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西方人类学仪式研究综述
摘 要:20世纪西方人类学的仪式研究围绕着仪式的宗教渊源和社会行为进行探讨。本文将先前的研究分为仪式的功能、仪式的过程、仪式的象征、仪式的演进四个方面,以代表人类学家为主线对20世纪初至今的仪式研究进行梳理,并对仪式研究进行了适当的展望。
关键词:仪式; 功能; 象征
仪式是人类学的重要研究领域,大体来说,仪式指“按一定的文化传统将一系列具有象征意义的行为集中起来的安排或程序。大多数宗教和巫术行为都具有仪式意义”i。仪式在人类学兴起之初即受到关注,其理论发展脉络大概可以划分为两条路径:其一是对古典神话和仪式的诠释,其学理依据受到进化论的影响,力图将仪式作为文化的最初形态并以此为基础建立历史性机制。其二是对仪式的宗教渊源和社会行为的探讨,仪式因此被当作特定的宗教行为和社会实践ii。对于第一条脉络,相关研究的代表人物有泰勒、斯宾塞、弗雷泽等,研究时段大概从19世纪后半期到20世纪初。本时期西方人类学尤其关注人和社会的进化,世界范围的研究最终被纳入结论先行的知识谱系中,人类学研究变成“臆想”,仪式研究也受其影响亦步亦趋。
本文主要关注的是人类学仪式研究的第二条脉络,20世纪初一战以后,西方人类学开始以平等甚至学习的眼光看待非西方社会,他们从不同立场研究了仪式的地位、作用和意义,力图从仪式的研究中关照人类社会发展。
20世纪仪式研究历程
本文将20世纪仪式研究分为仪式的功能、仪式的过程、仪式的象征和仪式的演进四个类型,4种仪式研究具有一定的时间延续性。20世纪前半期,人类学兴起反思之风,力图寻求西方社会矛盾冲突的解药,此时仪式的功能研究备受重视。然而仪式的功能研究受制于功能主义的禁锢,缺少对仪式历史和变迁的关注,被随后的仪式过程研究和象征研究取代,此时人类学家的眼光已经开始转向仪式的精细化描述,努力将仪式看作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20世纪七八十年代,西方的人类学研究经历了自我解构的过程,在革除现代人类学的殖民色彩和科学主义的旗帜下,历史和变迁研究被提上日程,仪式的历史演进也受到关注。
(一)仪式的功能
涂尔干的代表作《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首先将宗教划分为信仰和仪式两大范畴。仪式成为连接神圣和世俗的桥梁,而他更多关注的是神圣的社会集体表象。仪式的功能不过是将社会与生俱有的强大的力灌输给信仰者。这样,信仰者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没有了思维的能力,但涂尔干的仪式理论的确展示了一条将仪式社会化的独到分析路径,后面的很多人类学家都在涂尔干的基础上阐发了仪式社会功能的更多方面。
马林诺夫斯基将文化现象与功能联系起来,使宗教、巫术、神话、仪式等现象具有了可感知的具体的存在理由。在《文化论》中,他认为宗教仪式将人生的重要举动和社会契约公开化,传统标准化,并且加以超自然的裁认,于是增强了人类团结中的维系力。因此他直接指出,“所有的巫术和仪式等,都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求。巫术总在执行这样一种原则: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iii。而布朗那里,社会结构决定着宗教,仪式是社会组织和结构的象征性反映。
仪式的经济功能在卡尔·波兰尼的《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和经济起源》一书中得到了讨论。波兰尼提出“嵌入”概念,并指出早期社会人们生活在仪式中,仪式间接担负了经济功能,因此“作为一个经济制度的这些功能本身,完全被强烈而生动的仪式体验所吸收,这种仪式体验为整个社会体系框架内完成的每一个行动提供了异常丰富的非经济动机”iv。
针对功能主义的仪式观点,利奇在其成名作《上缅甸诸政治体制——克钦社会结构之研究》中进行了颠覆。他认为某些行为同时具有圣俗两个侧面,所以神话和仪式不过是事物的一体两面。仪式在这里扩展到了礼仪的层面,凡事都具有仪式的因子。而作为神圣范畴的宗教仪式,固然是体现社会团结的场所,同时也是社会结构性的表达。利奇对功能主义的批评刷新了人们对仪式的认识,但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在人的心理观念中神圣与世俗的划分依然存在,只是一旦落实到行动中,仪式成为了不完全纯粹的“度化”行为,在向人们灌输集体思维的同时也带有世俗目的。这样,仪式化为了“仪式性”存在。
(二)仪式的过程
凡-杰内普是仪式过程研究的开创者,他在《通过仪式》中对生命仪式做出了探究。所有人都必须经过生命仪式,继而人的社会身份会发生转换,由于这种转换带来的不安,人们会倾向于用仪式消除忧虑,这就是通过仪式。而所有的通过仪式都体现了分离、阈限、融合三阶段的基本模式。杰内普的仪式理论将仪式研究带进一个新的圈子,通过仪式的内部分析,人类学家对仪式的掌握越来越精细。
马克斯·格拉克曼在其作《部落社会的政治、法律和仪式》v中认为部落社会的仪式是社区道德关系的一种戏剧化,充满了神秘力量。仪式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展示了社会生活本身的紧张和冲突,因此部落社会用仪式来处理不可料想的社会关系的变化。这种观点也受到了杰内普的影响,为理解早先社会提供了新视角。
在仪式的过程研究方面,维克多·特纳在《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一书中提出了communitas状态,communitas状态是和结构相对的,在这状态下社会处于无结构或弱结构状态,各个个体是平等的。特纳还总结出阈限体的几个特征:1、无性匿名;2.服从与静默;3.禁欲。此外,特纳还将仪式归纳为地位提升仪式和地位颠倒仪式。特纳的仪式分析比杰内普的更深入,他的理论雄心是用仪式分析解释更多的社会现象。他的理论寓意是,仪式的人类的社会的永恒情节,仪式无处不在。
弗雷德里克·巴斯在《形成中的宇宙观——新几内亚内陆文化变异的一种生成途径》一书中,认为当仪式被理解为事件的时候,它就具有了交流的意义和生成性。当思考进一步涉及到个人/仪式的关系时,巴斯看到了个人力量对仪式的再创造。
(三)仪式的象征
二战以后,象征人类学在西方人类学中得到了特别关注,这种倾向使仪式象征领域的分析逐渐兴起。
在早先的研究中,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原始社会的知识系统与低级文化相适应,象征主义代表了原始文化的物化倾向,它“一方面满足了功能主义对‘科学品质’的限定和分析上的便利;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功能主义在诠释仪式的时候,尽可能把文化与自然‘互文化’”vi
。因此,仪式不过是体现它的功能在社会中的体现状况。
20世纪60年代,反仪式主义甚嚣尘上,玛丽·道格拉斯为仪式做了辩护。《自然象征》中认为,反仪式主义不过是强调把象征自然化,但实际上重观念轻仪式的态度一点也不“自然”,反而很“社会”。此外,道格拉斯认为,我们如果要研究信仰、宗教和仪式,就必须讨论社会组织和社会结构,因为这两者紧密相扣。道格拉斯带给我们的思考是,仪式研究的复杂性要求我们能对扮演着的主观策略给予全面的关注。
格尔茨认为“宗教象征符号合成了一个民族的精神气质和世界观,即他们所认为的事物真正存在的方式的图景”vii。为了探究象征符号发挥作用的途径,格尔茨对仪式进行了审视。他认为在特定的仪式中,一方面是情绪和动机,另一方面是形而上学的概念,它们缠绕在一起,塑造了一个民族的精神意识;生存世界与想象世界借助单独一组象征符号形式得到融合,确定一个宇宙秩序的图像。
(四)仪式的演进
仪式研究发展到80年代,许多人类学家对仪式发表了一己之见。莫里斯·布洛克在成名作《从祝福到暴力——马达加斯加梅里纳的割礼仪式之历史及其观念》探究了仪式的历史演进。波洛克认为人类学对仪式的研究大体可以分两类:还原论者、智识论者或象征主义者,而前人的研究都是建立在短期、共时性的田野基础上,没法真正辨析仪式与社会和现实政治经济的关系。但是,历史的考察能给我们带来新的视角。因此撇开追求仪式对参与者的意义可能存在的循环论证,转而考察仪式受历史事件的影响而产生的变化,更容易理解仪式与社会的关系和仪式的本质。
结 语
纵观20世纪人类学的仪式研究,成果众多,各有所长。仪式研究大概沿着仪式功能、仪式过程、仪式象征、仪式演进几个类别进行(正如下图),其中呈现了某种历史的连续性、延展性,然而类别和时间段又是交叉的。
20世纪西方人类学仪式研究概况表
20世纪西方人类学仪式研究概况表 | ||||
类别 | 仪式功能 | 仪式过程 | 仪式象征 | 仪式演进 |
代表人物 | 涂尔干、马林诺夫斯基、波兰尼、利奇 | 杰内普、格拉克曼、特纳、巴斯 | 马林诺夫斯基、道格拉斯、格尔茨 | 布洛克 |
盛行时段 | 20世纪50年代以前 | 20世纪50、60年代 | 20世纪70年代 | 20世纪80年代 |
笔者认为仪式的后续研究大概可以沿下列几条路径进行:
1. 仪式象征分析与历史渊源相结合,在历时空间定位仪式,也不缺少共时空间内仪式象征的细致描述;
2. 仪式中个人主观能动性的研究,探究个人对仪式的创造性反作用。
3. 研究“仪式性”,即具体行为中未被察觉的仪式性,将仪式研究扩展到宗教仪式以外的更多展演性活动。
可见,仪式的丰富性、复杂性正在越来越多地被挖掘出来,仪式研究将作为反观人类、反观社会的一个重要门户而备受瞩目。
参考文献:
格尔茨. 文化的解释. 韩莉译. 译林出版社,1999: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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