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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视角下的《密阳》发展效果分析

发布时间:2015-07-22 09:59

 一、 韩国电影与导演李沧东
  韩国电影近年来的发展可谓异军突起。从以往单一的对本民族历史的描摹,转向以哲学观、趋向国际化的创作追求;在此基础上,努力构建以叙事为主导的规范化审美形式,涌现出了一批风格鲜明、颇具实力的导演。如以  《密阳》《绿洲》等影作表现凄苦卑微、救赎思辩为内蕴的导演李沧东,以大胆残酷、直面欲望为特征的金基德,以恢宏叙事、惊悚怪诞为标志的奉俊昊,以阴暗复仇、血腥暴力为主题的朴赞郁等。
  1954年,李沧东生于韩国大邱的一个平民家庭,少时生活艰难,受尽屈辱。苦痛的人生经历,潜移默化地反映在他的影片中,奠定了“破碎与伤痛”的感情基调。主角多为社会边缘人物,以精心构思的叙述风格,深入骨髓的写实主义笔触,既表现了小人物身上的巨大张力,又演绎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悲剧结局。
  二、 女性主义的微观理论与《密阳》梗概
  第二次女性主义思潮于20世纪60年代滥觞于西方,主旨在终结性别剥削和压迫,促进两性阶层的平等。同时,存在一个与以往不同的特点,即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同步兴起。与之相关的微观理论也层出不穷,如地位期望理论、角色理论、网络理论等。女性主义的地位期望理论认为:两性在进入性别交织的目标动力群体后,由于群体中对男性的期望值高于女性,故而女性在互动时的自信心、威望和权力也随之降低。若某个女性想反潮流而动,则会受到来自群体内两性的反对、敌视、甚或伤害。在这种情况下,性别期望模式便进一步得到巩固。
  电影《密阳》的剧情是:一个叫李申爱的女人,夫亡后携垂髫之子俊儿,从首尔来到一个叫“密阳”的小城教琴谋生,因其“水土不服”、虚张声势、特立独行、离经叛道之“反潮流、反低俗、反信仰”的言行,致其遭受到小城女人们的“舌杀”、男人的“绑杀”、宗教及信徒的“神杀”;在经历了痛失爱子、亲人谩骂、仇人反讥、宗教嘲弄、割腕自杀的连连噩梦后,最后只得屈从现实、入乡随俗。
  在此片的人物设置上,李沧东安排了一个底层的女性角色作为表现主体,以浓墨重彩来刻画女性悲剧。纵观国内对李沧东电影的解读,大多停留于存在主义的视域;但笔者认为,李沧东诸影作中所关注和塑造的“小人物”角色之命运,其中蕴含着女性主义的深刻命题,本文试以女性主义中的地位期望理论,对《密阳》进行评解。
  三、 女性主义对《密阳》的拷问和印证
  在片中的背景地韩国,尽管近年来提高女性地位的呼声日益高涨,但仍属观念上的男权社会。首位女总统朴槿惠在竞选中所表现出的果敢、刚毅、勇气等男性特质,又反证了社会文化中对男权的推崇。在儒家思想影响下,男性以修身爱国、建功立业为人生志向;女性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为传统美德。铺天盖地的,为取悦于男性审美观而整容的女性,更体现出男权至上的影响。如某位女性欲反潮流而动,面临的难度及结局可想而知。
  (一)为何申爱要回密阳?
  片中的女主角申爱有琴技傍身,选择一个比密阳大些的城市发展,不是更好吗?为何单要回密阳呢?是臆想丈夫的亡灵之爱,还是要实现丈夫的未竟之业呢?笔者看来,两者皆非。她明知丈夫生前有出轨的“前科”,但仍受“未嫁从父,既嫁从夫”的伦理标准驱使,认为儿子既是丈夫,也是密阳的后代,带其返回亡夫的老家度日,天经地义。此处看似申爱要携子另谋新生,实则从俊儿舅之口透出:申爱的娘家是容不下她这“泼出去的水”的,悄然暗示了她的去向。
  (二)男性的帮助能否避免“绑杀”?
  男主人公宗灿自从出现在申爱身边,便一直陪伴左右。帮她租房、帮她招生、去教会等等,有意无意地献着殷勤,解决了一个弱女子所无法应对的诸多困难。申爱虽口头上表现了“强势”,称“我自己的事自己办”,以此来拒绝帮助;但一个外乡女人,在世俗眼光下是明显属于“能力不足”的,面临人生地不熟的窘况,也由不得她做出实际的拒绝。虽然这大大消耗了她的自信心、降低了她的自尊心,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有了教室、有了学员、还有了歌舞伙伴,似乎又有了一片小天地。当勒索电话打来时,她惊慌失措地冲出家门,凭直觉想去找宗灿帮忙,毕竟这是她来到密阳后最早也接触最多的一个男人;但当她看到在店里手舞足蹈的宗灿时,却可能想了很多:他能否帮忙?会不会是绑匪同伙?自己以身相许,能否还上这人情债?邻居会怎样看待她们的关系?这些顾虑都是合情合理的,而申爱突然萌发了试图摆脱宗灿的帮助亦或控制的想法,想凭借自己救出儿子,故在彷徨中转身离去。按常理,在爱子被劫的紧急关头,先行救子才是上策,而她这次不合常理的“反潮流”做法,在倾尽存款后,仍因满足不了绑匪的要求,最后换来被撕票了的结局。
  假设申爱不去逞一时之能,而求助于宗灿,往好里说,宗灿既可帮她出谋划策,又可帮她筹钱或报警;往坏里说,可通过宗灿是否相助,了解其是否为绑匪同伙,即使是同伙,也可为讨价还价、周旋救子赢得时间,或许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对比上述两个情节可知,在男权社会中的一个寡女人,得到“多助”或“寡助”,对其生存境况是大不相同的。这里虽因女性本身的思维、体能、情感等因素,令其在某些方面处于弱势,但在地位期望理论所定义的社会群体中,男性天生便认为女性软弱可欺。一个女性,尤其是寡妇,若无男性作靠山,诸如被讥讽、被勒索、被言杀的后果就落到了申爱这个“软而涩的柿子”身上。
  (三)女人们为何对申爱“言杀”
  不仅仅是影片中的密阳小城,任何一个地方都自有它的方言、习惯、明潜规则、风土人情等。按通常的处世原则,一个外来女人到一个陌生之地生存,首需入乡随俗,与长居此地的女性们取得共同语言,至少交上“三个好朋友”,熟悉了这里的言行方式和特点后,继而逐渐融入当地的社会群体。如若不然,一个女人首先受到的就是女性群体中的“言杀&rdq uo;。影片中申爱与几个女人相处时的言行及后果,无不体现出这一残酷的现实。
  一是她来到“罗曼史”服装店后,说店里灯光暗,人气低,建议老板重新装修。很快,这个来自首尔的女人及建议,就成了理发店里女人们的话题。李沧东在此处的场景、人物、语言等设计可谓鞭辟入里,作为中国观众,特别能体验到理发店这个“新闻集散地”的功效。女人们借服装店的装修说开去,很快议到了“为何带孩子到亡夫的家乡来住”,还推测“儿子好象不正常”等等;而这些议论,对也在场的申爱,更像是故意之举。这种被讥讽、被敌视的心理感受,可想而知。
  二是在药店里虔诚的女教徒劝其入教时,她断然拒绝道:“我不信这个。”这次虽没有女人们的嚼舌,但立即被当面回击道:“你是可怜的人!”“听说你有些不好的事情才来密阳”;如此当头一棒,直中申爱心房,马上向女教徒解释道谢后,落荒而逃,甚至忘了还在门口的儿子。
  三是她在学校听完儿子的演讲后,旁若无人地起身振臂大呼,立刻引来身边其他女家长的侧目。按说听到惊呼,别人侧目相视的细节也很自然,但在民风闭塞、操守妇节的密阳小城,女家长们个个正襟危坐,又听了你儿子的演讲,再看到你首尔女人的大呼小叫,那所投来的目光就不自然了。一个目光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众女家长的侧目回应,已然代替了语言,那这些目光包含的语言是什么?
  从以上几个片段可见,作为孤儿寡母,本是人们眼中的弱势群体,但申爱的一言一行无论对密阳的女人们或男人们,都是一次惊异、一种逆反、一个刺激,引来了女人们的讥讽和白眼,也引来了男人的绑架敲诈和撕票;也使申爱在密阳延续着处处碰壁、举步维艰的生活。
  (四)宗教是救赎还是“神杀”
  影片《密阳》对女性生存空间中各类角色的安排,可谓轻重兼顾,详略得当。对申爱爸爸的“父权”和丈夫的“夫权”,既不露声色,又不显影像,借人之口,点到为止。但在宗教与人、尤其是与女人的关系上,却是以重头戏份来安排,并以浓墨重彩的笔触、冲突迭起的剧情,来表现申爱失子后与宗教的纠葛,可谓该剧的高潮。
  申爱面对幼子被害后所经历的巨大痛苦,她选择了信奉基督教,用一直以来“我不信这个”的宗教来麻醉自己,试图从中得到解脱和救赎。但看到仇人的女儿被人欺负时,她却视若无睹地开车离开,可见宗教于她并无救赎之效,申爱救不了自己,妄谈宽恕仇人的女儿。在牧师和教友的感化下,她看似得以解脱,重获新生。于是在众教友的簇拥下,来到监狱试图给杀子仇人以宽恕,但令申爱始料不及的是,仇人既称自己“得到上帝的原谅,还在为俊儿妈祈祷呢”。又称自己“心宽体胖”,大有对申爱“反救赎”之意。这不免让笔者想原创一个《牧师与狗熊》的新版寓言,其对话设计为,申爱祷告说:“神啊!你救了我,请你把我的仇人变成基督徒吧!”仇人高举手掌说:“感谢上帝!赐予我俊儿,我杀了他,在监狱得到上帝您的原谅。”
  杀子仇人的回答使申爱万般纠结:我代神去原谅仇人,可仇人已被神原谅了,神不是在戏弄我吗?于是申爱歇斯底里地发出了“这不全都是假的吗”的呐喊。与仇人的此番对话,彻底颠覆了申爱对宗教的信仰。然而她没有像其他信徒那样,对神坚信不移;也没有像不信教的人那么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而是以和牧师偷情、在讲经会上投放扰乱的音乐?,来进行对宗教而言亵渎神灵的、“反潮流”的报复行为。
  申爱  对宗教的逆反行为,换来了牧师对她“按神的意愿,你活得还真辛苦”的判词,宗教及教友对她的抛弃,不亚于“舌杀”和“绑杀”对申爱心灵的伤害;在宗教的氛围里,你若做出对神灵的“逆潮流”之举,就难逃“神杀”的厄运。
  (五)申爱自杀后的归宿是什么
  申爱的特立独行、离经叛道,注定她要走上一条绝路。在除宗灿外的众叛亲离后,她走上割腕自杀之路。此时影片进入尾声,但申爱的人生并未结束,死里逃生出院后是什么归宿呢?李沧东安排了两个耐人寻味的剧情,一个是让杀子仇人的女儿为其理发;另一个是剧终特写,宗灿殷勤捧镜,申爱以剪落发,纷散于阳光下的泥土。
  笔者认为,前者是想告诉申爱,仇人的女儿虽然爹不帮她,你不救她,但她在少教所里学会了理发,出狱之后忍气吞声,在小城里也能混饭谋生,暗喻申爱别再“折腾”了。而后者的特写镜头,可作两层解读:一层是让申爱看清镜中的自我,同时看清自始至终、不离不弃相助于她的宗灿;另一层是暗示了人生欲找到归宿,须落发入土接地气,入乡随俗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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