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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中搜闻》视域中的中国医学

发布时间:2016-03-05 13:36

  〈印中搜闻》(Indo-Chinese Gleaner)是近代 第一位来华的新教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 与其同事米怜(William Milne)于1817年在马六 甲创办的季刊,1822年停刊,一共刊行了 20期。 其所刊登的系列中医研究文章为当时的欧洲学者重 新了解中国医学开启了一扇窗户。目前对《印中搜 闻》的研究比较薄弱,主要有:吴义雄⑴研究《印 中搜闻》与19世纪前期的中西文化交流,谭树 林[2]以《印支搜闻》为中心,研究近代来华基督 教传教士所创的中外文期刊之影响,刘美华™探讨 《印中搜闻》视域中的中国社会信仰和习俗,以及 卞浩宇[4]探讨《印中搜闻》对近代西方汉学发展的 影响。现有研究均未关注该刊对中国医学的研究。 本研究拟对该刊研究中医的背景、目的、意义以及 西人对中医的态度等问题作初步探讨。

  

  1《印中搜闻》及其研究中医的缘起 


    1.1《印中搜闻》的创办1807年马礼逊来华传 教,因当时清政府实行禁教,不准传教士进入内 地,传教工作遇到了很大困难。马礼逊和米怜在认 真讨论了当时中国的传教状况后,决定在东南亚某 个“欧洲新教国家政府的管辖下且靠近中国的地 方”建立一个传教据点[5],为对华传教做准备,这 个地点最终选择了南洋的马六甲。他们主要的工作 是通过印刷基督教书籍和报刊来宣传福音,马礼逊 在给伦敦会(London Mission Society)工作报告中 提到要出版一些中英文期刊,之后便由米怜在 1815年和1817年分别创办了中文月刊《察世俗每 月统记传》和英文季刊《印中搜闻》。《印中搜闻》 刊登中国、印度、东南亚等地区的各种消息,以及 对这些地区的历史、语言、宗教、文化、气候、医 药等方面的研究性文章,其中以对中国的报道和研 究为主。

  

  1.2《印中搜闻》研究中医的缘起起初《印中 搜闻》对中国的报道并未涉及医学内容,其对中国 医学的关注缘于一次偶然机会。当时爱丁堡大学校 长贝尔博士(Dr. Beard)正计划从社会学的角度搜 集世界各地普通百姓的生活资料,而英国伦敦赫奇 尼(Hackey)园艺公司欲探求全球野生植物分布的 情况,他们便委托马礼逊调査中国的情况,内容包 括中国百姓的生活习俗、疾病分类、治疗方法以及 中草药的使用及鉴别等[«。因马礼逊忙于编写《华 英字典》,便将贝尔博士的任务委托给东印度公司 医生李文斯顿(John Livingstone)。1820年,马礼 逊和李文斯顿合作在澳门开设一家诊所,同时聘请 了一名李姓的著名中医和一名药剂员相助应诊和为 他们介绍中医药知识。在这之前,马礼逊“由于急 切地想要寻找关于中国人的疾病和治疗方面的记录信息,在人口稠密且非常繁华的广州城里购买了所 有能找到的中国医书,总共800多卷”m。当时李 文斯顿“在澳门居住已有12年,有机会接触和观 察一些重要的病例”[«,因而很快完成了报告,并 刊登在《印中搜闻》上,不过他说在文章里不太适 合讨论专业性的内容,仅限于呈现他所观察到的 情况[8]。

  

  马礼逊和李文斯顿因此对中医药产生极大兴 趣,而且他们亲眼看到澳门诊所的那位李姓中医治 好了许多患者[8],两人均认为“在对中医作出正确 的评估,并对中医的技术给予准确的解释之前,有 必要调査中医药系统,去诊所对中医药的疗效作长 期仔细的观察”[8]。自1820年起,李文斯顿在〈〈印 中搜闻》上连续发表了3篇关于中国医学的文章, 分别是《中国医学的历史》(在第14~18期连载, 依次介绍医史人物与著作、基础理论、治则、药物 4个方面的内容)、《中医对特殊疾病的治疗》(第 15期)和《中国脉学》(第17期),以期让西方 更多地关注和研究中国医学。

  

  2《印中搜闻》对中医的评介


    2.1对中医历史的评介李文斯顿认为“远在两 千年前,中国人就精通医药学,要比西方任何国家 早得多”[8],因此在《印中搜闻》上他首先介绍的 就是中国医学的历史。他指出在中国医术被称作 “仁术”,大医精诚,良医的地位可与良相相媲美。 他或详或简依次介绍了上古至金元时期的神农、黄 帝、岐伯、长桑君(扁鹊之师,李文斯顿误认为是 仓公)、扁鹊、华佗、淳于意、王叔和、陈桂、许 胤宗以及“四大家”张仲景、刘守真、李东垣、朱 丹溪等13位中医名家的事迹。李文斯顿还援引李 中梓《医宗必读》的观点介绍“四大家”的治病用 药特点:张仲景偏于峻重,刘守真偏于苦寒、李东 垣偏于升补、朱丹溪偏于清降。值得注意的是,李 文斯顿对中医的认识相当一部分来源于李中梓的著 作,可能他阅读过这些著作。明清两代亦有众多名 医,不过李文斯顿并没有介绍,仅是列举出两种他 认为值得特别注意的医书:吴谦等编纂的《医宗金 鉴》和蔡宗玉的《医书汇参辑成》。

  

  因与西方现代解剖学有相似度和可比性,李文 斯顿对中医外科尤感兴趣,他讲述了华佗为关羽刮 骨疗伤、为景王割眼瞳去疾(事见沈约《宋书》) 的故事,并称华佗是用现代方式阉割猪和家禽的第 —人。他还介绍了一位生活在六世纪的医家陈桂, 据说他曾剖开患者的腹部,割除发病的内脏后缝 合,用1个月的时间治好了患者。在手术之前,他 给患者服用麻沸散。

  

  李文斯顿一方面对中医悠久的历史和成就感到 钦佩,另一方面却为中医的停滞不前感到遗憾,他 指出:“时至今日,中医药却未见有多少改进,且 有一大堆类似于欧洲的占星医术一样的错误极端荒 谬地滋长蔓延,并造成各科医术的倒退”。但他又 认为:“这许多错误在精明的中医师手中,并没有 阻碍中医中药的有效使用”[8]。

  

  2.2对中医理论的评介对于中医理论,李文斯 顿重点介绍了中医的阴阳五行理论,如太极衍生阴 阳、阴阳平衡、阴阳相互吸引与排斥、五行生克以 及五行配五脏、五味、五色等。他认为阴阳相互吸 引与排斥的特征乍一看像古罗马名医阿斯克莱比亚 德(Asclepiade)的物质运动论,但实际上与希波 克拉底(Hbpcrates)的理论更为相似。对于“中 医这套非常对称完美”但有“很多类比内容”的理 论系统,李文斯顿提出了质疑,认为它“缺乏真理 的基础”,并提出“如何证明这套理论,而它与古 代或现代西方的医学理论有怎样的联系和不同”这 样的问题[9 ]。显然这不仅是李文斯顿个人的疑惑, 同时也是他提出给欧洲学者思考的问题。

  

  2.3对中医四诊的评介李文斯顿介绍了李中梓 《士材三书》中望闻问切四诊方法:首先观察患者 的面色,接着听患者的声音,然后询问其病源一 是否由于七情受伤,或饮食过度,或房事不节,最 后是切脉。他非常认同这种诊病方法和逻辑,认为 其“既综合而又简明”,批评了那些认为中医仅是 凭把脉和私下问一些问题就假装了解患者一切症状 的欧洲人的观点[1°]。

  

  李文斯顿认为中医脉学有其独到之处,将其介 绍给欧洲的学者很必要。他在《中国脉学》一文 中,共列举了人体的24种脉象及辨证指标,依次 是:浮脉、沉脉、迟脉、数脉、滑脉、涩脉、实 脉、芤脉、革脉、代脉、紧脉、缓脉、洪脉、细 脉、牢脉、短脉、代脉、动脉、伏脉、促脉、长 脉、弱脉、弦脉和结脉。虽然李文斯顿没有指出这 24种脉象的文献来源,但通过他对这24种脉象的 描述,可以确定其出自李中梓的《诊家正眼》。例 如浮脉,《诊家正眼》曰:“寸浮伤风,头疼鼻塞。 左关浮者,风在中焦;右关浮者,风痰在膈。尺部 得之,下焦风热,小便不利,大便秘涩”[11],李文 斯顿的描述则是:“右寸浮,揭示有风、头痛和鼻 塞;左寸浮,揭示中背部有风;右关浮,揭示膈中 有风痰;左右尺浮,揭示下背部有风,小便不利, 便秘”[12]。两者的脉症描述基本相同,只是部分翻 译不准确,如将中焦译为中背部,下焦译为下背 部,甚至存在谬误,如将“寸浮”误作“右寸浮”, “左关浮”误作“左寸浮”。李中梓的《诊家正眼》 将脉象分为28种,还有4种脉象一散脉、疾脉、 缓脉和濡脉一是李文斯顿没有介绍的,而且李文斯顿并未对这24种脉象及辨证指标作出具体评价。 他一方面希望欧洲潜心学术的人能够关注并研究中 国脉学这种神奇的技术,另一方面又认为中国人 ‘‘只满意血液循环的事实,而没有努力地去解释 它”,“直到现在,我相信他们还没了解血液循环 的真正方式,以及输送血液的这些动静脉的管道结 构”m。这表明包括李文斯顿自己在内的欧洲学术 界尽管已熟悉血液循环的路线及血管的解剖形态, 但并不了解中医对于脉搏跳动规律及内在机制的理 论。

  

  2.4对中药的评介李文斯顿对中国的草药进行 过长期观察,他看到“在广州和澳门的街道上和市 场里,有许多新鲜或者晒干的植物被当做药品出 售,这些草药品种从未被欧洲的药典收录。听说这 些中草药的需求量相当可观”,“不知道这些中草 药是否也能减轻欧洲人的病痛”。澳门诊所建立 之后,配备有中药房,李医生和那位药剂员以及一 位通晓中药的行家,经常为他和马礼逊介绍各种中 药的性能。他注意到广州中药店里常用的中药约有 300种,但李医生告诉他大约只有30种是临床上 必备的药™。

  

  李文斯顿在《印中搜闻》主要介绍的是玄明 粉、竹黄(天竺黄)、竹沥、水银、轻粉和砒石等 药物。他惊讶于中国早在《神农本草经》中就记载 了玄明粉的制作方法一朴硝炼饵(即进行脱水), 而西方所谓的芒硝(salt of glauber)直至1646年 才由格劳柏(Glauber)发明。玄明粉的出现,表 明中国在药物化学领域的发展要比欧洲早得多,可 他读过〈〈大英百科全书〉〉后却称:“中国的医书中 没有医学任何一个分支学科的知识,只有大量植物 的名称,,_,显示出欧洲人在中国医学面前的极度 自满,而这种自满源于缺乏足够的了解和片面的认 识。对此李文斯顿批评道:“没有一个欧洲人敢凭 良心说他充分了解中国医学”,他甚至告诫在爱丁 堡医科大学给学生上课的格雷格利(Gregory)医 生不要再自欺欺人,年轻的医学生们或者格雷格利 医生应该到中国核实_下[13]。

  

  2.5对疾病谱及中医治疗性病与麻风的观察李 文斯顿的文章大致描述了近代澳门地区疾病流行的 谱系结构。他指出:“来诊所治疗的中国病人,大 约有一半是慢性的胃病、胸部疾病以及肠病,还有 极少数的慢性风湿病。还有大量的急性病,我们的 中医师统称为伤寒。这些疾病的发生,是因在出汗 的情况下,感受三月的冷瘴或潮湿的空气所致,一 年中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类型,我仅能列举的症状 有发冷发热、连续高烧、痢疾、间歇性和弛张热, 以及风湿病等”[8]。

  

  他观察到中国医师对性病和麻风病患者不友 好,他们的治疗行为体现出道德取向。性病因与个 人不良生活习气有关,加之会传染,一般中医不会 接诊这样的患者。性病患者往往只能去找街头学过 一点外科知识的剃头郎中治疗,而他们治疗的方法 是用水银、朱砂和砷等混合而成的“三仙丹”给患 者涂抹外部患处。广东是麻风病的高发区,因麻风 病严重摧残患者的身体,且具有传染性,麻风患者 多受世人歧视,为家庭及社会所遗弃,以乞讨为 生,有的患者强乞强要,甚至偷盗抢劫,影响恶 劣,因此中医大夫对麻风患者亦拒绝诊治。李文斯 顿发现李医生“非常厌恶麻风病人,并拒绝治疗。 有好几次我看到他是如何对待那些可怜的麻风病人 的。当马礼逊博士告诫他时,他总是借口如果他接 触麻风病人会被传染,别人也不会来诊所看病了。 我认为要他改变这种无理的行为是非常困难的”[8]。

  

  从医学的角度看,当时西方对于性病和麻风并 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中国医师的治疗用药可作为 西方的参考。而从基督教博爱的角度看,麻风患者 的身体和灵魂都不洁净,契合基督教“治疗身体, 拯救灵魂”的理念,因此麻风成为后来来华医学传 教士重点关注的疾病。

  

  综上所述,李文斯顿对中国医学的历史、理 论、医术和中药等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既有惊讶赞 叹和质疑,也有客观评价,但总的来说,他的姿态 是居高临下的。他说:“我并不期待从中国医药知 识当中能够发现重要而有用的东西,因为天才培根 已开启了实验科学的大门,欧洲人的头脑所掌握知 识在精确度和广度方面已超越了以往”[7]。而后来 的某些医药传教士则在这条道路上越行越远,片面 地认为中医是落后的,提出了言辞激烈的批评,更 有甚者如合信(Benjamin Hobson)完全否定中医, 要用西医系统取而代之。

  

  3《印中搜闻》在中西医文化交流方面的影 响和意义


    17、18世纪的耶稣传教士对中医的西传做出 了重大贡献,他们传播译介的中医文献是西方了解 中医的重要材料。自从康熙禁教,西方了解中医的 渠道被封闭,直到《印中搜闻〉刊发一系列研究中 医的文章,才又重新打通了这一渠道,特别是此前 研究中医的课题从未置于英国公众面前,因此意义尤为重大。

  

  马礼逊和李文斯顿研究中医最初是为了完成贝 尔博士委托的任务,但其后来所为远远超越了初 衷。《印中搜闻》成为马礼逊和李文斯顿向欧洲介 绍中国医学的媒介,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欧洲人对 中医的偏见。李文斯顿发表在《印中搜闻》上的调 查报告对之后来华的传教医师影响很大,“从郭雷 枢(ge)到伯驾(Peter Parker)都选择 以眼科为主要的治疗对象,无疑是遵循了李文斯顿 调查的结论”374,李文斯顿被马伯英誉为“第一个 谋求与中医合作的西方医生”[6]375,而澳门诊所被马 绍尔(Broomhall Marshall)称作是“基督教新教在 中国医疗传教的第一步”。西人早期在华开办的 诊所同时也是华人了解西医的一个窗口,新会的陈 定泰就是在郭雷枢和布拉德福德(J. H. Bradford) 在广州开办的诊所内了解了西方人体解剖图谱后, 才编写出《医谈传真》,成为近代中国中西医汇通 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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