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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人物形象建设方法

发布时间:2015-07-25 09:41

 马致远,字千里,号东篱,是我国元代著名戏曲作家、散曲家、杂剧家。目前,学界对于《汉宫秋》的人物形象分析已经有了一些研究成果。黄萍《试论〈汉宫秋〉中的三个人物形象》、李雪峰《王昭君形象的文化解读》、刘秋娟的《论元杂剧〈汉宫秋〉中君王、臣子、贤妃形象》、王方《〈汉宫秋〉中汉元帝的平民形象》等文章从不同角度分析了汉元帝、王昭君、毛延寿的人物形象。本文试图在此基础上深入分析汉元帝、王昭君、毛延寿等人物形象。
  一、汉元帝形象的双重矛盾
  对于汉元帝这一人物,《汉宫秋》一方面塑造了其昏庸无能、忠奸不分、沉湎女色的庸主形象;另一方面又突出了其日理万机、渴望贤才、富国强兵的愿望和对爱情的忠贞及勇于自我批评等美好人格。汉元帝的昏庸随处可见,他居然用毛延寿为中大夫,需知毛是一个“大块黄金任意挝,血海王条全不怕。生前只要有钱财,死后那管人唾骂”的拜金者,又是一个以公谋私的贪官,元帝何以任这样的奸诈之人横行朝野而无动于衷?去批判这些小人的阿谀奉承或者见风使舵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元帝本人的昏庸无能、忠奸不分。
  马致远从王昭君的角度叙述了元帝的沉湎女色,不理朝纲。“妾身王墙,自前日蒙恩临幸,不觉又旬月。”元帝自得昭君后,整日沉迷女色,“又旬月”三字点出元帝荒废之甚,今日终于上朝,即使如此,元帝心中惦记的还是“方才升殿,等不的散了,只索再到西宫看一看去。”如此痴迷于女色的皇帝能堪当重任吗?元帝辩解自己虽然宠幸明妃,却也不曾如商纣那样,彻夜歌舞升平、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进而突出自己感情真挚,不忍明妃北上和亲,不忍任凭“声断黑江”。这里也是马致远塑造矛盾人物的成功之处。
  值得一说的是,马致远对元帝在贬鄙中寓有肯定,他常于剧中细节处突出元帝的美好人格。如:
  “自从刷选室女入宫,多有不曾宠幸,煞是怨望咱。今日万机稍暇,不免巡宫走一遭,看那个有缘的,得遇朕躬也呵。”
  入宫女子多有不曾宠幸,可见元帝并非淫乱之徒,暂且不去讨论是否这些宫女不入元帝法眼,也不去追究何以部分选女入了冷宫,只看元帝是在日理“万机稍暇”的时候,才“不免巡宫走一遭”,可见元帝在未遇昭君之前,依然是兢兢业业的,恪守为君为主之道的贤能帝王。不止于此,在得知匈奴将挥兵南下时,他也斗志昂扬,希冀得一良将,为国平定边疆,怎奈“空掌文武三千,中原四百州……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汉元帝是本剧的中心人物,在他身上既有任人不贤、沉湎女色的缺点,也有日理万机、忧国忧民、渴望贤才的优点。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有一颗真诚之心。一方面表现在忧国忧民;另一方面,也是至关重要的,是对王昭君的真诚之爱。他甚至想到为昭君准备好烧肉酪粥等路上食用之物,生怕匈奴之食不合胃口:“怕娘娘觉饥时吃一块淡淡盐烧肉,害渴时喝一杓儿酪和粥。”灞桥离别的场景,读罢使人潸然泪下,元帝欲借阳关三叠乐曲之长,得与明妃再多叙片刻,却被匈奴使者频频催促,反而不得倾诉衷肠,此情此景,与柳永《雨霖铃》所云:“留恋处,兰州催发,执手相看泪眼,尽无语凝噎”,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回到都城后,日夜思念,乃至进入恍惚美人归来的幻境,思念之真、之深天地可见。
  马致远巧妙运用以景写情,情景交融的方法来抒发主人公内心欲说还休的痛苦。如:
  “说什么大王,不当,恋王嫱,兀良。怎禁他临去也回头望,那堪这散风雪旌节影悠扬,动关山鼓角声悲壮,梅花酒呀。俺向着这迥野悲凉,草已添黄,兔早迎霜,犬褪得毛苍,……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收江南呀,不思量……”
  此段极写汉元帝之悲痛,却很少诉苦之语,而是从元帝角度出发,描写其所闻所见之苍凉景色。听觉有悲壮的关山鼓角声,视角有风雪旌旗、黄草连天,味觉则有梅花酒,各种角度都集中表现了“迥野悲凉”,与其说是大自然的悲凉,不如说是元帝内心的悲凉。这种悲凉已经到了颠狂疯傻的程度,且看元帝他一系列动作,过宫墙、绕回廊、近椒房、夜生凉等等,当年这些地方都是他和昭君嬉戏娱乐之所,如今物虽如此,人已不在,他到处寻找,寻找着失去的东西,却终不知到底失去了什么?这就是此时的元帝。其真诚之心如在目前。
  二、王昭君美丽形象的多维透视
  王昭君形象的刻画是通过多维透视完成的。分别从毛延寿、昭君自述、汉元帝三个角度来叙述昭君之美。毛延寿初见昭君时,说她“生得光彩射人,十分艳丽,真乃天下绝色”。用光彩射人、天下绝色来形容昭君之貌美,还只是停留在外在整体形象上,而从毛延寿看来也只能如此。昭君自己则从内在角度出发,述其“在家颇通丝竹,弹得几曲琵琶”。这为下文冷宫弹琵琶,赚得元帝亲临埋下伏笔。当元帝见到昭君时,则是全景式对昭君美丽的刻画。
  “将两叶赛宫样眉儿画,把一个宜梳裹脸儿搽,额角香钿贴翠花,一笑有倾城价。”“我看你眉扫黛,鬓堆鸦,腰弄柳,脸舒霞,……”
  这里元帝细致地描写了昭君的眉毛、头发、脸蛋、腰肢、服装、笑容等,细微之处的美丽是“眉扫黛,鬓堆鸦,腰弄柳,脸舒霞”,再到组合成神态的完美,神态之美已不可直言,只能用“西施不纳,败国亡家”来形容其超凡脱俗。如此,昭君美丽的特征是从三个角度的透视来逐步完成的,而且三个人从不同角度来刻画,值得一提的是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所刻画出来的美丽形象,都契合他们自身的性格特点,如囿于毛延寿文化水平之限,他只能道出昭君的“光彩射人、天下绝色”;而从昭君自己的角度出发,她也只能从内在品格和技艺方面来补充描写其才;最不同的是汉元帝,其内有万卷诗书之文才,外能统领千军之武略,自然能穷形尽相,细致入微地写出昭君之美。
 王昭君一方面是外表神态的美丽,另一方面是坚贞品格的美丽。他在得知自己被单于点中,不得不出嫁匈奴时,出于对国家安危的考虑, 毅然决然选择牺牲自己保卫国家,表现出了勇敢的大无畏精神。如果故事至此,已经是完美的结局了,而作者却以昭君投入黑江作结,使得昭君的品格之美再次升华。昭君云:
  “妾既蒙陛下厚恩,当效一死,以报陛下。妾情愿和番,得息刀兵,亦可留名青史。但妾与陛下闱房之情,怎生抛舍也。”
  她之所以投江而死,不仅是“蒙陛下厚恩”,以死报陛下,而且是“闱房之情,怎生抛舍”,为了报答恩情,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女子,这该如何赞誉她的忠义?昭君一方面是为平息刀兵而下嫁单于,这是以“公主”身份出嫁的。其实更重要的身份,昭君还是汉元帝的明妃,和元帝已经是结发夫妻,昭君之死更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坚贞,这样的忠义坚贞品格加于昭君一生,其美丽形象正如其人“光彩射人、天下绝色”。
  三、毛延寿人物形象的缺失
  剧中毛延寿的形象具有典型的缺失性。首先,塑造其心胸狭窄性格的缺失。他在朝中“百般巧诈,一味谄谀,哄的皇帝老头儿十分欢喜,言听计从,朝里朝外,那一个不敬我,那一个不怕我”。这样的“谄佞奸贪”小人,何以会对王昭君痛下杀手?他出城选宫女的目的非常明确,不过是任意捞取大块黄金,只要能得到钱财,他不择手段。而王昭君家里清贫,不能满足他百两黄金的愿望,他何不另寻他家,谋取有钱之家,而非要选择昭君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谋财不得,怨恨在心,而非要报复昭君,使其致于冷宫而后快吗?他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中大夫完全可以采用多种方法,由此可见,马致远在塑造毛延寿的心胸狭窄方面是不够饱满的。
  其次,塑造其圆滑性格的缺失。毛延寿性格刻画最饱满处是携图献单于一节,他说:
  “某是汉朝中大夫毛延寿。有我汉朝西宫阁下美人王昭君,生得绝色。前者大王遣使求公主时,那昭君情愿请行,汉主舍不的。不肯放来。某再三苦谏,说‘岂可重女色,失两国之好’,汉主倒要杀我。某因此带了这美人图献与大王,可遣使按图索要,必然得了也。”
  此处写法才是真实的毛延寿。先推翻前者元帝推辞公主“年幼”的幌子,再突出昭君之美丽,并虚构昭君“情愿请行,汉主不舍”这一细节,一步步触动单于心弦。既而说到自己再三苦谏,却反遭斩杀之罪。如毛延寿所言,他是不得已才来投靠单于的,他是这样的贤明臣子,而元帝却是那样的昏庸,相比之下,单于您才是我毛延寿所向往的明君,为其投靠再三解释,化解单于疑虑。此时单于早就有动兵之心,毛延寿献上此夺妃之计,如果元帝赐妃,则单于得一佳丽,汉室颜面尽扫;如果元帝不赐妃,则单于有理由发兵南下,出师有名。可谓一石二鸟。这才是真正圆滑的毛延寿。而我们于剧中仅仅见此一处,更多的是毛延寿的败笔。毛延寿为博得元帝宠爱,提出选宫女一事,本意是为了使元帝沉湎于女色,而少亲近儒臣,却偏偏出现了元帝日理“万机稍暇”而巡视冷宫的契机,从另一角度来看,不正是说明元帝并没有因为百名佳丽入宫而沉湎女色,反而有机会到冷宫里来寻找“有缘”人,也说明了毛延寿此计的失败。而恰恰是毛延寿要打击报复的昭君,反而使得元帝沉湎女色,“又旬月”不理朝政,日夜与昭君耳鬓厮磨,这样的结局不得不说是毛延寿计划的再次失败。在得知元帝要斩杀他时,文中用一句“得空逃走了”含糊带过,其实欲突显毛延寿的性格的圆滑谄佞,完全可以从此处着眼,详细描写他是如何在皇帝眼下逃出法网,而投奔匈奴。不得不说马致远对毛延寿性格的塑造缺失是很严重的,或者可以说马致远希望毛延寿在剧中只扮演一个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动力即可,不必详细刻画其性格。虽说是把更多的笔墨留给汉元帝和王昭君,但不可否认毛延寿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存在缺陷的。
  参考文献:
  黄萍.试论《汉宫秋》中的三个人物形象.武汉冶金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2,12(1):74-78.
  李雪峰.王昭君形象的文化解读——以《汉宫秋》、郭沫若《王昭君》、曹禺《王昭君》为例.社会科学论坛,2010(11):54-57.
  刘秋娟.论元杂剧《汉宫秋》中君王、臣子、贤妃形象.韶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12,33(5):56-59.
  王方,王小琴.《汉宫秋》中汉元帝的平民形象.文学教育,2013(03):116-117.
  傅丽英,马恒君校注.马致远全集校注.北京:语文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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