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来文化哲学基本理论研究

　　近二十年来伴随着西方意识形态的引入和中国社会的深刻转型，文化哲学由于其自身的特殊性而一度陷入困境。文化哲学基本理论研究是从学理上对文化哲学进行建构和论证，提升文化哲学的公共话语，厘清文化哲学的生活根基。认识和反思文化哲学基本理论研究，有助于了解这一症结所在，深化对文化哲学的理解。

　　_、文化哲学合法性

　　文化哲学研究所要解决的最重要的问题是文化哲学合法性问题，也就是文化哲学作为_种哲学形态何以可能。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规范了文化哲学研究的理论维度和建构文化哲学形态的途径。洪晓楠从文化学视域中的文化哲学、哲学史视域中的文化哲学、哲学人类学视域中的文化哲学、现象学视域中的文化哲学四个方面预示文化哲学存在的可能性和现实性,对各种文化理论按哲学的整体性原则和无限性原则进行整合，并对其立论的基础进行检查和批判性研究，这两方面相辅相成，互为条件构成了哲学对文化理论进行批判性研究，从而形成哲学式的文化理论，即“文化哲学”。00文化哲学的产生有其自身的内在演进过程、生活根基和思维样式转换前提。黄力之认为文化哲学的充分可能性在于它是哲学自身的发展结果，同时还是对人类新的精神要求的满足。对当代世界问题的理解必须从整体的生活方式去理解，这个“生活方式”就是“文化”，表现在哲学理念上就是文化哲学。02而与此相似，陆杰荣认为以往的传统哲学在解释世界和构建世界时都是从绝对主义的立场提出问题和解释问题，在理解对象的性质上缺“中介性”的方式和态度，文化哲学就是要消解二元的板结的思维方式，将生活的意义与价值还原于生活本身。

　　何萍从文化哲学的普遍性品格及其建构来解释文化哲学的合法性，文化哲学的普遍性表现在文化哲学本身的历史和逻辑之中，从历史讲起即从哲学史变革的角度讲文化哲学的普遍性品格，从逻辑讲起是突出文化哲学的形而上学问题，哲学的普遍性是通过形而上学的建构而确立起来的。04刘振怡通过对卡西尔文化哲学建构的研究说明文化哲学实现了哲学向人的生活世界的回归，是哲学摆脱西方近代理性形而上学的困境、实现自我拯救与超越的有效途径,试图从哲学理性自觉层面上去印证文化哲学转向的必然性和合理性。

　　在这方面丁立群和王鹏程两位学者从文化哲学的本体论角度考察了文化哲学的合法性。丁立群认为哲学以其构建的终极关怀作为‘‘经纬线”将文化各门类编织为_个统一整体，同时文化的各门类都蕴含着_种终极价值。哲学在文化系统中的这种结构意义和系统作用，使得哲学在文化系统中的存在有其本体论上的根据。06李鹏程则直接重新设定哲学本体，将哲学的本体现实化，用“文化存在”替代‘‘存在”作为哲学的本体，把存在的意义赋予落实到生活世界之中。07还有学者从“哲学理解范式”的三个层面去探讨文化哲学合法性生成基础，即明确研究对象，独特的研究方法，深远的研究意义。

　　文化哲学何以可能的研究关涉到文化哲学自身的哲学史的理论定位，学术界的研究倾向于从新的现实问题以及由此引发的新的理论需要去证实文化哲学的可能性,而在哲学层面上从文化哲学自身论述显得尤为重要，更为彰显文化哲学的理论魅力和生命力;另一方面特别强调文化哲学的整体性是研究中的_大特点，对此研究可以对文化哲学与各种哲学理论、当今世界现实的联系作出合理的解释，为文化哲学在哲学史中的立足奠定基础，指证文化哲学是适应时代需要的一种新的哲学理论及模式。

　　二、文化哲学方法论研究

　　文化哲学作为_种新的哲学形态，而不再定位为哲学的一个分支或部门哲学，并不仅仅在于一系列新颖的理论观点，方法论革新与进化也是其所追求的重要理论主旨。曾文婕概括了文化哲学的方法论原理，主要体现为“从人与文化的关系切入”“凸显历时意识”追求整体取向”和“强调价值诉求”。。9出于对文化哲学的不同理解，学者们关于文化哲学本身所蕴含的方法论的看法也不尽相同。孙正聿在揭示和反思文化作为人的存在和发展方式的诸种前提下理解文化哲学的本质：_是反思对文化的哲学理解;二是深化对文化的哲学阐释;三是拓展对文化的批判视阈;四是通过相互作用推进对文化的前提批判。王国有从哲学理论的反思性出发理解和阐释文化哲学，文化哲学是自觉关注人类生活方式的哲学研究;同时通过对已有的人类生活方式的反思和追问，为文化的创造提供更加广阔的空间。王树松认为文化哲学是以反思的方式去发现特定时代特定领域的文化中所深藏的内在矛盾，并为这一矛盾的解决提供理性的设计。文化哲学的主要目标是善,但文化哲学的所有探索都是可错的，都不具有绝对真理的意义。

　　_些新兴的西方哲学研究方法论思想也运用到了文化哲学中。何振鹏在反思文化哲学的主客模式与科技主义研究范式基础上提出了实践生存论文化哲学观，主张应从实践出发理解人、发展人,从人的存在与发展基点出发理解文化存在的本质与功能，并认为西方生存论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实践论思想都是可用以借鉴的思想资源。与何振鹏不同，隽鸿飞和霍桂桓从生成论的视角来看待文化哲学，文化哲学的研究方法是建立在对人之存在的历史性的深刻理解和把握基础之上的。文化哲学通过对人之存在的历史性的深刻理解和把握，阐明了历史与文化的内在统_性，是_种新的历史解释模式。文化哲学研究应当通过融抽象分析和具体综合于_体、集历时性研究和共时性研究于_身的动态的研究过程，把握其生成规律、本质和发展变化趋势。

　　肖建华认为文化哲学研究方法应该突出三个方面是从哲学角度把各类文化现象综合和理解为_个统一的文化体系，二是在各种具体文化科学的基础上将人的问题极大地突现出来，三是是注重对人类历史的研究。16而在胡兵看来研究文化哲学方法论就是对已有的各种文化哲学研究方法，进行系统概括，从中找出研究方法的_般性要素进而说明文化哲学研究的规律。文化哲学方法论具有历史性、系统性、辩证性、实证性、开放性的特点，这样文化哲学方法论的研究才能表现出其哲学性与科学性的统_。E7]夏海蕾、王炎琪通过对文化哲学的科学现代性分析，认为文化哲学需克服科学的传统束缚，回归到原初的文化哲学科学的普世精神图景，保存形而上学下科学与文化哲学的共生协同。18除此之外，学者们研究文化哲学的方法也呈多样化地发展趋势。衣俊卿提出了“作为社会历史理论的文化哲学”，引入作为历史解释模式的文化哲学研究范式,透视作为历史地凝结成的生存方式和社会历史运行的内在机理的文化。在这个问题上，林剑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将文化作为解释历史模式与哲学范式的观点有将黑格尔主义复活的嫌疑，二者都是从_种观念形态的东西出发去解释历史。20从个别性和整体性的关系视角出发研究文化哲学是学界中的_个重要方法。刘曙光、李武装通过对文化的哲学透视观察，说明人们可能选取“个性”的哲学透视，也可以选取“总体性”的哲学观照。前者可以为后者提供理论资料并检验完善后者，后者可以为前者提供理指导和科学启示。李群山则通过不同的层面来研究文化，这些层面包括了对文化的_般考察，如文化的发生、文化的结构或层面，文化的传播等，又包括了对文化的社会历史透视,如文化的启蒙、文化的转型、文化的模式、文化的危机等，以及文化的价值学思考等层面。22曾志从文化本身的个性和特质人手，比较不同民族、种族和群体在其历史发展和文明进化历程中表现出来的共同本质和不同特点，抽象出文化与社会发展、文明进化之间内在联系的真实性质，为在文化哲学的高度理解和把握文化发展的一般规律提供具有方法论意义的科学视界。

　　任何一种哲学的价值在相当的程度上都表现为一定的方法论,近年来学术界在文化哲学方法论研究中大量地引进西方文化哲学研究方法，也注重运用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研究，唯独缺少中国传统哲学方法的引用，这就使文化哲学研究立足于中国文化现实，阐释弘扬传统哲学的作用大打折扣，缺少中国的具体语境;而在方法论研究中注重研究方法的反思性和前提批判，并把人放在了重要的地位,扬弃了近代理性主义的传统研究方法，在共时性和历时性地研究中重归生活实践，是值得肯定的。

　　三、文化哲学体系建构

　　文化哲学的兴起根源于我们当代的现实生活，它是作为一个现实问题而展开的，它所涉及的领域包括政治、经济、伦理、文学、历史，等等，几乎涵盖了所有社会生活,这就必须把文化哲学系统化和科学化,建构文化哲学体系。

　　从当代文化哲学建构原则角度出发，邹广文提出了文化哲学的建构原则：开放性、宽容性、人文性、中介性、整体性原则;并提倡文化反思的问题意识，包括对文化与历史传统的现代性审视和对现时代人类社会生活情势和历史命运的热切关注。24并认为应该着重解决好三个问题：第一，树立全球视野;第二，强化建设意识;第三，面向现实文化。25他还强调从文化哲学角度审视当代文化发展的几个方面：当代社会发展的文化选择，现代人对自然的文化意识，审美文化建设与审美人生,文化自觉与人的全面发展。

　　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完善,导致社会价值断裂、文化分裂等消解和削弱社会整合机制的现象发生，丁立群认为重建文化哲学要包括三个层面，即哲学的文化价值研究、文化形而上学研究和文化批判。第_层次是确立哲学研究和管理文化的合法性;文化形而上学是关于文化总体性的深层价值研究，力图确立一种文化统一理念;文化批判则是努力把这_理念贯彻到文化实践中，以推进现实文化发展。。7]荆学民具体分析了文化哲学研究的三个形态:文化的哲学研究、哲学的文化研究、以人之生存模式为底蕴的文化哲学。文化哲学体系的建构以“文化精神”为核心，文化并不是与政治、经济等相并列，而是将政治、经济内蕴于自身。

　　面对中国文化哲学研究近年来所取得的进展和困难，何中华揭示了文化哲学体系研究中的几个悖论:文化定义中的解释学循环导致的悖论、文化的生成性与预成性之间的悖论、文化的时代性与民族性之间的悖论、文化研究中的“测不准关系”导致的悖论，129以深化文化哲学体系研究，而学术界对整体性和历时性的重视恰恰是调和这些悖论的良方。文化哲学体系的建构关乎着文化哲学的说服力和影响力，学界从宏观层面的探讨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方向，但在微观领域如何具体的建构则需要我们进一步反思。文化理论方面和文化实践方面都需要进行深刻的变革，从历史的角度反思现代文化哲学研究，在更广泛的领域应用发展文化哲学。

　　四、研究问题及展望

　　综观近二十年来的文化哲学基本理论研究，其主流是如何确定文化哲学作为_种新的哲学形态，大多数学者从以上三个方面做了有益的探讨。另外,有的学者还从文化哲学的历史渊源和发展、全球化视野中的文化哲学、文化哲学与人的主体性等不同的角度进行了研究，这可以说是对文化哲学基本理论研究的细致补充。从现实中国环境来看，我国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出现了丹尼尔•贝尔所说的社会价值断裂现象,从文化分裂的角度讲，就是自然科学与人文学科的文化对立和分裂。现实,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化哲学研究进行着“渐进式的革命”从西方实证主义哲学、新儒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阶段,再到新兴学科如管理哲学、政治哲学、公共哲学地深入探讨，才形成自觉的文化哲学研究层面，而面对文化哲学的丰富发展,文化哲学将以怎样的方式存在，是学界思考的重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