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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宗大雅,经典读如新

发布时间:2016-03-31 15:22

  读书可以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嗜好。健全的人生应当有一些好的习惯、良的嗜好,不能有坏的习惯、恶的嗜好。如果把人们各种好的习惯、良的嗜好开列出来,爱读书应该是排在前头的。

 

  大凡嗜好都是青少年时候养成的,我自上中学时沉湎于课外书阅读,这种习惯从未改变,读书便成为我几十年人生的一个主要内容。

 

  成语说学以致用学是为了得到运用。但读书成为一种嗜好以后,未必就是为了使用,读书时时随其兴味,并无明确目的。如同爱好钓鱼的人不是为了吃鱼,爱好养花的人也不为卖花赚钱,读书常常像钓鱼养花一样纯属闲事。其实读书本身就是生活,常常是一种惬意的生活,所以不需要为了什么。

 

  现在回头想想走过来的读书生涯,却又可以总结出许多的好处来,于是,又觉得读书并非纯属闲事,不仅充盈了生活趣味,而且陶铸了人格情操,即使在具体事情上也让人得益匪浅。虽然当初读书并没有想到为了如何使用,但实际上它还是发挥了用处。

 

  我想说的读书的一个直接的好处,是学会了写作。

 

  我上学的那个年代,文学上有两个显著现象,一个是鲁迅崇拜,一个是苏俄崇拜。我读鲁迅的作品较多,又由鲁迅及于左联,左翼作家中郭沫若和茅盾的作品当年重如鼎吕。此外,我爱看的是郁达夫、蒋光慈、柔石、殷夫等人的选集,还有丁玲的小说和闻一多的诗。苏联作家中读的较多的是高尔基和肖洛霍夫,读高尔基的三部自传小说时,我很入神,书中那个在艰难环境中坚忍磨炼和刻苦读书的形象,为我的青春年华注入了精神的激励。普希金和莱蒙托夫是曾经使我痴迷过的诗人。对于世界文学有所了解之后,我也很注意阅读欧美方面的名著。我所在中学读书环境很好,图书馆藏书颇丰,阅览室陈列有多种杂志。那时有一批错划为右派的文化人士被下放到中学教书,其中不乏造诣深厚的学者,对我的读书多有指诲,他们博学雅达的君子风度使我受到了感染。但也有意外情形,一次班主任走进教室,我手里正捧着拜伦的长诗《唐璜》,他夺了我的书指责说这是你们学生能看懂的书吗?”他批评我不务正课,但到期终考试下来我的成绩都好,他便也无话可说。有的老师总结我的经验说,阅读多语文就好,语文好理解能力就好,其他功课因此也能学好。最支持我读书的当然是语文老师,因为我的作文好,几乎每次作文课都会讲评我的作文,我心里明白是读书帮助我学会了写作。读了那些佳作名著,不但可以拓宽知识视野,而且可以丰富语言词汇,还可以学到种种表达方式和修饰手段,以至于如何组织材料、安排文章结构,起笔如何开门见山、娓娓言之,结尾如何恰到好处、余音袅袅。这些虽然是小技,但如果读书不多便难得其三昧。

 

  在海南写的那些诗词,我后来印了一本小书,名为飘萍集印前曾请教过两位专家,一位是老诗人徐放先生,一位是山西大学教授姚奠中先生,他们为拙作撰写了评论。徐文发表在199124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姚文发表在《火花》1992年第3期。两位先生的热忱指点和勉励,坚定了我写作诗词的信念。我那时颇有一些创新的志趣,想法未免幼稚,继续探索中才深深悟出了中华诗词的真谛。在中国文学史上,诗歌始终居于冠首地位,两三千年中一直传承着《诗经》《楚辞》的灵魂,承载着中国文化的传统精神。从汉魏古风到唐诗宋词,格律声韵这些外在形式虽有变化,而其内涵始终不离诗骚神髓。写作诗词不仅要有生活体验,而且必须读书,这大概是古典诗词与新诗、与别的文学创作有所不同的地方。杜甫所以成为诗圣,不能只是简单地说他的诗歌如何反映了唐朝动乱年代的社会现实,要知道他的忧国忧民精神原是承接于《诗》《骚》。前人评论说杜甫作诗无一字无出处”“上自骚雅,下迄齐梁,加以五经三史,博综贯通,无不咀其精华可见做好一个诗人,不仅要行万里路,而且要读万卷书。现在写旧体诗词的人很多,而佳作殊少,究其原因,不是没有生活经历,而是没有好好读书之故。我在学习诗词中,常常感佩前贤胸度高胜而惭慨自己读书之不足。

 

  开始学习古典文学时,我手边常置三本书:《四书白话解》,是家里老人遗物,民国年间重庆桂林新生书局印行;《唐诗三百首》,1956年文学古籍刊行社出版;《古文观止》上下两册,也是1956年文学古籍刊行社出版。这三本绝版书,现在成了我的收藏品。为便于学习诗词,多年相伴身边的几本书是:沈德潜编选的《古诗源》,余冠英选注的《乐府诗选》,高步瀛选注的《唐宋诗举要》,龙榆生编选的《近三百年名家词选》,陈乃乾编辑的《元人小令集》。学习诗歌文学理论,当然还要时时翻看诗品、诗话之类的书。诚如苏东坡所云:故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校园中原有一片自然的湖水,湖畔立着一栋古代的牌楼,后来经过整修,牌楼到了湖心岛上。每从水边走过,牌楼上面太极仙林四个大字便会赫然扑入眼帘。牌楼是建校之初从故宫后面的大高元殿移过来的,太极仙林据说是明代严嵩所书。我没有推究过这四个字的涵义,但觉得这牌楼为党校增色不少,周边碧水清澄,林木蓊郁,花香鸟语,让人有如临仙境之感。这天我在园林中一个幽静处坐下来,轻轻打开了《楚辞集注》,曾经读过多遍的《离骚》这时似乎又产生了新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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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屈原既有内美,又重修能,披挂香草、佩戴秋兰正是他的美德和高尚的象征。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丨这是屈原在呼吁抛弃腐败,改革政治制度,他愿意先乘骏马驰骋,在前面为我们引导开路啊丨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想让太阳停止下来,以便能在漫长的道路上努力去寻求和探索。他所求索的是什么呢?是举贤授能、明修法度的美政,是一个法治开明、正气张扬的人类社会。这几句诗曾经被鲁迅题在小说《彷徨》的扉页上,正是灵台无计逃神矢,屈原的崇高人格和美好理想一直像神箭一般射入在国人的心中。

 

  鲁迅将《史记》与《离骚》并论。他说,司马迁恨为弄臣,寄心楮墨,感身世之戮辱,传畸人于千秋,虽背《春秋》之义,固不失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矣。我曾经通读《史记》,其中《屈原贾生列传》是我喜爱的篇章之一。尤其是读《报任安书》,司马迁身上所凝聚的屈原精神给人以很深的感触。司马迁述史和屈原赋骚都是由于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因而追述往事,留给后人,以使他们的理想和为之奋斗的精神能够流布人间。如果把鲁迅的话翻过来说,《离骚》就是诗家之绝唱,有韵之《史记》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虽万被戮,岂有悔哉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他们无虑于自身的灾祸,所担忧的是国家的命运,忍辱负重正是显示着他们内心的修养,他们所追求的修名是一个完美的灵魂,一个伟大的人格。

 

  张伯驹是不同于梁启超、胡适的另类学人,他没有出过国,也从来不谈西学,他接受的是传统国学教育,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中国的读书人。他三十岁之后就不再过问政治,一生兴趣有三:一是诗词曲赋,二是京剧,三是中国书画的收藏和研究。三者以外诸事并不用心,性情淡泊常常有若世外人。张伯驹著述不多,除诗词以外,有《春游琐谈》《京剧音韵》《红毹纪梦诗注》及《续洪宪纪事诗补注》等。读其诗词,观其行藏,足以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某种魅力,这也是他受到人们敬慕的原因。

 

  其实,凡中国的卓越学人,都会具有传统文化的魅力。梁启超、胡适虽然接受了西方思想文化的影响,许多主张倾向于西化,但他们之所以能在学术上有所造诣,其渊源与基础还是中国的传统文化。随着岁月的推移,他们的那些政治的、文学的理论观点逐渐被历史消磨、淡化、遗忘以后,如果还能留下些什么,那就只有他们遗魂中的那种中国文化的魅力了。

 

  还家读尽旧藏书

 

  爱看书必爱买书,我住太原后小河多年,书店就在附近,每星期日逛书店手不空返。当时上肖墙巷口还有一处专卖古旧书籍,后来迁至桥头街,我在那里买过一些古时的线装书。到了北京常去涵芬楼,或去琉璃厂的中国书店看古书。家里书多了,堆放很乱,有些书买了并没有好好看过,有时想看又找不见。退休以后正在逐渐整理,看看那些没有看过的书。

 

  古旧书籍中有些是我的珍藏,如在上肖墙店里买的前四史”(《史记》、前后《汉书》和《三国志》),是明代汲古阁版;从地摊上淘来的《红雪楼九种曲》,是学校图书馆流散出来的,清乾隆蒋氏红雪楼原刻本。1936年上海万象书店出版的《现代创作文库》,包括二十位现代作家的选集,经数年间在书摊上寻觅,终于陆续买全了,其中如王独清、张资平、庐隐等几位作家的选集都是前所未见。偶尔翻翻古旧图书,有些古色古香的感觉,颇能欣然自得。

 

  由于逛地摊买旧书,不知不觉间又喜欢上了别的收藏,譬如书画、碑帖,以及文房中的砚台、印章之类。我买书画有自己的偏爱,侧重于那些书写有诗词名文的作品,如有山西近代学者常赞春的隶书条屏,写的是郑康成的《毛诗谱序》,既欣赏了书法,又学习了古文。市场上买到的碑帖,多是新拓,价值不大,但有些古碑拓的临摹或影印本也小有佳趣。我收的古旧印章较多,为此写了《读印随笔》一书,自序说平生好读书,而今目力不济,偶尔发觉读印胜似读书。迟暮之年,读印、读帖、读字画,成了我阅读的重要内容。

 

  进入收藏界之后,又必须阅读种种有关收藏知识的书籍,包括古籍版本、书画鉴赏等。因为研究碑帖和印章篆刻,近几年我费功夫最多的是钻研古文字和金石知识,《说文解字》和《六书通》翻来翻去,而且不得不下力学习甲骨文和金文字汇。中国文化是如何的博大精深,如果读了四书五经还体会不深的话,接触了金石学的时候便会让人发出无穷的感叹。

 

  还家贫不死,读尽旧藏书是陆游的诗句,出自他晚年写的《日用四首》。陆游致仕回家之后,与高官厚禄的豪门相比,居处诚然清贫,但在衣食生活方面并不至于艰难。还家贫不死句中一个字,实际是他孤独心境的反映。我退休之后,社会交往渐少,基本是闭门读书,不上网,不会玩微信、博客之类,不喜欢当下的文风,大多时间钻在古旧书籍和古玩收藏中,感觉很落伍,跟不上时代潮流,却也只能自适而已,因而,陆游的这两句诗颇能引起我的共鸣。读尽旧藏书的退休生活其实并不寂寞,孔夫子说得好乐亦在其中矣丨夏日在树荫下看书,看着看着朦胧入梦了,我有小诗记之云把卷斟茶红药边,频飞粉蝶舞襟前。名篇诵罢蝉声静,树下颓然入睡眠。躺在床上读《山海经》时,也曾随手写道窗上雨霖铃,床头山海经。梦魂何处往?造化本无形。再如读《世说新语》及重看《文心雕龙》时,都写过这种小诗征尘自苦辛,书卷老吾身。灯下读名著,权当看美人。”“园静偶鸣禽,携书坐绿茵。文心宗大雅,经典读如新。

 

  如果从我上初中时始读现代文学作品算起,至今有了六十年的阅读生涯,看书不少,成效不多,嗜好不改,常以书呆子自嘲。从事几十年政法工作,国家实行《法官法》时授我为二级大法官。为此,我表白自己的身份即是:一级书呆,二级法官,三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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