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非洲矿业发展的特点和内容分析
南部非洲①是世界上矿产资源最为丰富的区域之一,矿业及相关产业在这一区域的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并对政治和社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自19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在南非发现钻石和黄金以来,南部非洲矿业的发展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在这段时期里,南部非洲的矿业从物质技术方面来说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但是这并没有给这个区域的大部分地区本身带来相应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在巨大的矿业利益驱使之下,区域内部和外部的力量长期共同作用,使南部非洲的矿业形成了一个独特而复杂的牢固体系。
当前,中国经济增长对矿产资源的需求正在不断提升,南部非洲已经成为中国在这方面寻求突破的一个重点。面对业已形成的具有独特性和复杂性且相对稳定的南部非洲矿业体系,中国应寻求合理的应对之道。
一、南部非洲的矿产资源和矿业的基本情况
南部非洲的矿产资源极为丰富,且种类多样,主要包括:基本金属矿如铜、铅、锌、锡、铁、锰、镍、铬、钼、钴;贵金属矿如金、银、铂族金属;能源性矿产如石油、煤炭、铀;工业性矿产如肥料矿、化学矿、石棉、各类宝石等。其中,黄金、钻石、铀、铂、镍、铬、锰、铜、钴等尤其丰富,均在世界范围内占据重要地位。
南非在矿产丰富多样方面最具代表性。在威特沃特斯兰德(Witwatersrand)盆地,有世界储量最丰富的金矿带,20世纪世界产出的黄金有47%左右来自南非;在姆普马兰加省(Mpumalanga)、林波波省(Limpopo)和西北省(North West),从东到西有一个方圆5万平方公里的浅碟形地带,蕴藏着世界上相当大一部分重要矿物,包括铂族金属、铬、钒、镍、萤石和硅酸盐矿等;西开普省(Western Cape)西北部有世界储量最大的锰矿;金伯利(Kimberly)一带有世界著名的钻石矿,产量居世界前列;此外,南非还有丰富的煤、钛金属、铀、锌、铅等矿产。根据2005-2006年的统计,南非储量在世界排名第一的矿产有铂族金属、锰、铬、钒、黄金、蛭石和铝硅酸盐,排名第二的有钛金属、锆和萤石,其他如锑、铀、锌、煤炭、铅、银、铁等的储量排名也位列前十。②
安哥拉也是矿产资源大国,有“南部非洲聚宝盆”之称。除钻石、铀、铜、铁、锰等外,还有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目前已探明储量分别为150亿桶和500亿立方米。③安哥拉是撒哈拉以南非洲仅次于尼日利亚的第二大石油生产国,也是南部非洲目前最主要的原油生产和出口国。刚果(金)矿产资源以品种多、储量大著称,被喻为“世界原料仓库”。刚果(金)各类有色和稀有金属矿特别丰富,包括铜、钴、锌、锰、锡、钽、锗、钨、镉、镍、铬、铀等,此外还有丰富的工业钻石矿,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的储量也非常大。其他国家如博茨瓦纳、纳米比亚、赞比亚、津巴布韦的矿产资源情况也很可观,在钻石、铀、镍、铬、铜等方面比较突出。
矿业在南部非洲占据重要地位,它是安哥拉、博茨瓦纳、刚果(金)、纳米比亚、南非、赞比亚、津巴布韦等国的支柱或主导性产业。
除南非外,南部非洲国家大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依赖矿业和矿产出口的单一经济结构问题,矿业对它们的GDP、出口外汇收入和就业的贡献非常之大。安哥拉的矿产主要是石油和钻石,其中石油,贡献至少一半的GDP和至少90%的出口收入,而钻石业则至少提供20000个就业机会;博茨瓦纳是世界著名的钻石和镍生产国,前者为博茨瓦纳贡献至少1/3的GDP和70%~80%的外汇收入,镍对GDP的贡献也达13%;刚果(金)的矿产主要是石油、钻石、铜和钴,由于部分区域战乱不息,刚果(金)的很多矿业活动都在政府管理之外运作,这些部分的数据常常难以获得,但仅据获得的数据而言,矿业每年也能为刚果(金)带来全部财政收入的13%,同时提供可统计的正式就业机会的39%;纳米比亚是世界著名的钻石生产国、非洲第四大非燃料性矿物出口国、世界第五大铀生产国,矿业为纳米比亚贡献约15%~20%的GDP,矿产出口收入占总出口收入的40%;赞比亚是世界著名的铜、钴、锌供应国,其中铜产值占矿业总产值的80%,锌和钴合计的产值占19%,矿业为赞比亚贡献约13%的GDP、72%的出口收入。④
即便是经济发达、产业体系完善的南非,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矿业。南非经济在19世纪70-80年代的最初起飞就是依靠钻石和黄金矿业,后来的经济扩展也以此为基础。矿业为南非贡献约9.5%的GDP,矿产出口收入则占总出口收入的29%,矿业吸收的就业人数达510000人。⑤而如果考虑一部分依托矿业发展的制造业、商品农业和服务业,那么矿业对南非经济的意义无疑更大。而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南非的矿业是比较发达的。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南非已经形成完备的采、选、冶、炼和加工等全套现代矿业体系。南非具有高水平的矿业技术和专业化的生产经验,采矿机械、选矿技术设备、矿井通讯和安全保障技术、矿产品冶炼和加工技术等均名列世界前茅。南非的深井开采技术输出到南美、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欧洲,南非的矿业公司也已打入欧洲、拉美和其他非洲国家市场。
南部非洲国家的矿产大部分都以原初或简单加工的形式出口。安哥拉、刚果(金)、纳米比亚、赞比亚的矿产用于出口的部分占总采掘量的比例分别为93%、90%、80%、84%;博茨瓦纳和南非的出口比例较低,均为65%,这主要是由于南非公司在本国和博茨瓦纳的矿业体系比较完善,加工和自我消耗能力较强;津巴布韦的出口比例近年来只有30%,⑥这主要是因为国内局势长期不稳定,在外部还受到一些国家的制裁。总体来说,除南非外,南部非洲国家从矿业中获得利益大部分仍来自原矿出口收入,加工后出口的利益虽然也能获得一部分,但大部分被掌握加工能力的外资获得。
除了上述矿业国家外,南部非洲的小国莱索托、斯威士兰和马拉维以及矿产资源并不丰富的莫桑比克从殖民时代就形成了向矿业发达地区输出劳动力的经济模式,长期作为南非、赞比亚和津巴布韦等国矿山的劳动力储备地。这些国家一部分人群的就业需要靠到矿业国家打工才能解决,并且打工者汇回国内的款项还是这些国家财政的一个重要来源。
二、南部非洲矿业发展的独特性
南部非洲可以说是一个矿产资源和矿业发展的集中区域,这本身就赋予南部非洲与世界其他区域不同的特性。在一百多年的矿业发展历程中,南部非洲不仅接纳了追逐矿业利益的国际资本,也经受了白人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以及反殖民主义、反
种族主义的洗礼。历史因素造成的影响至今仍未消除,新时代的发展又引入了新的变量。上述种种因素使南部非洲的矿业发展具有诸多与众不同之处。
首先,外资在南部非洲矿业发展中占据重要地位,并形成复杂的体系。自19世纪70-80年代南非的钻石和黄金矿业发展起来后,世界范围的资本不断涌向南非,并以南非为基地不断向北扩张,最终形成遍及整个南部非洲的国际资本体系。在南非钻石和黄金矿业的早期发展中,以塞西尔·罗得斯(Cecil Rhodes)为代表的矿业巨头就注重从英国以及以英国为重要活动地的集团或个人如罗斯柴尔德家族手中获取资本;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在刚果的矿产开发中,以特许的方式引入欧洲的公司,并在比利时、法国、英国的证券交易所挂牌出售债券和股票。南部非洲矿业的发展从一开始就是在国际资本的推动下进行的,虽然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南部非洲国家纷纷独立,并且试图从国际资本手中收回矿业控制权,但最终由于自身资金、技术和管理等方面的能力严重不足而失败。外资控制南部非洲矿业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今天,并且在可预见的将来也很难看到彻底改变的可能。
在今天南部非洲的矿业中,外资可以说无处不在。安哥拉的两大钻石公司安哥拉国家钻石公司(Endiama,Empresa de Diamantes de Angola)和卡托卡矿业公司(SMC,Sociedade Mineira de Catoca)除了安哥拉政府的股份外,其余的股份被来自南非、俄罗斯、巴西、以色列和比利时等国的公司分割。作为目前南部非洲唯一重要的产油国,安哥拉的石油生产受到青睐,吸引了包括雪佛龙、道达尔、埃索和BP在内的多家大型石油跨国公司的投资。博茨瓦纳的镍业由一家来自加拿大的公司运营,博茨瓦纳政府只占15%的股份。第一量子(First Quantum Minerals)是来自加拿大的著名铜业公司,它在刚果拥有隆西(Lonshi)露天铜矿100%的股权,还拥有科尔维兹(Kolwezi)铜钴尾料处理厂65%的股份以及边界铜储(Frontier Copper Deposit)95%的股权;在赞比亚拥有布瓦纳·姆库布瓦(Bwana Mkubwa)铜冶炼厂100%的股份和坎桑希(Kansanshi)露天铜矿80%的股份,还掌握着两处地下铜矿和几家冶炼厂的多数股权。纳米比亚的铀矿主要由罗欣铀业公司(Rsing Uranium Ltd.)经营,该公司由力拓(Rio Tinto)掌握69%的股权。⑦
然而,上述还只是能公开看到的资料。实际上,在南部非洲各种大大小小的矿业集团之间,还存在更为复杂甚至隐秘的关系,只是外界难以知晓。
其次,南非在南部非洲的矿业中拥有广泛利益,对南部非洲的矿业发展有很高的支配度。南非是非洲大陆经济最发达的国家,其优势地位在南部非洲尤其明显,是南部非洲其他国家商品、服务、资本、技术、就业机会等的重要甚至主要提供者。南非的这种地位在矿业方面表现得最为集中。以南非为基地的矿业公司在南部非洲的矿业体系中非常活跃,拥有广泛而巨大的利益。最典型的是钻石业巨头德比尔斯(De Beers)公司,它分别与博茨瓦纳和纳米比亚政府合资组成德比茨瓦纳(Debswana)和纳德比(Namdeb)公司,在两家公司所占股份额均达50%;⑨麦托雷克斯矿业公司(Metorex)在刚果(金)、赞比亚和莫桑比克共设立8家分公司,开采锌、铜、锑、黄金、煤炭、萤石和锰矿;⑩因帕拉铂业公司(Implats)是世界第二大铂族金属生产者,它在津巴布韦的两家铂业公司津巴布韦铂业(Zimplats)和米莫萨公司(Mimosa)中分别占87%和50%的股份;(11)萨索尔公司(Sasol)从事煤炭、石油、天然气等能源型矿产的开采、加工和销售,在博茨瓦纳、莱索托、马拉维、莫桑比克、纳米比亚、斯威士兰、赞比亚等多个南部非洲国家开展业务。(12)
南非在矿业发展所需物资、设备、资本、技术、管理、服务、销售渠道等方面的作用在南部非洲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替代。这既使南非可以在不同程度上支配南部非洲各国的矿业,也使外界进入者不得不重视和利用南非这一平台。以金融为例,南非是南部非洲唯一具备成熟而有效的金融体系的国家,内部体制完善,外向度也很高。目前,南非有15家本土银行、15家外国银行设立的分支,还有44家外国银行设立的代表处。(13)2005年,巴克莱银行收购南非联合银行集团(Amalgamated Banks of South Africa Group)50.1%的股份,而后者则接管前者在非洲的业务。显然,南部非洲矿业发展所需资本的提供和从外部的吸纳都与南非息息相关。
再次,南部非洲的矿业中存在一个复杂的非正式甚至非法却非常有影响的体系。历史上与矿业发展相伴随的白人扩张、黑人民族解放运动以及在矿业利益吸引下的特殊集团或个人的卷入促成了并仍在继续塑造这一体系。
白人在矿业领域的扩张经过一百多年,早已形成一张复杂的关系网。“‘灰色流动’(shadow flows)是种族隔离统治时期南非对外关系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直到20世纪90年代,南非的公私集团仍与跨国性的‘灰色网络’(shadow networks)和非正式的伙伴关系密切交织,这一关系网活跃于贸易、金融、矿业、武器买卖、政治游说以及准军事等领域。”(14)种族隔离统治的结束并没有带来这种非正式甚至非法的关系网活动的结束,而是在黑人多数统治建立的情况下又引入了黑人的非正式或非法关系网活动。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黑人民族解放运动又促成了另一张关系网的形成。由于受到白人统治集团的镇压,这些民族解放运动组织大多流亡到国外,并跨国开展活动。随着斗争的胜利,一些民族解放运动组织,如安哥拉的“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MPLA,Popular Movement for the Liberation of Angola)、莫桑比克的“莫桑比克解放阵线”(FRELIMO,Front for the Liberation of Mozambique)、津巴布韦的“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ZANU,Zimbabwe African National Union)(15)、纳米比亚的“西南非洲人民组织”(SWAPO,South West Africa People's Organization)以及南非的“非洲人国民大会”(ANC,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先后成为新生独立国家的执政党。在这一过程中,各民族解放运动组织之间、民族解放运动组织与流亡所在国之间以及各种人员之间形成了复杂的关系网,特别是在一些当年民族解放运动的高层领导现在已是相关国家高层领导的情况下,矿产
利益的跨国攫取和输送尤为便利。
此外,一些拥有特殊途径的集团或个人也在南部非洲展开冒险,通过正式、合法或非正式、不合法的渠道开展活动,甚至直接从事走私等等。特别是在像刚果(金)和津巴布韦这样的不稳定国家,非正式或非法的矿业活动尤其猖獗。根据目前可通过公开途径获得的资料,可知一些在南部非洲矿业领域活动的“风云人物”:2011年8月神秘身亡的所罗门·穆菊茹(Solomon Mujuru)(16)是津巴布韦解放功臣,后任津陆军总司令,退职后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在刚果(金)获取高额矿产利益;津巴布韦白人比利·劳滕巴赫(Billy Rautenbach)与津统治高层关系密切,在南部非洲多处活动,曾在南非受指控并被判受罚,但后来又成为刚果(金)最大的国有矿业公司(Gécamines)的总经理;(17)比利时钻石贸易商菲利普·苏洛维克(Philippe Surowicke)曾长期与安哥拉反政府武装联系,从事钻石走私,目前在刚果(金)也比较活跃。(18)
这层层复杂的关系网使南部非洲相关国家之间围绕矿业展开的合作与冲突已不仅仅是政府行为,而是涉及到诸多私人的利益。在当前南部非洲大部分国家都存在的腐败、政府管控能力不足的情况下,这种非正式甚至非法的体系有很强的生命力和影响力,正式、合法的商业活动必须对此加以考虑。
第四,部分国家的冲突、不稳定或者潜在的不稳定对南部非洲矿业发展的影响也不容忽视。刚果(金)矿产资源丰富,但长期的战乱直接损害了矿业的发展,战乱、绵延不绝的权力斗争和局部地区的冲突则使矿业发展所需的体制和环境供给难以实现,以致造成矿业利益被国内少数的权贵和利益集团以及外部势力获得,甚至成为利益争夺对象和冲突支持资源,使形势更加复杂混乱;安哥拉则存在卡宾达(Kabinda)分裂主义势力活动的问题。卡宾达是安哥拉的一块飞地,也是重要产油区。虽然目前分裂主义者实力贫弱,安哥拉政府的控制也很严密,但仍不排除恐怖袭击或绑架等突发性事件发生的可能;津巴布韦由于长期的政治动荡,经济整体下滑,社会也不安定,并受到国际社会的制裁,这都极大影响了矿业发展,一些矿山无法正常生产,非法的开采活动得不到有效控制,某些个人和利益集团也趁乱取利。
除了这些明显的不稳定因素外,南部非洲的矿业发展还需要考虑一些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其中协调种族主义时期造成的黑白经济不平衡最有可能带来冲击。南非和津巴布韦曾长期实行种族主义统治,其中南非尤甚,其他国家如博茨瓦纳、纳米比亚、赞比亚、安哥拉等也不同程度存在这样的问题。在长期的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统治过程中,少数白人掌握了巨大的利益,而大多数黑人的经济地位却极端低下。多数统治建立后,黑人统治集团的一个突出任务就是改变这种不平衡,尽可能地给予黑人群体以更多利益,然而这不可避免地会遭到白人集团的反对和抵制,甚至引来背后可能存在的外国资本势力的干预。
当前,以南非和津巴布韦为代表的一些国家正在推行一套旨在加强黑人经济实力、提高黑人经济社会地位的战略性计划,即“黑人经济加强”(BEE,Black Economic Empowerment)。这一计划强调资源的重新分配,除土地外,重新分配的另一大对象就是矿业利益。这一计划在执行的过程中受到来自三个方面的冲击:一是白人集团及其背后外资势力的抵制,二是某些黑人在正常合法途径无法快速改变不平衡的情况下倾向于采取过激措施,三是一些BEE计划并未惠及广大黑人民众,只是让少数统治阶层的黑人获利,这引起黑白双方的不满。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比较容易造成形势的波动。目前在南非,以非国大“青年分支”(Youth League)领导人马莱马(Julius Malema)为首的一支力量,宣扬采取更激进的手段解决黑白经济差异问题,不但在国内有一大批追随者——特别是青年追随者,而且在津巴布韦等国也很有影响。马莱马在公众场合发表言论,举行游行示威,引起白人集团的不满甚至畏惧,也使黑人统治集团内部出现分歧,这对南非乃至南部非洲部分存在相关土壤的国家的政治稳定和经济秩序的冲击不可小视。
三、中国在南部非洲矿业领域活动的挑战与应对
由于矿产资源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南部非洲应是中国与非洲进行矿业合作的一个重点区域。但正如上述所言,南部非洲的矿业发展具有很强的独特性。外部资本、南非和利益集团的影响甚至控制以及不稳定因素的存在,都使中国在南部非洲矿业领域开展活动面临挑战,对此必须深入考虑,探讨应对。
首先,外部资本在南部非洲矿业中占据传统优势地位,它们将中国矿业资本的不断进入看作是对它们利益的挑战。近年来,我国在非洲的活动受到很多批评,其中一条比较流行的批评是中国在非洲攫取资源,这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来源于在非洲占据传统优势地位的资本对中国资本进入的抵制。而在南部非洲这样的地区,中国在这方面所受到舆论和实际压力更为沉重。对此,我们必须有充分清醒的认识,一方面要坚持不懈地继续进入,在进入过程中不但提高经营能力,并做好形象塑造方面的工作,另一方面则要寻找与其他资本合作的机会,这既可以减少对方的疑虑,也可以分摊风险。
其次,南非的特殊地位使其视南部非洲为己物,对中国在南部非洲矿业领域的活动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疑虑。南非的经济实力在非洲范围内可称超强,在世界范围内也占有重要地位,这使得南非长期具有优越感,自认是非洲大陆的代表者,更是南部非洲的引领者和“发动机”。应该说,这并非全是虚妄,南非确实有一定的底气。我们应利用南非的这种地位,以其为平台或载体在南部非洲的矿业领域开展活动,使其对区域性交通运输、金融、贸易、劳工等网络的控制能为我所用。同时,我们也应充分注意并照顾南非在南部非洲的实际利益和表面上的地位,特别是在博茨瓦纳、纳米比亚这些与南非相邻、受南非控制很深的国家,应承认而不是去挑战南非的特殊利益诉求。
再次,南部非洲矿业领域的复杂关系网将使中国在南部非洲矿业领域活动的复杂性增加。近年来,外界对中国在非洲活动的又一批评是中国在非洲资源领域的活动不透明。2010年在天津举行的矿业大会上,世行官员提出了所谓的中国矿业在非洲投资的“五条原则”,指出(实际上是批评)中国在非洲的矿业投资应透明,
并采取“合理”和“正确”的行动。(19)这实际上是一种“欲加之罪”的做法。根本的原因在于,大部分非洲国家目前的政治经济情况决定了这种行为方式有存在的必然性。少数人士控制矿业利益和区域性的“灰色力量”影响矿业活动目前在南部非洲是一个现实,必须承认这一现实并采取相应对策。
第四,南部非洲部分国家和地区的不稳定形势对中国在南部非洲矿业领域的活动始终构成一种风险,无论是从财产安全角度还是从人身安全角度。2012年年初发生的中国工人在苏丹被反政府武装绑架的事件再次引起了关于中国海外利益和海外人员保护的热烈讨论,事实再次证明这已经是我们在像非洲这样的地方开展活动所不可回避的一个挑战。目前在南部非洲,除刚果(金)的冲突激烈度较高外,其他地方的形势都属可控,但发生影响中国利益和人员安全的小规模和局部事件的可能性仍然很高,对此必须做好教育和防范。而对于某些国家如津巴布韦可能出现的政治变动,也要从长远的视角进行评估,处理好与相关国家各方力量的关系。
四、结语
从中国方面来看,非洲已成为中国矿产资源需求的一个重要供给地,这种重要性将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持续。目前,除中国有色、中钢、云南铜业等国有企业在南部非洲从事矿业经营外,还活跃着众多民营矿商。从非洲方面来看,已有人认识到中国不断增长的经济对非洲矿业发展来说是一个机遇,他们认为中国的旺盛需求、投资能力以及与非洲国家特殊的关系将有助于非洲矿业乃至整体经济的发展。但与此同时,南部非洲本身和某些国际势力又认为中国应该承担诸多责任,通过与南部非洲开展良性合作来促进自身的利益,也推动南部非洲本身的发展。无论如何,中国与非洲特别是南部非洲的矿业合作是一件双方都有期望的事,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可深挖的机会。对此,我们应充分利用。但是,必须考虑各种可能面临的挑战,在从中国对非战略总体的框架下来定义和保护自身利益的同时,也要从南部非洲矿业发展的独特性出发来思考对策。
注释:
①本文所指的南部非洲是指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SADC,Southern African Development Community)意义上的南部非洲,共包含15个国家:安哥拉、博茨瓦纳、刚果(金)、莱索托、马达加斯加、马拉维、毛里求斯、莫桑比克、纳米比亚、塞舌尔、南非、斯威士兰、坦桑尼亚、赞比亚、津巴布韦。
②本段主要参考杨立华主编:《列国志·南非》,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7月版,第8-9页。
③刘海方:《列国志·安哥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10月版,第19页。
④本段数据均来自“南部非洲资源观察机构”报告,见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Impact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on Mining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09。
⑤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Impact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on Mining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09, p. 69.
⑥本段数据均来自“南部非洲资源观察机构”报告,见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Impact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on Mining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09。
⑦本段数据均来自“南部非洲资源观察机构”报告,见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Impact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on Mining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09。
⑧本表根据“南部非洲资源观察机构”报告制作,见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Impact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on Mining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09。
⑨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Impact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on Mining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09, p. 45, p. 65.
⑩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South African Mining Companies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10, pp. 26-28.
(11)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South African Mining Companies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10, p. 29.
(12)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South African Mining Companies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10, p. 35.
(13)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South African Mining Companies in Southern Africa, Johannesburg: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2010, p. 293.
(14)Fredrik Sderbaum,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Regional-ism: The Case of Southern Africa,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04, pp. 105-106.
(15)津巴布韦现执政党称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爱国阵线(ZANU-PF,Zimbabwe African National Union-Patriotic Front),由ZANU结合其他党派改组而来。
(16)所罗门·穆菊茹在自己农场上被烧死,截至2012年2月仍原因不明。其妻乔伊丝·穆菊茹(Joyce Mujuru)也是津巴布韦解放功臣,截至2012年2月仍担任津巴布韦副总统。
(17)Gerard Prunier, Africa′s World War: Congo, the Rwandan Genocide, and the Making of a Continental Catastroph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p. 217-218.
(18)Gerard Prunier, Africa′s World War: Congo, the Rwandan Genocide, and the Making of a Continental Catastroph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 215.
(19)Ngozi Okonjo-Iweala, Promoting Smart and Responsible Investment in Africa, , 16 November 2010.
(20)Paul Jourdan, Africa's Mineral Resources: What Must Be Done to Make Them Drivers of Development? In Moeletsi Mbeki(ed.), Advocates for Change: How to Overcome Africa's Challenges, Johannesburg: Picador Africa, 2011.
(21)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 China and 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Management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 projects, 12 August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