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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塔·布鲁克纳笔下单身知识女性的文学价值特

发布时间:2015-08-15 11:03

 安妮塔·布鲁克纳是英国当代犹太裔女作家,迄今已发表近三十部小说。她的《湖滨饭店》获1984年英国小说布克奖,被誉为“最富有原创与创新意义”[1]的小说,2002年她的《下一件大事》再次获得布克奖提名。进入新世纪以来,国内对她的研究日渐升温,尤其关注她笔下的单身知识女性群体。她们大多与作家本人相似:美丽、端庄、贤淑,充满了知识女性魅力,但又都选择了独身。因而,这样一个世界的情况,很容易激起人们的神往和好奇:她们的出身、经历、行为、爱情观、女性主义观、宗教观、道德观乃至食物、服装都成为人们探讨的话题。就出身而言,她们往往具有共同特征,即跨文化性:她们都出生在父母分属两个不同文化系统的家庭。在这种家庭里,她们在享受两种文化带来的优势的同时,感受更多的却是处于不同文化的“夹心层”所带来的烦恼和焦虑,而这些或许是人们应该给予更多关注的地方。
  一、伴随终身的孤独
  尽管作家笔下的单身知识女性大都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收入,但她们的生活却因为“跨文化”的缘故,而多了很多苦恼,尤其在精神方面。其中,孤独感是最直接和显性的伤害。这种伤害与作家自身的经历密切相关。安妮塔于1928年出生于伦敦,父亲是波兰犹太人,母亲是英国人。其家庭是大家庭,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些为躲避纳粹大屠杀而来的亲戚和朋友。由于严重的心理创伤,这些人多沉默寡言,表情严肃。再加上深受父母经常吵架的影响,少言寡语、表情凝重便成为作家的性格特征,并导致了她对周围英国人看法的改变。谈及伦敦生活,作家曾在一次访谈中感叹道:“尽管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我却从未感觉像在家里,一点也不像。人们总说我很严肃,很抑郁,但对我而言,英国人似乎从不严肃——他们很轻浮、很自满,难以说清,但绝不严肃,他们甚至很疯狂。”[2]这些话清楚表明了她与英国主流社会的隔阂,表明了她更带有犹太色彩的文化观。
  从作家笔下众多单身知识女性的形象来看,她的这些经历都尽可能地融入了她们的生活。如《开始人生》中主人公露丝的形象:她是独生子,母亲是英国人,父亲是德国犹太移民的后代。从小她生活在奶奶、父母、女仆、护士组成的大家庭中,似乎很“幸福”,然而身边都是成年人,没有同龄伙伴,这使主人公与其他同龄人隔离开来,经常处于孤独之中。社会生活里,她有强烈的“局外人”意识:少女时,埋头书本;大学里,喜欢去图书馆;不爱与他人打交道,朋友很少;即便与伙伴一起,她也多是听者,很少插话。一次,为了让心中的白马王子理查德对她产生兴趣,她租了一套公寓,邀对方赴宴。然而,由于不善言辞,这次接触成为一场灾难:“场面尴尬,无法收拾,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他喃喃道‘有时候,露丝,我不知道你是否是一个真正懂得关心的人。’”[3]之后,她回到父母身边,过着重新远离社会、孤独的生活。《天意》中,基蒂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法国和俄罗斯人的后裔。她从小就有强烈的无根感,茫然地在两种文化(英国文化与欧洲大陆文化)、两种语言(英语与法语)中生存。后来父母双亡,她更是过着孤独生活。尽管通过不懈努力,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浪漫主义的研究上取得了成就,赢得了校方与同事的尊敬和肯定,然而她内心深处始终存在边缘感和孤独感。即便在自己家中,她也处于孤独中。她祖母经常问她:“你的情人在哪里? 今晚上你会带谁来家?你为谁洗头?”[4]这时,主人公便经常哀叹:“哎, 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在家里没有位置。我什么也不信,我真的处于存在主义的世界”。[5]为寻求改变,她开始主动追求毛里斯·毕肖普,但毛里斯一直与她若即若离,态度暧昧,故她的心情也一直处于压抑中。最后,在毛里斯为她举行的庆祝晚会上(因她正式得到了大学教职),才明白他真正爱的女孩是她班上一个成绩很差的女学生。此后,她又回到苦涩的孤独中了。小说《湖滨饭店》的主人公艾迪斯·霍普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犹太人。从小她就喜欢观察社会,但不爱与人交往。即便有人陪着,她也不爱在公共场合吃饭。咖啡厅里,她宁愿拿出笔记本,以便“给自己一幅沉着的外表”。[6]虽然她是知名浪漫小说家,很多读者都能认出她,但她从不把自己当成入世型妇女。在她眼里,二战后飞速发展的英国社会是陌生的:“面对社会上一波接一波的消费主义潮流,她是一个失败者”;[7]她的孤独意识不仅是主人公自觉的,也是周围人的理解:她被看作是老处女,或老女人。即便向她求婚的菲利普·奈威里,也认为她极为过时。他打算娶她的唯一目的是给世人一个传统家庭印象,正如他本人所说的“交易”:他给埃迪丝婚姻、金钱、社会地位,但不给爱情。主人公的处境和感受,读者不难进一步想象。
  二、挥之不去的阴影
  作家笔下的单身知识女性许多都像她一样,与犹太文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犹太人大多都对希特勒迫害的历史刻骨铭心,但对移民到其他国家的犹太人而言,出于各种考虑,他们可能反而会刻意回避公开谈论它。安妮塔·布鲁克纳童年的环境就是这样,她笔下的犹太知识女性也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那段大屠杀历史被遗忘了,相反,它被更深地埋藏起来,成为那些经历过的人和他们身边的人挥之不去的梦魇。在作家的小说里,她以非常隐晦的方式,经常“不经意地”将其表露出来,折射出了她们心中的隐痛。如《家庭与朋友》中索芙卡的感受:“艾薇的爸爸私下里警告过她欧洲的形势,警告对她的家庭意味着什么……索芙卡知道眼下他们是安全的,但她也知道永远回不了那个家了。”[8]《此情不再》中,艾兰·舍伍德回忆童年时,称身边的亲戚们都很奇怪,表情严肃,像从中世纪过来的。《开始人生》中,女主人公露丝童年时常听祖母唠叨她在欧洲的悲伤的过去。回忆起祖母,她的印象是房间里光线暗淡,桌子、椅子、床等家具都是深色的,连空气也是阴郁的,一切都“仿佛浸透了眼泪”。[9]描述童年时在家就餐的情形,露丝感到“充满了悲伤气氛”,但在她眼里“处处 都这样,连稍带酸味的乳酪、燕麦面包、黄瓜、香菜上都带有监狱的气息”。[10]这里的“监狱”显然指法西斯囚禁犹太人的集中营。《天意》中,基蒂每次走进祖母的房子都感到“阴暗的凝滞的空气,有些食物的味道,不过那是带有仪式性的餐桌上的饭菜发出的,让人很不愉快”。[11]这里的“仪式性”与上面“监狱”有相通之处,都令人想起那段惨痛的历史。《湖滨饭店》中,艾迪斯回忆起七岁时到欧洲维也纳她母亲老家度假时,突然听到母亲和婶婶莱西大喊:“太惨了! 太惨了!”,吓得她赶快躲到了外祖母的椅子后。[12]《看着我》中,独身女性弗兰西斯住在伦敦已故双亲的公寓中。这套公寓是她父母于二战期间买下的,卖主是一个避难的犹太人,因要到美国同移居美国的妹妹一起住,便宜出售了。尽管价格合适,但入住后她的父母却非常担心彼此的安全,不敢动屋里的陈设,因而家具等一直保持原样,“可能出于迷信的缘故”[13]。像这样,在“轻描淡写”间,作家将犹太人所遭受的深重灾难表现出来。而这些童年的经历显然都给女主人公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影响了她们的性格形成,成为笼罩她们一生的“阴影”。熟悉作家的读者都知道,她们的这种经历和痛苦其实是作家自身的经历的文学再现。孩提时代,她就经常被身边犹太人不时爆发的痛苦声所惊扰。在与记者的对话中,她对此用的形容词是“可怕”,并称这“是遗留在她们身上的巨大悲伤,我也自然继承下来”。由此可见,她及她笔下的众多单身女性都继承了上一代的“遗产”。那段灾难的历史,成为她以及上一代人共同的无法消除的“阴影”。
  如上所述,布鲁克纳笔下的单身知识女性不仅生活在“跨文化”的孤独中,对许多有犹太血统的女性而言,她们还生活在历史的阴影中。这种阴影严重影响了她们的生活,是导致她们独身的重要因素。因而,当人们在看到她们的成就或光鲜外表时,要更多地注意其背后的东西,注意她们的实际生存状态,她们的烦恼和忧虑,或许这才是作家不断重复书写“她们”的真正目的。
  (本文得到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2013年度一级学科项目资助。)
  注释:
  [1]Skinner, Fictions of Anita Brookner:Illusions of Romance,New York:'s Press,1992:66.
  [2]Guppy,Shusha.“The Art of Fiction XCVIII:Anita Brookner.”Paris Review 29,1987:147-169.
  [3][9][10]Brookner,Anita.A Start in Life,Harmondsworth: Penguin,1991:58-59,12,12-13.
  [4][5][11]Brookner,ence,London:Cape, York:Pantheon,1984:16,91,6.
  [6][7][12]Brookner, du Lac,London:Triad, Panther Books,1985:45,44,49,165,49.
  [8]Brookner, and Friends,London:Triad,Grafton Books,1986:82.
  [13]Brookner, at Me,London:Triad,Grafton Books,1983:24.
  (滕学明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10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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