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林海音小说中的“男性失声”的原因
摘要:林海音在作品中用女性视角集中塑造出一批丰满的女性形象,笔法温暖动人。但与之对立的是,林海音作品中的男性形象通常十分单薄,甚至在文本中时常以被忽略的形态展现出来。
关键词:女性:失声;不在场;五四传统
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2)10-0000-01
林海音在作品中塑造的“被忽略”的男性形象时常带有“失声”倾向。所谓“男性失声”是指在正常伦理条件与话语标准中,小说人物的创造者在小说人物在场的情况下,用单一或多种理由解构了小说人物在文本中的话语权。使小说人物无法顺利表达自身观点,形成“存在”但“隐形”的情况。
在林海音的多数作品中,作者建构了一个以女性为主体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男性基本不具备在既定社会秩序下所应有的举动和话语权利,处在“失声”的状态中。其中,“男性失声”在文本中最突出的表现便是男性形象的“不在场”甚至死亡。例如:在作品《城南旧事》中,惠安馆秀贞的爱人思康,在全文中未曾真正露面。但他一直存在于作品中,虽然这种存在感需要依靠旁观者与精神失常的秀贞的叙述来维持。对于给予秀贞精神打击的思康出走原因(也是不在场的证据),也只有秀贞的转述“他不舍得我这个北边去的人吃那个苦头”①但这只是受到精神创伤的秀贞的一面之词,而它的转述人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儿童。这种不可靠叙述不能不使读者产生一系列质疑:秀贞的叙述是真是假,思康为何一去不回,是否真正存在,是死是活?这些作者并没有让思康本人出来揭示真相,他的存在仅局限于存在这个概念中,没有一点为自身辩护的机会,更谈不上男子应尽的义务。思康的存在似乎只为映衬秀贞的悲剧结局。作者在作品中彻底解构了思康作为男性的话语权,形成了男性因“不在场”导致“失声”的状态。
这种情况的绝对形态便是死亡。这同样是林海音作品中多数男性形象的结局。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殉》中的方家麒。从他出场之日起,便是一个“穿的是青缎子千层底的双脸鞋,雪白洋袜子”的“纸扎的人”,他是一个身体极度虚弱的无用之人。但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也曾写出令淑云“不由得微笑”的情诗。这是一个半死之人在尽全力履行他作为丈夫的责任与义务,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身的话语。但是,死亡的出现直接解构了方家麒作为男性的社会职责。这种终结使男性形象彻底丧失了发声的权利,造成了“永久性的失声”。
相对于这种因“不在场”导致的“理所应当”的狭义失声现象,林海音将更多男性形象置身于时代中去。正如夏祖丽女士为母亲林海音所做的传记《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中,引用彭小妍这样的评价“像林海音这样有完整经历的人很少,她所做的事,和她的作品与时代有关”②因此,在作品中与时代相关的男性通常会置身于对时代的反抗中去。但是,在时代的大背景下,男性虽然发出过声音但最终变得沉默无语,放弃自身的话语权。相对于“不在场”的情况,这无疑是更广义的“失声”,其主要表现是男性反抗后的逃避与妥协。
许振丰是作品《金鲤鱼的百裥裙》中唯一出场的男性角色,他虽然意识到时代的残酷与等级制度的不可逆转,但是依然选择妥协接受“父母之命”结婚。他了解生母作为妾室的痛苦,但对此他表示“无能为力,还是远远的走开吧”③。这种回避的态度一直延续到生母的去世,而为生母争取从正门抬出的机会是他唯一一次与时代的交锋以及对自身话语权的捍卫。但他的反抗中依然包含乞求的成分“那么就让我妈连着我一起走一回大门吧!就这么一回!就这么一回!”④。虽然振丰最后如愿以偿,但看似胜利了,实则却是失败的。在这次事件后他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秩序中去。与“父母之命”的妻子生儿育女,并选择用遗忘来回避,忍受时代的压力。
尽管身处在不同时代,人类思想中的某些方面总能在历史轨迹中找到契合点。因此,阅读林海音在60年代创造出得诸如许振丰、梁思敬等男性形象总会使人联想到鲁迅在20年代塑造出的吕纬甫、魏连殳等知识分子形象:他们对现实有所质疑,曾试图做出反抗。但最终选择妥协,回归到原初的生活轨迹中去,卑微的活着,放弃了自身的话语权。这是更深意蕴上的“失声”。这种广义的“失声”使他们忍受着渴望承担责任而不能的悲哀。而作者将失声的男性形象放入大时代背景中去,也使作品本身蕴含了更深更广泛的社会价值与社会意义。
林海音作为一位女性作家,作品中女性形象的比重自然会重于男性形象。但这不是她在作品中创造出一批“失声”男性形象的唯一原因。“失声”男性形象以集体的姿态出现并且以模糊化的形态存在于文本中,这种现象不是一种偶然而是一种必然。除去作为女性作家写作风格的趋同外,究其原因,有如下两个方面:
首先,从作家经历出发,林海音作品中的“男性失声”现象的出现与作者本人幼年丧父直接相关。父亲的角色对人的成长起决定性作用,他的存在能直接影响到女性对男子的接受状况。“父亲”同样也会成为女性所欣赏的男性形象的集合体。从林海音自传性作品《城南旧事》中可以窥视“父亲”在林海音心中的分量。文本中的父亲“高高瘦瘦,穿着白绸褂”是典型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儒雅且严格。即使有缺陷(父亲与兰姨娘暧昧不清),父亲的形象在林海音心中依然是无可取代的。即便是父亲已死,她心中依然会为父亲留下属于他的位置。因此,在林海音塑造的男性形象都让位于已故父亲的形象,显得单薄,瘦弱。另外,父亲的早亡使林海音过早结束了童年生活,开始了对生活的闯练。她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在别人还需要照管的年龄,我已经肩负父亲的责任了。”⑤因此,在林海音的作品中,出现了许多坚韧有男子气息的女性的形象。女性扮演着男性的角色,男性必然会变得相对弱势。加之男性角色在林海音成长过程中出现空缺,导致林海音对男性的了解并不全面。这些都导致了林海音在描写男性的时候多采用回避
的态度,造成了男女形象的失衡与男性言语的失声。
其次,从接受的角度出发,林海音作品中的男性失声现象与作者本人对五四传统的续接有关。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舒乙认为林海音等一批台湾女作家续接了中国大陆的五四文化传统,“这个时候,台湾有一批像林海音、张秀亚、徐钟佩,还有晚一点的林月人等人,她们实际上是冰心、凌淑华、黄卢隐这批三十年代女作家的承传。这个轨 写作论文迹十分清楚。”⑥林海音作为女性对五四传统的最大传承便是对台湾男权社会的反驳。林海音在作品中对女性地位的抬高以及对男性形象的失声处理便是对当时台湾男权膨胀最大的讽刺。但是,尽管林海音在作品中塑造了一批失声的男子形象。但是她没有一味的夸大女性的权利。例如在作品《晓云》中,男性形象梁思敬的失声固然使人感到惋惜,体现了他作为一位男人无力的一面。但是,对于作品权利的掌控者梁太太,作者也没有半点褒奖之意。相反,作者给予的是责备与批评的态度。从这部作品中可以窥见,作者实际上在追求一种男权与女权之间的平衡。在中国文学史中,在文本中出现“男性失声”现象的作家有很多。但是,在文本中以女性的角度流露出对“失声”男性的关怀,以及对和谐关系的渴望,则是林海音在作品创作中的过人之处。
注释:
①林海音.城南旧事[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第22页.
②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M].台北:天下远见出版社,2000.第257页.
③④林海音.金鲤鱼的百裥裙[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第9页 第10页.
⑤⑥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第44页 第365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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