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寓言

摘　要：日本先锋实验电影人寺山修司于1981年拍摄的《上海异人娼馆》通常被大家当作是一部情色电影，然而，如果我们剥开这层情色的外衣，就会发现这部电影所讲述的其实是一则关于爱的寓言——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永远不变的爱呢？实际上，这是一则拷问人性的深刻电影。

关键词：上海异人娼馆；爱情；寓言；虐恋
　　寺山修司是日本著名的先锋实验电影人，他于1981年拍摄的《上海异人娼馆》通常被大家当作是一部情色电影，因为其中有大量刺激人们眼球的情色镜头，再加上日本本来就是一个有情色电影传统的国度，于是它就很自然地与日本其它有名的情色电影，如《键》、《失乐园》、《感官王国》等归在了一起。实际上，由于《上海异人娼馆》是改编自法国的一部虐恋小说《O的故事》，所以它很自然地具有一层情色的外衣，甚至有时会被认为与日本的AV片相差不远，因为虐恋正是日本AV片的一个重要题材。然而，如果我们剥开这层情色的外衣，就会发现这部电影所讲述的其实是一则关于爱的寓言——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永远不变的爱呢？
　　影片的开始，伴随着O和史蒂文的画外音，我们看到了所谓20世纪20年代后期的中国上海，然而，片中关于上海的镜头十分怪异，实在不能令人联想到真实的上海，这实际上应该是导演的一种策略，“上海”不过是个抽象的名词，用来指代一个非现实的时空。接下来，我们看到了坐在船上的O和史蒂文，他们的面容差别如此巨大！O象初生的百合花一样年轻和纯洁，更有一种女人在爱之中的“顺从”，而史蒂文是如此衰老，而且面容上还有一股阴戾之气，看上去象个魔鬼。这时候的画外音告诉我们，史蒂文带O来到上海，是为了考验他们的协定，以及他们对爱的勇气。这时候，船靠岸了，史蒂文再一次问O：“你确定不会为此而后悔吗？”O回答：“我不会为此而后悔的。”史蒂文再问：“你真的那么肯定吗？”O答道：“你知道其中会遇到其它的男人，而我只属于你。”原来，史蒂文将要把O卖到上海的妓院，让O遭遇到不同的男人，以此确定O是否真的如她所言只爱史蒂文，绝不会爱上别人。
　　这么一来，O和史蒂文在面容上的差别就很好理解了，O作为一个纯洁的姑娘，也许是第一次爱上了一个男人，在她看来，她的爱是无条件的，是绝不会改变的。而史蒂文历尽沧桑的脸透露出他已有无数的过去，在他这样一个对所谓的“爱”颇有经验的人看来，绝不改变的爱应当是不存在的，如果O非要证明自己的爱绝不改变，那就必须经过史蒂文残酷的考验。
　　就这样，O被史蒂文卖到了妓院，妓院的人脱光了她的衣服，对她的身体进行修饰，接着史蒂文便粗暴地占有了她，然后O被带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妓女了，不管是谁，只要出钱就可以占有她。光着身子的O站在自己狭窄的房间里自语道：“我的房间……不，是我的地牢，但爱就是我的地牢，我不是一直在寻找这种地牢吗？现在，这是一堵真正的墙。”接着，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这是幼年时的O，她被困在一个用粉笔画的四方形里，就象被关在四堵墙内。史蒂文在上海开着一家赌场，并且有一个女友，名叫纳撒尼尔，纳撒尼尔很想和史蒂文一起回法国，但是史蒂文不愿回去。纳撒尼尔知道史蒂文是为了O而不愿离开。纳撒尼尔说：“如果她爱上别人，她就不会再干下去了，你会看到，她会忘了你。你这是活该，你自作自受。”史蒂文说：“你是不会明白的。” 的确，也许只有史蒂文自己心里明白，他对O的考验恰恰是因为他很想相信O，他其实真的很希望O非常爱他，O对他的爱是永远不变的，这对历尽沧桑的史蒂文来说，也许是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他多想抓住它！
　　而在O所在的妓院里，一边是变态嫖客的种种变态要求，显示出妓院生活的难以忍受。一边是孤独的O，独自面对着史蒂文的照片，史蒂文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这时史蒂文的照片掉在了地上，O把它捡起，说：“没关系，我拥有你，把你藏在心里，即使你悄然离去……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还是和我在一起。”O的手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饰品，老鸨想看一看，O动作夸张地拒绝了，并且自语道：“快乐是可以分享的，而伤痛只属于我和史蒂文。”接下来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了幼年时的O，她被一个戴着帽子提着小皮箱的男人带到一片空地，然后那个男人用粉笔画下了一个四方形便离开了她，接着一个戴面具的小男孩推着一个火轮把幼年的O限制在四方形内，O喊道：“爸爸！爸爸！”远去的父亲回过头来，却变成了史蒂文的脸。O如此地爱着史蒂文，难道隐藏着的是内心对父亲的渴望吗？影片又透露出了一丝不伦之恋的气息。可以说，晦涩的剧情再一次显示出了寓言的特质——具有多向解读的可能性。
　　O开始接客了，当O默默忍受着形形色色的客人变态恶心的要求时，史蒂文总是在一旁静静观看，O可以后悔、拒绝，但她没有，她对史蒂文的爱依然没有改变。甚至于当史蒂文用铁链把O锁在一面镜子上，然后当着她的面与纳撒尼尔做爱时， O也依旧是沉默顺从的。至此，史蒂文几乎已经相信O对他的爱的决心是绝不更改的了，直到一个年轻人的出现。
　　在妓院的后面有个饭馆，饭馆里有个年轻人，从他平时做事的地方可以一眼看到O的窗口，年轻人第一眼看见O，就爱上了她，他每天给O送花，甚至有一天他还去了妓院找O，可是他没有钱，被老鸨赶了出来，年轻人决心为了O去赚点钱。这个年轻人跟史蒂文曾经遭遇过一次，那次是年轻人在巷子里奔跑时撞到了摇着扇子出门的史蒂文，史蒂文一把把他推倒在地。这时画外音告诉我们：“史蒂文把这个年轻的陌生人推到一边，他们都遇上了他们的劫数……而他们都没有想到。”史蒂文答应出钱让革命者袭击英国巡捕房，革命失败了，很多人受了伤，但史蒂文拒绝提供革命者的医疗费，于是，革命者打了他，并把他的东西一抢而空，纳撒尼尔看到史蒂文大势已去，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史蒂文，现在，史蒂文只剩下O了。
　　为了赚钱，年轻人参加的正是革命者袭击英国巡捕房的行动，他也受了伤。但急不可耐的年轻人手臂上还包着纱布，就换上一身新衣去找O。这时O刚刚生了场病，还没有全好，但她是个妓女，必须接客。当她躺在被窝里哭泣的时候，多么盼望史蒂文能来看她，但史蒂文没有来，来的是年轻人。影片结尾，在妓院里一个妓女的婚宴上，死神找到了O，告诉她：“男孩被人谋杀了，史蒂文先生先杀了他，然后企图自杀 ，但人们及时阻止了他。”接着死神掏出了一张纸：“拿去这张卖身契吧，我把它还给你，O，你又自由了。”O登时晕倒，醒来时，O发现自己在一个海边的四方城内，死神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耳边：“你自由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但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呆在这儿。……你自由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但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呆在这儿。”是啊，史蒂文已经放弃了O，他对O的考验结束了，但对O来说，这也许是一个更大的考验，没有了史蒂文目光的注视，O，你还能继续再爱下去吗？
　　从以上对影片剧情的考察中，我们可以发现，尽管《上海异人娼馆》披着一层情色电影的外衣，表现出的是一种虐恋现象，然而，其核心所表达的却是一则关于爱的寓言。
　　众所周知，“虐恋”一词在中国是由老一辈社会学家潘光旦先生最先提出的，但是，直到二十世纪末，李银河的《虐恋亚文化》才真正填补了我国在这方面研究的空白。因此，要谈虐恋，就不能抛开《虐恋亚文化》这本书。在这本书中，李银河教授分析虐恋成因最重要的恰恰是对爱的渴求。“受虐的冲动来自对爱的需求”。反观此片，我们发现，史蒂文恰恰是由于渴望得到永远不变的爱才虐待O，他对O的种种折磨和虐待，无不显示出他对永远不变的爱的极端渴求。再来看O，如果O不是对史蒂文怀着极强烈的爱的话，她不可能忍受史蒂文对她的百般折磨，因此，可以说，O正是出于坚定的爱的信念而忍受史蒂文的虐待。然而，O毕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需要爱的女人，就象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脆弱，因此，在史蒂文无休止的考验中，她败下阵来。但这并不是O的失败，而是人性的失败。所以，可以说，寺山修司在影片中所想表达的，实际上是一种对爱的深度渴求，与对人性的深刻绝望。《上海异人娼馆》并不仅仅是一部刺激感官的情色电影，而是一则深刻的关于爱的寓言，它拷问着我们每个人关于爱的信念，面对如此脆弱的人性，我们能相信永远不变的爱吗？这个永恒的疑问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

参考文献：
李银河.虐恋亚文化[M].北京：今日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