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心灵的多重谜题的揭露——浅谈电影《杀生
摘 要:电影《杀生》改编自陈铁军的中篇小说《设计杀人》,其叙述手法具有鲜明的特点,以交织对比与回环套层相结合的蒙太奇结构,运用分层叙述与多个叙述者相结合的手段,扣留信息,达到强烈的震撼效果。本文旨在运用叙述学和电影叙述学相关分析方法分析影片的特殊的叙述艺术。
关键词:《杀生》;电影;叙述学;电影叙述学
《杀生》讲述四十年代中国西南部有浓厚旧传统的村落长寿村的故事。牛结实是村里的泼皮无赖,村民们对他恨之入骨。医生来到长寿村调查传染病,发现了死于非命的牛结实,村民们对他的死因讳莫如深,医生决定解开这个谜团。影片改编自陈铁军的中篇小说《设计死亡》。除了在情节上对原著小说有所扩展,在故事发生的背景上发生了较大改动之外,影片的叙述手段也使影片产生了强烈的艺术风格。本文旨在运用叙述学及电影叙述学相关理论分析影片独特的叙述模式及其所产生的强烈效果。
一.“它—他”式分层叙述者与多个叙述者揭秘相结合
要搞清楚这部影片的叙述者问题,我们必须给影片划分层次。首先是电影的外层,一个客观的“它”为我们提供整个故事发生的背景。篇头的字幕和对山脉和村庄的俯瞰镜头显示影片此时的全知视角。画面中一辆载着主人公牛结实的拖拉机向前行驶,镜头在各个角度自由切换,滚动的轮胎,转动的轴承,车门,车头,车尾,……画面的另一头,一辆三轮车疾驰而来。画面在拖拉机和三轮车之间来回切换。这些都暗示了此时影片的纯客观全知视角。叙述者是客观的“它”。
内层故事的讲述开始于篇头情景发生的十三个月之后。此后的故事分别由电影所委派的众多叙述者叙述。其中贯穿始终的线索型叙述者是影片开头三轮车上的医生,他的角色是类似侦探的解谜者。而谜题则是“牛结实是怎么死的”。调查过程中,他解救了因暴露真相而被关起来的牛小子,牛小子给医生讲述他所知道的牛结实的故事,这是故事的第二个叙述者,也是谜题的第一个解答者。他为我们解答了故事大部分的来龙去脉。然而他所知道的情节也都是乡亲们众口相传的故事的公共版本。事情的真相还没有被揭露。故事的第三个叙述者出现了,她是主人公牛结实孩子的母亲,马寡妇,她交待了牛结实的真正死因。她是谜题的第二个解答者。在第一个解谜者和第二个解谜者解密的过程中,医生同时也是受述者。谜题的第三个解答者是医生,他窜连起所有打探到的信息,用想象走入牛结实的内心,揭示连牛结实本人可能都没有领会到的牛结实的本意。此外,在内层故事中以及牛小子的叙述中还包括牛医生的叙述,众乡亲的叙述,他们各自讲述了一部分牛结实的劣迹,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
内层故事中的各叙述者的讲述显然是主观的并且是有限的。这种有限的视角一直延续到影片的结尾。因此我们无法纯客观的判断事情发展的来龙去脉,只能凭各个叙述者有限的视角拼凑而推测事情的真相。而这正类似历史的真实情况,那就是我们永远也无法真正还原过去历史的实况。
二.交织对比与回环套层相结合的蒙太奇结构
所谓蒙太奇结构,是指影片“整体结构意义上的蒙太奇”。这部影片的蒙太奇结构被应用于影片的整个内层故事。
影片的内层故事包含两条线索。第一条线索,医生探案。这一条线索基本是顺时性的。医生目睹长寿镇村民的奇异表现,一步步产生疑惑,并一步步揭露真相。与之相交织的另一条线索是村民杀生的过程。
影片中这两条线索频繁跳转。在叙述者叙述杀生的故事的过程中,画面经常会突然跳转到医生的线索中来。不但在需要寻找新的讲述者的时候出现,甚至一个讲述者完整的叙述的过程中突然跳转。一方面这种跳转可以把杀生线索的各个支离破碎的片段连缀起来,并补充杀生结束后事情进展的新情况。另一方面,这种做法在一种观念意义上起作用。提醒观众,刚才的一切都是叙述者的回忆,是抹上了医生想象色彩的,不一定是真实可靠的。医生通常凝视着牛结实的尸体或是杀生故事中曾出现的道具若有所思,也令观众可以从紧张的故事情节中跳脱出来,与医生一起对刚刚发生的骇人听闻的故事进行沉思。这样就使得影片不是一个单线索的探案故事,而是一个包含了更多象征意义的发人深省的结构。
在杀生这一线索之内,又包含另一个蒙太奇结构,回环式套层结构。类似于影片《罗生门》不同讲述者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描述,故事中谜题的揭露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同的叙述者揭露事情的一部分真相。《罗生门》的讲述者由于各怀鬼胎,在不同程度上都说了谎,而《杀生》的讲述者则是由于个人视域的局限而只认识到了事情的一个方面,或有意无意忽略与自己情感体验不相符合的事情的细节,是善良但愚昧的叙述者。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同样的剧情在影片中反复上演,而牛结实在其中的表现和动机却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医生探案线索中,影片的画面流动缓慢,节奏稳定,显得真实平和。而牛小子的叙述经过几层转述显然已不完全可靠,画面跳动,节奏加快,有时跳转得毫无逻辑。村民们对牛结实劣迹的叙述由于包含了强烈的感情色彩而更加激烈跳动。而马寡妇的讲述则由于蕴含了强烈感情而沉重并柔情。这样不同气氛片段的蒙太奇拼接使得故事显得更加复杂和韵味深长。
三.扣留信息与重复产生的巨大效果
故事的核心悬念其实有两个。第一个, “牛结实是怎么死的”。这个悬念是原著小说的主体情节。故事中牛小子的叙述可以让我们窥到整个“心由境生”的骇人听闻的谋杀过程。全村村民和牛医生联手吓死了牛结实。在原著小说里,牛结实也确实是这样死了。然而在影片内层故事的开头,医生发现牛结实的“尸体”的时候,牛结实尚有一息尚存。也就是说牛结实的真正死因也许并不是生病而死,也不是被活活吓死了。而是另有隐情。
影片外层的纯客观叙述者其实对这一切是洞察透彻的。然而它却构造了一个内层叙述,借用各叙述者有限的视域讲述这个故事,从对故事的实情所知最少的牛小子开始叙述。只借用牛小子的叙述也完全可是说通整个故事。这时牛结实虽然是谋杀行为的受害者,但却好像是死有余辜。
第二个悬念是隐形的。 “牛结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电影前半部分没有提到的很多细节和背景在医生对村长所做的假设中被提出。“事情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接着,出现过一次的情节在填补了被扣留的信息之后再次出现。这一段重复对整部影片的主题揭示具有重大作用。之前牛结实的种
种劣迹的动机得到了重新解释,其意义也就得到了颠覆。例如牛结实强抢寡妇在庙里手持屠刀端着血碗的恐怖场景在这里被重新叙述为牛结实划开自己的手腕接血喂给贫血的寡妇喝。诸如此类的重新叙述被串联成了一个系列。如果这里我们还可以怀疑这只是医生一厢情愿的想象,那么最后出场的叙述者马寡妇的叙述则为我们揭开了整个故事的谜底,即牛结实的真正死因。原来牛结实已经得知村民们的阴谋。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地活下去,他选择了自己去死,于是自己拉着棺材,偷偷给每个自己欺负过的村民谢了罪,默默来到村外悬崖上静静等死。这时故事的另一个谜底也随之解开。那就是牛结实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甚至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因此村民们一直只是嘴上泄愤却没有真正要置他于死地。但是不能看到事情的全貌就很容易产生片面的情绪。一点点小的仇恨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而汇聚起来就会变成可怕的足以杀人的力量。
这种扣留重要信息,最后才揭开谜底的手法使得观众在影片的最后不光得到了悬念的解释,更由于结论的强烈落差而产生了心灵的巨大震撼,一方面对牛结实产生强烈的同情,另一方面对村民的行为产生反思。
魔术的谜底通常是平淡无奇的,最重要的是“戏法儿”本身。随着电影观众观看经验的逐渐丰富,需要对电影形式的越来越丰富的探索。不单单分析电影“讲了什么”,更应该分析“是怎么讲的”。《杀生》是一部由中篇小说改变的影片。然而改编之后却具有了新的生命。因为影片的叙述方式发生改变,使影片与原著小说具有完全不同的艺术魅力。影片讲述的故事本身并不复杂,如果平铺直叙下去的话并不能造成如此震撼人心的效果。之所以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效果乃得力于它对影片叙述方式的积极探索。这对国产商业片的发展有积极的示范作用。
参考文献:
[1]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 比较叙述学导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2]李显杰.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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