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王熙凤的言语会话分析

摘　要：：《红楼梦》具有非比寻常的艺术价值，它讲述的是一个封建大家族的兴衰史和一个无望的爱情悲剧，在题材上没有创新之处，但是它的对话语言艺术及其精湛。本文用语用学中的会话合作理论、言语行为理论、关联理论的交叉使用来分析《红楼梦》中王熙凤的言语。通过对本文所选会话片段的分析，发现人物对话并不总是遵循会话合作原则,交际双方往往会根据语境背景交叉使用更多的会话原则。

关键词：王熙凤 会话分析 语用学

　　自《红楼梦》问世，红学研究走过了一段漫长而曲折的道路。近三十年来，人们从不同的角度研究《红楼梦》，揭示其文学、美学、哲学、文化学、民俗学等方面的价值，涌现出文艺美学、比较文学、心理学、神话学等多种研究方法。还有对《红楼梦》语言的性质和构成及其方言、《红楼梦》词汇、对具体句式的研究、隐喻、称谓语、委婉语的研究、英汉译著的对比研究等，也有用会话原则对宝黛对话进行研究，但对王熙凤的言语研究较少，本文就从会话原则和言语行为理论出发，分析她的比较典型的言语会话。
一、从间接言语行为看王熙凤的言语
　　间接言语行为理论是在言语行为理论的基础上提出的，而言语行为理论是由英国哲学家奥斯汀(John Austin,1962)开创的，美国语言哲学家塞尔(John ·Searle , 1969 )补正完善的从行为的角度阐释人类言语交际的一种重要理论。奥斯汀认为，人们使用语言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说话和表达一种思想，而是通过说话来实现某种目的或意图。①塞尔发展了奥斯汀的言语行为理论，并提出了间接言语行为的概念：当说话人出于某种意图不愿直接使用施为话语时，他就会采用间接的言语手段来实现某种言语行为。②如在第30回中，宝钗借戏名影射宝玉和黛玉常闹矛盾，然后宝玉去赔不是的事情。凤姐于这些上虽不通达，但只见他三人情形，便知其意，便也笑着问道：“这么大热的天，谁还吃生姜呢？”众人不解，便道：“没有吃生姜的。”凤姐故意用手摸着腮，诧异道：“既没人吃生姜，怎么这么辣辣的？”在这段对话中，王熙凤的话看似与宝黛的对话无联系，但实际上，她是用“生姜的辣辣”来形容他们三人对话中的尴尬味。凤姐的这种施事行为具有明确地话语意图，传递信息的同时也完成了说话意图。即用“生姜的辣”这种间接地言语向众人揭示了宝黛钗三者当时的尴尬关系。当然，凤姐的话不能脱离当时的语境，否则就无法理解它的言外之意了。赛尔认为，一定的语境条件下，话语意义不是词汇意义的简单相加。凤姐的话正是在听话人和自己都属于同一个言语社团且共同知晓的语境下说的，我们理解时应把字面意思和语用意思结合起来，才能达到预想的目的。
二、从会话原则分析凤姐的言语含义
　   会话合作原是美国语言学家格瑞斯1975年提出的,即会话双方谈话应该符合当时情景的要求,并且在适当的时间、为双方所接受的目的说出。合作原则包括四个准则。量的准则，指所说的话应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以及所说的话不应超出所需要的信息。质的准则，指要努力使所说的话是真实的，它包括两条次准则：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相关准则，指所说的话要有关联。方式准则，指所说的话要清楚明白，它包括四条次准则：避免晦涩、避免歧义、避免啰嗦和要井井有条。③在实际言语交际中，话语的含意往往不仅仅是其字面意义。说话人往往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中某条或多条准则，以产生某种隐含的意义，即会话含意。
　　在第22回中，王熙凤评价一个戏子长得像她们中的一个人，说：“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她只说那戏子像一个人，而没有具体说出像哪个人。从下文可以看出，她指的是林黛玉。但是因为林黛玉性格敏感多疑，而戏子在当时又是地位极低的一类人，所以她故意没有明说，以免得罪林黛玉。因此，王熙凤所说的话没有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违反了量准则的第一条次准则即说话人所说的话应包含当前交谈目的所需的信息的量。
　　在第74回中，凤姐带着王善宝家的去搜查丢的东西，王善宝家的在黛玉处搜出两副宝玉换下来的寄名符儿，就说：“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凤姐笑道：“宝玉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况且这符儿合扇子，都是老太太和太太常见的。妈妈不信，咱们只管拿了去。”凤姐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凤姐的话违反了量的准则中的第二条次准则，即要求所说的话不应超出所需要的信息。而在这段对话中，她除了所需信息外，还加上了“往别处是正经”“况且这是老太太和太太常见的”这一额外的信息。通过违反量的准则中的这条次准则，凤姐表现出自己对贾家人和事物的熟悉，显示老太太对自己的喜爱，也体现出自己的地位不同别人。
　　在第16 回中，贾琏和林黛玉回来后，谢凤姐的辛苦。凤姐道：“我那里管的上这些事来！见识又浅，嘴又笨，心又直，人家给个棒槌，我就拿着认做针了。脸又软，搁不住人家给两句好话儿。况且又没经过事，胆子又小，太太略有点不舒服，就吓的也睡不着了………”违反“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的原则，凤姐其实是想借这样说，来让大家推导出她自己精明能干，有见识又会办事的会话含义来。在第12回中，贾瑞来见王熙凤，凤姐笑道：“果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蓉儿兄弟两个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是两个糊涂虫，一点不知人心。”按照Grice的观点，我们把通过话语所传递的内容分为两大范畴：直截了当地说出懂的内容和含蓄隐晦地表达的内容。话语的“直说的内容”和“含蓄的内容”的区别相当于“字意”和“用意”之间的区别。前者的言语行为是直接言语行为，而后者为间接言语行为。其实凤姐的用意是贾瑞才不是明白人，比不上贾蓉兄弟，这样说既违反了质的原则，骗贾瑞按时赴约。可见凤姐的狡猾与狠辣。只是贾瑞没有理解她的用意，把字面意思看成了会话含义。以致于丧命。
　
三、从关联角度看凤姐的言语含义
　　20世纪80年代中期，斯珀波和威尔逊联合提出了具有重大解释意义的认知语用学理论—关联理论。关联理论认为言语交际是一种明示推理过程。就交际者而言，交际是一种明示过程，交际者通过对交际对象认知状态的假设明白无误地表达出交际意图，明示是交际者的行为，推理是交际对象的行为，就交际对象而言，交际是一种推理过 程，交际对象要根据交际者提供的信息结合具体的语境推断出交际者的交际意图。④
   在第30回中，宝钗借戏名影射宝玉和黛玉常闹矛盾，然后宝玉去赔不是的事情。凤姐于这些上虽不通达，但只见他三人情形，便知其意，便也笑着问道：“这么大暑天，谁还吃生姜呢？”众人不解其意，便说道：“没有吃生姜。”凤姐故意用手摸着腮，诧异道：“既没人吃生姜，怎么这么辣辣的？”宝玉、黛玉二人听见这话，越发不好过了。从当时情景语境来看：贾宝玉和林黛玉发生口角，两人和好之后，被凤姐拉到贾母那里，碰见宝钗，贾宝玉于无意之中话语奚落了薛宝钗，“宝钗因见林黛玉面上有得意之态”，黛玉问：“宝姐姐，你听了两曲什么戏？”凤姐不知道前一段情景，又不通今博古，只能通过三人的表情来猜度宝钗的话里有文章。看上去是替宝、黛解围，而她的话实际上是新信息加旧信息，使宝钗的话语产生更强的语境效果，达到最佳关联，把宝钗内含挖苦的真谛进一步点破，使宝黛“越发不好过了”。
结语
   本文运用语用学的相关理论，分析人物王熙凤的会话，品味其平淡而机智的语言艺术。运用动态的语用角度分析人物对话，《红楼梦》通过人物对话来“以言行事”的写作技巧值得我们学习和更深的探讨。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高鹗. 红楼梦[M]. 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
[2] 赛尔.《表述和意义：言语行为研究》[M]. 上海：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
[3] 何兆熊. 新编语用学概要[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4] 何自然. 当代语用学[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5] 斯珀波,威尔逊. 蒋严译.《关联：交际与认知》.[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6]　奥斯汀、顾曰国.《如何以言行事》[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①奥斯汀、顾曰国.《如何以言行事》[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②赛尔.《表述和意义：言语行为研究》[M]. 上海：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

③ 格瑞斯、顾曰国.《言辞用法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④ 斯珀波,威尔逊. 蒋严译.《关联：交际与认知》.[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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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刘景景（1988.1~），女，河南林州，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1级研究生，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