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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汉学研究论文

发布时间:2023-03-12 08:44

埃及汉学研究论文

“文明”一词,早在17、18世纪被欧洲启蒙学者提出来以后,便引起了人们的注意。19世纪美国学者摩尔根发表了《古代社会》一书,把人类历史分为蒙昧、野蛮和文明时代。1911年,西国埃及学家F·皮特里发表了《文明的革命》,反映了人们对古代文明的重视。20世纪前半叶,德国的斯宾格勒和英国的汤因比关于文化形态的文明论,尽管有其明显的政治倾向性,但却足以引起人们对文明研究的兴趣。特别是古埃及文明作为最古老而又最悠久的文明之一,更具有典型意义。总结一下20世纪古埃及文明研究的主要成就,尤其是其发展趋势,将促进我们21世纪的古埃及文明及其他古代文明研究的进一步发展。

一、20世纪上半叶古埃及文明研究的开展

古埃及文明是世界文明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一些早期的世界通史著作中都有所涉及,但在那时谈不上严格的专门研究。20世纪前半叶,对古埃及文明的研究不仅开始作为专门的领域展开,而且被纳入“近东”古文明的范围内。把“近东”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研究,揭示了埃及在“近东”历史上的地位。

1.古埃及文明研究的专门著作

20世纪前半叶,古埃及文明研究的重要著作有两部。第一部是G·E·史密斯的《古代埃及人和文明的起源》,初版于1911年。史密斯原本是解剖学家和人类学家,他把人类学与古埃及文明的研究结合在一起,发表了多部有关木乃伊和埃及文明史的著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古代埃及人和文明的起源》。其主要论点有二:一是文明起源于埃及;一是埃及文明的向外传播。在该书中,作者强调:“不再有任何疑问,文明的本质因素的确起源于埃及。”“事实上,埃及是文明的创造者。”“依据她对世界文明的实际贡献,埃及在人类学的殿堂中应该占有特别卓越的地位。”

史密斯除了充分肯定文明起源于埃及以及埃及文明的重要地位外,还提出了一个关于埃及文明传播的理论或假说。传播论或扩散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些欧洲人类学家中相当流行。他们认为全世界的文化都是由一个中心或几个中心向外扩散的,但却完全忽略了文化扩散的其他因素。史密斯作为传播论的一个代表,一再强调埃及是最古老的文明,世界上的其他一切文明都是埃及传播或扩散的结果,至少是受到埃及文明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作为人类学者,史密斯强调“种族的扩散源于东非”。不论阿拉伯人,南波斯人,或其他任何民族,他们的身体特征都非常类似于原始埃及人。[1]史密斯一再强调,西欧的“新石器文化……直接或间接起源于埃及,这一时期的石头制品模仿于埃及第6王朝以前的纪念物。”[2]在谈到美索不达米亚的灌溉农业时,他认为,苏美尔人的灌溉农业是从埃及学来的。[3]涉及到人类的风俗习惯和艺术时,作者指出:“埃及作为文明的发明者,在形成信仰,风俗习惯和丧葬艺术中占据了支配地位。”[4]

关于埃及文明传播的原因和传播的方式,史密斯认为,“对矿物诸如铜的搜寻变成了文明传播的主要原因之一。”“对铜的经济价值的承认驱使埃及人到国外去找寻珍贵的矿物,进而变成了一种对矿藏的开发过程,于是埃及文明便被传播到了整个世界。”[5]此外,他还谈到了海员和移民活动在传播中的作用。

按照史密斯的传播理论,我们可以绘制出一幅早期埃及文化传播的路线图,其中包括12条路线:以埃及为出发点,直接到克里特、叙利亚、南阿拉伯、苏美尔,印度等;以埃兰和土耳其为出发点的传播路线甚至远达中国。[6]

作为20世纪初的传播学派中泛埃及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史密斯在“近东”文明之间、“近东”与欧洲文明之间的文明传播和影响的研究上,做出了贡献。30年代以后,该学派的影响逐渐衰微。原因就在于传播学派的泛埃及主义的偏激和武断,在专业史学家和埃及学家中少有市场,并遭到了他们的严厉批判,认为这种观点具有过分强烈的目的论色彩。一些学者甚至主张必须“抛弃中心和边缘的概念”,并用“人类文明多中心成长论”取代它。[7]

20世纪上半叶,关于古埃及文明研究的第二部重要著作是A·摩赖的《尼罗河与埃及之文明》。该书的法文原版出版于1926年,随后有英文、中文译本问世,并成为奥格登主编的《文明史》系列丛书中的一部重要著作。该书是从民俗学的角度来论述古埃及文明的,所以作者在论述埃及社会生活与政治制度时,“均以宗教为枢纽。”[8]关于埃及王权,摩赖强调其神圣性。他用相当大的篇幅介绍了埃及的王衔、国王的登基仪式和赛德节。但是他所使用的政治发展史上的一些术语,特别是某些专业术语的“现代化”倾向,需要谨慎对待。例如,他认为,至第6王朝末期,专制主义演变为欧洲的封建制度;[9]中王国第12王朝至新王国第20王朝成为“国家社会主义”;[10]埃赫那吞改革之际,法老欲推行“帝国主义”等等。[11]尽管如此,《尼罗河与埃及之文明》一书以宗教与民俗为纲联系政治、艺术、文学,深刻阐述了古埃及文明之演进,给我们提供了一般历史著作少有的,丰富而有趣的内容。

2.古代“近东”文明中的古埃及文明研究

除了古埃及文明本身的专门研究外,作为“近东”文明一部分的古埃及文明的研究也开展起来。涉及“近东”文明研究的古埃及文明著作,至少可以举出3部重要著作。首先是法国学者A·摩赖与G·戴维合著的《从氏族到帝国:古代东方的上古期间社会组织》。该书出版于1923年,1926年被译成英文,1936年被译成中文,名为《近东古代史》。

《从氏族到帝国》是奥格登主编的《文明史》系列丛书中的又一部力作,其主要内容和观点可归纳为以下几点:首先,作者指出,文明的发源地在东南地中海地区,即从尼罗河到美索不达米亚。在公元前4000年或更早些时间,在叙利亚或美索不达米亚没有人类的足迹存在,而此时,埃及人的历史已经开始。[12]在这里,作者强调了埃及文明的早熟性。其次,谈到埃及文明之形成,作者认为,青铜时代之工业的产生是文明形成的一个标志,而把语音符号与表意符号结合起来的文字的产生则是文明形成的另一个标志。[13]第三,关于国家之形成的问题,作者谈到埃及神王朝、荷鲁斯的追随者和美尼斯之统一。作者提供了一个埃及国家统一的模式:诺姆——两个王国——统一王国。[14]第四,关于埃及民族的来源,作者驳斥了前王朝时代亚洲民族入侵说,认为埃及人应属于地中海人种。[15]第五,作者认为,埃赫那吞在宗教政策上推行一神教就是帝国主义。[16]虽然这部著作中的某些提法并不完善确切,但是它仍不失为研究“近东”古代历史的一部重要著作。

此外,还有柴尔德的两部重要著作。柴尔德是英国著名的考古学家,马克思主义者。他试图创立人类历史发展的共同观念,并用唯物主义解释历史发展的进程。他涉及“近东”古代史的代表著作是《远古东方新探》和《人类创造了自己》。

《远古东方新探》初版于1934年,以后几经再版,并有法、俄文译本。这部著作以埃及与美索不达米亚的早期文明为中心,连带论述了印度与欧洲文明的起源。就埃及早期文明而言,这是一部以考古学为依据系统论述史前埃及到文明形成时期历史的著作之一。其中值得强调的贡献是,作者把埃及史前文化分为巴达里文化—阿姆拉文化—格尔塞文化3个发展阶段。作者不仅做了考古学上的详细论述,而且根据考古资料,揭示了社会的贫富化、私有制和奴隶制的形成等问题。[17]关于一向多有争论的阿姆拉和格尔塞之间的文化是否中断的问题,作者认为,“没有明显的断绝。”[18]

这部著作还涉及到了某些史学理论问题。有些学者常常把征服者的文化传播到被征服地说成是“民族迁移”,柴尔德反对这种迁移论,坚持了民族文化独立发展的基本理论。[19]尽管在埃及早期文明起源研究上,柴尔德做出了重大贡献,但是有些论述仍令人无法令人接受。例如,所谓“美索不达米亚的王权形式和国王安葬仪式,采用了埃及法老的君主制。”[20]他甚至以为纸草是由埃及人从苏美尔人那里“借用”的。他还强调带轮的车和陶轮是从苏美尔传到印度,又从印度传到西亚的奥伦特河地区的。[21]所有这些观点显示了他的“传播论”思想。事实上,文明之间的交往和影响是必然的,根本没有必要确定文明是以某个中心或某几个中心的文明向外传播和扩散的。在《远古东方新探》中,柴尔德首次论述了史前人类由食物采集经济到食物生产经济的转化,以及由于手工业和交易的产生而产生了城市文明这两大人类革命,即新石器时代革命和城市革命。

柴尔德的另一部重要著作是《人类创造了自己》,初版于1936年,以后修订,多次再版,中文译本名为《远古文化史》。这部著作的重点是论述“近东”的史前到文明时代的三大革命:新石器时代革命,城市革命和人类知识的革命。柴尔德用了相当的篇幅说明了“食物采集者”的生产活动,和“食物生产经济”的概念。而从前者转变到后者,正是人类从采集、狩猎到农耕、畜牧的演进。他把这种“变更人类经济”,使人类控制自己的食物补给的转变,称为第一次革命。[22]此观点有一定的道理。其次,关于城市革命的问题,柴尔德指出:“第二次革命,把许多自给自足的小农村,变成了人口众多的城市;这种城市,用较高级的工业和对外贸易来培养,而且正式形成了国家。”[23]最后,柴尔德提出了人类知识的革命,认为“文字和数学的起源与重量和度量的标准化,在时间上刚好与革命相符。”[24]在这里,柴尔德还特别提到了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对立。[25]

柴尔德的由史前向文明过渡过程中的三次革命的学说,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但是,近半个世纪以来,学术界对其新石器时代革命一说,提出了疑义。美国学者布雷伍德甚至提出了用“农业革命”代替“新石器时代革命”的概念。

二、20世纪下半叶古埃及文明研究的扩展

随着考古学,历史学研究的进展,埃及文明问题的研究在20世纪下半叶,进一步引起人们的注意,出现了一大批著作。近半个世纪以来埃及文明的研究成就与特点主要有二:第一是把古埃及文明纳入更广泛的领域中从事研究,重新审视埃及文明的地位。所谓“更广泛的领域”,即在“近东”文明研究的基础上,扩大到地中海文明研究的新领域中,把埃及与希腊、罗马文明联系在一起,而且还要在全球化视野中评价古埃及文明。第二是在继续扩大埃及文明研究的新领域的同时,古埃及文明专门研究更加深入化,出现了一批别具特色的古埃及文明研究的专门著作。

1.地中海文明新领域中的古埃及文明研究

在20世纪下半叶,古埃及文明作为世界文明中的重要一环,得到了充分的肯定。此外,“地中海区域文明”作为一个新的研究领域而受到人们的关注。

“地中海区域文明”或是“地中海世界历史”,包括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小亚、克里特、希腊、罗马等地中海沿岸和岛屿上的一些文明。这个新视野的研究领域中,不仅对埃及、希腊和罗马等国家和地区进行个体研究,更重要的是把地中海周围的东方与西方国家连接在一起,把地中海区域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区域内国家之间文明交往的研究,这是近半个世纪文明研究中的新课题。在这一方面,有两部著作特别值得注意。

首先是C·弗里曼的《埃及、希腊和罗马:古代地中海文明》,1996年出版。弗里曼强调,把埃及、希腊和罗马放在一起,体现了3个文明之间的联系,这是现代学者深入探讨和研究的问题,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领域。[26]这本著作的主要特点和论点如下:

第一,把埃及与希腊罗马联系在一起,尽力提供对每个时期的主要事件的评论,同时强调文化和社会史的发展,并展示出作者的判断依据。[27]

第二,内容包罗万象,不仅充分论述了3大文明的历史,有些章节还涉及到了“近东”、伊达拉里亚、克里特和波斯等,而且覆盖了每个文明区的经济、文化、宗教及历史背景。

第三,强调“东方化”及其重大意义。如果说“希腊化”是人们的一种传统观念,那么“东方化”术语自1980年O·默里提出之后,就得到了广泛响应。弗里曼认为,所谓“东方化”乃是延续了几个世纪的希腊人和东方各民族之间交往的结果。古代“近东”的这些文明既不彼此孤立,也不与外部世界孤立。[28]作者认为,埃及融入了地中海世界,对希腊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对于希腊而言,埃及是智慧的源泉,并且某些人相信,埃及是他们自己文明的发祥地。[29]但是,作者在强调“东方化”的同时,并未忽视希腊文化的本土性以及文明之间的相互交流,并且提出,即使强大的罗马也受到了“东方的冲击”。罗马从东方战争中不仅带回了大量的战利品,而且还带回了丰富的东方文化。[30]

第四,对古埃及文明史作了系统简要的叙述。在全书30章中,古埃及仅占了3章。作者正确地肯定了在公元前3100年统一国家产生之前,埃及人便已创建了文明。[31]他对希克索斯时代予以很高的评价,认为那是“丰富埃及文化的时期”。[32]在总结埃及成就时,作者表示,尽管它是相对独立的,但不可避免地将对外部世界有一些影响。[33]应该说,作者关于埃及史的论述过于简略,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但是,把埃及作为地中海文明的一环,从整体上论述地中海文明,却是有价值的。

第五,作者把古代地中海文明的下限定在公元600年,本书的最后两章标题是“新欧洲的产生,395-600”和“拜占庭帝国的演进”。弗里曼指出,传统罗马帝国历史到戴克里先时代便宣告终结,而这部著作则把罗马历史延长到戴克里先以后。作者采用了“后古典时代”的学说,选择了公元600年作为古代世界结束的日期。其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展现罗马几个世纪的长期统治对西方世界所产生的影响。[34]但遗憾的是,作者对古埃及史的下限基本上维持了传统的作法,即公元前332年亚历山大征服埃及,把随后的埃及历史看成希腊、罗马史的一部分。这表明作者仍然没有把古代埃及文明当成一个独立完整的体系,因而也就没有把古代埃及历史与罗马帝国新的结束时间统一起来。

涉及地中海区域文明的另一部重要著作是伯纳尔的《黑色雅典娜》,全书共3卷,内容广泛,深奥,难以阅读,1987年在英国出版。从这部书的书名我们就可以看到埃及与希腊的联系。这部著作的出版有其特殊的学术和社会背景。如果说20世纪上半叶史密斯的埃及“传播论”随着英帝国主义的扩张而一度流行,那么20世纪下半叶则出现了非洲中心主义。这种学说最初是由非洲的美国人和非洲的知识分子提出的。在非洲中心主义者看来,古代埃及是黑非洲文明,埃及被认为是很多古典世界文化遗产的渊源。《黑色雅典娜》一出版,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同时也产生了激烈争论。

在该书的开端,作者便交待了关于希腊史研究的古代模式和雅利安模式,然后作者又提出了一个“修正的模式”。《黑色雅典娜》集中论述了公元前2100—1100年之间的希腊文化借用古代埃及和利凡特文化的问题。关于“近东”对爱琴文化或埃及对希腊的不同时期的影响问题,伯纳尔划分了3个时期,分别作了具体的论述:

第1次高潮可追溯到公元前21世纪,中王国时期的埃及对外进行了广泛的联系,其中包括克里特,可能还有欧洲大陆。克里特岛壁画上的公牛形象和希腊神话中的公牛的传说,都与埃及的公牛神孟图有关。[35]据说希腊底比斯城的废墟是尖顶的金字塔。底比斯的斯芬克斯传说也是众所周知的受到埃及影响的例证。爱琴海地区信奉的羊头神就是埃及的阿蒙神,因为在埃及宗教中羊是阿蒙神的一个形象。[36]传说中雅典的建立者凯克罗普斯是埃及人。[37]凡此种种,都可以说明埃及对希腊文明的影响。[38]

古埃及对希腊影响的第2个高潮在希克索斯时期,这个时期,在宗教方面对希腊的影响集中于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波塞东等神的崇拜上。作者认为,希克索斯人崇拜埃及的塞特神。在埃及神话中,赛特的职司等同于希腊的波塞东神,而雅典娜就是埃及的奈特神。[39]一般认为希腊语形成于公元前17—16世纪,它的印欧语系结构和基本词汇与非印欧语相联系。作者认为其中大部分词汇源于埃及语和西塞姆语,这恰好与埃及和西塞姆语族的征服,在希腊进行长时间的统治相吻合。[40]

埃及对希腊影响的第3次高潮出现在公元前15世纪中叶的埃及的第18王朝时期。这一时期,埃及在“近东”地区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并接受来自爱琴海地区的贡品。公元前12世纪,多利安人入侵,他们的后继者—希腊古典时代的希腊人,被认为是埃及人和腓尼基人的后代。[41]

此外,作者还提到在雅典、科林斯、底比斯等地建立了埃及的神庙和圣殿。埃及的宗教对罗马的影响,超过了希腊。在罗马,哈德良皇帝尤其信奉埃及神,他甚至试图把他最喜欢的安提诺斯神变成埃及神。[42]

伯纳尔搜索了大量资料,证明希腊、罗马文明起源于非洲,特别是埃及,至少说明希腊罗马文明是在埃及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他所搜索的资料和有关论据有其一定的可信度,但也有些是牵强附会的。所以,这部著作也遭到了批评。无论如何,这部著作有其重要价值:针对欧洲中心论,提供了又一部批判性著作;同时打开了人们的眼界,重现了东方文明,特别是非洲文明的历史意义。

2.“全球化”历史视野中的古埃及文明研究

美国学者L·S·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1945年以后,世界已经进入全球一体化的新阶段。对于反映这个新形势的历史学的需要也显得越来越迫切了。[43]英国当代著名历史学家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在其《当代史学主要趋势》一书中强调:“认识到需要建立全球的历史观(即超越民族和地区的界线,理解整个世界的历史观)是当前主要特征之一”。[44]巴勒克拉夫提出的“全球历史观”就是用全球的眼光去看待世界历史,[45]而不是“国别史的拼揍”,更不是以西方历史为中心,而是“研究不同的国家、地区和文明之间的差别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影响。”[46]全球化历史观的著作中,最具代表性的,而且被巴勒克拉夫唯一推崇的,就是斯塔夫里阿诺斯的著作。

斯塔夫里阿诺斯是美国当代著名历史学家,他有多部著作涉及全球史,其中尤以《全球通史》为代表。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引言一开头就表明,这部世界史的主要特点在于:“研究的是全球而不是某一国家或地区的历史”,全球化视野之所以必要,其重要价值就在于:“要确认西方的历史和非西方的历史……只有运用全球性观点,才能了解各民族在各时代中相互影响的程度,以及这种相互影响对决定人类历史进程所起的重大作用。”[47]巴勒克拉夫对《全球通史》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这部著作可以与“汤因比的《历史研究》”相比拟。

《全球通史》分为两册,本文就《1500年以前的世界》中有关古代文明部分做以简短评述:

第一,最早的文明在苏美尔,而不在尼罗河。约公元前3500年,苏美尔已完成了向文明的过渡,而埃及文明起源于约公元前3000年。[48]

第二,文明形成的标志是城市中心、国家的政治权力、纳贡或税收、文字、社会分为阶级或等级、巨大的建筑物、各种专门的艺术和科学等等。但是,作者强调,并非所有的文明都具备这一切特征。“埃及文明和玛雅文明没有通常所说的城市。”[49]

第三,古代文明有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克里特、印度和中国几种类型。[50]但是作者没有把希腊罗马的古典文明纳入古代文明类型中,令人费解。

第四,埃及文明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但作者又强调“埃及人创造的文明决不是苏美尔文明的复制品,而有其自己的特色。[51]

第五,埃及文明稳定和保守,但决不是静止的。[52]

第六,希腊化时代东西文明“合二为一”,“它打破了历史上形成的东、西各自独立的模型”,人们首次想到“把整个文明世界当作一个单位”。

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化”史观打破了传统的西欧中心论,给人们以崭新的视觉。在全球化视野下作者就古埃及文明研究提出了一些重要的论点。但是,作者毕竟不是埃及学家,他关于埃及文明晚于苏美尔文明,形成于公元前3000年,埃及没有城市等看法还需进一步讨论。

在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出版前后,还有几部类似的世界文明史值得介绍。首先在美国广为流行的拉尔夫、伯恩斯等人的《世界文明史》,初版于1955年,先后修订,1991年出版了第8版。《世界文明史》的重要价值在于“世界整体”论。作者认为在通往文明进程中,所有民族彼此互惠;他们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越来越互相依赖;另外,他们负有共同的责任来确保人类和所有其他生物的存在。[53]尽管作者强调“文明”的最初根基在西南亚和北非,并提到了印度和中国的影响,但把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的侵略称为“寻求商业交往”[54],当然是不合理的。另外,把共产主义和法西斯主义都称为“极权主义”,[55]显然是把不同性质的意识形态混为一谈。那么,在《世界文明史》中古埃及文明究竟占有什么地位呢?作者把埃及和苏美尔文明都称为最古老的文明,但是,在第5版和第8版中,埃及与苏美尔的章节排列颠倒,可以看出,作者后来的倾向性,就是美索不达米亚为“历史的第一章”。[56]值得肯定的是,作者对埃及的文化给予很高的评价。在谈到埃赫那吞的宗教改革时,他非常谨慎地表示,那是“一种有保留的一神教”。[57]

在全球化视野中的另一部重要著作为A·汤因比的《人类与大地母亲:一部叙事体世界历史》,初版于1976年。这部著作从全球角度对世界文明史进行了“全景式考察”,描述了人类文明的区域类型,起源、发展演变过程,以及文明之间的交往。可以说,这部著作是汤因比《历史研究》一书所提出的“文明论”的具体化。在这部著作中,汤因比把整个世界历史分成苏美尔文明、埃及文明、奥尔梅克文明、叙利亚文明、希腊文明、印度文明、中国文明、中美洲文明与安第斯文明、拜占廷文明、西方文明等共82章。汤因比的“文明中心”及其转移的论点,具有其重要的价值。他指出:公元15世纪,西欧人开始在文明中心发挥主导作用。在20世纪,主导作用转移到美国,但在关于文明中心历史的下一章节中,主导者可能从美洲转移到了东亚。[58]关于埃及文明的历史地位,作者把它看成是“第2个最古老的地域文明”。作者认为,苏美尔文明影响了法老文明,但又指出了埃及文明本身的个性。他说“象形文字干脆就是埃及人自己的发明。气势恢宏、规模巨大的石头建筑也是埃及本土的发明。埃及金字塔设计之完美,施工之精确,都是无与伦比的。[59]汤因比以“区域文明之间的相互关系”为题,论述了苏美尔、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的关系。在这里,他谈到,由于蛮族(希克索斯人)的入侵,“传统的内向性中便滋生出了好战的仇外心理”,结果,埃及人驱逐外来者,并且反击到巴勒斯坦和叙利亚。[60]所谓埃及人的“仇外心理”导致对西亚的战争并非确切,应该探讨其经济、政治和历史等多种社会背景。

三、20世纪下半叶古埃及文明专题研究的新成就

在20世纪下半叶,古埃及文明研究领域不仅扩大,而且也有了更细微、更深入的多视角的探讨,出现了一批埃及早期文明的专著和系统全面的埃及文明史专著。

1.别具特色的多视角研究埃及早期文明的专著

随着考古学的进展,近年来埃及早期文明的成就,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有关埃及早期文明的专著,可以举出两部代表作。首先是B·J·特里格尔的《早期文明:环节中的古埃及》。这部著作是作者根据1992年4月间在开罗美国大学所作的《作为早期文明的古代埃及》的4个演讲稿撰写而成的。目的是鼓励埃及学家从事埃及与其他早期文明的比较研究,同时把古埃及的研究恢复到比较人类学的层面上来。作者曾经对6种早期文明作了比较研究,出发点是既考虑到古代埃及与其他早期文明相似方面,又要考虑到其独特的方面。[61]

在谈到古埃及文明研究的几种理论与学说时,作者首先联系到人类学,他认为,人类学家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文化相对论,但长期坚持“历史单一主义”(Historical Particularism)。20世纪初,F·博厄斯就曾说过“每一文化都是其大部分偶然历史发展的一个独特的产物。”[62]20世纪60年代,人类学家受社会人类学中的文化生态学和新世纪论趋势的鼓舞,放弃了传统的历史单一主义而开始更加关注人类行为中的多文化规律。在这个方面,值得一提的是文化生态学家J·斯图尔德。他的生态理论强调研究多文化中的共性,但却忽略了特性的重要。[63]此外,作者还谈到了“过程考古学”和“后过程考古学”的相关理论。这些观点在社会人类学家中获得了巨大影响,但许多考古学家相信,过程考古学家对科学与历史、进化与历史、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的区分是无成效的和误导的,因此应被抛弃。我们应该遵循的是较早一代的学者,如柴尔德、弗兰克福特和魏特夫等人的观点,既对早期文明的差别感兴趣,又对其类似之点感兴趣。[64]作者进一步指出,对早期文明特点的比较研究,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古代埃及,同时,古埃及的独特性对理解所有其他的早期文明同样是重要的。[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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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学学术论文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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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的文化学价值

摘要:通过汉字记录下来的华夏文明因子,一直未能受到合理的关注。在汉语日益受到世界文化价值认同的背景下,汉字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科学合理的阐释。没有英雄的民众是盲目愚蠢的,没有信仰的民族是毫无生机的。将现代科学知识与古老思维艺术合璧研究,才能是汉字研究继往开来推陈出新。

关键词:社会文化 价值认同 合而不同 文字文化 语言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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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人们判断一种语言文字发达进步抑或原始落后,往往着眼于这种语言文字是否被作为现代科学技术的常用载体,而不是关注研究它是否具有丰富深沉的文化内涵。英文作为现代信息技术常用载体,就是因此幸运地被中国视为现代文明的价值符号。全民学英语的热潮,扭曲了中国至少四代人的学术风气。造成这种奇特状况有两种原因,一是中国古代帝王夜郎自大固步自封,二是现代学人虚无自卑崇洋媚外。人们羡慕全世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科技文献都采用英文写就,却漠视人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文化典籍采用汉字记录。身处人类多元文化交汇的激流中,误以为五千年文明不能跟三百年的科学技术相融合。惊咤科技大国险行在“财政悬崖”,忽略自己同样正濒临文化深渊。一个民族如果全面地接受了其他民族的外来文化,它的原生民族语言势必会很快融汇到其他民族语言中,或者准确地说是随之失去交际作用而逐渐消失。长此以往曾经灿烂辉煌的瑰丽文化,就可能葬送在博士大国自轻自贱的狂欢盛宴中。世界上有数千种语言,大多数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使用范围有限的地域性语言,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现代社会中消失。对于这种文化融入现象所带来的社会文明进步,没有必要也不可能进行人为干预。曾经有社会组织对那些范围有限而快速消弭的语言进行毫无意义的抢救,历史发展已经证明,那样是一种徒劳无益的无效劳动。在日益频繁的人类社会文化交流活动中,需要借助汉字六书理论并以系统的眼光和联系的方法,构建传统汉字的现代言说体系。

回顾人类历史反观社会现实不难发现,文化是可供全社会共同品鉴欣赏分享的价值存在,而不是社会特定阶层自娱自乐的特供奢侈品。曾经辉煌的中美洲玛雅文明,其消失的症结正是失之繁难。更早从人们视野中消失的亚述文化则是疏于简陋。中华文化凭着深厚博大的文化蕴藉,巧妙地回避了上述两种文化的致命弱点,在后现代技术实力的狂涛巨浪冲击下不见式微反而日臻完善。使用汉字的人口迄今已超过全人类五分之一,以汉语为母语的中国不能漠视这一客观事实。不幸的是近代以来我们耗费百年时光,拼命追寻一种无根无柢的浮萍文化。近年来更有浅薄晦涩莫名其妙的“脑残体、火星文、凡客体、元芳体、甄嬛体”居然得以风行。人们盲目吹捧追随“方鸿渐”而肆意贬低践踏“孔乙己”,飘忽不定诘屈聱牙的欧化语句大行其道,背得些许外文单词就声称代表人类先进文化。某些意识不仅具备踏亵古老文化的愿望和力量,还富含摧毁灿烂文明的潜能与危机。

汉字源远流长数量浩繁,语言崇拜是先民的原始宗教之一。先民生活在浓郁的自然力崇拜氛围中,华夏先民出类拔萃的造字专家仓颉,发明文字的初衷并非出于社会交流之需,更不是为了满足“劳动需要”。商代敬神,对神鬼顶礼膜拜,周朝崇礼,对先人崇敬有加。商周先民要向鬼神祖宗表达某些诉求,语言内容多与祭祀祈祷等原始宗教有关。对文字讲求神奇玄妙,就连使用文字的场合也笼罩在庄重诡秘的宗教氤氲当中。从远古童谣的敬惜字纸,到至今尤甚的许愿诅咒宣誓,都足以让人闻到到这种古老文化遗风,感受到弥漫在先民生活中的语言崇拜情结。秦代尊法,追求立法治世,汉世重人,关注人生价值。秦汉对文字转而追求实用平适,汉字转而用于记录事件而不仅仅“记录语言”表达观念。不过直到现今绝大多数中国人仍然虔诚相信,神灵无所不知无处不在。为了让自身的灵魂皈依时不至于在奈何桥畔被牛头马面打入油锅炼狱,人们尽量自觉检点约束言行以保终生清白,宁肯忍欲弃智而不敢昧己欺神,甘愿自守箪食瓢饮不惜清贫一生。汉字不是一时一地一蹴而就的,数千年封建帝国绵延不绝的文化淫威,在读书人心中的文化阴影根深蒂固。这种源于宗教信仰的群体意识,不仅是中华民族自律行为的精神依据,也成了几千年来至关重要的社会稳定剂。

封建君主政权的残忍严酷,造就了中国文化隐曲晦涩的特定风格。全社会各阶层包括君主帝王,都流露出来一种英雄崇拜情结。人们将实质相同的心理英雄幻化为形式各异的不同模式,使得英雄情结中的“英雄”范式呈现出各别不同,社会各阶层于是产生了神灵崇拜、圣贤崇拜、清官崇拜、帝王崇拜、侠客崇拜等各自的话语形式。这种集体无意识被蕴涵于古往今来的文化叙述模式当中,使汉字文化显示出一种扑朔迷离的文化—文字特征,自然却又隐晦地在汉字构形造字中折射出来。文化—文字特征充斥于封建历史当中,在遭遇一些惊咤文人的过度夸张之后,中国文字学成了一座科学孤岛。置身其间的鲁滨逊们成天忙于生计而无暇顾及探宝,身边的文化遗产被人们不当地看作是过时的古代货币而不是足以立身问世的宝藏。以探索古代文化宝藏为己任的寻宝客们,则抓住所得一鳞半爪进行文物式的考古研究,其结果是将汉字从古代文化锦囊中抽取出来,割裂成了看似独立却交叉混同的文字、音韵、训诂三种不同学科。意蕴深厚的古老文字体系被玩习成了可以随意拆拼组合的智力魔方。偶尔有人试图融合文字音韵训诂三者进行穿插观察,但往往未及深入就不幸过早夭折于质疑声中。汉字研究的历史长河就是这样,始终充满了以今绳古或以古泥今的研究成果。   甲骨文是一个自我封闭的文化符号系统。这个系统本身所呈现的只是社会族群中某个特定阶层精神生活的一隅,而不是社会现实生活的全貌。甲骨文字既不是由劳动人民发明和使用,也不是以劳动人民为服务对象的。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至今残存的数种少数民族文字,仍然也只是特定人群的专有特殊技能,流传于原土司首领或神婆巫师当中。彝文、苗文、水书莫不皆然。正是由于甲骨文字作为贵族文化而传播运用,才造成了它迄今难以被劳动者后裔完全释读的遗憾境况。云南纳西族地区尚存一种世界极少的象形活文字——东巴文的余绪,被外国语言学家称为摩梭文。那是东巴教传写经文、巫术的书面语。称为摩梭文虽然淡化了它的特殊功用,但同时也使名称显得客观了些。凭借当代社会的文字价值观,去对汉字进行全面系统的现代阐释,同样会感到力不从心。意欲采用形成不过百年的所谓现代理论,去解读历时数千年之久的一种文化体系,本身就有些勉为其难。要以古人独特的思维模式去观察体悟汉字六书理论,将古代的各种社会文化知识融汇贯通,才有可能建构一个系统、完整、真实的汉字构形理论系统。

值得提出的是,大量甲骨文字至今无人识读并不是人们对文字本身的生疏导致不解其意,而是我们对文字所记录的当时社会生活场景陌生所致。其实这类汉字的语言意义跟当初毫无二致,其语音今人读来跟几千年前的古人也相差无几,以至其间的差异不会大于当今汉语南北方言的差别。令人遗憾的是,碍于对所记述的情境、意义不了解,最终还是导致了难以消除的语言隔阂。还有一种更为重要的因素往往被学界所忽略。那就是甲骨文字即使是在刻写它们的当时,它们就不是人人共识相反是秘而不宣的。碍于对所记述的情境、意义不了解,今人对甲骨文字不能完全理解就不神秘奇怪了。情景一如今天常人采用梵文阅读宗教经文,照本宣科读出来势必也多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更毋庸说甲骨文字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甲骨文字的使用具有明显的社会阶层局限性。甲骨文字的发明和使用者,主要是专司卜筮的巫女觋师以及一些具有特殊爱好和天赋的人。自发明伊始,它的目的功用主要是就用于记录祭祀活动而不是直接表达语言。只是因为祭祀活动本身也须借助语言进行表达,甲骨文字才无可奈何地跟语言联系在一起了。甲骨文字无论其形式还是内容,都主要是用于与神灵交流的符咒而不是用来记录民众语言,它是一种显示着贵族的尊严感和宗教的神秘性的自源性文字。用语焉不详的方式去表达实现语言文字的神圣感。使用语言文字被当成一种“精神消遣”或“文化消费”,属于贵族官绅的专利。

所有出土甲骨文字资料中,迄今还未发现账簿书信之类应用性内容,足以说明它本身跟民众的普通生活相去甚远而且也与贵族们的口头语言脱节。内容跟庶民的日常生活无关,这就注定了甲骨文字在民众当中只有极低的认知度。这种充满宗教色彩的文字记录了贵族生活中特殊事件,在特殊的文化仪式中被巫师们故弄玄虚和贵族们借以自炫。由于不能被大众所认识、理解和接受,所以随着盘庚迁殷导致的经济萧条,甲骨文化也就紧随着殷商宫廷文化的式微而迅速衰落了。各民族都曾拥有某种特殊文字,用于各种具有宗教色彩的仪式上书写,比如古埃及圣书文字、中美洲玛雅文字、中国殷商时期的甲骨文、秦代的秦书八体、欧洲的罗马花体、以及我国至今流传的桃符、民间的所谓吉祥字等等。那种文字色彩庄重神秘,书写也会不厌其烦。而用于日常交流的文字则必然要以简便快捷为原则。具有宗教色彩的美术字有规则但无风格,琥珀体、彩云体、幼圆体。简明使用的书体则因为无规则也才能写出风格,颜、柳、欧、苏、当代的舒体、姚体。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汉字是甲骨文字的直接继承。作为殷人后裔的赵国从未发现过甲骨文字传人,倒可以当成甲骨文作为语言符号系统业已“休眠”的无言佐证。当年的贵族余孽苟延残喘尚且无暇,焉能虑及民族文化这种千秋大事。这种令人心酸的事实造成了整个中华文化的巨大罅裂,形成了难以弥合的历史文化大裂谷。我们这些站在裂谷彼岸的后来者,亟需构建一道文化津梁藉以达到古代文化的秘境,以文化方式实现对甲骨文字那种封闭式语言符号系统的确切阐释,从而真正实现跟古圣先贤的交流对话。比如周人信梦,因而言梦之字颇多。由于字多同义现象就突出。如梦,寐觉也。既寐而有觉,当然就是做梦。寤,寐觉而有言也。也就是糊里糊涂说梦话。但是这两个字在文献中多年来被曲解误读,引发了不少笔墨官司。小篆并非甲骨文字的直接继承,小篆与甲骨文之间,本来就少有联系,更有众多区别。部分小篆与甲骨文写法相同但意义却毫无关联,后世出土的盂鼎中有一个“招”字,构形理据跟小篆相去甚远,字意也根本毫无瓜葛,实际上是两个同义词而不是同一个文字。

为了使虔诚膜拜求得的神示、谶语或历经争讼确定下来的契约得以长期保存以便流传,先民们商定将这些内容郑重其事地刻记在易于久存的硬物上,他们首先想到了刻石。把生活经验或谈判结果刻绘到崖壁上,绝不是先民有多少浪漫情调,他们的刻写仅仅是严酷现实生活的一部分而并非艺术追求。先民还没有浪漫到有事一定要书写甚至刻划到崖壁上去的地步。摩崖刻画不能用木棍竹枝而须使用刀,而最早的“刀”又不过是锥形的石针、锋利的石片或尖硬的竹木而已。可是古人很快发现刻石对刀具的磨损相当严重,要找到刻石所需的大量尖硬工具绝非易事。刻石既非常艰难且而且刻石作品还容易圮毁又不能随意携带,书写载体的珍贵难求加上镌刻敲击的易崩易损,使记录的内容和传播的范围受到极大限制。现实迫使先民不得不放弃了漫漶难读的摩崖刻石,最终选择龟甲兽骨这些相对难以寻得的材料作为书写载体。当然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就是龟甲兽骨为先民的崇拜物,本身被认为具有灵性。一如许慎《说文解字》描述的“古者货贝而宝龟……”,龟为龟龙鳞凤四灵之首。于是刻写甲骨就成了人们的最佳选择。在巫师故弄玄虚的宗教场合以及工匠艰难繁复的镌刻工地,造成了文字跟语言的脱节。文白脱节使汉字产生了特殊的“超方言”现象,造就了中华民族文化生活中很多口若悬河而竟然目不识丁的文盲。上古曾经流行货贝宝龟的世风民俗,却未及形成体制完善的汉字系统。至于其后究竟是龟甲牛骨帮汉字出了头,还是汉字使牛骨龟甲长了脸,这是一个饶有兴味的研究课题。要对汉字历史进行抽丝剥茧般的深入研究,才能最终揭开笼罩其上的神秘面纱。   不妨合理推测,先民早期的“笔”不过是信手拈来临时凑合的竹枝木棍。找些粗细不一的棍子蘸点靛蓝朱砂等颜料,一次至多只能写下一个字。而一旦使用这支笔连续写下一篇文稿,人们看见的就是一篇所谓的“蝌蚪文”。将汉字刻成方块并非圣人的决定或智者的选择,而是诸多自然因素综合使然。用竹木在沙地或树皮上写画非常适宜却不便保存流传,为了将生活中发生的大事告诉大家、警示或教导后人,古人选择了以刻写为主要记事方式。但刻写难以使笔画圆转丰润,他们需要书写更为便利,传递更为快捷以及更加容易收藏的语言和思维载体。从春秋五伯到战国七雄,诸侯各国及各民族之间存在一种“和而不同”的多元文化。那时的语言文化交流大多是一种功利性碰撞,一如当年革命家们学习英语是为了师夷之长以制夷最终推翻帝修反,时下全民学英语的目的应该也在于学习人类先进科学技术从而取长补短。只有这样理解,才不会背离社会基本常识不至于有违科学道德。汉字是一种“意符文字”,只要能够传情达意,字形书写往往并不特别重要,至于读音,更是各行其是无关宏旨。基于自身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地位不同,社会各阶层可以根据自身的是非好恶去创制汉字。不同社会境遇的人对于相同社会事像会表现出迥然不同的态度,文化价值观通过汉字表达出来也会大相径庭。生老病死的自然现象含有高低贵贱的社会等级之别,日常器用也能够显示身份地位。在使得汉字书写形式大大增加的同时,社会各阶层最终差不多将汉字调制成了五味杂陈不知其可的古玩堆。然而活生生的汉字是我们生活中须臾不离不可或缺的思维工具,决不是用来装点门面可有可无的古董。古老汉字显得驳杂陆离,其中的文化意蕴并未被今人确切理解和恰当接受,时常看到听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研究成果也就不足为怪了。

从西周金文时期开始逐渐成熟定型的汉字,已经具有社会普遍性特征,既能记事更注重表达感情、思想、观念。贵族在铜器上刻铸文字,不仅是记录一种事件,更是要表达和宣示一些观点。这些观点不仅需要天喻神知,尤其要令后人明白遵从。就像后来我们追求的进课堂、进教材、进头脑,不仅规定时人熟记,更欲令后代普识遍知。这种具有强烈表达意识和功能的符号系统,才是现代语言学意义上的文字。意欲凭借当代社会的文字价值观,对汉字进行全面系统的现代阐释,利用形成不过百年的所谓“现代言说方式”,去解读历时数千年之久的一种文化体系,是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的。我们时常为以往甲骨字片的大量流落海外而痛心疾首,但对于尚存手中的数万甲骨,除了早年难以企及的“甲骨四堂”,人们并不能理解和利用多少。现代科技跟传统文化根本不具可比性,岂能将司母戊鼎跟航空母舰相埓。甲骨文字作为一种文化衍生物,对它的语言学价值研究早已成果斐然,但进行文化学考察却是方兴未艾。学术殿堂不应被改造成琳琅满目一应俱全的“文化超市”,它的历史文化学或社会学价值亟待确认。

汉字构形理据研究发轫于春秋时期,仓颉是值得我们纪念和称道的圣人。战国时代为了利用六国文字,逐渐形成了汉字构形理论。完整的六书理论至秦代逐步成熟到后汉臻于完善。不理解古代辩证思维方法,难以接受具有数千年传统的汉字六书理论。所以越往后世六书理论越令学者感慨和迷惑。甚至今天批评周易蕴涵“封建迷信”,明天义批判中医言精义奥不够科学。其实汉字不像欧美文字主要是记录“音素”,蕴藉在汉字里的主要元素是“意素”,也就是社会文化元素。解读这种文化元素需要具备相当的历史文化知识。汉字中的那些文化元素近百年来,不幸被误判为封建糟粕而备受贬斥。汉字活在日常生活当中让人“稍近益狎”,人们对流行了几千年的汉字产生了道是说非的勇气。未采用整体的系统方法去看待六书,在汉字研究中不谙古代思维艺术,就难免出现见仁见智、各执一端,产生类似盲人摸象的研究态势。清末以来有人埋怨六书理论不能解释个别甲金文字,殊不知六书理论自始至终是跟甲骨文金文无涉的。凭借后起的六书去蠡测先世的甲金文字,就像妄评爷爷怎么长得不像孙子一样。法国哲学家德里达深情说道:“对人类语言文字见解独到的人,必将如日中天。”要避免顾此失彼捉襟见肘,脱离抱残守缺的尴尬境地。研究六书可上溯甲金之源,下寻隶楷之流,参互考察,比较研究,而且必须以篆书为据。只能以六书探求文字,却不可据文字批评六书。既要采用共时性方法进行断代观察,也要借助历时性方法进行历史比较研究,这是汉字研究需要把握的基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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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中国文化的未来

按《辞源》的解释,它指的是汉代儒士重实证而轻
议论,训诂考经、专研子史的一种学风,清代乾嘉年间
称其为汉学,又称朴学。

然而,正在修订之中的《辞源》或许会补充本文讨
论的“汉学”一词另外的义项。我们所说的“汉学”,
其广义是中国的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总称。凡以此为
研究对象的学者,无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是汉学家
。狭义的“汉学”认为,它仅指外国学者(包括华裔外
国人)研究中国文化的成果之总称。

外国人研究中国,大多数情况下当然是用外语,在
英语中与“汉学”对应的词,本世纪五十年代以前只有
一个:S i n o l o g y 。

据考证:这个词可能出现于1 3 世纪,前3 个字母
“s i n ”发音与汉字的“秦”相近,整个词直译就是
“关于秦帝国的学问”。最先这个词可能是由日本人从
英语译为“汉学”两个字,我们又从日文借来。

的确,在世界上,尤其在欧洲,S i n o l o g y
同研究古埃及、古罗马、古印度等悠久辉煌的古代文明
的学问一样,高尚古雅、令人尊崇。然而,思想活跃、
注重实际的美国人没有完全走这条“古典之学”的老路
,二次大战以后,以费正清为首的美国学者关注当代中
国,将其作为“问题”来研究,并引入新方法和新理论
,成为一门“现代之学”,被称为“C h i n e s e s
t u d i e s ”,应该说这是汉学的进步。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教授、《中国文化研究》主编阎
纯德曾把一部国际汉学研究史分为萌芽期(公元前后至
1 5 世纪)、初创期(公元1 6 世纪至1 8 世纪)和繁
荣拓展时期(1 8 世纪末至2 0 世纪中叶)3 个阶段。
公元1 7 0 年,罗马帝国时的马可·奥尔雷作为特使到
过中国,这个史料被认为是东西方最早交往的记录,从
这时起到1 3 世纪在欧洲人心目中创造了中国的马可·
波罗,到1 6 世纪“西方汉学之父”利马窦,到2 0 世
纪瑞典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之一的马悦然……古往今来,
国际汉学家群星灿烂;从1 0 世纪中叶曾到中国旅行的
阿拉伯人伊本·穆哈希尔的游记,到1 5 8 3 年刊行的
西班牙人门多萨的《中华大帝国史》,到1 7 7 2 —1
7 7 6 年刊出的3 4 卷《耶稣会士书信集》,到1 9 0
5 年版法国人沙畹译《司马迁史记》5 卷……都是东学
西渐漫漫长途上的一个个路标。

译介:中国学界、出版界的第一要著

著名学者季羡林教授曾说:“西方学者接受近现代
科学方法的训练,由于他们置身局外,在庐山之外看庐
山,有些问题国内学者司空见惯,习而不察,外国学者
往往探骊得珠。”越来越多的中国学人认同季老的这一
观点,同时也不无遗憾地发现:绝大多数外国汉学家研
究中国的学术成果,仍然是用他们的本国语言而非汉语
写成,而绝大多数中国学人的外语水平使他们无法获取
这些可以“攻玉”的“他山之石”。所以,选取并翻译
出版国外汉学研究的优秀成果,就成为中国学界、出版
界的首要任务。

今年5 月2 日,江苏人民出版社和《读书》编辑部
联合在北京三联韬奋图书中心召开“《海外中国研究丛
书》十年回顾研讨会”,在京的学术界和出版界知名人
士、部分国际著名汉学家,以及新闻界人士近7 0 人与
会,言之有物、持之有故的讨论发言持续了一整天。值
得注意的是,国内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几家机构、刊物的
代表人物悉数出场:清华大学国际汉学研究所所长李学
勤,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汉学研究所所长、《中国文化研
究》杂志主编阎纯德,《世界汉学》及《中国文化》杂
志主编刘梦溪,北京外国语大学海外汉学研究中心副教
授张西平。大家公认:这套自1 9 8 9 年开始编辑,迄
今已出书4 0 种的大型丛书具有相当高的学术和文化价
值,是“出版海外汉学研究著作最集中、最重大的成果
”。

在写给研讨会的长篇发言《十年甘苦寸心知》中,
该丛书主编、青年学者刘东认为:“如果说这套丛书还
算有什么贡献的话,更多地并不在于它孤零零地引进了
多少正确的断论,而在于它不很自觉地以相对完备的覆
盖面,介绍进来了一个活生生地自我更正着的学术传统
和治学过程”,所以这套丛书恰巧构成了我们精神视野
的另一个参照系。江苏人民出版社社长、总编辑吴源说
:“1 0 年之前,我社是把这套书作为品牌来抓的;1
0 年过去了,它已成为我社名副其实的品牌。”此话既
欣慰又自豪。

想抓汉学研究方面的丛书作为自家社会效益、经济
效益“双效”书的出版社当然不止江苏人民出版社一家
,由大象出版社鼎力支持的另一套数量更大、体例更完
备的“国际汉学研究丛书”已经启动。丛书分4 个系列
:一、西方早期汉学经典译丛;二、海外汉学名著译丛
;三、西方汉学史;四、中国人在此学科的研究成果。
目前已有第二系列的6 种共1 0 本将出,包括:《耶稣
会士书信集》6 卷,《中国图志》、《中国近事》、《
大中国志》和《礼仪之争文件》等。丛书的编辑工作主
要由北京外国语大学海外汉学研究中心承担。北京外国
语大学依据自己的外语优势和对外交流的需要,于1 9
9 6 年成立了这个实体性的研究中心。据丛书主编介绍
,该丛书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要从汉学的“元点”出发,
从起步阶段最初的成果开始译介,力求正本清源,对汉
学的发生、发展、繁荣有准确而全面的反映和体现。

据悉,包括中华书局等在内的近1 0 家出版社正在
讨论或者已经启动有关“国际汉学研究”丛书的选题,
第一家汉学研究的正式刊物《世界汉学》(以前的有关
刊物都是“以书代刊”,无正式刊号)也已创刊。加上
各种媒体的推波助澜,一场“国际汉学热”在神州大地
上渐次升温。

发展趋势: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一个投入更多人
力、物力进行研究、拓展的学科

中国对国际汉学的关注,并不自今日始。早在本世
纪上半叶,冯承钧、向达、张星�等学者就陆续做了不
少有价值的译介、总结工作。1 9 4 9 年1 月,莫东寅
著《汉学发达史》出版,虽然作者参考了很多日本学界
的研究成果,但毕竟是我国第一本综合性的汉学史。然
而整整5 0 年过去了,同类著作竟然无以为继。这种发
展缓慢,投入人力物力少的现状,与上个世纪末汉学即
在法国成为一个独立的学科,与具备大量人力、物力投
入的汉学研究机构遍布美国,与世界范围的汉语热、汉
学热不太相称,甚至无法与台湾、新加坡的汉学研究相
比。在我国,国际汉学研究长期依附于历史系的中外文
化交流专业,在比较文学专业、宗教学专业中略有提及
,而国际汉学研究的范畴已经超出了它所依附的学科,
这怎么能不限制它的发展呢?

李学勤认为,要改变现状,应该把国际汉学研究当
作一个独立的学科来发展,“九十年代前后,国际汉学
在我国就已经有了学科雏形,现在我们当中不少人已经
认识到对国际汉学不仅要介绍,还要以我们的立场来对
它进行扎扎实实的研究。”

为了保证这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学科能够健康迅速地
发展,有识之士呼吁:首先,国内有关机构和组织应加
强相互联系,协调力量,集中有限的人力物力发挥最大
作用;其次,无论翻译出版还是中外交流都尽力避免一
哄而上,不急功近利;再次,对待国际汉学成果,态度
要冷静客观,不轻视,也不盲从。

学术乃天下之公器,是人类追求科学与真理的共同
手段。作为中外文化交融的精魂和交流的桥梁,在中国
国力日益增强,中西平等对话范围日益拓展,全世界人
民日益愉悦共处已是大势所趋的前景之下,“国际汉学
热”无论在中国本土,还是世界范围,必非一时之“热
”,而将无止无息。

求一篇古巴比伦或者古埃及的论文

关于古埃及文明的研究有两部重要著作。第一本是G.E.史密斯的《古埃及人与文明起源》,该书首次出版于1911年。史密斯最初是一位解剖学家和人类学家。他将人类学与古埃及文明研究相结合,出版了许多关于木乃伊和埃及文明史的著作,其中最重要的是《古埃及文明的起源》。有两个主要论点:第一,文明起源于埃及;首先,埃及文明向外传播。在这本书中,作者强调:“毫无疑问,文明的要素确实起源于埃及。”“事实上,埃及是文明的创造者。”“根据她对世界文明的实际贡献,埃及应该在人类学殿堂中占据特别突出的位置。”
史密斯不仅充分肯定了埃及文明的起源和埃及文明的重要地位,而且对埃及文明的传播提出了理论或假说。传播理论或扩散理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些欧洲人类学家中相当流行。他们相信世界文化是从一个或几个中心向外传播的,但他们完全忽视了文化传播的其他因素。作为传播理论的代表,史密斯一再强调埃及是最古老的文明,世界上所有其他文明都是埃及传播或扩散的结果,至少直接或间接地受到埃及文明的影响。作为人类学家,史密斯强调“种族的传播起源于东非”。无论是阿拉伯人、南波斯人还是任何其他民族,他们的身体特征都与原始埃及人非常相似。[1] 史密斯一再强调,“西欧的新石器时代文化……直接或间接起源于埃及,这一时期的石制品模仿了埃及第六王朝之前的纪念碑。”[2]在谈到美索不达米亚的灌溉农业时,他相信苏美尔灌溉农业是从埃及学来的。[3] 谈到人类的习俗和艺术,作者指出:“埃及作为文明的发明者,在信仰、习俗和葬礼艺术的形成中占据着主导地位。”

历史文化研究论文:文明来自西亚和北非

文明,是历史以来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人类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人类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的精神财富、发明创造。智慧生物为更好地认识世界而团结协作,就构成了文明的物质基础。也就是文明存在的前提是智慧生物。其余由智慧生物创造出的各种现象只是文明的附属品。以下是我为大家精心准备的历史 文化 研究论文 范文 :文明来自西亚和北非。内容仅供参考,欢迎阅读!

文明来自西亚和北非 全文如下:

古希腊的科学文化源远流长,其灿烂的文化成就对西方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近代欧洲科学文化起源的基础。然而,起步就生机蓬勃的古希腊科学文化却不是奥林匹克山上诸神创造出来赐予欧洲人的。现代美国科学史专家乔治·萨顿曾这样说过:“希腊科学的基础完全是东方的,不论希腊的天才多么深刻,没有这些基础,它并不一定能够创立任何与其成就相比的东西。我们没有权利无视希腊天才的埃及父亲和美索不达米亚母亲。”[1]因此,讨论古希腊科学文化的渊源必须首先从西亚和北非的文明中去寻找答案。

一、时空渊源

从空间看,古希腊文化的发育离不开爱琴海的哺育。“爱琴海区域是指以爱琴海为中心的地区,包括希腊半岛、爱琴海诸岛、克里特岛、小亚细亚半岛的西部海岸地带。它恰处于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这两个伟大文化的交汇处。这里海陆交错,山峦重叠,它东通阿拉伯半岛,南望埃及,西对亚平宁半岛,北通黑海,因而成为融通亚非欧不同文明的加工场。”[2]因此,在爱琴海区域中孕育出的古希腊科学文化正是在吸纳和借鉴了东方的先进文化,结合本民族特点基础上的伟大产物。

从时间上看,古希腊科学文化的渊源可追溯到克里特文明与埃及文明的接触。希腊文明从克里特——迈锡尼文明那里翻开了它的第一页。克里特岛和埃及的来往始于古埃及前王朝时期,约公元前4000年。在此后的一千年里,克里特岛凭借其地处埃及和希腊半岛之间的有利地理位置,成为埃及和希腊的贸易通道,使克里特文化吸取了许多古埃及文化的成分,“克里特岛的刻印、壁画、石器,更主要的是它的在文字中都可以感受到古埃及人对其的影响。”[3]与此同时,克里特文化还与其东边的古巴比伦、特洛伊、塞浦路斯、北叙利亚文化有密切的来往。

从范围看,相当多的系统性科学知识远在古希腊科学文化产生之前就已经在西亚、北非等地区存在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等名著不可能是古希腊文明的最初成果。“像所有辉煌的开端一样,这不仅是一次进化的序幕,而且是另一次进化的终结和顶点。”[4]即无论是古希腊人的数学、天文学或医学都是在从北非的埃及和西亚的美索不达米亚借用了大量观察和原始理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先进的东方文化为古希腊科学文化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有利条件,才使起步较晚的古希腊科学文化迅速产生与发展起来。

古希腊科学文化是古埃及、巴比伦、古印度以及其他东方文化与希腊科学文化相交汇、融合的产物。它不仅首次沟通了世界五大文明发源地,还揭开了欧亚非大陆的人类文化大交流、大汇合的序幕。在这一过程中,古希腊科学文化又将借来的东西重新整合,产生了具有独特风格的文化复合体,进而奠定了欧洲文化的根基。

二、形式渊源

古希腊科学文化的产生与发展经历了古风时期、古典时期和希腊化时期三个阶段,无论是古风时期的希腊文字与艺术,古典时期的希腊哲学,还是希腊化时期高度发展的自然科学,无一不深受东方文化的影响,这可从古希腊科学文化的具体形式上找到其渊源所在。

(一)文字

文字是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腓尼基人对古代世界文化的一个重要贡献是他所创造的文字字母。在古埃及象形文字逐渐简化成24个单辅音符号的基础上,腓尼基人创造了自己的文字字母,共22个,为线性符号,只有辅音而无元音。“古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说过,希腊人原本没有字母,是腓尼基人把字母传给了他们。”[5]希腊人在此基础上加上了元音,便形成希腊字母,为古希腊科学文化的发展和交流提供了必要的工具。

(二)艺术

每一种古老文明都为人类文明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埃及艺术也不例外。

古风时代的希腊,改变了早期建筑材料——木头和泥石,而学习埃及人采用大理石作为其建筑的主要材料。公元前7世纪中期,希腊人就开始采用大理石 雕刻 巨大的人像,他们制作这种直立人像的灵感直接来自古埃及,同时还从古埃及人那里学到了雕刻技术。对比一下古埃及与古希腊雕刻作品,便知用石头雕出同真人一般大小的雕像并非易事,任何无系统的策划都将导致失败。因此,古希腊人不仅采用了古埃及的雕刻艺术,还在很大程度上采用了埃及的比例系统。

同时,伴随着古风时代希腊人的航海和海上贸易,古希腊人不断带回西亚的金属制品、珠宝、象牙等。对古希腊工匠的制作风格影响最深的是彩陶制作工艺,从东方传来的动物图案也出现在古希腊的彩陶上,如用在古希腊自然环境中未曾有过的狮子来作装饰就是最好的证据。此外,象牙雕刻则完全是西亚的工艺,它使古希腊工匠们从几何图案的风格中解脱出来。

(三)宗教

在宗教方面,古希腊是开放的多神教宗教体系,在古希腊人所崇拜的神中,只有少数属印欧语系。古希腊众神中的阿波罗和阿佛洛忒可能都是舶来品,最早起源于西亚和小亚细亚,只不过它们传到古希腊的时间要大大早于古风时代。“在东西方宗教的联系中,对阿多尼斯神的崇拜又从西亚传入了希腊,腓尼基神话中的浦昂神(锤子神)也被希腊人接受,改称‘皮格梅’,即‘拳头大的神’”。[6]可以说,虽然在古希腊科学文化的发展过程中逐步建立起了较为成熟的独特宗教体系,但其中也折射出一部分西亚宗教的影子。

(四)文学

古希腊文学也受到美索不达米亚的诸多影响,如美索不达米亚的洪水 故事 和希腊神话中的笛卡利翁的 传说 相似,如伊阿宋和赫拉克勒斯的故事。上帝为惩罚人类而施的瘟疫是古希腊和美索不达米亚文学中相似的题材,希腊史诗的形式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史诗中也可以找到原型。《伊索寓言》中的故事在苏美尔也有原型,同时,在赫西奥德的《神谱》中首次创造了神权更替的神话,其结构和细节都同西亚的一些神权更替的故事相近,而所有的这些都不是纯粹的巧合,而是交流与借鉴的结果。

(五)哲学

“希腊哲学的根源在埃及,那种认为哲学起源于希腊的流行说法是明显有误的。早在希腊人之前,埃及人就对宇宙本质,人类社会伦理问题提出了他们的哲学思考。”[7]同时,希腊人又在美索不达米亚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科学知识,带回了天文学和发达的数学原理,希腊人的思想和眼界也因此而大大拓宽。在此基础上,加之他们对自然现象的浓厚兴趣与实践相结合,便产生了古希腊哲学,并在公元前6世纪前后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有了朴素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萌芽。

(六)自然科学

严密的自然科学始于希腊化时代。这一时期是希腊自然科学发展到顶峰的时期,也是东西方科学文化交流、融合的时期。在真正意义上的文化汇合尚未开始之时,亚历山大对亚非广大地区的征服以及地跨欧亚非大帝国的建立已为东西方文化交流奠定了基础。亚历山大远征的过程也就是吸收系统的东方文化的过程,他死后,在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了托勒密、塞琉古、马其顿三大希腊化王国,相对稳定的国际局势促使各国采取多种方式加强文化渗透,兴办文化事业,在客观上进一步扩大了东西方文化的融合。因此,古希腊的自然科学也就深深地打上了东方文化的烙印,主要表现在:

1.医学。自古希腊人将古埃及的许多药物和治疗 方法 引入欧洲后,至今还被欧洲一些闭塞的山区和农村地区的村民采用。前3世纪初,在埃及亚历山大城作研究的希腊解剖学家希罗菲卢斯证明,脑是思维器官,人的一切感觉都是通过脑神经传递的。此外,他还提出血液循环理论,认为脉搏的轻重缓急可以说明一个人的健康程度。毫无疑问,他的医学成就实际上是建立在古埃及人的医学之上的。希腊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中所举行的孵育仪式也可能源于埃及人的模式。埃及著名神庙中都 收藏 有大量临床观察的病例资料,这些资料不仅丰富了古希腊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的医案,也说明了希腊医学继承并延续了埃及人的医学成果。

2.地理学。亚历山大军队的远征可谓是一次异国探秘,远征军中有一批工程师、哲学家、地理学家和测绘师等专门人才,他们随军收集资料,绘制地图,在地理学上取得辉煌成就,大大丰富了古希腊人的地理知识。前3世纪中叶,在埃及亚历山大城图书馆担任馆长的希腊学者埃拉托斯提尼利用古埃及地理测绘资料及希腊各地航海信息完成了地理学专著《地理概论》。

3.天文学。古希腊的天文学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巴比伦,同时也受到古埃及人的影响。古希腊天文学奠基人泰勒斯精心研究古埃及人、巴比伦人的数学和天文学后,在前人的研究成果基础上,预测出了日食和月食的发生时间。此外,希腊学者亚里斯托库斯根据巴比伦人的天文观测资料提出了“太阳中心说”。前1世纪中期,希腊学者尤利乌斯·凯撒引进埃及的太阳历,稍加改变后,成为用凯撒名字命名的“儒略历”。目前我们所使用的太阳历,也可以说是承袭了6000多年前埃及人的遗产。

4.数学。古希腊的泰勒斯还是一位数学家,他研究埃及的土地测量法后,制定出测量公式。毕达哥拉斯曾游历埃及、两河流域等地,吸取了许多先进的东方科学文化思想。相传他和他的弟子 总结 了当时的数学知识,发现许多数学定理,如“勾股定律”等。其实在他之前,两河流域等地的数学家早已懂得勾股定律,毕达哥拉斯可能只是作了验证和普及一类的工作。前3世纪初,长期执教于埃及亚历山大城的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德总结了当时的数学知识,根据公理、定义制定了一系列计算公式,创立了欧氏几何,成就卓越。

由此可见,古希腊科学文化的各种形式都以东方文明精华为渊源,而并非其首创。

三、途径渊源

1.商贸。随着希腊历史进入古风时代,希腊人同古老的东方文明之间的交往也逐渐加深。“早在公元前9世纪,优卑亚和爱琴海上的希腊商人同冒险家就已经航海到西亚的西部沿海。他们在叙利亚北部的奥隆提斯河口建立起一个贸易点,开始同两河流域进行直接的商贸活动,不久,这里成为东西方贸易的一个重要中转站。”[8]与此同时,由于这时西亚社会动荡,不仅许多物产出口到希腊,也有相当数量的工匠为寻找生路,到克里特岛建立自己的手工作坊,从事珠宝饰品的加工和青铜器制作。

古希腊人还在埃及尼罗河的支流卡络色斯河岸建立了诺克拉底斯城。埃及法老萨美提克一世为争霸的需要,建立了强大的陆军和海上舰队,其士兵大多是希腊雇佣兵。他还邀请了许多希腊商人在埃及定居,诺克拉底斯城就是这一时期建造的,法老拉美西斯还答应希腊人把这里建成一个纯粹的希腊城,按自己的意愿经营市场。此后,诺克拉底斯就成了埃及和希腊以及其他地中海国家的商业中心。

此外,雅典的皮里优斯港也是当时著名的国际商港。在频繁的陆路和海上贸易中,古希腊人不仅带回了必需的消费品,还带回了精神产品,即东方的科学与文化

2.殖民运动。对早期希腊科学文化有影响的还有殖民运动。早在迈锡尼文化时期就曾在爱琴海区域建立起了许多殖民地。随后,崛起于地中海东岸的腓尼基人在北非、西班牙、意大利等地建立殖民地。迈锡尼和腓尼基都是以西亚、北非繁荣的文化为基础,以商业、殖民活动为手段传播文明,创造出了自己的独特文化,对以雅典为代表的希腊科学文化的兴起产生了巨大影响。

随后,由于古希腊本土人口日渐饱和,耕地不足,出现经济、政治混乱时期。有航海传统的古希腊人迅速熟悉了气候、土壤与本土相似、而人口稀少的其他地区,他们沿爱琴海岸建立殖民地,甚至远达意大利和西西里,并在埃及地中海沿岸和东方的巴比伦建立起贸易中心。最终,希腊的扩张和殖民地使它在这一过程中更多地吸收和融合了东方文明精髓。

3.战争。古代东西方之间曾发生过多次大规模战争,影响深远的有前5世纪的希腊与波斯的战争、前4世纪的亚历山大东征。在希、波战争中,波斯向西传播了东方文明,使东方文明影响到多瑙河流域和希腊半岛。波斯、巴比伦、埃及和印度的古代文化沿着著名的波斯大道不断传向西方,直达希腊的各个城邦。亚历山大东征时,因其老师亚里士多德对印度哲学极感兴趣,便把一些印度人带回希腊,使希腊人更多地了解到印度哲学。此外,亚历山大还在各地搜集科学标本,送回希腊研究,其军队曾用过印度医生。而印度僧人也曾去过雅典传教布道。亚历山大死后,东方文明向西的传播有增无减,范围也更广阔,埃及的亚历山大城就是当时东方文明向西方输出的最大港口。同时,战争又需要越来越复杂的攻守器械,这便增添了对新科学和新技术的需求,促进了文化的流动。这些无疑都说明战争也是文化相互碰撞的过程。

4.旅行。古代西亚、北非的东方文明对欧洲人极具吸引力,促使他们到东方猎奇、探险和学习。希腊哲学家、科学家们每到一处都迫不及待地寻求与同行接触。古希腊的历史之父希罗多德曾游遍波斯、埃及、腓尼基、小亚细亚等地,他的力作《历史》中描写了他在东方旅行时的见闻,把东方古国的风俗习惯、文化成果、科学技术等详细介绍到西方,对东方文明在西方的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

5.宗教传播。宗教是传播文明的特殊载体。犹太人在自己漫长的历史中创立了犹太教,其经典有《摩西五经》与《旧约》。公元前后,____在东方犹太教的基础上兴起,并首先进入欧洲希腊语地区。随着基督____进,希伯来人的《旧约》被译成希腊文。《旧约》连同东方的宗教思想一起传入西方,使希伯来的文化得以在欧洲传播,成为欧洲文化的又一源头。

综上所述,可知古希腊科学文化固然是古希腊人的杰作,然而它也是西亚、北非等东方科学文化基础上的产物,离开了西亚、北非的古老文明与东地中海特别是爱琴海区域特有的人文、地理环境,古希腊科学文化的起源便无法得到完整的解释,这不仅说明古希腊科学文化的产生有其高度发展的时空、形式、途径渊源,也有力地说明了“文明来自东方”[9]。

【参考文献】

[1][5][6]商昭印:《世界文化史》,华东师大出版社,第91、94页。

[2]郑敬高:《欧洲文化的奥秘》,上海人民出版社,第3~4页。

[3]兹拉特科夫斯卡雅:《欧洲文化的起源》,三联书店,第100页。

[4][美]乔治·萨顿:《科学史和新人文主义》华夏出版社,第61页。

[7][美]爱德华·麦克诺尔·伯恩斯等:《世界文明史》第一卷,商务印书馆,第23页。

[8]阿诺德·汤因比:《人类与大地母亲》,上海人民出版社,第148页。

[9][美]乔治·萨顿:《科学的生命》,商务印书馆,第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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