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中人鬼恋故事的文学性

　关键词：《太平广记》；人鬼恋；类型
　　一、人鬼恋故事的原型
　　人鬼恋的故事是有着比较深的社会基础。原始人们认为人死以后，他们的灵魂还继续存在，所以仍加以祭祀。根据考古学家对距今两万五千年至五千年前的周口店山顶洞人墓葬的考察，发现从那时起，人们就已经具有明显的灵魂观念了，他们认为人死以后是去另外一个地方继续生活，这一地方成为冥界，而对于那些生前未婚的死者，父母或亲戚通常按人间的婚仪方式为死者举行婚礼，称之为冥婚。冥婚的历史由来已久：“周曰‘嫁殇’，汉曰‘聚会’，唐曰‘冥婚’。”又如曹操爱子曹冲幼卒，欲求邴原亡女合葬，邴原以合葬非礼为由拒绝，于是又聘甄氏亡女合葬；因此，冥婚的习俗在我国很早就已经存在并一直盛行，说明在我国古人的传统意识中，即使死去的成年男子，只要他们在生前是未婚的，都要为他们选择一门亲事让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过上美好生活。这种由来已久的冥婚仪式经过长期积淀，形成了一种特定的文化习俗，这正是人鬼之恋故事发生的原型和社会基础。所以说，《太平广记》中所记载的人与鬼相恋的故事就是冥婚习俗的反映，人与鬼的恋爱，充分体现了受冥婚习俗影响之深。
　　二、《太平广记》中人鬼之恋故事的类型
　　《太平广记》有鬼类四十卷（卷三一六至三五五），约四百七十则故事，其中约有七十余篇涉及人鬼恋情。除《朱七娘》等个别篇目为男鬼与女子的婚恋外，基本上都是女鬼与男子的婚恋故事。
　　1.女鬼与男子的婚恋故事
　　这些人鬼之恋故事有不少是直接或者间接地以冥婚形式出现的，其基本结构有以下几种：①少女未婚暴亡②少女与青年男子在冥界成欢③临别之时赠与男子贵重物品④男子生还，物品为亡女亲属认出，从而认男子为亡女之婿⑤青年男子暴亡，亲属为他们举行冥婚仪式。前四种情形的故事往往描绘的是美丽而忧伤的爱情故事，是《太平广记》之中人鬼恋故事中的优秀作品。
　　《太平广记》卷三百十六，《韩重》条：
　　吴王夫差，小女曰玉，年十八。童子韩重，年十九。玉悦之，私交信问，许为之妻。重学于齐鲁之间，属其父母使求婚。王怒不与。玉结气死，葬阊门外。三年重归，问其父母，父母曰：”王大怒，玉结气死，已葬矣。“重哭泣哀恸，具牲币往吊”。……三日三夜，尽夫妇之礼。临出，取径寸明珠以送重曰。既毁其名，又绝其愿，复何言哉！愿郎自爱，若至吾家，致敬大王。”重既出，遂诣王自说其事，王大怒曰：”吾女既死，而重造讹言，以玷秽亡灵。此不过发冢取物，托以鬼神。”欲收重，重脱走，至玉墓所诉玉。玉曰：”无忧，今归白王。”玉妆梳忽见，王惊愕悲喜，问曰：”尔何缘生。”玉跪而言曰：”昔诸生韩重来求玉，大王不许。今名毁义绝，自致身亡。重从远还，闻玉已死，故赍牲币，诣冢吊唁。感其笃终，辄与相见。因以珠遗之，不为发冢，愿勿推治。”（出《录异传》）。
　　这则故事缠绵哀怨，凄婉动人。此外，还有一类，女鬼多为暴亡的贵族少女，而男主人公则多出身寒门，经过一段婉转的婚恋之后，分别时赠与金碗、珠袍等贵重物品，甚至在若干年后将所生之子交还世间的男主人公，男主人公在出卖物品时被女鬼亲属认出，从而成为贵族女婿，仕途也从此通达。
　　《太平广记》卷三百十六，《卢充》条：
　　卢充，范阳人。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墓。充年二十。冬至一日，出宅西猎，……充后乘车入市卖碗，冀有识者。有一婢识此，还白大家曰：”市中见一人乘车，卖崔氏女郎棺中碗。”大家既崔氏亲姨母也。遣儿视之，果如婢言。乃上车叙姓名，语充曰：”昔我姨嫁少府，女未出而亡，家亲痛之，赠一金碗著棺中。可说得碗本末。”充以事对，此儿亦为悲咽，赍还白母。母即令诣充家迎儿还。诸亲悉集，儿有崔氏之状，又复似充貌。儿碗俱验，姨母曰：”我外甥也，即字温休。”温休者，是幽婚也。遂成令器，历郡守。子孙冠盖相承至今，其后植字干，有名天下。（出《搜神记》）。
　　这则故事具有浓厚的冥婚风俗色彩，这种形式将人鬼界限彻底打通了。
　　2.女鬼与男性结合而生还
　　这类故事是指女鬼通过与人世男子的交合可以获得阳气而复生，双方的家长遂为他们举行了婚礼，从而由阴间的情侣变为人世的夫妻，这是冥婚故事的一大重要转型，将冥婚的原始意义进一步理想化。
　　《太平广记》卷三百十六，《谈生》条：
　　谈生者，年四十，无妇，常感激读书……乃（乃原作之。据明钞本改。）言：”我与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后，方可照。”为夫妻，生一儿，已二岁。不能忍，夜伺其寝后，盗照视之，其腰上已生肉如人，腰下但有枯骨。妇觉，遂言曰：”君负我，我垂生矣，何不能忍一岁而竟相照也？”生辞谢。涕泣不可复止，云：”与君虽大义永离，然顾念我儿。若贫不能自偕活者。暂随我去，方遗君物。”生随之去，入华堂，室宇器物不凡。以一珠袍与之曰：”可以自给。”裂取生衣裾，留之而去。后生持袍诣市，睢阳王家买之，得钱千万。王识之曰：”是我女袍，此必发墓。”乃取拷之。生具以实对，王犹不信。乃视女塚，塚完如故。发视之，果棺盖下得衣裾。呼其儿，正类王女，王乃信之。即召谈生，复赐遗衣，以为主婿。表其儿以为侍中。（出《列异传》）。
　　这则故事中，在人与鬼相恋的过程中，人们希望女鬼可以复活，与世间男子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但由于一些客观因素，这种情形是无法实现的，也说明了当时的贫苦农民想要改变生活，只是通过幻想是不够的。
　　总的来说，从整体角度看《太平广记》中人鬼恋故事，可以总结出，他们是冥婚风俗的反映，同时也带有浓厚的封建迷信色彩。这些故事集中在一起，经过长期的文化传递和积淀，形成了一种故事类型，这种类型对后世此类小说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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