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的重要性：学校白皮书2010》的解读

 2010年11月，英国联合政府教育部颁布了学校白皮书《教学的重要性：学校白皮书2010》(The Importance of Teaching: The Schools White Paper 2010)。这是英国卡梅伦联合政府在执政后颁布的首份全国性教育报告，规划了联合政府教育新政的蓝图，标志着英国力争创建世界一流的学校教育体系的教育发展愿景进入实质性改革阶段。
    一、学校白皮书出台背景
    早在2010年5月，英国联合政府在其公布的联合施政纲领中就提及要对学校教育进行全面的变革。施政纲领指出：“我们需要改革我们的学校制度，以解决近年来不断凸显的教育不平等问题，并赋予家长和学生更大的权力选择好学校。我们希望确保课堂上良好的纪律，优质的标准和最高质量的教学。我们同时认为，国家应帮助家长、社区以及其他团体一起创办新的学校，来改善学校教育制度。”[1]
    总的来说，联合政府之所以要对基础教育进行全面改革，是迫于近年来英国教育整体质量持续下滑的形势。一方面，英国教育的全球竞争力下降。突出表现为英国在国际学生评价项目(PISA)中的排名持续下降。另一方面，英国教育内在发展失衡。主要表现为教育不公平现象突出，教育公共投资不足，学校教学质量每况愈下，优秀教师流失严重，学生行为习惯失范等。
    在此情形下，民众对政府疲软的教育政策的批评络绎不绝，社会各界要求对基础教育学校体系进行全方位改革的呼声日益高涨。联合政府上台后将教育列为政府工作的关键议程之一,《教学的重要性：学校白皮书2010》随之应运而生。
    
    二、全面改革学校教育的举措
    学校白皮书指出，改革的目标是创建世界一流的学校教育体系，为国民经济长足发展提供坚实的基础，确保英国在未来的全球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为此，联合政府将从促进教师专业发展、提高校长领导素质、推进课程评估改革、创建新型学校制度、加大学校经费投入等几个方面来着手推进基础教育阶段学校教育体系的全面改革。
    (一)促进教师专业发展
    白皮书认为：“教师素质是影响学校办学质量的最重要因素，决定着学生成就的好坏。”[2]因此，政府将通过改善师资、促进教师专业发展来提高学校办学质量。
    1、提高教师从业资格标准
    卡梅伦首相与克莱格副首相在联合签署的白皮书前言中明确指出：一个学校体系的质量不会超过其教职员工的质量，创建世界一流的学校教育体系必须要有世界一流的教师队伍作保障。[3]为此政府部门将从三个方面来改善师资队伍建设，提高教师从业资格标准：
    其一，扩大“教学优先”(Teach First)项目。联合政府在任期内将扩大“教学优先”项目的财政支出，为承诺毕业后将担任教师的在读优秀学生提供经济补助或代偿助学贷款，以吸引更多的最优秀的毕业生、尤其是紧缺专业的最优秀的毕业生投身教育事业。
    其二，实施“教学后补”(Teach Next)项目。政府通过提高教师待遇来吸引其它行业领域经验丰富的优秀人才跳槽转投教育行业。“教学后补”项目于2011年开始实施，预计到2013年9月，该项目能够完成200名高素质的转业教师的招募、培训和安置工作。
    其三，开展复员军人支教计划(Troops to Teachers' Program)，鼓励退伍复员军人从事教师职业。政府将为那些技能和经验合格、甘愿担任教师的退伍人员支付学费以帮助他们接受教育，达到合格的学历水平，进而顺利通过教育学研究生认证。
    2、改革教师培训和发展机制
    一方面，改革新任教师培训制度，提高教育学研究生认证准入门槛，减少对新任教师职前培训的财政支出，更加突出新任教师的在职培训，着重提升新任教师的数学教学技能、课堂行为管理技能等核心教学技能。另一方面，整合培训学校(Training School)和教学学校(Teaching School)，创建覆盖全国的新型教学学校网络(a new national network of Teaching Schools)。[4]
    与此同时，借鉴芬兰、美国等国家已经实行的高等院校参与教师培训项目的成功经验，联合政府将邀请部分拥有丰富的教师职前培训经验的高等教育机构创办大学师范学校，以充分利用大学优质教育资源来培训技能精湛的教师。大学师范学校还肩负着沟通高等教育和基础教育的桥梁作用，使得最新的学术研究创新成果和学校一线教学密切联系，从而提升学校教学质量。
    3、保护教师合法权利
    当学校想要吸引优秀人才从事教育工作时，没有什么比处理学生的不良行为更为重要了。因此，教育部门将强化任课教师的权威，简化教学管理程序，赋予任课教师更多的权力。此前，任课教师仅有权限搜查酒精饮料、刀具、武器、违禁药物和被偷盗的财物。之后，教师的合法搜查范围将扩展到淫秽读物、香烟等一切他们认为会妨害他人或违法的物品。对于那些严重扰乱课堂教学秩序的学生，教师有权裁决让他们当场离开课堂或放学后留校接受纪律教育。[5]
    当教师因处置学生不良行为而与学生产生纠纷时，不得当的司法判决严重伤害了教师群体的情感认同，并阻碍了教师群体的专业发展。对此，白皮书指出：当教师被学生控告时，将通过立法程序赋予教师匿名保护权；同时，教育部门将协同当地行政机关、内政部以及首席警官协会等组织密切关注案件，加快案件调查进度。由于即使被证明是虚假的指控也能影响教师的发展前景，因此，教育部门将引进报道限制规定，防止教师的身份被随意透露公之于众，以保护教师远离不实的指控。[6]
    (二)提高校长领导素质
    校长是学校各项工作的组织者和管理者，校长的领导素质直接影响着学校的发展。教育主管部门将着重提升校长领导素质，通过校长自身的专业成长来促进学校的稳步发展。
    1、加强校长素质培训
    国家校长专业资格认证计划是英国教育主管部门为有志于从事校长工作的教育工作者提供的培训项目，它是英国校长上岗的必备条件。然而，当前的资格认证过于强调考核校长如何执行政府政策的能力，而非关注校长有效领导学校事务所必备的核心技能。因此，国家教育学院将审查国家校长专业资格认证培训内容，借鉴工商管理硕士和公共管理硕士课程设置经验，确保培训内容聚焦于担任校长职务所必备的职业要求。[7]
    同时，教育部将继续推进卓有成效的校长成功领导发展计划，并支持第三方组织提供校长成功领导发展计划，以及大力发挥杰出校长帮带后进学校的作用。那些成功帮助其它学校改进教学的杰出校长将出任国家 或地方教育指导的职务。教育部将与国家教育学院合作，力争在2015年前将国家和地方教育指导的人数增加一倍，促使更多的优秀校长能够肩负起支持和帮助其它普通学校发展的工作，进而构建富有创造性的校际合作伙伴关系。
    2、支持校长强化权威
    教育主管部门支持校长将其权责范围延伸到校门之外，亦即赋予校长合法惩处那些在上学途中或放学途中行为失范的学生的权力。白皮书指出，学生在上学途中或放学途中的行为举止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其参与学校教学活动时的表现。只有将学校的期望延伸到校门之外，学校才有可能保持一种学生品行良好和互相尊重的文化。
    再者，支持校长采取强硬立场对抗校园欺侮行为。校园欺侮行为是英国学校普遍存在的突出问题，特别是恶劣的偏见性欺侮行为近年来呈上升趋势。教育部将逐步减少对学校的直接监管，改为辅助校长自主开发反校园欺侮的治理方案以保护弱势学生群体。[8]并且，教育部将协同“反校园欺侮联盟”等非政府组织一道为学校保驾护航，确保校长在处理校园欺侮行为时能够及时得到支持和指导。
    3、减轻校长行政负担
    教育主管部门将减少繁杂的行政指令和官僚作风，废止不必要的职责、手续、监管，尽量使学校免于遭受外在强加的负担，给予校长更多的自由去规划学校的发展方向。例如教育部正审核现行的教育督导条例，替换不必要的以及大幅度删减过时的管理条例，旨在创建一套简便、高效的学校督导条例体系。在学校教学事务管理方面，教育部和英国教育标准局都不再明确要求检查书面教案，也不会硬性规定所有学校都要使用统一的国家学生进步评估材料。在学校财务管理方面，由于现行的学校财务管理标准已经沦为一项强制性的、有名无实的常规，占用了校长们太多的时间，教育部将取而代之为更加便捷有效的方案。[9]
    (三)推进课程评估改革
    调查显示，2009年大约有18万名16-18岁的英国青少年沦为不在学校、不在岗位、不受培训的“三不”人群(not in education，employment or training, NEET)。对此，教育部计划将通过推进基础教育课程与评估改革来吸引他们重返校园进而享受高质量的正规学校教育或培训。
    1、推进国家课程改革
    白皮书明确指出：“国家课程并非是所有学校都必须实施的大一统课程，而是确保所有学生都能掌握成为合格的受过教育的社会公民所必备知识的基准。”[10]针对当前的国家课程存在着过于强调统一规范、夹杂大量的非基础性知识、着重特定教学方法等诸多问题，国家课程改革将突出学生对基础学科的最基本知识或核心基本概念的掌握和理解，并准许各校结合自身实际采用不同的教学方法。
    同时，政府将为战略性学科科目，尤其是为数学和科学这两门科目的课程开发提供额外的支持。政府将增加物理、化学和生物等科目的专业科任教师数量，并提高现任教师的专业技能。教育部门还将与“物理学工厂”等学术组织合作，共同探索深化物理学科课程教学改革的途径，力争促使更多的学生能够享受到高质量的物理教学。
    2、深化学生成就评估改革
    目前，越来越多的英国学生为了应付考试而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低效的备考练习上，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提高学生的学业成就。对此，英国教育标准局将修改重考规则，统整考试科目，减少考试次数，以期降低重考率，使得教育资源能够被充分利用。同时，教育部门将深化学生成就评估改革，加大独立、客观的评估项目的实施力度，创建科学的学业成就和质量评估体系。新的评估体系将首次明确告知家长：他们的子女在学校是否成功掌握了贯穿未来职业生涯所必备的知识与技能。[11]
    3、加强职业技能培养
    白皮书援引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最近发布的报告指出：但凡就业率高的国家都设有健全的实习培训制度。但与其它国家相比，英国在为年轻一代提供适切的实用技能教育方面做得远远不够，可谓遭遇了长期的失败。教育部门表示将重构实习培训项目体系，通过提高培训水平和扩大培训项目，促使更多的职教生能够参与其中。政府承诺将支持16-19岁的职教生参加实习培训项目，该项目能为职教生提供近200种涵盖不同领域的带薪培训工作。同时，政府承诺将提高最低离学年龄：预计到2013年，最低离学年龄为17岁；到2015年，最低离学年龄将提高到18岁。[12]
    (四)创建新型学校制度
    建立现代学校制度所具备的重要意义是毋庸置疑的。纵观世界，但凡教育发展水平领先的国家都建立了一套完备的学校教育制度，而最强健的学校制度兼具自主(autonomy)和责任(accountability)两大特征。[13]联合政府表示将协同学校一道，致力于创建自主管理、权责分明的新型学校制度。
    1、扩大学校自主办学权
    充分行使办学自主权是保证学校高效运转的重要前提。对此，白皮书明确指出：扩大学校办学自主权是本届政府推行教育改革的先头重戏。政府将确保所有的学校都能免于不必要的行政干扰，并享有越来越多的办学自主权。鉴于享有自定办学方向权力的学院(Academies)发展势头良好，并取得优异的办学成果，政府在保留现有学院办学自主权基础上，赋予它们更多的自主权，如自选课程权、招生自主权、延长学时权，以充分调动学院的积极性，促使它们焕发出更大的生机和活力。
    2、开放自由学校准入市场
    开办自由学校(Free School)是联合政府拟定实行的一项全新教育举措。自由学校完全由政府出资组建，但与一般公立学校相比，它不仅享有较大的预算控制权，还可以“自由解聘”任何不称职的教师。更重要的是，自由学校有权改变学校的学期长短和教学日程，甚至可以不必依照英国现有的中小学课程标准来安排课程，其宗旨在于为不同的学生提供不同的教育、为贫困学生提供优质教育。联合政府表示要大力推广“自由学校”计划，开放自由学校准入市场，积极扶持教师联合会、慈善组织、家长团体以及其它社会机构开办自由学校。任何只要愿意推动平等和民主价值观念、能够做到尊重个人、善待环境，并且承诺反对暴力和种族主义的个人或团体，都可申请开办“自由学校”。[14]
    3、革新地方政府领导角色
    创建新型的学校制度必须构建新型的政府——学校双边关系，这意味着必须革新政府的角色定位。地方政府要充当维护家长、家庭和弱势学生等群体的合法教育权益的保障者，这是地方政府的战略性角色定位。 同时，地方政府还应充当协调者的角色，为当地学生提供综合服务，促使每一个学生都能到适合自己的优秀学校学习进而受益终生。具体言之，地方政府要大力推广学院和自由学校计划，为薄弱学校提供支持，促使它们转变为学院，鼓励当地居民、教师联合会、社区、慈善组织等开办自由学校，确保每一个适龄儿童都平等地享有进入当地所有学校的权利。白皮书指出，联合政府将赋予地方当局更大的自主权，从而促使它们能够更加灵活有效地处理教育事务。
    (五)加大学校经费投入
    由于现有的学校经费转移支付制度不够完善，各校之间获得的办学经费数额相差悬殊，进而造成学生之间所受教育质量高低有别。为此，白皮书指出：英国当前的学校财政体系需要进行根本性变革，促使其更加透明、公平和富有成效。
    1、开展学生助学金计划
    针对目前学生助学金数额有限，不能缓解贫困家庭子女上学经济压力的现状，联合政府决议开展一项新的助学金计划，争取在未来四年内尽可能地资助更多的贫困学生。为此，政府将在未来四年内每年专项拨款25亿英镑用以推行新的助学金计划。[15]这意味着校长们享有更多的经费用以提高教育质量；同时，由于经费的保障，即便在最贫穷的地区也有条件去开办自由学校。
    2、改革国家拨款分配制度
    由于原有的国家拨款分配制度不够透明和公平，一所学校有可能比条件相当的学校获得多达一半的经费。立足于学生的需要，政府将引进一套明确、灵活和更加公平的国家拨款分配标准。新标准主要结合各校总体情况，致力于满足学生们的需要，力争确保公平，为每位同等层次的学生提供数额相当的经费。
    3、确保学校经费直接到付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校发展成学院，政府将改革教育经费转移支付制度：教育经费将直接支付给学校，而不再经由地方政府中转支付。为了确保办学经费和各种专项资金能直接拨付给学校，政府将减少现有各级教育部门一半以上的活动、项目和动议，从而尽可能地避免中间环节的干扰和教育资金的浪费。同时，政府将引进独立的资金使用审计制度，督促各学校高效使用经费，确保各项开支物有所值。[16]
    三、英国学校教育改革的启示
    学校白皮书是英国联合政府综合考虑国际形势和本国国情，对未来教育的构想做出的积极反应。它对我国教育事业发展不乏可供借鉴的启示：
    1、构建现代学校制度
    白皮书显示，英国将以学校改革为突破口，着力改善学校教学与领导，全面提升学校教育质量，力争创建世界一流的学校教育制度。并且，世界发达国家教育发展动向也表明建立现代学校制度是推动教育事业发展的关键所在。对此，当前我国教育体制改革要尤为注重制度建设，建立健全各级各类教育稳步发展机制，为教育的可持续发展提供长效保障。
    英国学校白皮书还明确强调了教师在提升教育质量过程中所起的关键性影响作用，甚至认为改革学校教育体系的最基本措施在于为教师提供各种晋升及专业发展机会，并赋予教师崇高的社会地位。为此，联合政府通过提高教师从业资格标准、调整师资培养方式、提升教师专业地位、拓展教师发展空间等多方面途径来促进教师的专业发展。这些举措对改进我国的教师专业发展现状有着一定的借鉴价值。
    2、培育多方教育主体
    教育改革是一项系统而宏大的工程，仅依赖政府的单方面推动根本无法顺利实现改革的预期目标。因此，各级政府、教育行政机构、大学、地方学校、社会团体乃至教师、家长等多方教育主体都应积极参与，以不断推进教育的改革进程。在白皮书中，联合政府明确表示要赋予学校和教师更大、更多的权限，鼓励大学和地方学校合作研究教师教育问题，扶持社会团体、家长联盟等创建自由学校机构，这些措施有助于形成多方教育主体的相互协作机制，从而有效地确保教育改革的持续推进。
    在深化我国教育管理体制改革之际，政府应转变职能、简政放权，大力扶持教育专业学会、教育科研院所、教育发展基金会等社会团体组织，鼓励大学—学校的互动合作，积极发挥社会公众、教师、家长、社区等在教育公共事业发展中的作用，培育多方参与的教育主体，营造生动活泼的教育发展环境，构建群策群力的教育共同体。
    3、加大教育经费投入
    近年来，英国经济形势持续不振，国内失业人口与年俱增。2009年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对英国产生了巨大冲击，导致英镑急速贬值、国民经济严重衰退。在国内经济不景气的形势下，联合政府仍加大了对教育的财政投入。如提供更加优厚的工资和福利吸引优秀人才从事教育行业工作，为教师专业发展项目增加拨款，提高学生助学金数额等。实际上，英国各届政府上台执政尽管教育政策或有不同，但都会增加对教育的财政预算，并设立许多专项拨款项目，用以改善教育建设。
    相比较而言，当前我国财政性教育投入水平偏低，教育经费严重不足。近年来，虽然我国教育投入金额不断上升，教育支出已成为公共财政第一大支出，但财政性教育投入还未达到占GDP 比例的4%这一预期目标。因此，政府需要落实教育经费法定增长、拓宽经费来源渠道、合理安排使用经费，大幅度增加教育投入，为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