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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宋明易学的太极动静观

发布时间:2015-07-09 11:11

摘要:太极动静观是宋明易学哲学的一个重要问题。经过周敦颐、张载、朱熹、王夫之等人辩论,逐步解决了太极如何生出阴阳二气,太极自身为什么具有运动变化的性能,现象世界又何以流转不已,也即物质世界怎样产生,又何以生生不息的重大理论问题。

关键词:太极;动静;阴阳;理;太和;絪緼

on the outlooks on the moving and motionlessness of taiji in i ching learning of the song and ming dynasties

abstract: outlook on the moving and motionlessness of taiji (great pole) was an important subject in the philosophy of i ching (the book of change) learning of the song and ming dynasties. arguments through zhou dun-yi, zhang zai, zhu xi, and wang fu-zhi, etc. gradually solved significant questions related, such as how taiji produces yin and yang qi (energy), why taiji itself has the property of moving and changing, how the phenomenal world moves ceaselessly, i.e. how the material world was produced and producing ceaselessly.

key words: taiji; moving and motionlessness; yin-yang; idea; great harmony; copulation

 

太极动静问题是宋明易学哲学经常讨论的一个重大理论问题。它所要解决的,是关于物质世界怎样产生,又何以流转不已、变化无穷的问题。对此问题的辩论,开始于宋明道学的创始人周敦颐。

就易学史说,周敦颐所要回答的,是太极如何生出阴阳二气的问题。

周敦颐著《太极图说》,不谈筮法问题,直接论述宇宙形成的过程,企图为儒家成圣人的理论提供一个宇宙论的根据,首先提出了这一问题。他说:“自无极而为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行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这是认为,混而未分的太极动则生出阳气,静则生出阴气,阳变阴合,相互作用,便生出水、火、木、金、土五行,五行之气顺次部署,四时就运行起来。阴阳五行相交相感,巧妙结合,便生出天地万物和人类。但五行统一于阴阳,阴阳又统一于太极,太极的本原则是无极。也就是说,在太极之上还有一个“无极”的阶段,太极是从无极来的,所以说“自无极而为太极”。就太极动静问题说,周敦颐提出“动而生阳”,“静而生阴”的观点,认为太极能动能静,即由于元气自身的运动和静止,分化出阴阳二气;并且认为在分化过程中,运动和静止总是相互依存,阴阳二气既相轮替,又相对立。此种阴阳动静观就提出并解决了太极如何生出两仪的问题,包含有深刻的辩证思维。

汉唐易学论述宇宙演变的过程,只是讲太极元气分化为阴阳二气,阳气清轻上升而为天,阴气重浊下降而为地,但都未讨论太极元气怎样分化为阴阳二气的问题。周敦颐以其太极动静观解决了这一理论问题,是对易学哲学的一大贡献。但是,他又认为,太极在分化过程中,总是先分化出阳气,而后才分化出阴气,阳气又同运动结合在一起,阴气又同静止联系在一起。这样,就把阳动和阴静割裂开来,抹煞了二者的统一性。就太极和无极的关系说,他以静止为无极的本性。按其“太极本无极”的说法,太极的运动,说到底又来于无极的静止,或者归于无极的静止。这又是在太极元气之上寻找运动的源泉,没有摆脱道家和道教动静观的影响,受到后来易学家的批评。

那么,太极为什么具有运动变化的性能?或者说,阴阳二气运动变化的源泉是什么?周敦颐除了以无极之静为太极之动的根源,所谓“太极本无极”之外,并没有更为明确的论述。而宋明道学的另一创立者张载,却对此作了进一步探讨。

张载改造了周敦颐的太极说,以气解释太极,认为太极乃阴阳二气的统一体。所谓“一物两体,其太极之谓欤!阴阳天道,象之成也。刚柔地道,法之效也。仁义人道,性之立也。三才两之,莫不有乾坤之道也”(《横渠易说·说卦》)。体,谓体质;两体,谓兼有对立的两个方面,即下文所谓“乾坤之道”。其表现为天道,为阴阳二气;表现为地道,为刚柔之性;表现为人道,为仁义之德。也就是说,太极乃宇宙的最高原理,它兼有阴阳和刚健柔顺等双重性质。此太极不是一,也不是二,而是一中含两,所以说“一物两体”,也即下文所说的“此天之所以参也”。那么,作为“一物两体”的太极,其内容又是什么呢?张载认为是气。所以他进一步论述说:“一物两体者,气也。一故神(两在故不测),两故化(推行于一),此天之所以参也。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同上)“神”指运动变化的性能和泉源,如其所说:“惟神为能变化,以其一天下之动也。人能知变化之道,其必知神之为也。”(《横渠易说·系辞上》)神作为运动变化的动因,微妙莫测,故称为神。“化”指运动的过程和形式。 这是认为,太极之气兼有虚实、动静、聚散、清浊两方面,即具有一阴一阳,此即“一物两体”。此两体不可分离,结为一体,此即“其究一而已”。此两体相互对立,方有其相互依存,成为一体,此即“两不立则一不可见”;没有其相互依存,成为一体,也就不可能相互推移,所以说“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因其对立,所以其气化的过程总是一阴一阳,一聚一散,一屈一伸相互推移,此即“两故化”;但此种推移的过程,总是相互依存,结为一体,所以其自注又说“推行于一”。因其统一,所以其变化的根源神妙莫测,此即“一故神”;但此一并非单一,而是对立面的统一体,所以其自注又说“两在故不测”。照这些论述来看,张载是以阴阳二气的统一体解释太极,从其为阴阳对立的统一体说,称为太极;从其统一体中包含差别和对立说,称为阴阳。这就扬弃了周敦颐以太极为混沌未分之气和“动而生阳”的观点,并且以对立统一的观点,说明气自身运动变化的性能即根源于阴阳二气的统一性,因而相互作用,相感相荡,相互推移,从而回答了气为什么能够运动变化的问题,在易学哲学史上作出了重要贡献。

但是,张载又特别追求太极之气的清虚本性,以“至静无感”形容气的本然状态,以虚静为气的本性,所谓“至静无感,性之渊源”(《正蒙·太和》)。此种观点,便同其“一物两体”说在理论上发生了矛盾,仍然未能免除王弼玄学派易学的弊病。所以受到了二程的批评:“立清虚一大为万物之源,恐未安,须兼清浊虚实乃可言神。道体物不遗,不应有方所。”(《河南程氏遗书》卷2上)“子厚以清虚一大名天道,是以器言,非形而上者。”(《程氏粹言》卷1)认为张载的学说不够完善,需要加以修正。后来,两宋道学的集大成者朱熹,顺着二程的思路,也对张载的观点进行了批评。

朱熹一方面极力赞赏张载的“一物两体”说,称赞“一故神,两故化”“说得极好”,认为“横渠此说极精”(《朱子语类》卷98);另一方面,又指责张载不懂得什么是形而上。他说:“或问:横渠先生清虚一大之说如何?曰:他是拣那大底说话来该摄那小底,却不知道才是恁说,便偏了,便是形而下者,不是形而上者。须是兼清浊、虚实、一二、大小来看,方见得形而上者行乎其间。”又说:“横渠清虚一大却是偏。他后来又要兼清浊、虚实言,然皆是形而下。盖有此理,则清浊、虚实皆在其中。”(同上,卷99)朱熹不赞成张载的气论哲学,他是要追求形而上的一路,以其理本论的观点探讨太极动静问题。

朱熹追求形而上之理,认为气为形而下的世界,其存在和变化有其背后的形而上的根源,这就是“理”。

朱熹反对以太极为气,而以其为阴阳五行之理的全体,所谓“太极是五行阴阳之理皆有,不是空底物事”(《朱子语类》卷94);“太极只是一个实理”(《周子全书》卷1引)。这样,便产生了一个问题,既然太极为理,那么理又怎么能运动而生出阳气呢?周敦颐《太极图说》所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又如何解释呢?朱熹便针对学生提出的这一问题,就太极动静问题展开了讨论。

朱熹解释“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说:“太极,理也;动静,气也。气行则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尝相离也。太极犹人动静犹马,马所以载人,人所以乘马。马之一出一入,人亦与之一出一入。盖一动一静,而太极之妙未尝不在焉。”(《朱子语类》卷94)这是说,太极是就理而言,动静是就气而言。气好像是马,理好比是人。人骑在马上,可以驾御马的动静,并随马的出入而出入。有此太极之理,方有阴阳动静之事。因为动静之理乃太极自身所固有,所以称为“太极之妙”。妙,谓微妙,意思是太极中本有动静之理,乃阳动阴静的本原。而此动静之理又寓于阴阳二气之中,二气之动静乃动静之理所凭借的依托,所以说:“盖一动一静,而太极之妙未尝不在焉。”也即其《太极图说解》所说:“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太极之有动静”是说,太极中有动静之理,不是说太极自身能够运动和静止。“天命之流行”,是就阴阳二气之流行而言。由于太极中有动静之理,所以阴阳二气总是相互推移,流行不已。他进一步解释说:“阳动阴静,非太极动静,只是理有动静。理不可见,因阴阳而后知。理搭在阴阳上,如人跨马相似。”(《语类》卷94)“非太极动静,只是理有动静”,也是说,不是太极自身能动能静,只是其中有动之理和静之理。此理主宰阴阳二气的动静,并且凭借阳动阴静而显示其功用,所以说“理搭在阴阳上,如人跨马相似”。也就是说,太极自身虽然无动静可说,但却有动静之理,有此动静之理,阴阳二气方有动静之事,也即所谓:“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若理无动静,则气何自而有动静乎?”(《文集·答郑子上》)朱熹又解释“太极动而生阳”说:“有这动之理,便能动而生阳;有这静之理,便能静而生阴。既动则理又在动之中;既静则理又在静之中。”(《语类》卷94)“有这动之理”,指太极而言;“便能动而生阳”,指气而言。下两句,所指意同。即是说,太极有动静之理,故气便能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气已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静之理又在阳动阴静之中,即所谓“既动则理又在其中,既静则理又在其中”。意思是说,动静之理又不离开阴阳动静之事。朱熹的这些辩论主要是说明,理有动静,所以气才有动静;而理有动静,只是说有动静之理,不是说理自身能动能静。也就是前文所说,太极中有动静之理,方有阴阳二气动静之事。

那么,太极中的动静之理,为什么不能运动或静止呢?朱熹解释说:“盖天地之间,只有动静两端,循环不已,更无余事,此之谓易。而其动其静,则必有所以动静之理焉,是则所谓太极者也。……谓太极含动静则可(以本体而言也),谓太极有动静则可(以流行而言也)。若谓太极便是动静,则是形而上下者不可分,而易有太极之言亦赘矣。”(《文集·答杨子直》)“太极含动静”,是说太极含有动静之理,此种说法是就本体说的,即自注所谓“以本体而言也”。“太极有动静”,是说有此动静之理,气便能运动或静止,所以自注说“以流行而言也”。“流行”,指阴阳二气相互推移,循环不已,或“理搭于气而行”,“理搭在阴阳上”,“气行则理亦行”(《语类》卷94)。“太极便是动静”这种提法,表示太极自身能动静,朱熹认为,此种说法是错误的。之所以错误,是因为这种说法混淆了形而上和形而下的界限。也就是说,太极动静之理属于形而上的世界,阴阳动静之事属于形而下的世界,而形而上的世界,无所谓运动和静止的问题。这样,便在理论上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个绝对静止、自身不能运动变化的本体,何以能使其现象世界流转而不已?本体世界和现象世界的这一矛盾,又如何解决?对此形上学问题,朱熹并没有作出回答。这一问题的解决,主要是由后来的易学哲学家王夫之完成的。

作为宋明道学的集大成者,王夫之太极动静观的任务是,以本体与功能(或性能)相统一的观点,解决现象世界何以流转不已、生生不息的问题。

王夫之发展了气学派的太极观,反对程朱学派以理为太极的观点,而以阴阳合一之实体为太极,此实体乃宇宙或天地万物的共同本体。正如其《周易内传·系辞上》所说:“阴阳者太极所有之实也”;“此太极之所以生万物、成万理而起万事者也,资始资生之本体也,故谓之道。”并针对朱熹的太极不动论,提出太极恒动说。

关于太极动静问题的辩论,王夫之首先提出有阴阳方有动静的观点,用来反对朱熹“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的学说。他解释周敦颐“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说:“周子曰:动而生阳,静而生阴。生者,其功效发见之谓。动则阳之化行,静则阴之体定尔,非初无阴阳因动静而始有也。今有物于此,运而用之则曰动,置而安之则曰静。然必有物也,以效乎动静。太极无阴阳之实体,则抑何所运而何所置邪?……阴阳必动必静,而动静者,阴阳之动静也。”(《周易内传发例》)这是以阴阳为体,动静为用,依据有其体方有其用的原则,论证动静乃阴阳二气合一之实体的动静,驳斥了以阴阳为动静所生的观点,所谓“非初无阴阳因动静而始有”。在王夫之看来,周敦颐所说的“动而生阳”的“生”字,非产生或生出之义,乃表现其功能之谓。“动而生阳”,是说阳气表现为动而流行;“静而生阴”,是说阴气表现为静而成体。王夫之认为,所谓动静总是某种物体的动静,此即“必有物也,以效乎动静”。太极如果不以阴阳为实体,其自身又怎么能运动或静止?此是以运动为物质实体的功能,所以动静不能先于其实体而存在,动静只能是阴阳二气之实体的动静。他在《张子正蒙注·大易》篇也说:“自其动几已后之化言之,则阴阳因动静而著;若其本有为所动所静者,则阴阳各为其体,而动静者乃阴阳之动静也。静则阴气聚以函阳,动则阳气伸以荡阴,阴阳之非因动静而始有,明矣。”这又是以“阴阳因动静而著”解释“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即以动静为阴阳二气性能的表现。所以又说“动静者乃阴阳之动静也”,即以阴阳为动静的实体。此种学说也是对王廷相“阴阳者气之体也,阖辟动静者性之能也”的进一步阐发。其《周易内传·系辞上》又辩论说:“动静者,阴阳交感之几也。动者阴阳之动,静者阴阳之静也。其谓动属阳,静属阴者,以其性之所利而用之所著言之尔,非动之外无阳之实体,静之外无阴之实体,因动静而始有阴阳也。故曰:阴阳无始,言其有在动静之先也。……犹嘘吸本有清温之气,因嘘吸而出入也。故可谓之静生阴,动生阳,而非本无而始生,尤非动之谓阳,静之谓阴也。”此段论述是说,动静乃阴阳二气的属性,而属性总是依赖于其实体的,有阴阳之实体,方有其动静之性能。所以不能说,有动静而后有阴阳。阴阳二气是永恒存在的,并非因动静而始有,此即所谓“阴阳无始”。就此而言,也可以说,阴阳居于动静之先。至于周敦颐所说的“动而生阳”和“静而生阴”,只是表示动静乃阴阳二气运动的形式,如同本有清温之气,其出入则为嘘吸一样,既不能理解为阴阳乃动静所生,更不能理解为动则谓阳,静则谓阴。可以看出,王夫之的上述辩论,目的在于阐明阴阳二气乃客观存在的实体,论证运动和静止为物质实体所固有,所谓“阴阳必动必静,而动静者阴阳之动静也”。从而打击了朱熹的“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的观点。

其次,王夫之提出“太虚本动”说,以太极阴阳之实体自身具有永恒运动的本性,说明天地万物运动变化的根源。其《周易外传·系辞下》说:“其生也相运相资,其死也相离相返。离返于此,运资于彼。则既生以后,还以起夫方生,往来交动于太虚之中。太虚者,本动者也。动以入动,不息不滞。其来也,因而合之;其往也,因往而听合。……抟造无心,势不能各保其固然,亦无待其固然而后可以生也。”“相”,指阴阳二气相互作用。“太虚”,本于张载虚空即气说,指充满阴阳二气的太空。这是说,阴阳二气往来于太虚之中,或相交,或离散,无有停止之时,此即“太虚者,本动者也”。意谓阴阳二气处于永恒的运动之中。由于阳变阴合出于无心,其再生之物不可能与已死之物相同,所以说“势不能各保其固然”,也不必凭借旧事物而产生新事物。王夫之认为,由于阴阳二气具有永恒运动的本性,所以天地万物生死存亡,变化日新,流行不息。此即“天地之间,流行不息,皆其生焉者也。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同上)。他又于《正蒙注·太和》篇论述说:“盖阴阳者气之二体,动静者气之二几,体同而用异,则相感而动,动而成象则静。动静之几,聚散、出入,形不形之从来也。……或聚或散,或出或入,错综变化,要动静夫阴阳。而阴阳一太极之实体,唯其富有充满于虚空,故变化日新,而六十四卦之吉凶大业生焉。阴阳之消长隐见不可测,而天地人物屈伸往来之故尽于此。”这是认为,阴阳二气作为太极之实体,自身具有动静的性能,其聚散、消长,变化日新而不已,方有卦爻象以及天地万物和人类的变易。这是以作为天地万物之本体的阴阳二气的本性,说明一切个体变化的根源,所谓“天地人物屈伸往来之故尽于此”。从而解决了现象世界何以流转不已的问题。

此外,王夫之还扬弃了张载以清虚一大言太极或本体的观点,而以“太和絪緼之气”或“太和絪緼之实体”解释太极本体。王夫之认为,就阴阳二气合一之实体说,称为太极;就阴阳二气既有差异,又不相侵害说,称为太和。此即《内传·系辞上》所说:“合之则为太极,分之则谓之阴阳,不可强同,而不相悖害,谓之太和。”又说:“阴阳之本体,絪緼相得,合同而化,充塞两间,此谓之太极也,张子谓之太和。”(同上)是说,此阴阳合一之实体的特征是“絪緼相得,合同而化”,即阴阳二气相资相济,融为一体,所以又提出“太和絪緼之气”解释太极本体的内涵。他如此解释太极,一方面以“太和”表达太极乃阴阳合一之实体,有此合一之本体,阴阳二气方能发挥其性情功效。如其在《正蒙注·太和》篇所说:“惟两端迭用,遂成对立之象,于是可知所动所静,所聚所散,为虚为实,为清为浊,皆取给于太和絪緼之实体。一之体立,故两之用行。如水惟一体,则寒可为冰,热可为汤,于冰汤之异,足知水之常体。”这是以“太和絪緼之实体”解释张载“一物两体”之“一”,认为阴阳二气不仅相互依存,而且相互吸引,融为一体,有此本性,方有聚散、清浊等二气之功用,此即“一之体立,故两之用行”。如同有水之常体,方可寒为坚冰,热为沸汤一样。另一方面,又以“絪緼”来表达太极本体具有运动变化的性能,说明一切事物变化的泉源。王夫之在《周易内传·系辞下》解释说:“絪緼,二气交相入而包孕以运动之貌。”其《正蒙注·神化》也说:“絪緼不息,为敦化之本。”所以王夫之认为,太极作为世界本体,其自身具有运动的本性,即所谓“絪緼不息”,太极处于永恒的运动之中,从而导出了太极恒动说。他在《思问录·内篇》论证说:“太极动而生阳,动之动也;静而生阴,动之静也。废然无动而静,阴恶从生哉!一动一静,阖辟之谓也。由阖而辟,由辟而阖,皆动也。废然之静,则是息矣。至诚无息,况天地乎!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何静之有?”这是对周敦颐太极说所作的解释。“至诚无息”,本于《中庸》;“维天之命”句,源于《诗经·周颂》。意思是说,太极之动是“动之动”,太极之静是“动之静”,也就是说,太极总是处于运动中,因为一动一静即指一阖一辟而言,而从阖到辟,从辟到阖又皆是动,所以又说“何静之有”?所谓“静”,也只是“动之静”,“废然无动”的绝对静止状态是不存在的。在王夫之看来,正是由于太极本体,也即阴阳合一之气自身具有永恒运动的本性,所以由阴阳二气构成的天地万物,也总是生生无穷,变化不已。如其《正蒙注·乾称下》所说:“至虚之中,阴阳之撰具焉,絪緼不息,必无止机。故一物去而一物生,一事已而一事兴,一念息而一念起,以生生无穷,而尽天下之理,皆太虚之和气必动之机也。”

可以看出,王夫之的上述辩论,是对宋明易学中关于太极动静问题的争论所作的一次总结。他以阴阳二气絪緼不息解释太极本体具有能动的本性,不仅扬弃了张载的“至静无感,性之渊源”说,将气学派的本体论从道家思想的影响下解脱出来;而且打击了朱熹“静者太极之体”和“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的学说,肯定太极作为世界的本体处于永恒的运动之中,所以现象世界总是流转而不已,生生而不息,从而解决了理学派未能解决的重大理论问题,对宋明哲学本体论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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