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卡洛尔·欧茨《奇境》四部曲的文学价值
作者简介:宋瑞南,男,1970—,江西会昌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英语教育教学,工作单位:赣南教育学院。
卡洛尔·欧茨出生在纽约州洛克波特的一个农业区,她在遵循传统的基础上更加注重创新,作家创作的四部曲从《奢华的人》、《人间乐园》、《他们》到《奇境》,围绕人物、作者、读者进行的对话艺术广泛、多样和复杂,存在于各种声音之间、完整的形象之间,对话性揭示了欧茨四部曲中蕴含的意义。正如她自己所说的:“(艺术)是沟通的最高形式。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对话”。
一 《奇境》四部曲中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对话
《奇境》四部曲以“家庭”为核心,家庭是作家用于人物与他人发生对话的故事背景,人物与人物对话关系是“我”与“他人”的关系,在对话中展示自我,反观自身,从而以确证对方。
1 两性对话的界域
作家在作品中用房子与窗象征了两性对话关系,她通过故事中的人物或通过对它的向往或某种愿望开始一段两性关系的叙述,或改变现有生活或身份,或因此而更加困惑,或者表现了当在两性关系中无望时,人物所表现的某种反抗或绝望,不仅对婚姻家庭中女性命运进行反复分析,对男女两性之间无法到达彼此心里的阻隔表达了深切的同情。
作家在她的作品中用房子代表了两性关系,象征着婚姻和家庭生活,并将其内化为心理空间的象征。如小说《人间乐园》的主人公是克莱拉,她出生时,正值20年代美国经济大萧条,由于生活贫穷而居无定所。母亲难产死后,克莱拉与父亲及其情妇生活。醉酒后的父亲打了她之后,她离家出走与劳里到另一个地方开始独自生活。作家安排的这个人物是为了说明主人公多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但劳里生性自由,不想有一个束缚他的家。为了房子以及对家的渴望,主人公不得不委身农场主里维尔:“她在家里,……安全地被里维尔和他的世界保护着”。作家用两性对话强调了房子是克莱拉追求安全感的象征。欧茨书写的《他们》表现了洛雷塔被迫嫁给霍华德后,当她在厨房时的情景:她感觉“被紧紧地拴在周围一片静寂的厨房里”,梦想着独居在里头,拥有这里的一切:她自己的房子!作家在这里表达了洛雷塔的压抑与渴望自由的心。有了女儿后,她却把女儿禁锢在她身边,女儿莫琳期盼有个房子:“……我多么盼望有个丈夫,有个家啊!”作者在这里描述了莫琳对房子是多么强烈地渴盼,其实是象征了她多少想通过两性婚姻来改变原有生活的牵绊。
《奇境》四部曲中作家关于窗子的描写,代表了自由与沦亡,通过窗来突出两性关系的焦灼状态,如在作家所写的《奢华的人》中,娜达看起来非常风光,但婚姻无法满足她的精神追求,因为丈夫经常出差,娜达尝尽孤独和争吵,于是利用频繁的社交生活打发寂寥。她如同一扇窗,与丈夫之间的不和谐使她经常离家出走,而她的出走是作者暗示了故事人物从房间内走向窗外,代表着通向自由的界域。她的孩子理查德病重由娜达守护时,他看到“娜达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这意味着娜达想要逃离房子,到广阔天地寻求自由,娜达在两性关系中陷入艰难痛苦、无法摆脱的环境中,正如她儿子对她的描述,她只想要生活,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样生活。窗在欧茨的作品中也成为人物沉默反抗的象征,如《奇境》中杰西的妻子——海伦非常希望和丈夫保持距离,她认为怀孕代表了人生的重大改变,使女人在生活中沉伦,她想拥有自己的空间,怀孕后的她觉得“她侮辱了自己”,面对窗子,她感觉到“窗子四周一圈怪光—黑黑的—外面天空已经乌云四布”。作家关于窗子的各种描述,隐喻了沉默却渴望更多爱的海伦,并用窗子暗示了两性对话中婚姻关系的名存实亡。
2 两代人之间对话的变奏
欧茨的《奇境》四部曲依托家庭背景,融会贯通了几代人的成长,反映了不同时代社会文化背景下,人们不同的价值观,使两代人之间的对话产生了矛盾。父母两性关系的矛盾对孩子的成长起着很大的作用。
如在《人间乐园》中,从母亲与儿子的对话中会发现,虽然克莱拉为儿子斯万选择了一个“父亲”,但儿子并不喜欢他,二人之间没有过多的感情交流和沟通。他长期处于痛苦之中,甚至产生了惩罚自己母亲的想法:“他知道她必须受到惩罚,也只有他才是惩罚的工具”。经过长时间形成的思想作风或习惯,很难改变。作家通过他们之间的对话关系实际上是想表现父子间永远忽略对方的干涸、被遗弃的空虚感,当精神崩溃的斯万返回农场将枪口对准里维尔时,克莱拉喊出了死守多年的秘密,但儿子最终还是杀死了里维尔。斯万杀了继父又自杀,其实是想惩罚母亲。作家通过描写母子的毁灭是想告诉读者,克莱拉和斯万都是旧时代父母的“受害者”,而他们毁灭的真正原因不是由于物质上的匮乏,而是他们与父母之间缺失的亲情,以此来说明家庭的主导作用中,成人的控制与孩子的无能为力造成了最终的悲剧。
欧茨作品中描写的父母与女儿之间的对话,想要表现的是父母由于没有和女儿之间进行亲情沟通,致使他们成为女孩心中竭力想逃避的蛇妖“美杜莎”。如在《人间乐园》中,主人公克莱拉很小就得帮母亲照顾弟弟,但她并没有得到父亲多少疼爱,父亲酒醉后无所顾惜地毒打她,父亲说:“婊子!就像你母亲!”……“她逃跑,肮脏污秽的母狗!”作家通过这篇小说表现了贫困状态下的家庭中,男主人最大的愿望只是想女儿与妻子承担家务,缺失了应有的对妻子与孩子的爱。又如,欧茨的小说《奇境》中带有现代“异化”意味,由于母亲的缺失状态,谢莉称家是“一座地道的坟墓”。父母对她的爱虽出于一种保护,但却已经处于一种异化状态:“他必须防止陌生男人欺侮她。人们可能通过她身上的孔隙伤害她”,这种异化的关怀对谢莉造成了很大的精神伤害,成了她精神上最大的束缚,导致其最终离家出走,过上了嬉皮士的生活。作家通过描述她的自虐行为表明了家庭成员中作为女儿的困惑和悲哀,作者用谢莉的一句“我不存在”表明了父女二人之间的关系,反映了当代家庭中的一些问题,也深刻
地刻画了美国的一种文化结构。
二 人物与自我之间的对话
《奇境》四部曲中的人物都带有强烈的独立意识,作家通过人物与自我的对话表现出主人公焦虑的双重自我,通过人物内心独白突出自我矛盾意识,强调了人物隐含的身份危机感,从而形成了深刻的自我对话。
1 在焦虑困难处境中发出的声音
欧茨在《奇境》四部曲中注重对人物由外转内的构建,她塑造的人物通过与意识的对话来深刻感受自我,从而将不断冲突的意识转变为焦虑而独立的个体,以此建构人物的主体性,令人物个体进行内省式思考,实现人物与自我的焦虑对话,旨在让读者看到人物本身的身份危机意识,当这种自我身份双重焦虑到一定程度之后,终于让自身适应于新的危险形式,并开始战斗或防御,以实现精神上的自我拯救。
如小说中《人间乐园》克莱拉为了有个家,违心地带着私生子嫁给里维尔。对于斯万而言,自己是私生子的事实,使他在精神敏感中经受了一系列反复无常的折磨,他的童年没有玩伴而形单影只,最终因崩溃枪杀了里维尔,然后自尽。他在里维尔的家中沉默不语,不苟言笑,新家庭带给他的是兄弟之间的冷漠,他充满了危机意识,因焦虑去看医生;为了逃避心理压抑,而与表妹发生放浪不羁的恋情。作者其实是想借这个角色来表达当时社会的一种价值观念带给人的不幸。
又如,作者在《奢华的人》中描述的主人公理查德的内心独白:“我是一个少年杀人犯”,他出生富裕之家,却由于父母亲之间的分歧与争吵而生活不幸,孤独的母亲不断地出走与归来,母亲的几次出走让他焦虑不安,理查德不想被母亲遗弃,试图用自己生病的方式留下她,但母亲还是离家出走了,母亲的几次出走及对儿子的遗弃,使得理查德心中产生了极大的焦虑:“我无法让她回心转意。如果这次你离开,就别再回来……我不再是她那个白天时软弱、病态的孩子”,作家通过理查德处于疯狂边缘的讲述语调,表明了他强烈矛盾的感情,母亲的遗弃让他感到自己的卑微和绝望,而对母爱的渴望及被遗弃的事实,让他最终沦为弑母凶手。
2 《奇境》四部曲中对话式内心独白
独白与对话的区别是相对的,欧茨的独白重视内心深处的意识,她书写的人物形象表现出非常个性的视野,是在内心独白基础上的“意识独白”,这使她小说中的独白带有一定的可视性对话化,作家利于这种意识的深刻意义来赞同或质疑反驳她塑造的主人公形象,形成自我不断的交错冲突。
如小说《奢华的人》中,在主人公理查德自我意识中就有他虚构的读者。主人公在整部回忆录中与虚构读者公开对话,在与虚构读者的对话中为自己辩护、反抗,虚构读者的反映逐渐深入主人公内心:“我佯装有一个确定存在的观众,这个观众由于彻底拒绝一个孩子或任何一人谋杀而不屑与我分享”“我的读者,我隐藏了对你的敌意,……”作家通过虚构读者的潜在反应就决定了理查德自我意识的主题发展、自我情绪。理查有很强的自省意识,他会针对自己反问一些问题,并做出相应的解释:“我的声音听起来过于认真,过于明了?过于激烈”,作家通过这种写作方法使理查德丰富内心独白具有了对话性意义。
又如,作家在《他们》中通过第三人称进行叙述,表达了洛雷塔的男友被杀之后的焦虑意识:“为什么枪声没能惊醒所有的人,……她感到顶着她背的这堵墙是那么坚硬,……她看到了一大群指着脊梁骨谴责她的人……”作家利用间接内心独白从人物的视角叙述人物的话语模式,集中了叙述者、人物和人物意识之中的外界声音,使叙述者与人物之间表现出一定的距离与冷静。叙述者猜测外界反应,通过自己的想象,间接引语会以一种含糊不清的形式出现,最后使人物意识高峰慢慢平稳,折射出人物的焦虑。
三 《奇境》四部曲中作者与其设置的主人公的关系
欧茨在四部曲中重视对人物意识的书写,她所设置的主人公是焦虑的双重自我矛盾体,他们各自的焦虑孤独地徘徊在内心意识中不断地探索,试图通过自我意识得以解剖。欧茨在四部曲中以作者身份进行了自我追问及反思,并将这种思想注入到人物本身。如小说《奢华的人》中,作家把理查德虚构的读者的思考加入理查德的意识中,小说其中一章叙述了理查德想象回忆录问世后关于读者的评价。四部曲其它三部都以第三人称叙述,通过人物本身、以及人物周围的人物阐释了对世界、对自我、对他人的看法,形成了作者与主人公之间平等的对话关系,以此让读者充分了解人物,形成了对自我之外的他人、世界的看法。
在对话场景的设置中,她在小说中向读者充分展现了主人公的生活时间与时代背景,并且自由地发表着对于世界的看法。时间是一个实体、一种生活的要素,而主人公作为意识的主体,随着作者时间场景的设置带动实现有限视角的移动,揭开了美国社会的广阔画面,自由地将自我对世界的看法表述出来。如在小说《他们》中,朱尔斯等人的年龄变化成为时间的变化线索,而时间的叙述带动了人物叙述视点的变化,昭示了主人公命运轨迹的异同。
四 小结
乔伊斯·卡洛尔·欧茨闻名于当代美国文学史,她运用自由与他者、与自我对话的书写,反映了小说中主人公的内心焦虑,彰显了时代氛围。欧茨通过《奇境》四部曲中的对话关系指引人们更好地认识过去,实现了个人对家庭、历史、社会的追问,达到了与社会历史的交融,使小说有很强的现实感。
参考文献:
[1] 林斌:《超越“孤立艺术家的神话”——从〈奇境〉和〈婚姻与不忠〉浅析欧茨创作过渡期的艺术观》,《当代外国文学》,2003年第1期。
[2] 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吴琼译:《西方的没落》(第一卷·形式与现实),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版。
[3] 乔伊斯·卡洛尔·欧茨,宋兆霖、殷惟本、张德中、任绍曾译:《奇境》,外国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4]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徐颖果主译:《直言不讳:观点和评论》,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
[5]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苏晓离、刘福堂译:《精神分析引论新讲》,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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