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时尚画报现在时
铜版纸,厚重挺括,金属光泽,经久不毁,堂皇富丽,塑成金身的纸,纸中之尊,既是财富及尊贵的最好隐喻,又是其闪现之处。从民国时代《良友画报》《电影画报》《摄影画报》等画报,传下铜版纸时尚富有的血统;共和国时代,《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等画报,又赋予铜版纸以政权的威严。基于自身的特质和历史性,铜版纸取得了贵重与时尚、权威与权势的精神意义,成为社会中的象征物,时尚与权力、财富也越来越趋同于“铜版纸表达”,以铜版纸存在。今天,越来越多的报刊和书籍使用铜版纸,周刊月刊基本上没有不使用铜版纸的,即使是县邑小城举办的广告杂志,也普遍“全铜”。
作者:孙曙
新世纪以来,在新闻、文化(影视)、体育、生活这四类铜版纸报刊大类中,生活时尚类发展最为迅猛,报亭上花花绿绿琳琅满目数十种,周刊类报纸北京有《精品生活指南》《风尚志》,上海有《外滩画报》《上海壹周》《申江服务导报》(后两种夹以彩印新闻纸),广州有《城市画报》《周末画报》;杂志北京有《时尚》系列、《瑞丽》系列、《时尚芭莎》系列、《时装》系列、《男人装》、《嘉人》,上海有《服饰与美容》《世界时装之苑》,广州有《Mangazine名牌》《魅力先生》等等。生活时尚画报已成为铜版纸报刊的主体,每期报纸多的达上百页,杂志多的达五六百页,重的超过两公斤,这些越来越厚叠的画报,构成铜版纸帝国。而且,越来越多的资金投过来,不断有画报在试刊,铜版纸帝国和中国经济一样在扩张。
“城市·City”,这几个字每期都Logo一样标注在《上海壹周》的刊名下。确实,无论是资讯、采编、广告、读者,这些铜版纸画报,都极度依赖城市,特别是北京上海广州等大都市,依赖中国飞速的城市化进程以及飞速积累的财富。铜版纸帝国,既在建构、组织以资本与财富为中心的新秩序,又成为这种秩序的象征。
铜版纸话语之一:身体的生产
铜版纸是有景深的,它的厚度、坚实、堂皇以及巨大的奢适的寂静就是其深广的空间。如果比拟的话,就如五星级宾馆高大奢华的大堂。这些铜版纸画报,正是新兴中国的大堂、新兴阶层的大堂,或者说,这些铜版纸画报和五星级宾馆大堂互文与共建。稀少的文字,巨大的空白,画报的每一页打开豁然奢阔的空间。空间的占有显性的是财富与权势,画报空间的占有者——身体,正是作为财富与权势在显示。虽然生活时尚画报的触角是多方面的:服饰、美容、塑身、旅游、美食、珠宝、豪车、移民、影视娱乐、艺术及收藏、婚姻两性等等,但这一切的主体是身体,它们围绕与凸现的中心是身体。身体是画报、是铜版纸的中心。
生活时尚画报的身体中心,正是现代社会身体符号化的体现,是现代社会的转型之一。在市场社会、消费主义下,身体不但越来越商品化,而且在政治经济学意义上也越来越符号化,社会的权力话语转换为身体的规训与生产、建构身体的秩序。其历史原因一是资本主义的发展,罢黜了财富与权力封建性的存在与表达方式,“地主”“领主”“庄园主”等消失了,金融资本主义推动下,财富与权力不再依附于土地等固定的不能移动的实体,越来越转化为纸币支票账户品牌这样的符号化象征物,因而财富与权力的秩序也在符号化地重新建立。身体作为财产与权力拥有者的“自我”唯一分离不开的实体,自然承担了让财产与权力显形的责任,身体文化与社会的属性增强,越来越成为资产与权力的符号,成为其象征物,财富与权力的秩序在身体上建立。其原因之二是城市化的加速,现代交通、通讯技术与产业的发展,带给人们自由以及更为密切的人际交往,个体的生活越来越被抛入彻底的流动性和公共性之中,人们越来越依赖“看见”,“视觉成为当今称霸城市社会性的感官”[1],这一方面带来齐美尔所说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令人惶惑不安的这种惶惑状态,令人面对生活百态产生一种迷失感、孤立感,四处碰壁”[2],另一方面也形成了“聚焦”的视觉性社会中心,社会在以能否“被看见”“被聚焦”形成秩序与等级,对视觉的占有成为财富与权力的新的存在与表达方式,身体自然被推到社会的前台,这随处漂流无依无靠的身体由于被凝睇而固定,有了实体性和存在感。“是好女人,也是好看的女人”、“要做好女人,也要做好看的女人”(《瑞丽·时尚先锋》2011年第5期),这几句口号,正是这个世界已经转变为视觉世界的最好说明,不被看见就不存在,这个社会正在以“看”为中心、以“可看”的身体为中心重建。铜版纸画报及其奢华空间中的身体,正是吸引社会视觉的聚焦点,一页页画报,一个个预设了大众仰慕的豪华身体的视觉镜头,是社会的峰顶,保证并突出着这个社会的上流与统治层的地位。
铜版纸的生活时尚画报,正是在生产与组织身体,建立这个世界“身体中心”的权力秩序与结构。身体在显示财富与权力的等级与秩序。首先它以高端奢侈品包裹身体,制造出上流身体,确立身体秩序的结构性高端,同时以预设的仰慕的大众目光和对“时尚贫困”(对时尚懵懂无知荒谬出错者及贫穷无力购置和关注者)的庸众的排斥、确立身体秩序的底层。由于人类视觉所限,人们能够看到的只是表层身体,只能看到面孔、皮肤、体型、毛发、姿态、表情,以及身体的附属品衣着、配饰、钟表等,以及身体的近身处所汽车、摩托、家居等,这些都可视作“表层身体”,在身体权力化的符号意义体系里,人们以表层身体来区分等级,个体的特征与饱暖的生理要求被搁置,财富与权力给身体形成镀层,耀眼贵重的身体镀层形成了上流(高阶[3])身体。画报中神采熠熠的身体,是Gucci、LouisVuitton、Dior、CalvinKlein、GiorgioArmani、Boss、爱马仕、蒂芙妮、卡地亚、劳斯莱斯等等一层层镀出来的,奢侈品镀出权力之躯。这些镀层物质,也以品牌的形式符号化,品牌符号累加着身体符号。而镀层之下的身体,那个血肉之躯被无视、如同不存在,铜版纸的身体在泯灭真正的身体,抹去它,从而抽象成符号,权力与财富的抽象符号。身体的商品属性,经济属性进一步强化,身体的财富属性被证实被确凿。身体的技术,就是财富增值的技术,打造身体也就是财富的扩张,比如对丰胸的强调,女性身体既然成为财富,巨乳亦即巨富,男性对此的贪婪与占有炫耀,也即是在炫富,所以,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说:隆胸是资本主义广告惹的祸[4]。铜版纸中的身体技术,也就是资本经营技术,它鼓动人们经营自己的身体。
身体秩序、身体的权力结构,依然是富裕统治着贫困,它制造“时尚贫困”,以身体的奢侈品镀层建立权势,另一方面它还制造“身体贫困”,将众多的身体打入不良与低劣,用规训、惩戒制造身体。对女人,它确立“小脸”“瘦身”“瓷白”专制,以《瑞丽服饰美容》为例,2012年,第4期有专题《血型减肥食谱怎么吃都不胖》、《读者爱用瘦身品大公开》,第5期有专题小清新“甜美优质女孩”、第6期有专题《1分钟学会的塑身法》,第9期有专题《必胜的局部减肥》,第11期刊登专题《破解30套显瘦约会装》,第12有专题《锁定party装开始减肥》,要求女性达到“纤细手臂水蜜桃翘臀万人迷美腿骨感美背”。在第6期《快速打造最上镜小脸》专辑中,宣布了V字脸美人的统治,方脸、倒三角脸、圆脸、长脸等被审查为全部不合格,需要管制,它们都得屈从。在《瑞丽时尚先锋》2011年第5期《精密计算的初夏美容》专辑,也大谈对方形脸、圆形脸、长形脸、正三角形脸的美容修补。对男人,你看到《在健身房管好你的大油脸》(《型男志》2011年12期)这样的标题,你就知道大油脸是被统治的要改正的。在《古铜色荷尔蒙》(《时装男士》2011年第7期)中,规定男人的身体要有“结实的肌肉、紧致的轮廓”之外还要有古铜色。它也给小白脸一席之地,在《反骨亮肤》(《时装男士》2011年第5期)中确立要么“黑里帅”要么“小白脸”的原则,赋予小白脸精致、有品位、睿智:“小”是因为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白”意味着不用曝晒在阳光下辛苦打拼,“脸”则代表了拥有诸多露脸机会的社会应酬。至于结实的肌肉,它在《成为肌肉男的四个预期》(《时装男士》2011年第8期)中规定;8块腹肌40cm的上臂,52cm的大腿,105cm的胸部,80cm的腰围。它要求女人修剪自己私处毛发以不失礼(《时尚COSMOPOLITAN&BEAUTY》2012年第1期),它要求男士脱毛以使汗毛“顺服、自然、有型”(《时装男士》(2011年第6期)。够狠!绝大部分男人女人陷入贫困线以下,这就是身体的统治秩序。统治,是1%对99%的专制。铜版纸帝国因而也是剥夺者的帝国。底层的生活场景和劳动是被排斥在铜版纸之外的,农民和产业工人沉默在黑暗中,《瑞丽男人风尚》2011年第12期倒是出现了手拿电钻的青年男人,但那不过是《科技DIY工具她想要的你都行》,一个白领或者富二代的耍帅。铜版纸坚实不毁,铜版纸上的身体充满魅力活力,女性画报在讲《防老重于抗老延长肌肤青春期》(《服饰与美容》2011年11月),男性画报也在念叨《年轻不设防——从头到脚青春礼》,要保养抗老(《时装男士》2011年第6期),这是身体财富的保值。虽然83岁的达芙妮?塞尔夫屹立在《服饰与美容》(2011年11期),但铜版纸的身体总体是驱除衰老与病残,没有他们的份,歧视也是统治,这也是铜版纸的身体秩序。在身体统治的秩序下,它在建构社会差别,社会底层的人们更加贫困。而且,这种贫困是向所有人罩压的,让你陷入一觉醒来被时尚抛弃而一无所有的沮丧与惊恐之中,这是一种精神性的剥夺与统治,对所有人的统治,身体的时尚专制在建立新的奴隶制。
铜版纸上模特闪耀,高大匀称光滑的男女青年,各种奢侈品包裹着,露出高高在上的自得与冷淡以及睥睨一切目中无人的傲然,虽是猫步却横冲直撞大步向前。模特其实一无所有,是奢侈品的临时寄主,本质上,它们和奢侈品是不和谐的,奢侈品在他们身上,却有财富无形的手在从他们身上剥离,他们是僭越者,所以他们在模仿权力,模仿权力的威严与冷漠,以此来取得和奢侈品的一致。因为这种模仿,他们成为身体符号,自我空洞,只剩奢侈品的所指。模特是身体秩序的表演者,他们和枪炮一样是统治工具,他们也是资产者治下的被剥夺者,连人格都被抹去。黄金从来不是黄金的主人,这些流光溢彩的身体是被役从的,背后的主宰是资产和权力,人类发明出来却被其奴役的资产与权力,空洞的无人称的无人能驾驭的资产与权力,没有人的理性与感性的资产与权力,它随时附身又随时撤离,翻天覆地,奴役着人们。
但是,虽然是中国的时尚画报,中国的身体却很少。因为这个身体的秩序是引进的,是和现代化一样横移过来的。东方世界现代化的过程就是西化的过程,这在生活方式上尤为突出,从长袍马褂变革为西装革履,钻石名表洋酒豪车等生活用品的西式,它的等级秩序与权力话语自然是西方的,它显示了所谓“我和你,心相连,同住的”地球村的世界秩序,是西方中心的秩序,生活的样板与时尚都是西方的,因而,我们在生活时尚画报上看到的身体基本上是欧美的以及东方的西方(西方之下的第一等级)日韩系。画报中的奢侈品原版广告所有的模特,几乎都是欧美系的,中国人的身体即使出现,展示的也是西方,是西方谱系中的东方身体,周迅杜鹃等如果剥除掉身上的西方品牌,一无所有,一无所依。《嘉人MarieClaire》《时尚健康男士版》《Vogue服饰与美容》《健康女性Women’sHealth》等画报,本身就是西方资本的合作者,是欧美刊物的翻版或改版。像瑞丽系的《瑞丽服饰美容》《瑞丽时尚先锋》《瑞丽伊人风尚》封面及内页大都是日本模特,烫发染发卷发西化的日本模特。这是这个世界的身体秩序,这个统治秩序中,中国人的身体话语权微弱,处在被支配地位。
所以,铜版纸帝国在生产身体,生产这个世界的社会差别与国际结构。如果你要强调肉体的身体“受之父母”,那么,它就是在进行身体的再生产,从而是阶级的再生产和国际秩序的再生产。
铜版纸话语之二:性
身体是社会的,是文化的,是纠结在政治经济语义场的,但身体终究是肉体的。和任何专制一样,身体统治,也不需要统治对象有独立的个体与人格,需要的是望风披靡的消费群;不需要理性与大脑,需要的是盲从。专制技术致力于将统治者工具化,以使其盲目忠诚。将身体更多地指向本能,激发本能,将人们降低为本能动物,或者动物都不如的被掌控的机器,这是身体统治技术。
在铜版纸帝国,身体景观的图像不停刺激人的官能享受。身体是有性别的,铜版纸中的身体更是充满性意味,青年男女半遮半掩或者干脆裸露,身体图像的裸露和身体在文字中的裸露。很少有一期铜版纸用不上“性感”与“诱惑”这两个词,这边是女性《都市新性感点亮盛夏季》(《瑞丽伊人风尚》2011年第5期),那边是男性《运动性感正流行》(《时装男士》2011年第7期);这边是《展现身体的终极性感》(《时装男士》2011年第6期),那边是《应采儿强势性感》(《时装男士》2011年第8期)。铜版纸中的男女身体本来就已经有了公共性,又都是在敞开着,总是以身体的部分袒露大面积袒露来带出整体裸露之势与欲望,演绎成性展示与性挑逗。
这样的开放的性,必然而至的是寻欢作乐,它炮制性幻想“而成熟与稍不良感,就是女人眼中的性感。她期待着穿着这样皮衣的你”。——因为许多女人都有过被温柔地强暴的幻想(《男人风尚》2011年第12期)。铜版纸的这个世界就是纸醉金迷的欢场性的开放,还带来了性技术的引入与发展,这也成了上流的标志,比如前面提到的女性用口为男性戴安全套,比如《健康女性》杂志的两性板块登载“不一样的快感”,引入肛交。身体在向官能完全敞开,越来越深地陷入,而人们的个体与自我在丧失。
铜版纸话语之三:消费主义的左右逢源
铜版纸打开一个奢靡的世界,刺激人们的消费欲望和官能欲望。它是基于消费主义之上的物质主义、享乐主义、官能主义的。但它也会与时俱进地将各种风头的思想潮流揽进自己的话语。
它一面《开展海洋保护活动》(《瑞丽服饰美容》2011年第5期),宣传《绿色在行动》(《时装先生》2011年第4期),大谈环保、生态、公益、有机;一面又力推奢华皮草“一件皮草可以带来高雅的品味和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场”,“薄纱从奢华的白色狐狸毛混搭的水貂皮草中不经意地滑出,与高跟鞋和钻石项链一起营造耀眼的女王风范,顷刻给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感”(《服饰美容》2011年第11期)。它一面确立现代女性的独立,吕燕说她在美国见到的一位市场高层:“她穿着一件白衬衣,系着一条带有金属铆钉的腰带,裤脚挽起,很职业又非常有个性,我觉得她酷极了”(《服饰美容》2011年第5期);一面又强调“派对场合,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穿着品味。聪明的女人会根据不同的TPO选择适合的时尚造型,让男人产生不管带到哪儿都很有面子的感觉”(《瑞丽伊人风尚》2011年第5期),强调女人对男人的依附。它一面强调自然,它一面迷信科技,相信“科学是性爱第一生产力”(《健康女性》2011年第9期),相信“保养品的科技含量”(《瑞丽伊人风尚》2011年第10期),推荐肉毒素透明质酸一针美容(《时尚COSMOPOLITAN&BEAUTY》2012年第1期)。它一面《定制奢华梦想》(《伊周》2011年12月13日),确立“新世代上流美”(《申周刊》2011年3月23日),以奢华为荣以高端傲人;一面也关注民生关注底层,它报道“占领华尔街”,视线扫描到钱云会案、高铁温州事件、强拆等(《魅力先生》2011年第3期)。它一面提出《谁来拯救日渐阴柔的男性时尚》(《青年与社会》2011年第4期),反对娘娘腔;它又《玩·无定“性”》(《魅力先生》2011年第8期),男模穿女装,玩一次无定性的游戏,它提议90后美型男野兽男兼具,当美型男风情万种,当野兽男雄性十足,“你我,雌雄……一切只剩下暧昧……”(《魅力先生》2011年第1期)。它一面是吃喝穿戴声色犬马,一面也透入文化艺术,它的影像中也有卢西安·弗洛伊德、帕拉、春上村树等,它甚至进入思想,一本叫《优雅·瞬》的杂志就宣告自己是“一本有态度的人文时尚男刊”,它发表“致一个没有悲剧的民族和一个承受悲剧的心灵”这样的文章(《优雅·瞬》2011年第9期)。
铜版纸的声音似乎是多元的,还能发出生态主义、女性主义、文化保守主义、酷儿、社会民主主义、马列主义、民族主义、公民运动等等声音。中国当前思想界与民间,左的要求公平正义右的要求自由民主,左右势不两立抵牾攻讦,决策者左右为难左右不是,铜版纸话语倒显得包容并蓄左右逢源。它借帕拉之口说:我不是左派也不是右派(《周末画报》2011年12月17日)。看起来这是一种稳健平实的务实态度,不扛旗不争论,“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左右逢源,无所不在,无所不容,它什么都是,它什么都有。其实是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它归根结底就是消费,就是享乐,以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的一体征服生活世界,其他无论什么主义都是它的工具,它以消费主义包举一切,让一切归顺于它,因而就在消弭一切,取缔一切,毁灭一切,用消费主义毁灭一切,毁灭思想,毁灭个体。
在电子技术与网络产业的冲击下,纸质传媒、纸质出版日渐衰落,但铜版纸出版却日益红火,它建立的生活样式就是消费与享受,它倡导“三S”(《时装男士》“Steady、Sophisticated、Sharp”即从容、睿智、品质),它倡导都市精英们的蓝色“三D”生活(《城市画报》“Dream、Dynamics、Discovery”即梦想、动感、探索),它欢呼“白领力量大”(《申江服务导报》2011年9月14日白领别册),这是中产阶级的中国编织的又一个伊甸园的幻梦,这种消费主义的幻梦虽然也在消解政权的管制,但它确立了新的专制新的上帝,这个伊甸园的上帝就是资产,是资产之威权,这个上帝用“及时寻欢作乐当下”给人们洗脑[5],使之成为资本和权力的役从,它把人们简化为身体,简化为外表,简化为工具,简化为一个消费符号,一个没有个体独立性的复数符号[6]。它刊登出的读者来信,要求“能够介绍一些现今欧美中产阶级男士的生活理念,对家庭、对社会、对环境的一些做法,因为现如今的中国社会还是略显浮躁”(《时装男士》2011年第2期),“要更多引入欧美潮流,因为很多人看到欧美模特就会觉得非常的国际化,认为很有feel”(《时装男士》2011年第9期),铜版纸认为自己任重而道远。
人类依然需要走出伊甸园。
(作者单位:盐城高等师范学校)
[1][2][6](法)大卫·勒布雷东,《人类身体史和现代性》,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年8月第1版,156页,156页注,306页。
[3]高阶即高级,《瑞丽时尚先锋》2011年第5期在“运动风日装好姿态”专题中,第三部分“靠搭配,普通运动装也能晋升高阶运动风”,其下有文字说明:聪明地利用衣橱里现有的运动装单品,穿出高级运动感,充满挑战也诱惑力十足。
[4]埃菲社加拉加斯2012年1月4日电,《查韦斯:隆胸是资本主义广告惹的祸》,《参考消息》2012年1月6日第8版。
[5]央视主持人芮成钢2011年11月5日发微博,质疑全球钻石代理商戴比尔斯公司:“钻石不是黄金,难以保值升值,它不过就只是碳而已”,“戴比尔斯公司DEBEERS花了20年时间终于让中国女人相信:钻石的克拉数是爱情的象征”,斥责钻石机构对中国女性进行洗脑营销。此前,他在自己微博发动网友投票评出十大恶俗奢侈品牌。对中国日盛的消费主义,已引发众多批评。本文来自《中华文化画报》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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