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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邹惟山早期十四行山水抒情诗的文学价值

发布时间:2015-09-01 13:33

 对十四行诗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不太容易驾驭的诗体,它在语言、形式、节奏、韵律等诸多方面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而湖北诗人邹惟山先生近些年来一直倾心于十四行诗的创作,标示了他诗歌追求的向度和高度。我之前也间或读到过他的一些诗作,总觉得意犹未尽。这次其诗选《时光的年轮》出版,其中囊括了其早期创作的十四行山水抒情诗,我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尽情徜徉于诗的海洋了。
  中国古典文论中有“诗必以诗人评之”的说法,我不写诗,自然算不上一个诗人,那么据此而言,我是没有资格对其诗歌发表评论的。不过,作为一个文学后辈,在读完其早期的十四行山水抒情诗之后,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共鸣之感,有“会心”之意。其语言质朴晓畅,通俗易懂,似用日常说话的语气,娓娓道来,而其内容却含蓄丰富,平易轻松的言语间表达出一种内在的坚韧、诗意的情怀以及深邃的思想光芒。其十四行组诗所达到的高度,一般诗人是无法与之比肩的。以下一些维度是其着意良深的,比如故乡、风水、命运、生死、时空等等,这些维度,共同呈现出“寻找精神家园”的思想主题。
  邹惟山早期十四行诗形式规范,言辞平易,节奏分明,格律讲究,体现了他在美学上的鲜明追求;所提问题一向深刻敏锐,耐人寻味,发人深省,表达的是其哲学思考与诗意情怀。
  一.山水与情怀
  对于山水的描摹,自然是其诗歌创作的主体,邹惟山一生倾心自然,寄情山水,每临远游,诗思泉涌,必有佳篇。或于群山环抱的乡野,或于清风徐来的江岸,或于杨柳依依的楼阁,皆能以清明无邪的眼眺望大自然,并为那不逝的一切自抒谢忱。《宁波的山川》:
  青青树林并排在宁静的海边,一颗红红的太阳
  正冉冉上升于一圈又一圈,那蓝蓝的波浪之间
  一群一群的海鸟,正在努力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天高云淡
  天也高云也淡,海岛与海岛之间,有一艘游船
  在清晨宁静的海岸眺望,对大海所感到的图画意味,皆以悦目的调子写成诗行。诗人选取“红日”、“海鸟”、“波浪”、“海岛”、“游船”等画面感极强的意象,采用富有表现力的语言,铺排出了一幅动静相宜的立体山水画。大自然所有的美,所有的静,所有的动,碧海,蓝天,一座小岛,一艘游船,一只海鸟,宁静与和谐,庄严与闲适,诗人无不以一种诗意的情怀去欣赏、去感受、去描写。诗歌情景交融,情感与大海的景象,交互感应。读完这首诗,我们不仅能感受到诗人那颗青春的心,自己仿佛也已置身于画中了,从而深刻地表现了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以及大自然浸润人心的意义。
  其十四行山水抒情诗中宁静安详虽多,广博浩瀚也不缺,《婺源的古樟》:
  黄山上漫天飞雪我们没有亲眼看见
  那朵朵莲花正绾结着古与今的姻缘
  绩溪的胡家祠堂飞峙江边气势如虹
  如锦的波涛永远回响在人们的耳边
  黄山的余脉逶迤至我的眼前,似乎
  要绵绵诉说那两个家族的历史变迁
  诗人让想象驰骋于一切事物之上,将各样本来并不相关的事物,以想象作为联结的绳索,运用夸张、通感等艺术手法,让它们融为一体,并使之成为发光的锦绮。诗句中“飞雪”、“莲花”、“祠堂”、“波涛”几乎类属于全然相异的词汇系统,诗人却巧妙地把这些具象暴力地嵌合在一起,这种非常规的组合,使诗歌产生了一种“陌生化效果”。在阅读的过程中,不免感到好奇、疑惑甚至是惊异,它迫使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反复咀嚼,品味其中的内蕴:诗人在诗中不拘常格,采用情境跳跃的方式,将时空进行分割重组,其目的是为了重现两个家族的兴衰史。这种“陌生化”的运用,能够消除读者惯有的感觉钝化,从而激起读者的新鲜感知。而且,诗作的语言亦“气势如虹”,显示出诗人博大的胸怀,正基于此,其十四行山水抒情诗所塑造的意境,也颇多广阔。这表明诗人在创作十四行诗的时候,对艺术风格的多样化有着相当自觉的追求。
  在其十四行山水抒情诗里,河流、天空、土地仿佛都在说话,表达着它们的某些喜悦和哀愁,让我们生活空间的诸多元素变得富有生机,甜美可亲!当海德格尔说,作诗使生活变得诗意时,他必然是体会到了现有生活和营造一种更有诗意的生活之间的关系。遗憾的是,当下很多的写诗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无心于推进这一工作。而他的十四行山水抒情诗里,却鲜明地呈示出诗人自身对于诗意情怀的深刻领悟,这无疑是极为珍贵的。
  二.风水与命运
  风水是诗人观照现实人生的一个特殊角度。就我自身阅读诗歌的经验来讲,他应该是中国当代第一个将风水意象大量引入诗歌作品的人。在其观念中,一个人的前程命运、人生际遇与风水是有着密切联系的。中国古人所看重的“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多么迷人而又高妙的境界。在诗中以天地宇宙为观察对象,以人生命运为依归,充分显示了诗人的生态视野和神性思维。
  邹惟山痴迷风水,每到一处,必观其山之体貌走势,水之形状流向,若逢名人故居,其阴宅(祖坟)、阳宅(住房)之地形与依托,也是先生观摩和研究的重点。在《内江的风水》组诗中,诗人写了画家张大千、作家刘心武、政治家杨汝岱、诗人元帅陈毅、新闻家范长江、将军熊克武、学者罗念生和教育家吴玉章等八位名人,这些人无疑都是各自领域内的大师或翘楚,而他们皆生于内江,诗人的意图很明显,他们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风水肯定是起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这无疑是对“地灵人杰”的极好诠释。“有人说上屋场的旧居正好是龙的大口,不然,它的前面,为什么正好有两口大水塘,浑圆而浏清,那茂林修竹,正是龙的胡须与吐出的阵阵烟气。”这是在游历韶山毛泽东的故居上屋场时所写,先生的观念与观察之独到是显而易见的,毛泽东之所以能成为开国领袖,与其故乡的风水是密不可分的。诸如此类探讨名人与风水联系的诗篇随处可见,由此可见先生对于风水,实在是深信不疑的。当然,倘若一个人破坏了风水,那他的一生必然命途多舛,风雨飘摇。“在自然山水格局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他 们自己的命运也没能主动掌握”一句,即是风水失落、人生飘荡的真实写照,由于当地人挑断了后山的龙脉,破坏了自然风水,使得一生颠沛流离。诗人也是想藉此说明,好风水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要想拥有好风水,就必须重视道德修养,以善为本。
  在这个推崇科学与理性的时代,“风水”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一种迷信,邹惟山却不以为意,依然在自己的十四行诗歌中用大量的篇幅对“风水”进行描述和思考,可见其生命意识中的灵性世界是极为广阔的。同时,我想他近些年所倡导的“文学地理学批评”,与其风水观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追忆与返乡
  故乡是诗人的生命之根,在经过诗人的精心浇灌之后,它最终会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诗人正是蘸着俩母山的秀水和嫩霞,写出了一系列缤纷婉转的十四行山水诗。追忆与返乡,乃是先生诗歌创作的另一突出倾向。
  邹惟山是四川威远人,常年生活在武汉,有关童年和故乡的记忆,自然会常常萦绕于脑海,从而勾起返乡的情绪。巴乌斯托夫斯基说过:“对生活,对我们周围一切的诗意的理解,是童年时代给我们的最伟大的馈赠,如果一个人在悠长而严肃的岁月中,没有失去这个馈赠,那他就是诗人。”诚然如是,任何永生难忘的东西都要在经过一段时间或一段距离之后才能显现,当回眸往事时,乱石成为风景,落英亦是缤纷。在童年生涯随着记忆的潮水流向遥远,童年时代的那一颗童心和外界融为一体的感觉,会重新在某一刻复苏。诗人许多优美深情的十四行诗歌,正是童年记忆与当下生活两相遇合的产物:“这一片草坡上一棵桂树饱经风霜,回望故土又回想起了那童年时光”、“少年时代在莽莽石林间追寻自我,磊磊石头总在梦中激起无限想象”,诗人并没有运用深奥的象征或者奇特的意象去营造抽象的意境,口语化的语言更易于表达诗人内心的感情,一种最为真诚的流露,丝毫不加修饰,却可以一泄无遗地唱出自己心灵的温暖与忧伤,对童年的感受也极易引起读者的共鸣。
  也许岁月的尘土可以封闭少年的心事
  可少年的记忆 却像那桐树沟里的深秋
  当我穿越秋天 穿越长江上那滔滔白浪
  山野上红红的松叶 正在微风中轻轻颤抖
  这几行诗回忆儿时的故园,格调感伤,语言柔美,具有强烈的画面感和时空感。诗人在这里追忆往事,并不仅仅是为了唤起昔日的欢乐与繁华,引起伤感,而是意图呈现出一种时空的距离。在我看来,真正的诗歌正是通过这种时空的转换与对接,辅之以极为平静的方式进行叙述,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从而深化读者的诗意感受。
  18世纪短命天才的德国浪漫诗人诺瓦利斯如此阐释哲学:“哲学原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旨在说明诗人的一生是寻根的一生,真正懂根的人也只有诗人。诗人在诗中遥望故土,压抑不住内心汩汩涌动的乡愁,笔下的诗句,并不完全遵循时间和空间的规律,所关注和展示的仅仅是故乡的一些痕迹和味道,但从这些容易忽略而不可捉摸的细节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故乡的感受与追忆,对往事的复现与感慨,故乡正是诗人的精神家园与情感归宿。
  四.死生与超越
  邹惟山在早期十四行山水抒情诗中,不乏对生死与存在的思考。虽然死亡是整个人类共同面临的精神困境,但诗人看待生死不像一般人那样带着深深的忧郁和沉重的担心,而是怀着“向死而生”的心胸与气度。
  座座坟茔一字排开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原来是他的居处不想让后人真正知道
  灵魂也许还流浪在那一丛丛的野草里
  与神相伴的高处足以让他宁静而清高
  从这些诗句中,可以看出诗人深信灵魂不朽,把死亡看作是生命的延续,那样自然,显示出诗人豁达的心胸有如大海般辽阔。又如“也许那正是仁慈的上帝垂下了眼泪,那片片花瓣正开又闪烁于我们瞳仁,为人民利益而死虽死犹荣魂兮归来,山崩地裂之后而精魂永在松柏长青”,在面对天灾人祸、目睹无数生命在瞬间无端消逝之时,诗人有过怨怒,有过悲悯,也曾责问苍穹。然而,诗人最终还是领悟到人生无常,生死并非人力可以触及。这里并没有什么可视的形象,但在铿锵的节奏中却有一种伟大的力量,正是在这种节奏的跳跃中,诗人完成了对生死和存在的沉思。“让我们尽量打磨生存者生命的亮度,让我们把即将来临的黎明再次点燃”,在一种面对死亡的平静中,也可以看到诗人对生的激情与希望,生命也只有在狂热的激情中,才能得以重生,诗人正是以此来启发我们去思考人生的价值,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当我头发花白的时候回到那一片热土,让我在天鹅背上安眠并伴有漫山鲜花”,不仅包含了诗人的返乡情怀,而且整个意境显得如此安详自在,仿佛死亡也霎时变得诗意了起来。
  中华民族是一个缺乏宗教信仰的民族,没有信仰的时代就是世界之夜,海德格尔在《诗人何为》中说:“世界之夜已经漫长到进入夜半,夜到夜半就是时代的贫乏,痛苦、死亡、爱的本质都已晦暗不明。”而邹惟山却能在如此贫乏的时代,以诗人的眼光深切地意识到自身的存在,领会到痛苦、死亡和爱的本质,真正做到“向死而生”,从而实现了对生死的超越,并找到了灵魂的皈依。对当代人而言,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是,我们正生活在一个道德日趋混乱的时代,所有有关物质的东西被空前放大,过度的享乐窒息了想象力,摧毁了人心。我们的社会里有太多肮脏的思想,使我们长久停滞在一种恶劣而又空虚的状态之中,诗意萎缩得越来越贫瘠。这样的生活无疑是极不健康的,它让我们远离了大地,远离了海洋,更远离了诗意,这也正是荷尔德林的预言。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惟山依旧执着地坚守着自己精神的伊甸园,求真、求美、求诗意生存。一个富有才华的诗人,往往用很少的语言或者事物,就能将这个世界转换成凌驾于自然之上的纯净透明。他内心深处自然生长出来的对于高贵意识的感动,对于灵性世界的敬畏,也是对我们灵魂中自我感觉的一种复苏与深化。
  邹惟山的十四行山水诗具有一种向光的力量,它就像一种神奇的生长剂,让我们从灌了多年的水泥覆盖物上,再重新生出有机的花朵来。读完其十四行诗集,不禁深深感慨于他对自然的观照与体悟、对神性 的信仰与敬畏、对故园的追忆与深情、对人生的投入和激情,以及他那热烈张扬的生命力。我想,这样的人生,理应会有一种别样的精彩吧。《时光的年轮》所收录的,仅仅是邹惟山早期的十四行山水抒情诗,当然,其艺术水准已然相当之高。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作为一个眼界开阔的诗人与学者,他一生都在孜孜追求对自身的超越,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日子里,其十四行诗必然会有一个质的飞跃,让我们共同期待他下一部十四行诗集的诞生。已是深秋,南北遇寒。我这个精神漂泊者的内心,也终于寻到温暖的家园,劳累慌乱之时,选择躺在诗歌的怀里,让自己的灵魂跟随他一起在缪斯的土地上自由舞蹈!
  蒋士美,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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