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难寻》中的隐喻的策略运用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2)12-0000-02
奥康纳(1925—1964)被称为“南方文艺复兴”的代表作家之一。其创作源泉主要来自宗教和教会。她的作品主题主要描写邪恶、赎罪和拯救。《好人难寻》是奥康纳最受推崇的短篇小说之一,作家通过一场家庭旅行向我们展示了一条灵魂救赎的道路,小说的实质乃是一场灵魂救赎之旅。奥康纳认为:“一个好的小说家是通过象征和隐喻来传达感情的。”[1]这篇作品用完美的艺术形式来抒写寓意深刻的主题,大量隐喻手法的运用使作品极富感染力,揭示了深刻的社会问题和文化寓意。
一、词汇隐喻
隐喻是用源域对目的域的阐释,在文本中总是借助词汇来实现,这些词汇大都具有特殊的“言外之意”。《好人难寻》中含有大量的词汇隐喻。一个重要的反面人物“不合时宜的人”,其英文Misfit,意味着与社会格格不入,与社会不相称,预示着最后悲剧的发生。在老祖母一家旅行途中,当看到一个黑人小孩时,她用pickaninny称呼小孩。在英文中意思是“小黑崽”,含有轻蔑的意思,表现出其明显的歧视和偏见。在宝塔餐厅有一只名叫Cerberus的猴子,与希腊神话中守卫冥府入口处的猛犬同名,隐射着地狱般的场景。在半路上,老祖母在一个叫Toombbsboro的地方从梦中惊醒,回想起她年轻时拜访过的种植园。Toombbsboro与tomb(坟墓)谐音,喻指人类生存的环境已经蜕变成充满罪恶和死亡的地狱。
小说中还重复出现表示颜色的词,白色出现的频率最高。在《圣经》中,白色是上帝圣洁和美善的象征:“老祖母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脱下雪白的线手套。。。帽檐上有一束人造的白紫罗兰。她穿一身带小白点的深蓝色长衣服,镶花边的领子和袖口全是白玻璃纱做的。。。”黑色在作品中出现的频率也很高。在《圣经》中,黑色象征魔鬼、邪恶、痛苦或不幸,因此黑色也被称作“死色”。作者描绘宝塔餐厅是一间“又深又黑”的屋子;形容劫匪开的车象一辆“又黑又大、破旧不堪的柩车”;身后的树林象一张“咧开的大黑嘴。”如果说白色代表着灵魂的拯救和重生,作品中频繁出现的黑色预示着贝利一家人注定会惨遭不幸,在劫难逃的宿命,两种颜色交织着死亡和拯救的一条主线。
二、文化隐喻
《好人难寻》再现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南方的社会现实:经历了南北战争、两次世界大战、经济大萧条的南方,经济凋敝、工业发展迟缓,人们文化精神状态失衡。这篇以死亡与拯救为主线的作品,背后实际隐藏着时代变迁、社会变化条件下人信仰的丧失导致人与自然的疏远、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精神世界的空虚。
1.人与自然的疏远
这篇小说揭示了一种普遍的文化问题:人对自然界的疏远。《好人难寻》中孩子们对家乡毫无感情,对窗外迷人的自然景色也无动于衷。当老祖母指示窗外的景色时,孩子们躲之不及,“咱们快点穿过佐治亚州吧,省得没完没了地尽看它。”对家乡的评价是“田纳西不过是一块垃圾堆似的高低不平地罢了,佐治亚也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在宝塔餐厅,女店主嬉问小女孩愿不愿意做她的小女儿时,她说即使给她100元,也不愿意呆在那个破烂的鬼地方。除此之外,儿子贝利对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的抱怨如出一辙:“那个鬼地方最好马上出现,要不然我要折回去了。”故事最后出现的大树林也被描述成一张吃人的“大黑嘴”,充当了劫匪们为所欲为的遮羞布。
2.人与人的冷漠
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主要体现在贝利一家人的关系上。冷漠似乎构成了家庭生活的全部。首先是贝利家人对待老祖母的态度上,她的儿子、儿媳对她视而不见,毫不关心,孙子、孙女对祖母无半点尊敬,还讽刺她。孩子们唯独对“带有秘密夹板墙、藏有银器”的房子感兴趣,本应天真、单纯的孩子变得势利、世俗。车祸发生之后孩子们不仅不担心家人的安危,反而失望地说“真可惜谁也没死!”贝利在故事开始,当老祖母满怀忧郁地劝说他易地度假时,正在读报的他对此漠不关心,竟连头也未抬,即使在车祸发生后,他除了感到愤怒之外毫无反应,甚至从没想过要问问自己的亲人们有没有受伤。他的妻子反应如出一辙,冷漠和隔阂在贝利夫妇身上表现得如此明显。老祖母唯一的朋友——一只猫却成了旅途中唯一难舍的伴侣,侧面反映出人与人的关系还不如人与动物的亲密,实在令人感到悲哀、令人难以置信。同时,当老祖母在旅途中看到下身赤裸的黑人男童时,她不愿意去承认和面对社会中存在的贫困现实,却冷漠地以画面的所谓美感来麻痹自己,这表现出老祖母内心的冷漠。“不合时宜的人”更是冷漠残忍。面对一个遭遇了车祸的无辜家庭,他一边假装彬彬有礼地与老祖母说着话,却一边不露声色地指挥同伙将她的儿孙们一一杀害。最后他自己朝老祖母胸口连开三枪,一个善良的老妇人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如此的血腥和暴力,令读者对他的残暴行径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愤慨。
除了揭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淡薄外,文章还从侧面刻画了当时社会的拜金风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缺失,社会治安每况愈下,而这些也正印证了小说的题目《好人难寻》。除了故事结尾的残暴事件外,还可以从老祖母的两次谈话中体现出来,当谈到蒂加登先生追求她的往事时,孙女说她绝不会嫁给一个每逢星期六只给她带一个西瓜来的男人,老祖母却后悔当初没有嫁给蒂加登先生,理由是因为他买下可口可乐公司不少股票,临死前还是个大阔佬,反映了当时金钱至上的拜金风气。还有在宝塔餐厅,和老板的一番谈话“这年头,您真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人确实没有从前那样好啦,”“在上帝的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能让你信得过,”“好人难寻哟,”“样样事情都变得糟糕透顶。我记得当年出外,大门都可以不锁。再没那种好日子喽。”从两人对往昔的怀念和追忆中不难看出社会风气的破败和道德的沦丧,蕴含了奥康纳意欲触及的社会问题和文化根源。
3.人的精神空虚
二战后,西方传统的文明价值体系已经分崩离析,人们急于享受生活,追求物质财富,享乐
主义、拜金主义泛滥成灾,高尚的道德、纯洁的灵魂已不再是人们追求的目标。人们失去了精神支柱和道德信仰,人性开始走向堕落,现代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绝望中。找不到新的精神寄托的人们迷失在混乱的精神世界中。《好人难寻》中,作者描绘了诸多诡诞的形象或畸人形象。这些畸人群是旧秩序的受害者,不正常的社会环境在他们心灵上留下了不可治愈的精神创伤。文中主人公老祖母、“不合时宜的人”及其他家庭成员的种种行为无不折射出现代西方生活的荒诞和人性的扭曲。
在文章中,老祖母是一个最复杂最令人难忘的人物。一方面她是自私的。在文章开头,她竭力说服儿子改道异地度假,其实是想去田纳西拜访她的老朋友。在路上,她一直按自己的意志操纵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她突发奇想要去看旧庄园,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编造“夹板墙里的银器”来利诱儿孙,以致于这几个孩子完全被吸引,吵得他们的父亲非去不可。老祖母又是虚伪滑稽的。老祖母出行前的一番精心装扮,为的是“万一出了意外,看见她死在公路的人才会一下子就认出她是位贵妇人”。老祖母同样也表现出贪婪的一面,“当初她要是嫁给蒂加登先生,那才叫嫁对了。。。他买了不少股票,前几年他才归西,死的时候是个大阔佬。”老祖母俨然是西方文化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人主义的化身,她的种种变态心理,如自私、贪婪与虚伪说明了在现代西方社会,人们的生活已经变得荒谬不堪,人的逻辑和理性已经无法把握这个荒诞的世界。
另一反面角色“不合时宜的人”是现代西方社会里人格遭扭曲的“畸形儿”。他貌似温顺,说话柔和,实则相当粗俗。他始终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之中,感受不到生活的乐趣。在现代文明社会的价值危机中,亲历过现代文明的他对现代文明现状感到深深的不满,继而感到无可抑制的绝望,面对老祖母虔诚(实际上是虚假的)的说教,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感到厌恶并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家文明社会的普通人统统杀死。“‘不合时宜’者的思维反映了随着科学的发展和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西方社会的宗教信仰所面临的困惑和危机。”[2]
综上所述,奥康纳在清醒而理智的状态下对社会现实作出了自己的诠释。小说中所体现的精神危机一方面是现代荒诞社会对人的腐蚀,另一方面是因为失去信仰和精神支柱的人们本身的堕落和异化。她笔下的人物可以用圣徒奥古斯丁的一句箴言来概括:“我们的灵魂不得安宁,直到它们在您(指上帝)的身上找到了安宁。”人类由于自身的原罪,避免不了虚妄的自满和庸俗的自私,而暴力能让人看清自身的渺小和软弱,从而使人获得灵魂的救赎。奥康纳认为“在这个故事中应该注意的是祖母灵魂的得救而不是尸体。”[3]这恰恰反映了基督教“肉体是无益的”[4]基本观点。最终“不合时宜”也痛苦的意识到人生根本没有真正的乐趣,从而为接纳上帝打开了心门,这就形成了其作品中与死亡主题相呼应的救赎主题。这一主题启示我们:在现代社会中,当人类面临信仰缺失、精神荒原的时候,应重新审视自己内心和灵魂深处的罪恶,获得救赎,找回我们缺失的信仰和迷失的精神家园,让我们的世界不再好人难寻。
项目基金:美国南方文学研究及其对弘扬中国西部文化的启示(WZYY201124)
参考文献:
[1] Suzanne Morrow ry OConnor—A Study of the Short Fiction.[M].Boston:Twayne Publishers,1988:368.)
[2] 洪增流.馀海云《好人难寻——种结构主义的解读》[J].安徽工业大学掌报.2005:64
[3] OConnor, Habit of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x,1979.弗·奥康纳:《公园深处:奥康纳短篇小说集》主万 屠珍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113。
[4] 圣经:新约.南京:中国基督教协会,1995: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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