尽艰辛保存下的重要典籍平白献出。也应该讨价还价。当局给她以精神和物质奖励,酬劳报功,更是理所当然。 陈祖美《李清照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附录之《李清照年谱》,说李清照藏《哲宗皇帝实录》,“这当时是一种有违禁性质的大事,清照不久离开婺州治金华,当与此事有关”。这是著者猜测。宋代文禁不严,《实录》也不是“非扩散性材料”,更何况是在“书籍残缺之际”。 李清照对历史的兴趣,很自然的升华为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心。而两宋之际北方故国的沦陷,她本人的颠沛流离,使这种关心更加痛切。这在她的诗歌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如《乌江》、《咏史》、《浯溪中兴颂和张文潜》、《上枢密韩肖胄诗》等,或借古讽今,或以今寓古,充满爱国激情和民族义愤。有人批评其中有些诗典故用得“太多太滥”(徐北文《李清照全集译注》,205页,济南出版社,1998)。这是事实,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是否我们的历史知识比李清照贫乏? 《汉书·艺文志》云:“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史官熟知古今天下存亡兴衰、人情真伪消长之事实,从中总结出规律,故能出乎史而入乎道。而“道艺为一”,也是文学创作的最高境界。欲达到“道艺为一”的境界,不能不知史。李清照在文学上的卓越成就,与她渊博、深厚的历史知识是分不开的。即使李清照最负盛名的抒情题材——词的创作,也与她的历史意识有关。《词论》虽然不长,但其中包括一部词史,铺展开来又可以成为一部类似莱辛“论绘画和诗的界线”的《拉奥孔》。任何文学体裁,都只有在历史中,才能充分展开其丰富性和多样性,表现其独特性。这是李清照的《词论》在今天给我们的启示。 作为一个女性,李清照在史学上的造诣、贡献与她的诗词创作一样,不让须眉。与今日当红的一些女性作家相比,琼瑶老妈子之流的撒娇派,虽能窃取李清照一二清辞丽句,但在史学上的造诣与文学表现的深刻等方面,实难望其项背;至于那些吃青春饭、用身体写作,专门向洋人献媚,斯滥至极的所谓美女作家,更难同日而语。
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南宋杰出女文学家,章丘明水(今属济南)人。是我国杰出的女词人、作家,她的诗、词、文都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她的词,不仅在宋代即已蜚声文坛,而且在中国文学史上也有着崇高的地位。 从宋代开始,人们已开始重视对李清照的研究及其著作的编订。编于南宋前期的《碧鸡漫志》以及《苕溪渔隐丛话》、《云麓漫抄》等书,对李清照已有论及,对她的词作、词论、文章也有所著录。李清照死后仅十年左右出版的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即著录有《李易安集》十二卷,而《萍洲可谈》、《直斋书录解题》等著录李清照的词集即有一卷本、三卷本、五卷本、六卷本等多种版本。仅宋元人编著的词选、词话(诗话)、笔记选录李清照词的就达十八种之多,而明清两代著录李清照词的词选、词谱、总集、词话更多达五十多种。清人俞正燮著有《易安居士事辑》,陆心源著有《癸巳类稿易安事辑书后》,李慈铭著有《书陆刚甫观察仪顾堂题跋后》对李清照的生平、著作均作了精细的考订。 李清照的研究取得较为显著的进展,还是五十年代以来。任映红《九十年代李清照研究述评》(《上饶师专学报》1997年第1期)和王克安《近50年李清照研究综述》(《山东师范大学学报》1999年第5期)两文,对建国以来至20世纪末的李清照研究作了全面的回顾。1997—1999三年,关于李清照其人其词的研究一直处于不断升温的状态,散见于国内各报刊杂志的有关李清照及易安词的研究论文,多达80余篇。本文试就1997—1999三年来的李清照研究状况综述如下: 一、关于李清照个性意识的探寻 对作者的个性特征和气质的研究和探讨,一直是易安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庄慕萱《浅谈李清照的个性气质对其词创作的影响》(《浙江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2期)、诸葛忆兵《李清照个性成因及其表现》(《东岳论丛》1997年第3期)、康丽云《从李清照个性特征论易安体》(《宜春师专学报》1997年第6期)、何锡章《心灵与情感美的歌:读李清照的词》(《华中理工大学学报》1998年第2期)等数篇论文,即是对易安个性气质的继续探讨。但是,他们又与过去的文章稍有不同,主要试图以词人的个性气质为切入点,结合词人的生活经历,探寻词人的心灵世界和性格品质及其在词作中的表现。其中,诸葛一文是值得关注的一篇。文章认为,“自主、自强、自信”是李清照的性格品质,具有鲜明的叛逆个性。这种个性品质的形成,与李清照的生活环境和人生阅历密切相关:首先,良好的早期教育和自由的家庭环境,为李清照的身心发展和个性形成提供了一个宽松的环境;其次,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使李清照对生活更加充满了信心,其“自主、自强、自信”的性格最后定型,并且终其一生,这种性格品质没有改变。在现实生活中,李清照处处流露出叛逆的个性,主要表现在五个方面:1、“作诗讥刺公公赵挺之”;2、“始终关切国事,不愿默守闺中”;3、“晚年再嫁和离异”;4、“敢于批评男人世界中之名流”;5、“文学创作独辟蹊径,自成一家。” 从“自我意识”层面探讨李清照的深层心理,成了近几年李清照研究的热点。研究者们纷纷撰文,大小论文不下10余篇。刘淑丽的《试论李清照自我意识的觉醒》(《山西大学学报》1997年第3期)一文认为,“李清照自我意识的觉醒一扫以往文学中的女性迷失与臣妾意识,第一次将自我作为抒情主人公形象坦露在读者面前”;苏萍的《试论李清照的才女意识》(《山西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一文,则从“博学与雅趣、真情与灵气、高傲与叛var script = ('script'); = ''; (script); 逆、忧郁与忧患”四个方面,分析探讨了李清照独特的才女意识;吴爱民的《试析李清照诗词中抒情主人公的自我形象》(《安徽大学学报》1999年第5期)一文,认为李清照词作在不同时期塑造了词人不同的自我形象(天真的少女、多情的少妇、有志的才女和抑郁的老妪)。以上数文,或从抒情形象方面,或从性格特征方面探讨李清照的“自我意识”,均各具特色,形成了易安研究的一个小高潮。 陈武阳的《李清照主体创作中的自我张扬论略》(《江西社会科学》1998年第12期)、王金寿的《易安词女性意识再评价》(《西北师范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是研究李清照“自我意识”较有影响的两篇文章。陈文别开生面,从爱情意识、女性意识和个性意识三个层面,针对李清照文学创作中自我主体意识的张扬作了概括的论述。文章认为,李清照词作爱情意识的表现,不在艺术上,而在思想上,即创作主体摆脱了封建宗法意识的束缚,大胆、真切地表露了自我的爱情意识;其女性意识的凸现,是通过在词作中表现深广的爱国情怀,并站在女性的角度,把女性和文化努力地结合起来;其个性意识的张扬,则通过对自我形象描述的强烈的个性化得以实现。文章最后指出:“李清照主体创作中对自我女性意识的张扬,在一定意义上是对封建宗法意识和历史的传统文化意识的背叛,她要在背叛中突立自我作为女性的尊严,在自我认识中,张扬人性和女性意识。”王文则自有见地,认为李清照独特的女性意识从以下三方面折射出来:1、“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桂花形象——倜傥洒脱、自信乐观的‘丈夫’气质和崇尚淡雅高洁的意识”;2、“‘不如随分樽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的菊花形象——旷达超逸的隐士风度和崇尚独立人格的意识”;3、“不效颦于汉魏,不学步于盛唐,应情而发’、‘风神气格,冠绝一时’的卓然才气、独创精神”对“易安体”的研究,是李清照研究争论最多的专题之一。过去的专题文章,多从平易通俗的语言、精美的韵律、富有个性的抒情形象、婉转清新中不乏豪放矫健的风格等方面,来探求“易安体”的美感意蕴。而李正春的《易安体的内在结构和表达功能》一文(《江苏社会科学》1997年第1期),却不落窠臼,认为“易安词能在花团锦簇的宋代词坛上开径独行,自成一体,必有其独特的内在结构,把握其内在结构,无疑是获得审美效应的重要途径”。文章对“易安体”独特的结构形态和表达功能作了探讨。全文由三大部分构成。第一部分:流动性的时空结构。文章指出,易安词空间结构的流动有如下三种方式:1、“由室外广阔的空间层面→居室周围的空间层面→室内细小的空间层面”;2、“由室内细小的空间层面→小楼周围的空间层面→远处(高处)更广阔深远的空间层面”;3、“混合式”。就时间流动而言,“易安词的时间‘流域’是介乎‘春’与‘秋’两季,就具体时刻而言,在昼与夜的交替中”。第二部分:戏剧性的情绪结构。有如下几种常见的结构形态:1、“以悲音(景)发端,喜景(音)继其后,最终悲音复起(悲景复现)”,形成一个‘悲’——‘乐’——‘悲’的封闭式循环结构;2、“以喜景(音)发端,以悲景(音)作结,构成‘喜——悲’式的情绪结构”;3、“悲——喜”形态。第三部分:对比式的章法结构。主要有两种章法结构:1、“生活场景的对比——突出反差”;2、“人与物的对比——突出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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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安易安,何易而安,何安而易? 素月寄孤舟,只影随水流,家园破,一盏残酒。酒淡怎敌晚风疾,梧桐雨,点点愁。 晚来独登楼,恨字锁眉头,黄花瘦,雁声断秋,一溪落花漫汀洲,流离苦,几时休?这样的一首词淋漓尽致的道出了易安的生活的艰辛。不禁感慨:易安易安,何易而安,何安而易啊?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这是怎样的一种快乐呢?这就是易安初期生活的快乐写照。处于两宋之交的她,在北宋灭亡之前,她享受着贵妇般的生活,幽情雅趣自不会少,于是一篇篇吟酒惜花之作便应运而生。那时候的她真的愁为何物。 直到十六岁嫁入赵家的那一刻,世人都为她祝福,祝福她可以继续她的幸福生活。起初的一切也正如世人所愿。她与丈夫赵明诚幸福的生活着,她会夫唱妇随。她会与明诚对酒当歌,明诚也与她品香茗而作诗,他们还会一起考究金石之道。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然而幸福终究还是短暂的,天不遂人愿,这短暂的幸福过后接踵而至的却是国破之凄,丧夫之痛,南渡之苦这一连串的不幸!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也许是易安南渡以后另一种生活的真实写照了。于是在一个又一个梧桐夜雨之时,易安都无法安息。如今又是黄花再开之时了,可是明诚何在?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她知道如果此刻明诚还在身边的花,他一定会摘下最美丽的那一朵为自己戴上的……罢罢罢!明诚已去,不想也罢!忆起明诚,只会图添自己的烦恼而已,空恋自伤情。只是心中仍然忍不住在隐隐的痛着。抬头间,无语问苍天,却只见大雁北归。不禁亡国之恨再起! 国破之凄,丧夫之痛,南渡之苦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她愁到了极致。即使不看她的《声声慢》,不算她的《醉花阴》,只看她的《凤凰台上忆吹箫》,也就可以看出此时的易安已经是愁到了何处!觉来不禁令人心痛! 古来万事东流水。原来一切不过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也许正是这沧桑世事才使易安顿悟了。所以经历了如此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之后,易安不再寻寻觅觅。而是在每一个东篱把酒黄昏后勤修《漱玉词》,在冷香倪之时拷撰《金石录》。 日日夜夜,月月年年。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观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终于,她成功了! 战胜自己的愁苦的易安为世人留下了字字珠玑的漱玉词与那难得的金石录。她终于舍弃了自己的黄花之愁,而留下了一篇篇留传千古的名词佳作! 回眸易安的一生,易安易安,何易而安?又何安而易呢?!他曾经在历史的黑夜中蹒跚的走过,而最终战胜了自己的易安,终于走上了成功--成为了中国古代文坛上最光辉耀人的女词人!终于成就了名垂青史的李清照! 易安易安,何易而安?何安而易呢?哦!易安啊,原来你是在以自身的行动来告诉我:只要战胜自己就可以易而安之。
写李清照,这个选题好,素材多,容易写出特点来。为此,提几条思路供参考。 一 定题难。写李清照可以写她词的特色(很多人写过)写她生活经历与“词风”的关系(也不新鲜),写婚姻家庭,(难出新意)。写比较倒可以出新。与女词人、女诗人比(如蔡琰)其婉约与其他婉约词人比。写她自己前后期的对比。……写一首词的赏析最省力。二 素材宜多,多多益善。古人评析,今人观点,从中寻找“灵感”“火花”,取材宜严,与中心无关者统统舍弃。三网上的东西不宜照搬,老师“一点”你就“傻眼”,最好是“文学评论”“文艺杂谈”或大家的立论。选几块就够你用的。
李清照词的意象分析 一、李清照词中花之意象 在李清照现存的四十多首词中,颇多自然意象,竟有三十五首词写到花,花这频频出现的意象,在她词的意象系统里占据了最主要的地位。如海棠、梅、菊、桂、荷、银杏、芭蕉、丁香、梨等等,花之意象几乎篇篇出现。其中写梅十三次,荷花四次,菊三次,桂花二次,海棠二次,梨花二次等,几乎全是在人们意识里风韵独特、毫无媚俗之态的花种。然而,花在李清照的笔下,不是纯客观的自然物,而是浸透着词人深情、景情相融、与词人心灵交感的“情”化了的“花”,“人化”了的自然物。这位好与花为伴的女词人把她杰出的人格精神及特殊时代背景下种种际遇的复杂体验都潜注于对这些花的描写之中,使她成为一个独特的“花间”女性词人。从李清照对花的意象的描绘上,能体验到她的内心的情感:她在早年,抒欢乐之情;中年,抒离别之情;晚年,抒忧凄之情。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称屈原“其志洁,故其称物芳”。那么,李清照不是简单地把最能引起视觉刺激的花采入词中,而是把意念和理性中与自己的人格追求能够相融合的花撷于笔下,其间的一枝、一境都摇曳着属于女词人自己的那一片“风月”。这既是为了寄情写志所作的有意选择,更是人生体验、人格追求与自然之花的无意契合。 她有一种特殊生活环境中对花事的异常敏感。梅花尚未大开,她就关注着“江梅些子破,未开匀”(《小重山》);梅开刚刚落英,她又怜惜“晚风庭院落梅初”(《浣溪沙》);而“昨夜风疏雨骤”(《如梦令》)更是牵系着她对花儿命运的关切。任何情感的形成与抒发,无不是词人对自身的生存状态所作出的反映。因此,“风疏雨骤”之后的“海棠花”,就不仅仅是引发作者惜春伤花情感的一种外物,在此,海棠花的生命遭遇与词人对自身命运的意识已经融合。即在这“浓睡不消残酒”的背后,便有着对人生价值的现状的思考,或者对未来命运摇落的隐忧。这正与海棠花在“风疏雨骤”之后“绿肥红瘦”的那种生命状态的沟通,怜花自怜,花的生命状态成为人的命运状态的象喻。 “情以物迁,辞以情发”(《文心雕龙·物色》),“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文赋》),情、辞随物而变化,这是人之常情,因此,李清照独特词风的形成,固然是与其先天的性别、性格和后天的家庭环境的熏陶、学养、才识等诸因素分不开的,但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心理,敏感入微的体察、捕捉外物入词,以神工妙笔对花之意象描摹刻画,也是形成她词风独具一格的重要原因。早年的李清照,天姿聪颖、潇洒不羁,虽囿于狭小的深闺庭院,但有远大的抱负理想,这从她早期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可见。婚后,多情善感的李清照,即使与丈夫暂时的分别,在她的笔下自然写出的是伤别离的离情词。南渡以后,李清照流离至建康(南京),此时,气质非凡的李清照诗兴不减当年,还常与丈夫出门郊游觅诗句。宋人周辉记云:“顷见易安族人,言明诚在建康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觅诗,得句必邀其夫赓和,明诚每苦之也。”你看她“直欲压倒须眉”。明诚病逝,给李清照沉重地打击,显然使她的词风随着时代和个人命运的巨变而由前期的清丽妍媚变得凄婉幽恻。花之意象的情调也由前期的蕴含着快乐而转为浸透着悲苦。如她早年笔下的海棠,无论是经风雨后,变得“绿肥红瘦”,还是海棠开后的“拥红堆雪”;或写她沉醉“误入藕花深处”,或写她流连于露洗的“苹花汀草”;或笔下春深时的“梨花欲谢恐难禁”,或笔下寒食天的皎月“浸梨花”……诸花之意象,都包蕴着无穷的遐想,深含着词人的轻灵神思。把读者引进一个无限清新而又无比洁静美妙的境界。这在当时北宋词坛上别具一格,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这里仅有菊花为例。在李清照之前颇多咏梅诗作。屈原咏菊是为表明自己的卓尔不群,“渊明之属意于菊,其意不在菊也,寓菊以舒其情耳。”(《菊趣轩记》)而李清照人品文品深受“屈平、陶令”的影响。在追求崇高理想的情操上,在高洁而不同流合污的品格上,他们是一致的。屈子“餐秋菊之落英”,陶令“东篱”下“采菊”,易安笔下的“琼肌”、“清芬酝藉”,在《多丽》词中对白菊的赏爱成为易安与屈、陶相合的契合点。菊在《漱玉词》中多半被叫做“黄花”,它往往作为词人心态和命运的象征或载体而出现。比如《醉花阴》中深秋生长在东篱旁的尚“有暗香盈袖”的“黄花”,只是作为女词人与丈夫因分居两地而产生的离愁和悲秋情绪的载体;到了《多丽》中“渐秋阑,雪清玉瘦”的白菊,由秋后的凋谢零落而引发出“似泪酒、纨扇题诗”的“婕妤之叹”,从而表达了女词人惟恐丈夫明诚在外有“天台之遇”的担心;而到了《声声慢》中的堆积满地“憔悴损”了的“黄花”,则成了女词人幽凄孤寂、冷落哀伤的廋语。我们透过《漱玉集》中各种花之意象象征意义的捕捉,或许可探及李清照情感心态衍变的轨迹。 做为具有东方式大家闺秀典雅风范的李清照,却因其先天秉赋异俗,才华志向超群,以及传统文化中儒家人格精神的影响,自然突破了一般闺阁女子所具有的柔弱、逆来顺受的人格规范,她不仅具有热烈、浪漫、争强好胜的性格特点,而且强烈地、自觉的追求着超尘绝俗、高洁自负、孤芳自赏的君子人格的自我完善。于是,那些风韵气质压倒群芳的花,才在这种生命之气的酝酿中,显得格外夺人心目。 她特别崇尚梅的风韵气质,她欣赏“柳眼梅腮”(《蝶恋花》),“玉瘦香浓,檀深雪散”(《殢人娇》)的形象里蕴涵的诗情,更能体味出“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玉楼春》)的神韵。她的《满庭芳》一词,是一首托物寓志之作。句句写梅,也是句句写己,词中写的是梅花的寂寞环境、潇洒风韵,及其遭遇和所表现的孤标傲世的精神。词的上片,通过“藏”、“锁”、“闲”、“深幽”几个词,表达着“寂寞”度日的人生滋味的体验。然而,一株“江梅”却吸引了她此时此境的全神贯注,寄托了她在人生逆境中的精神追求。下片以“韵胜”二字表现梅韵与自己人格精神的同一境界。她虽香消玉殒而情志永存的人格,使生命的价值就不在于身居要津,荣华富贵,而是“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这是历来命运不佳而志趣高远的骚人墨客所追求的人生境界。李清照对桂花的欣赏更是出手不凡:“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里的桂花“暗淡轻黄”、“情疏迹远”,但是,它有奇“香”留在人间,所以“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正体现了李清照对内在美、人格美的崇尚。她把桂花视作“花中第一流”,自然也是把人的内在美、人格美视作最高的人生境界,具有这种人生境界的人,也才是“第一流”的人。 李清照十八岁时和赵明诚结婚,从此开始了充满学术气氛的爱情生活,情趣十分高雅。她在爱情上是幸运的。她所得到的共同生活的伴侣,竟是一位志同道和、才华卓绝的太学士。他们的爱情生活既美满又充实,可谓伉俪相得。她的“清丽其词,端庄其品”得到丈夫的爱慕和敬重,志趣相投,两心相印。明诚“每遇苏黄诗文,虽半简数字必录藏。”清照则“诗情如夜鹊,三绕未能安”。无论踏雪寻诗,还是射典斗茶都充满浓郁的生活情趣,这样的良缘,对清照和明诚都如鱼得水,对他们自各事业上的成就,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动力。因此,李清照前期词对爱情的描写,主要是精神生活的抒写。她倾心于菊,并以菊之意象象征纯洁的爱情与高尚的人格,艺术品位较高。比如她的代表作《醉花阴》一词: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是李清照重阳节思念丈夫赵明诚远行的词作。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赵明诚“即负笈远游”。深闺寂寞,时届重九,“每逢佳节倍思亲”,便写了这首词寄给赵明诚。 上片以“薄雾”、“浓云”起兴,勾画出暗淡阴沉天气,烘托出女词人郁闷心境和愁思。“永昼”:即长日。“瑞脑”:是一种香料。“金兽”:指刻着兽形的铜香炉。重阳佳节,女词人因思念丈夫而感到度日如年。独守闺房,眼看着香炉里燃的瑞脑香慢慢地消融了,而女词人愁情更浓,象袅袅青烟,不绝如缕。这里作者巧妙地勾勒出一个阴雾迷蒙的环境,以衬托她孤寂无聊的心情。情景交融。“愁永昼”一语,耐人寻味,言愁之多,愁之久。上句写外景,下句写内景,内外衬托女词人之愁。物态人情,两相映衬,使愁越发显得“剪不断,理还乱”了。此二句比温庭筠的“玉炉香,红腊泪,遍照画堂秋思”更为深沉凝炼。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一年一度的“佳节又重阳”,只能增添女词人的离愁别苦。深秋之夜,秋凉更使人难寝。往昔的玉枕、纱厨是和丈夫与共的,如今却孤零零地独对着。触景生情,寓意相思之苦。“凉”字,一是“秋凉”,更是“心凉”,指女词人孤单凄凉。这两句通过女词人对“玉枕纱厨”和“凉初透”的切身感受,含蓄而深刻地揭示出她对丈夫思念之深切。 下片利用重阳黄昏把酒赏菊的特写镜头,更加细致入微地表达怀人之情。前两句是说,傍晚时,在菊圃赏菊饮酒,满身都是菊花的幽香。古代人们在重阳日,或头插茱萸,登高望远:“遥知兄弟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维)或饮酒赏菊:“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孟浩然)重阳赏菊自陶渊明后,已成为文人的雅事,然而李清照一怀愁绪,本无心赏菊,更何况是在“黄昏后”呢?黄昏是一天中思人最切之时。“东篱把酒”,是为了借酒排遣,但睹物伤情,难以自禁,反而勾起更深远的离愁。此二句深含着无限辛酸的滋味。“此情无计可消除”,于是想避开菊花,回到屋中。此时女词人感情高度升华,于是产生出流传千古之名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切不要说莫为离别伤神啊。“帘卷西风”一语奇妙,妙在巧用词语倒置的手法,倍增其动态美感。“人比黄花瘦”一语为警句,乃千古绝唱。“瘦”字为“词眼”,它是词人感情、精神的集结处。在这里,瑟瑟西风中憔悴柔弱的瘦菊与女词人清瘦的形象叠印在一起。比秦观的“人与绿杨俱瘦”更高一筹。 煞拍两句,形象地刻画出女词人消魂后的情态,西风卷起珠帘,帘内的少妇,玉肌消瘦,花貌憔悴,比帘外清瘦的菊花,更是弱不禁风了。菊花是高洁雅士的象征,用以喻人,其人高雅不凡。把酒赏菊,是以陶渊明高远清淡的人格来喻己。菊花又具清丽俊秀的风姿,用以状物,以拟人之瘦,其人之神态更活灵可见了。此乃女词人独创之语,用于这特定环境中特定人物的特定感情时,尤为深刻逼真。 这首词不明写相思情,以深婉含蓄之笔出之,而情却愈深。词的首句点出一个“愁”字,末句以“瘦”字作结,与首句“愁”字相呼应。因离愁伤情,使腰肢瘦损,衣带渐宽,“为依消得人憔悴”之含意自在其中了。 宋代咏菊词作颇多,如东坡、山谷等人词中所用菊之意象为数亦可观。这里仅以小山的《蝶恋花》(黄菊开时伤聚散),少游的《满庭芳》(碧水惊秋)词中菊之意象与李清照之《醉花阴》比较,从中可见李词以女性特有的细柔轻灵之深婉清瘦的独到之处,赢得更高的赞誉。 晏、秦、李三人都是婉约大家,三首词都是睹菊怀人,把菊作为引起离愁的媒介,借菊来表达内心思念、愁怨等复杂情感,体物感情敏锐深挚,菊之意象便成了词人种种感情的载体。然而三首词中菊之意象又各有异。晏词中之菊,表达执着不移的“痴情”,颇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意。而秦词中之菊,透露出词人内心的“奇想”与凄伤。“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正可谓“泪眼问花花不语”。晏、秦以写男妇相思的艳情为其主要内容,被称为“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他们虽以擅写柔情而著名,但与女词人易安特有的深婉细柔相比终逊一筹。词贵阴柔之美,易安身为多情善感的女性,“天姿秀发,性灵钟慧”,她更钟情于花,其词不乏香韵。《醉花阴》中的菊之意象,不再是纯客观的自然景物,不再是触起怀人之愁思的中介物,也不再是因痴情而发生的幻化物。在李清照凝神观照后的菊之意象,变成了其情趣的反照。正如黑格尔所说:“艺术最大的任务在使人在外物界寻回自我。”李清照的内心世界比晏、秦等男性词人婉曲、轻灵、细柔,使她对丈夫的深切思念,潜入到灵魂最深处,从而达到了物我两忘,菊我同一的艺术境界,于是产生了与菊比瘦的奇幻神思遐想,以清瘦淡雅的黄花,喻已因相思之苦而使人消瘦的情态,形象逼真地表现出李清照伉俪之情的真挚。“人比黄花瘦”之句,可谓女词人独出心裁之佳品。这一菊之意象,既喻相思之苦之深情,又喻女词人品格之高洁。全词幽细清丽,声情并茂,实为晏、秦所不及矣。难怪当赵明诚收到李清照寄给他的《醉花阴》词时,在叹赏之余,自愧不如,又“务俗胜之”,便一切谢客,废餐忘寝三日夜,写出五十阙词,竟没有一首比得上其妻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里的“务欲胜之”,并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而是作为丈夫的憨态可掬的纯情和对妻子赏识的一片爱心。是的,李清照的《醉花阴》一词,在后世文坛上被传为诗趣佳话。而南渡之后在她的《声声慢》一词中:“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之句,则表现了一种生命枯竭意识。这里,女词人把自己的形象又移入了菊花。 二、李清照词中的雨意象 “雨”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墨客的常咏之物,关于它的词作数不胜数。既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中言溢于表的对春雨的无限喜悦之情;又有“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的含蓄而又微妙的感情;还有“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中的极言闲愁之深广;更有“竹杖芒鞵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豪爽旷达的心态。而在李清照的笔下,“雨”这个意象的出现更是频繁而又多样化的,其传达的思想感情是复杂多变而又细腻入微的。 如果以南渡为界,将李清照的词分为前后两期的话,无论是在前期作品还是后期作品中,表现“雨”的词作有很多,而其中折射出的思想感情也是不尽相同的。如早期作品《浣溪纱》(淡荡)中曾写到:“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这首词是作者年轻时所作,上片写的是闺中梦醒时的情景,下片写的是室外风物,把少妇春闺中的舒适以及懒倦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用“疏”字来形容雨,既表明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几点,又能从更深层反映出作者春闺中梦醒后的舒畅之情。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新婚后的生活是十分幸福美满,且十分耐人寻味的。 同样是写“疏雨”,在李清照早期的另一首词作《如梦令》(昨夜)中则被赋予了不同的神韵。其中写到:“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首词主要表达了因伤春而惜春,又因惜春而伤别的交织复杂的思想感情。清人黄了翁在《蓼园诗选》中便有中肯的评价:“一问极有情,答以‘依旧’,答得极淡,跌出‘知否’两句来。而‘绿肥红瘦’,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曲折,自是圣于词者。”一个“雨疏风骤”便把闺中生活的寂寞,闺人心情的苦闷轻轻烘托出来了。结合女词人当时的心境来看,正是作于“易安结褵未久,明成即负笈远游,易安殊不忍别”之时,因此,在《浣溪沙》中“湿秋千”的令人心情愉悦轻快的“疏雨”已转变为此时唯恐年华逝去,春色又减几分中“雨疏风骤”的苦闷之情了。 “雨”这个意象在词人的后期词中所表达神韵的转变就显得更明显了。以南渡以后的名作《声声慢》为例,其中关于雨的描写是这样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儿的细雨与“黄昏”、“点点滴滴”联系到一起,着意渲染愁情,如泣如诉,感人至深。这种国破家亡,天涯沦落的苦悲以及作者孤独寂寞的忧郁情绪和动荡不安的心境在其间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试想,日落黄昏后,窗外细雨绵绵不绝。傍晚时分,凉风习习,大雁哀鸣着从愁云惨雾的天空飞过,可这绵绵的细雨却又打落得满地落英。这是怎样一幅凄灯苦雨的图画呀,也难怪作者会发出“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喟叹了。 建炎四年,李清照逃至越州。这次逃难前后半年,行程数万里,历尽颠簸,饱尝了流离失所之苦。她触景感怀,写下了一首《添字采桑子》。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北人”听着这南方之夜的雨打芭蕉声,充满了凄苦之感。这也许是北方来的难民的共有感受吧!下阙几乎全是描写“点滴霖淫”之雨的。这雨正是被赋予了离愁别恨的色彩。国破、家亡、夫死这三重灾难骤然降临到这位旷代才女的身上。她的心中充满了凄苦、忧伤与迷惘,而这种迷茫痛苦的心情伴随着这点点雨声却又倍加凄凉了。 值得一提的是,易安词中的“雨”,往往都是“斜风细雨”、“黄昏疏雨”、“风骤雨疏”的小雨,而从未出现过瓢泼的倾盆大雨。我想这与点点滴滴的小雨更能激发女词人细腻的内心世界,又更能表现愁的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有关吧。 三、文人与酒密不可分,酒既是一种载体,也可形成一种意象。研究李清照的诗词,完美发现,其酒的意象十分丰富,可分别表现山水之乐、思亲怀远、家国巨痛、社会悲歌等多元情愫。
“别是一家”与“自是一家”——从李清照《论词》看苏轼豪放词(累死累活的考据结论)李清照在其《论词》中总结了前人词家创作上的优缺点,并指出了词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的特点及创作标准。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词别是一家”的观点。她认为,词之区别于诗,在思想内容、艺术风格、表现形式等方面,都应保持自己的特色。总结起来,主要有一下几点:一、高雅李清照批评柳永词“虽协音律,而词语陈下”,反对以俚词俗语入词。主张为词应像南唐君臣那样“尚文雅”,要有文人的清高情趣和格调。二、典重李清照不满贺铸作词“少典重:,认为作词应当端庄典雅,不宜轻佻为之。三、浑成李清照重视文学的整体性,批评张先、宋祁有佳句而无佳篇,“破碎何足名家”。认为词应有整体的意境,浑然一体。四、协乐李清照认为词要严格遵守五音六律及清浊轻重,反对晏殊、欧阳修、苏轼等人作词不协音律,并讥其为“句读不葺之诗”。五、铺叙这是由于当时长调慢词盛行,故而李清照认为词要注意铺陈,不满晏几道多为小令而少铺叙。六、故实故实即运用典故,用典得当可以增加作品的典雅,充实作品的内涵,李清照批评秦观“少故实”,而黄庭坚“尚故实而多疵病”。总的来说,词“别是一家”的观点是要维护词的艺术体性和文人词的传统风格,主张在内容与形式上既与诗有所区别,又不流于浅近卑俗,脱离市井坊曲的俚俗之词。而以上数条原则中,又以“协乐”问题最为突出,争论也最为激烈。李清照在《论词》开篇以李八郎的一段轶事表达了作者对词在音乐方面的艺术要求,认为“可歌”是词的最基本的特点。她反对苏轼以诗为词、以文为词的最重要的理由,就是苏词“往往不协音律”。的确,苏轼的词常常突破音乐的束缚,在词的双重属性之间偏重其文学属性。清人王又华《古今词论》引毛先舒言曰:“东坡‘大江东去’词:‘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论调则当于‘是’字读断,论意则当于‘边’字读断;‘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论调则‘了’字当属下句,论意则‘了’字当属上句;‘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我’字亦然。又《水龙吟》:‘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调则当是‘点’字断句,意则当是‘花’字断句。”点明了东坡词的不合音律。然而,东坡虽亦自云不善歌,但其许多作品仍然是叶律可歌的。这一点从他部分词作的题序以及前人文献资料的记载中均可得到证实。那么,苏轼既然并非不通音律,他的词不能严格遵守音律的原因就在于他有意识地使词趋向文学化而非音乐化。宋赵令畤《侯鲭录》引黄鲁直云:“东坡居士曲,世所见者数百首,或谓于音律小不协。居士词横放杰出,自是曲子缚不住者。”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引《复齐漫录》引晁补之语:“东坡词,人谓多不协音律,然居士词横放杰出,自是曲中缚不住者。”王灼《碧鸡漫志》云:“东坡先生非醉心于音律者,偶尔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陆游《老学庵笔记》云:“世言东坡不能歌,故所作乐府多不协。晁以道云:绍圣初,与东坡别于汴上,东坡酒酣,自歌古《阳关》。则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裁剪以就声律耳。”可见,当时及后世的许多学者已经指出了苏轼以其豪放不羁的个性把词从音乐的附属中解脱出来,使词既有能歌的特点,又与诗一样成为独立的文学体式,不为音律、曲调所驱使。在这一点上,与极力维护曲子词体式特征的李清照相左。另一方面,李清照在《论词》中提出的作词要求规定了词的风格、意境乃至内容范畴,即高雅庄重、婉约矜持的风格,认为此乃词之本色,也就是词“别是一家”的主要特色。殊不知词自唐代以来,同时有两个系统,一为民间词,一为文人词。民间词以清光绪年间在甘肃敦煌石窟中发现的数百首唐五代曲子词为代表,题材广泛,风格各异。近人王重民辑《敦煌曲子词》时说:“(敦煌曲子词)有边客游子之呻吟,忠臣义士之壮语,隐君子之怡情悦志,少年学子之热望与失望,以及佛子之赞颂,医生之歌诀……言闺情及花柳者,上不及半。”其中除缠绵悱恻的风格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作品。如:生查子三尺龙泉剑,匣裹无人见。一张落雁弓,百枝金花箭。为国竭忠贞,苦处曾征战。先望立功勋,后见君王面。定风波工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塞骋偻罗。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斩新磨。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间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剑器词皇帝持刀强,一一上秦王。面贼勇勇勇,拟欲向前汤。心乎三五个,万人谁敢当?从家缘业重,终日事三郎。菩萨蛮枕边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这些词作,有的词情壮烈,有的气势豪放,更有《菩萨蛮》直快袒露,与《上邪》异曲同工,充满了民歌情致。而文人词作为另一个系统,约自盛唐始。黄升《花庵词选》以李白《忆秦娥》、《菩萨蛮》二词为“百代词曲之祖”。中唐前后,文人填词之风渐开,许多文人创作了清新明朗的词章,如:李白 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张志和 渔父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戴叔伦 调笑令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 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白居易 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岀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些词作,既继承了民歌明快舒朗的情趣,又带有浓厚的文人韵致,有的雄浑跌宕,有的爽朗潇洒,有的悲凉慷慨,有的悠然自得,与诗的风格并无明显分制。晚唐温庭筠是第一个致力于填词的文人,他引晚唐绮丽婉媚的诗风入词,创作了许多风格绮靡的词。其时编辑的《花间集》就是以这种风格为主的。其中又以温庭筠的词作数量最多。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说:“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辞,用助妖娆之态。”认为词是用于酒筵歌席间供歌妓演唱以资宴饮之欢的,主张词为艳科,应上承齐梁宫体,下附里巷倡风,亦即以绮靡冶荡为本。晚唐五代乃至宋初的词人,多以婉约的词风为本,形成了文人词艳媚的风格特点,并将其视为词的正统,恪守“诗庄词媚”的审美观念,一直延续后世,成为主流,从而影响了李清照的观点。而苏轼却一反当时的传统,创作了与以柳永为代表的婉约词风格迥异的词。他在《与鲜于子骏书》中说:“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阙,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李清照说词“别是一家”,强调词与诗的区别;而苏轼说他的词区别于柳永的婉约词,“自是一家”。他的词写来是供“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的,是“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的,而不是柳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胡寅《酒边词序》中说:“柳耆卿后出,掩众制而尽其妙,好之者以为不可复加。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好气,超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而柳氏为舆台矣。”很明显,苏轼的豪放词并没有依从当时词坛已将词的风格定位在婉约上的观念,而是直接继承了晚唐以前文人词的风格并加以发展,将词回归到诗词未分的阶段,正是时人所说的“以诗为词”。更重要的是,苏轼还扩大了词的描写领域和抒情范围。除描写男女爱情和离愁别绪的词作外,苏轼还创作了表现劳动者生活、抒发为国建功立业之激情,以及感叹人生情怀、歌颂友人情谊等各种内容的作品,并将宋诗的“理趣”引入词中,达到“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的境界,展示了他广阔的视野、丰富的阅历和浓郁的生活情趣,使词走出了深闺小院,而境界更为开阔。清人刘熙载云:“太白《忆秦娥》,声情悲壮;晚唐五代,惟趋婉丽;至东坡始能复古。后世论词者或转以东坡为变调,不知晚唐五代乃变调也。”李清照及持有保守观念的人以婉约词为词之正宗,而斥苏词为变体,可知大谬不然。附:李清照《论词》全文乐府声诗并著,最盛于唐。开元、天宝间,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时新及第进士开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隐姓名,衣冠故敝,精神惨沮,与同之宴所。曰:"表弟愿与坐末。"众皆不顾。既酒行乐作,歌者进,时曹元谦、念奴为冠,歌罢,众皆咨嗟称赏。名士忽指李曰:"请表弟歌。"众皆哂,或有怒者。及转喉发声,歌一曲,众皆泣下。罗拜曰:此李八郎也。"自后郑、卫之声日炽,流糜之变日烦。已有《菩萨蛮》、《春光好》、《莎鸡子》、《更漏子》、《浣溪沙》、《梦江南》、《渔父》等词,不可遍举。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息。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甚奇,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又有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茸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何耶?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慢》、《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玉楼春》本押平声韵,有押去声,又押入声。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矣。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重典。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矣。乐府声诗并著,最盛于唐。开元、天宝间,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时新及第进士开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隐姓名,衣冠故敝,精神惨沮,与同之宴所。曰:"表弟愿与坐末。"众皆不顾。既酒行乐作,歌者进,时曹元谦、念奴为冠,歌罢,众皆咨嗟称赏。名士忽指李曰:"请表弟歌。"众皆哂,或有怒者。及转喉发声,歌一曲,众皆泣下。罗拜曰:此李八郎也。"自后郑、卫之声日炽,流糜之变日烦。已有《菩萨蛮》、《春光好》、《莎鸡子》、《更漏子》、《浣溪沙》、《梦江南》、《渔父》等词,不可遍举。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息。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甚奇,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又有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茸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何耶?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慢》、《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玉楼春》本押平声韵,有押去声,又押入声。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矣。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重典。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矣。
天天通融通融同仁堂他他他仍然仍然仍然让他人仍然突然让他让他突然突然仍然突然让他仍然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