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实施再平衡战略以来的亚太地缘政治形势
从21世纪第二个十年开始,中美关系和全球战略关系都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其核心内容就是美国将中国作为全球霸权战略的主要对手,并以亚太为地缘政治的主战场对中国进行全方位扼制,美国称之为重返亚太或进行亚太再平衡。美国全球战略的这一变化使亚太地缘政治地位和格局正在发生二战以来的最深刻的演变,而其前景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如何应对。
一、亚太成为全球地缘政治重心
近代以来,全球地缘政治重心一直在欧洲和后来的欧美,这是因为,欧洲大国和美国是国际关系的主导力量,欧洲是大国争夺的核心地带,大国争夺世界霸权的关键首先就在于能否控制欧洲,国际战略格局主要由大国在欧洲形成的格局决定。一战和二战后形成的基本世界格局都主要是由大国在欧洲形成的战略格局决定的,一战后形成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和二战后形成的雅尔塔体系,其核心部分都在欧洲。大国争夺特别是美苏争夺也在亚非拉等地全面展开,但相对于欧洲而言,这些地方只能算是外国地带。
二战特别是美苏冷战结束后,这种局面开始改变。经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其后的民族解放运动,欧洲列强几乎都已无力扮演国际关系的主要角色。而通过冷战,美国不仅搞垮了唯一的全球性争霸对手苏联,也牢固地控制了欧洲,欧洲不再是国际斗争的焦点,全球地缘政治的重心开始转移。
在美苏冷战结束后的最初十年,即20世纪90年代,美国的战略重点仍在欧洲,但其目标已不是遏制苏联的扩张,而是消化冷战成果,将原苏联阵营国家纳入美国的势力范围,北约和欧盟东扩是其主要途径。欧盟东扩之所以能起到扩大美国势力范围的作用,是因为在这一时期,欧盟基本上处在美国的控制之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美国控制欧洲的工具。在美苏冷战结束后的第二个十年,即21世纪头十年,美国的战略重点是中亚特别是中东,主要目标是通过战争和“颜色革命”等方式颠覆阿富汗、伊拉克等反美政权,扩大美国在中东的势力范围,加强美国对中东的控制。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在欧洲和中亚、中东的扩张基本没有受到其他大国的阻挠,没有出现大国在这些地区激烈争夺的局面,美国在这些地方的扩张没有使世界格局发生根本性变化,所以,这些地方尽管一度成为美国的战略重点,但不具有全球地缘政治重心的地位。但美国在这些地方的扩张也是着眼于大国较量的。美国此举进一步压缩了俄罗斯的战略空间,与此同时,其政治、军事力量逼近了中国的西部边境,加剧了中国在中东面临的潜在能源安全威胁。可以说,美国在这些地方的扩张是准备进行新的大国较量前哨战和外围战。所以,这二十年是全球地缘政治重心转换的过渡期,地缘政治重心不甚明朗,大国冲突不甚激烈,全球主义、和平主义和浪漫情绪四处弥漫。
从21世纪第二个十年开始,或以奥巴马上台为标志,这个过渡期宣告结束。奥巴马政府明确宣布,美国全球战略重点转向亚太。这次转移与前两次意义完全不同,因为美国这次战略重点转移的背景是美国已明确地将中国作为其全球霸权的主要对手,战略重点转移的目的主要是在亚太地区与中国展开一场决定中美两国未来命运、决定亚太地区格局,并对世界格局产生深远影响的全面较量。美国将中国作为主要对手是完全符合霸权逻辑的。中国是苏联解体之后唯一能在所有领域与美国构成竞争关系的国家。尽管俄罗斯有强于中国并堪与美国势均力敌的核武器,但大国较量的胜败并不主要取决于核武器。在当前条件下,经济竞争和较量更有决定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毫玩疑问是美国的主要对手。而且以中国目前的发展进程,若再不全力以赴,美国将最终丧失扼制中国的战略机遇期。随着中美较量的展开,各大力量纷纷染指亚太,都企图在此谋求战略利益。此外,亚太地区经济在世界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世界各国无不到此寻求经济动力。总之,在亚太地区的得失不仅对中美两国,也对许多国家未来的发展前景和国际地位产生重要影响。以上这些因素正使亚太成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战略场,具备了成为全球地缘政治重心的基本条件。随着亚太地区棋局的逐渐全面展开,全球地缘政治重心将更加明确地从欧美转向亚太地区。
值得注意的是,亚太地区正成为全球地缘政治的新的重心,也是美国长期的战略重点,但是,亚太地区并不是美国唯一的、在任何时候都排在第一位的战略重点。美苏冷战结束后,随着美国全球霸权的全面展开和霸权对手的多元化、多样化,美国的战线越来越长,已很难固定地将力量集中于一个区域。目前,美国面临着欧洲、中东、亚太一个都不能少的局面,这将极大地牵制美国在亚太的战略行动。另外,随着欧洲一体化的深入发展,其独立自主的能力将越来越强,势必谋求摆脱美国控制,重新发挥更大的国际作用。而如果俄罗斯能突出重围重新崛起,它也将携独联体国家成为世界主要力量中心之一。这样,在全球地缘政治格局中将出现多中心的局面。所以,我们在经略亚太这个全球地缘政治主要战略场时,也要环顾四周,筹划亚太与其他地缘政治力量中心的相互关系。
二、亚太地缘政治格局正在发生历史性演变
目前,亚太地区特别是东亚地区战争与和平、进步与反动、积极与消极等正反两方面的斗争相互交织,尖锐复杂,地缘政治格局处在历史性的剧烈变动之中,二战以来乃至近代以来的基本格局正在发生动摇。东亚格局转换的基本问题是中国与美日在地区主导权上的主要矛盾。围绕这一矛盾,亚太地区现阶段地缘政治的特点和趋势突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美国全面打造新冷战格局
亚太地区是美国扼制中国的地缘政治主战场。为实现扼制中国的战略目标,美国正全力在亚太打造新冷战的地缘政治格局。除进一步强化旧军事同盟外,美国的这一努力还呈现出两个新特点:
一是最大限度地结成针对中国的统一战线。美国全面加强与越南的经济、政治特别是军事关系,并刻意扩大越南与中国在南海主权问题上的矛盾,甚至希望使越南在美国东亚战略中发挥新的战略支点作用。同时,美国在推动缅甸民主化改革的过程中全面改善与缅甸的关系,并打破与老挝关系长期冰冻的状态。越南、缅甸、老挝都是中国的友好邻邦,美国加强与这些曾经的敌人或意识形态异己国家的关系,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孤立中国,打开中国后院的大门。此外,美国还通过部署濒海战斗舰等方式,力图将新加坡纳入美国的军事同盟体系,鼓励印度发挥大国作用以加强从南亚方向对中国的牵制,甚至与长期被其忽视的各太平洋岛国也加强了关系。
二是构筑以美国为中心的蛛网式战略结构。在加强双边军事同盟的基础上,美国一方面努力推动双边同盟向多边化的方向发展,另一方面鼓励统一战线内国家广泛地加强相互战略合作,力图形成以它为中心,以美国与有关国家的双边同盟为辐线,以有关国家之间的战略合作关系为横线的蜘蛛网式战略结构。这种结构的特点是所有国家都处在紧密联系的网络之中,单个节点的作用与整个网络的作用密切配合,局部链条的断裂不会导致整个网络崩溃。
三是既强化前沿部署又扩大战略纵深。通过推动日本发展军事力量,在日本部署尖端战斗舰,重返菲律宾苏比克海军基地,加强与越南的军事合作等措施,美国明显加强了在东亚的前沿部署。与此同时,美国将部分海军陆战队从日本后撤至关岛,加强关岛和夏威夷的基地建设以提升其战略作用,在澳大利亚建陆战队和舰艇基地,其目的就是使相当部分的军事力量处于中国导弹射程之外以保存二次打击的能力,完善和加强自美国西海岸直到东亚的战略梯队,为控制南海和西南太平洋建立新的战略基地。
四是进行经济分化。重建亚太经济关系。近年来,随着东盟与中日韩、中国与日韩经济合作的不断加强,特别是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建成,东亚国家在自主合作基础上的一体化趋势隐约可见,其他亚太国家也积极向东亚靠拢。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对东亚的影响力减弱,并逐渐丧失在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结构中的主导权。为改变这种趋势,美国大力推销跨太平洋战略伙伴关系协定(TPP),并将中国排除在外,企图冲淡中国经济的影响,削弱东亚凝聚力,改变东亚乃至亚太经济关系,将亚太特别是东亚国家的经济合作方向拉向美国。
可见,美国正从政治、军事、经济等各个方面在亚太地区全方位地打造新冷战格局,在扼制中国的同时控制亚太,但其目标能否实现还要看中国和有关国家做何反应。
(二)日本试图颠覆战后秩序
苏联解体和社会主义阵营瓦解后,随着世界反法西斯力量整体削弱,日本右倾化趋势开始抬头。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否认侵略历史,美化侵略战争的意识形态日渐浓厚,修改教科书、参拜靖国神社、否定南京大屠杀、否认强征性奴、将防卫厅改为防卫省、主张将自卫队升格为自卫军、大幅提升和扩充军备、突破专守防卫、鼓吹先发制人、放宽武器出口限制、重振军事工业、在海外建立军事基地、谋求成为军事大国、主张修改和平宪法等试图突破战后秩序的右倾化趋势不断膨胀,渐成不可逆转之势。尤其是极右的安倍晋三担任首相后,日本右倾化恶性膨胀,不仅扩军步伐明显加快,军事战略大幅向进攻性方向调整,而且通过篡改和平宪法重新使军国主义合法化,从而使彻底改变日本政治方向的危险企图进入具体实施的新阶段。对此,作为日本事实上的宗主国,美国非但没有加以制止,反而采取纵容态度,以期利用右倾化趋势将日本重新引上军国主义和对外扩张的道路,进而将祸水西引,用复活的日本军国主义扼制中国。美国之所以敢于饮鸩止渴,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美国吸取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教训,想尽量避免直接与中国兵戎相见。第二,美苏冷战结束后东亚总体呈合作发展局面,美国无从下手,必须首先制造矛盾。第三,美国相信自己能够操控日本,不会伤及自身。在这个大背景下,日美军事关系不断加强,日本军事实力不断膨胀,对外政策的扩张性、进攻性日渐明显,而且其军事战略矛头日益明确地指向中国。
日本之所以与美国一拍即合,不仅是因为日本根本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不得不听从美国的指挥,也是因为日本想借此机会颠覆战后秩序,重建亚太战略格局:第一,在二战中战败后,日本百多年以来的侵略扩张所得几乎全部丧失,只有琉球(即冲绳)和钓鱼岛因冷战的需要而得以保留。而日本军国主义的残余势力之所以能在战后保存下来,也是因为美国有用其对付苏联和中国的战略需要。所以,虽然日本右翼势力也因美国对日本扔过原子弹和长期操控日本而对美国怀恨在心,但他们知道,就目前而言,不顺从美国的意志,不满足美国的战略需要就没有自己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就不能突破战后秩序的种种约束,因而采取韬光养晦策略,先借机做大再说。第二,战后日本经济虽有长足发展,但终究是“软体动物”,无法建立大国地位。所以借美国扼制中国之机重新武装,对日本来说显然具有极大的诱惑力。第三,日本称霸东亚的野心“阴魂不散”,一遇适宜条件便“借尸还魂”以求一逞,而中国既是日本称霸东亚的最大目标,也是其目前最大障碍,不压倒中国就谈不上日本的东亚霸权。而且日本从不认为二战的失败是败在中国手里,对中国口服而心不服,必欲重新征服中国而后快。所以,在美国构建亚太新冷战格局的过程中,日本的态度最为积极,一方面甘愿充当美国的马前卒和战略前沿,一方面四处插手,罗织战略网络。显然,日本和美国的战略关系在扼制中国这一点上高度统一,但这是以牺牲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成果、颠覆战后亚太秩序、破坏亚太和平的政治基础为代价的,必然带来亚太局势的剧烈动荡。
(三)多数亚太国家反对新冷战
在美国意欲打造新冷战格局的大背景下,像日本这样决意与中国为敌的国家占极少数,多数亚太国家不愿明确选边站队,而是试图以小搏大,对大国搞均势政策,在亚太地区造成大国之间的战略平衡,希望以此增加自己的安全系数,扩大自己的谋利空间。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国家面临以下具体矛盾和两难选择:第一,中国的经济优势与美国的军事优势。亚太国家无不在与中国的经济关系中享受到中国经济发展的成果,所以不希望美国的亚太战略妨碍它们与中国进一步加强经济合作。但美国的军事优势又使它们不得不在可能发生的军事冲突中避免成为美国的对手并寻求美国的安全庇护。所以,在中国取得亚太军事优势之前,这些国家在经济上加强与中国合作,在安全上加强与美国合作的局面难以根本改变。第二,制约中国与防范美国。一些东亚国家与中国存在领土主权纠纷,与美国加强合作尤其是军事合作无疑能增加它们的筹码。但是这些国家特别是其民众大多对西方殖民主义留有惨痛记忆,对美国霸权主义抱有极大警惕,不愿意重新落入美国霸权的陷阱,不愿意将自己与中国的矛盾被纳入到美中冷战的大棋局中去。况且美国重返亚太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加强和扩大对亚太特别是东亚的控制,对此,有关国家是坚决反对的。第三,中国未来的影响力与美国现实的影响力。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毫无疑问是日趋增长的,而美国则总体上呈现不可逆转的衰落趋势。但是,为阻止中国影响力的继续增长,美国将主要力量集中在亚太地区,这使得其现实影响力在某些方面强于中国。而对这种局势,亚太国家需要在当前与未来之间加以权衡,而且中美角力尚未分出胜负,中国的发展进程和影响力的增长也不是完全没有被打断的可能,所以,采取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态度对亚太国家来说也是自然的。
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不能把美国在亚太的军事盟友自然地划入美国对华新冷战的阵营。美国在亚太的这些同盟关系是在冷战时期形成的,那时东方阵营的主角和美国的主要对手是苏联,与美国建立同盟关系的那些国家并不都是主要的针对中国,美国要把冷战时期形成的同盟关系原封不动地全盘用于对华新冷战是有难度的。而且冷战在两个平行的世界市场、两个阵营成员之间的关系远没有现在这样密切,尤其是中国的经济影响力与当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所以,美国的传统盟友并不是美国对华新冷战阵营的天然成员。例如,泰国虽与美国有同盟关系,但它一直是中国的友好邻邦,要让泰国明确地加入对华新冷战阵营是不可想象的。再如,韩国是美国的重要盟国,但对韩国来说,韩美同盟的主要意义在于应对朝鲜和解决半岛问题。在美国打造亚太新冷战格局的情况下,韩国与中国的关系非但没有恶化反而还在加强。所以,对美国的传统盟友决不能一概而论,美国虽然意图拼凑对华新冷战阵营,但其结果恐怕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第二,由于美国追求无限霸权,俄罗斯和朝鲜等国在冷战时期与美国的矛盾至今没有解决,他们或许也有意在中美之间寻求转圜空间,但与那些在中美之间采取均势政策的国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其中,俄罗斯面临美国从欧洲、中东、亚太方向施加的巨大压力,随着北极的解冻,其来自北方的压力也将越来越大,这迫使它必然要稳定南方并寻求与中国的战略合作以在亚太阻止美国的扩张和日本的翻案,同时,从亚太方向牵制美国的全球部署。朝鲜更是如此,不管美国如何机关算尽地离间中朝关系,但只要它不改变为了扼制中国和称霸东亚而长期制造朝鲜半岛紧张局势、阻碍南北双方自主和平统一的政策,朝鲜就只能总体上和中国站在同一个战壕里。此外,印度需要在亚太牵制中国以缓解中国在印度洋和中印边境对其造成的所谓压力,并谋求更大国际战略空间,但只要中国不在印度洋采取霸权政策,印度与中国合作的一面就会大于对抗的一面。这是因为,美国在印度洋的霸权对印度来说更致命。
当前,中国正在恢复其千百年来在东亚的传统影响力,美日要阻止这一由先天地理因素决定的必然趋势,难度可想而知。事实上,中国在东亚主导地位的丧失,域外势力以及日本对东亚的侵略和控制只是历史长篇中的一个短暂插曲。现在,这一整个历史阶段已接近尾声,中国主导的一体化的东亚新格局开始在激烈的斗争中逐渐形成。
三、中国亚太战略思考
亚太是全球地缘政治重心,是中国开拓进取的主要方向,也是外部威胁的主要来源,而且亚太地缘政治格局正在发生二战以来最深刻复杂的变化,所以,亚太无疑应该成为中国全球地缘政治战略的重点。在亚太新旧格局交替的过渡期,不确定性和可塑性同时存在,特别需要我们以积极进取的主动态度推动亚太地缘政治格局向对我国有利的方向发展。
第一,推动并主导东亚一体化。当前,美国及其全球霸权体系正处在逐步震荡走低的不可逆转的衰落和瓦解过程中。美国全球霸权崩溃后,很长一个时期内将不会出现全球性霸权,世界将呈现多中心的基本格局。几个主要大国连同以其为核心的周边区域将构成未来世界的若干力量中心。中国和以中国为核心的东亚无疑具有成为未来世界主要力量中心之一的潜力,而其实现的关键就在于中国能否推动并主导东亚一体化。对此,我们应注意以下几个问题:其一,由于并存中美等相互激烈争夺的大国而且国家间政治经济文化关系过于松散复杂,地理位置相距遥远,所以根本不可能以亚太为单位寻求一体化,而要积极推动东亚的一体化。同时,中国与北部和西部邻国的关系缺乏相应的条件,所以,东亚是中国发挥主导作用和构建力量中心的主要依托。其二,处理与周边尤其是东亚国家的关系是中国地缘政治战略的核心问题,必须突破外交工作中所谓“大国是关键”的认识障碍,抛弃“中美关系大局论”和“中美关系是重中之重”的思想束缚,坚决防止用中美关系绑架中国外交,切实把周边放在外交工作的首位。虽然中美矛盾是亚太地区地缘政治的主要矛盾,但美国的对华战略多是通过我周边国家实现的,在与美国进行战略较量时,中国更多的是直接面对周边国家,也就是说,中美矛盾的解决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中国如何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其三,这里所说的东亚是包括东北亚和东南亚在内的整个东亚。中国既是东北亚国家又是东南亚国家,中国的地理条件使中国天然地成为东北亚和东南亚的纽带和整个东亚的中心。在推动东亚一体化过程中应以大陆国家为重点,在加强大陆国家一体化的基础上向岛国辐射。其四,促进一体化不能只靠贸易,中国需从贸易、投资、生产、原料、能源、市场等方面统一考虑,形成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完整产业链条和统一市场,使东亚各国经济命脉更紧密地相互联系起来,特别是与中国联系在一起。同时,把人民币国际化的重点放在东亚,积极促进人民币地区化,努力使人民币成为地区通用货币,而不必搞什么亚元。其五,积极探索解决东亚国家间政治和安全问题的地区机制,反对域外国家插手东亚事务,提倡东亚的事务由东亚国家自己来管。
第二,孤立打击极少数,团结争取大多数。尽管一些国家与中国存在这样那样的矛盾,对中国抱有或多或少的疑虑,但它们之间存在本质区别。日本的问题不仅是与中国存在领土主权矛盾,而是其出于建立东亚霸权的野心明确以中国为主要对手,必欲压倒中国而后快。同时,借美国扼制中国之机试图颠覆战后基本秩序,复活军国主义,彻底摧毁东亚和平的政治基础。鉴于日本强大的国力和先进的军事技术,特别是其根深蒂固的侵略性和进攻性,日本对中国和东亚造成的威胁格外具有危险性和系统性。中国要反对美国的扼制,首先要解决日本问题。为此,要继续坚持二战期间就日本问题做出的一系列决议和安排,捍卫其维护战后和平的政治基础地位,反对一切纵容鼓励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做法,对日本在美国庇护下未能全面落实战后安排的问题进行重新清算,对日本军事发展力量的限度重新进行明确规定,反对日本被美国一国操控,主张有关国家对日本进行共管,联合有关国家对日本的危险动向共同进行战略遏制,形成保护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果实,反对军国主义的国际统一战线和政治、舆论氛围。此外,在经济上削弱日本,从根本上削弱其侵略扩张的能力。总之,不彻底管住和制服日本,中国的安全环境和东亚的和平稳定就没有基本保障,中日关系的改善和发展只能建立在新的政治和战略基础之上。
与日本不同,绝大多数亚太国家都是中国可以团结和争取的对象。例如,越南虽与中国存在领海主权矛盾,但中越之间合作的一面大于对抗的一面,领海主权问题对两国都是局部性问题。中国需要在领海主权问题上与越南做坚决斗争,但同时要在经济和政治上加强与越南的团结合作,即在领海主权问题上打,在经济政治上拉,拉的一面大于打的一面,总的目的是团结而不是打压。菲律宾与越南不同,本届政府比较彻底地投入美国怀抱,比较坚决地站在美国一边,甚至忘记被日本侵略的历史,支持日本推翻战后秩序,复活军国主义。但菲律宾国力弱小,难以对中国造成致命威胁和实质伤害,其危害主要是为美国扼制中国提供口实和军事立足点,为日本提供策应。但菲律宾现政权的政策与民众的意愿存在相当大的反差,菲律宾民众大多对殖民主义和霸权主义怀有戒心,阿基诺三世的对华政策能否被其继任者长期延续还有待观察。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对阿基诺政府的对华政策给予有力回击,一方面要加强对菲律宾民众的工作,促进民间友好,恩威并用,为将来菲律宾对华政策的改变奠定民意基础。此外,泰国、韩国虽为美国盟国,但其战略目标有限且并非以中国为敌,因而都是中国团结争取的对象,其他多数国家更自不待言。与以上国家不同,俄罗斯和朝鲜与中国存在更紧密的战略联系,这是因为俄中同为美国全球霸权的重要对手,朝鲜则是两国的战略门户。面对美国构建新冷战格局的图谋,我们一方面要瓦解,一方面要构建相应的战略阵营,软硬两手结合使用。与俄罗斯和朝鲜的战略联合将对美国和日本形成强大的牵制作用,对亚太战略形势将产生重大影响。为此,应特别注意发挥朝鲜的战略作用,改变美国一面利用朝鲜问题制造紧张局势,一面要求中国压朝鲜妥协让步的荒唐逻辑,帮助朝鲜发展壮大,用朝鲜牵制和平衡美日。同时,支持半岛北南双方排除外部干扰,实现自主和平统一。这样,美国阻挠半岛自主和平统一的真面目将彻底暴露在全体朝鲜人民面前,日本也将更加明确地成为北南双方的共同对手。总之,面对美国的军事同盟体系,中国没有理由单打独斗,必须建立相应的战略结构。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必须掌握外交的主动权、自主权。对东亚国家的外交毫无疑问应该成为中国外交的重中之重,中美关系必须服从中国地缘政治战略大局而不是相反。根本不存在“中美关系处理好了地区问题就好处理了”的这种情况,决不能让中美关系绑架中国外交。事实上,处理好与东亚国家的关系将极大地有利于建立健康的中美关系。
总之,亚太地缘政治格局正在发生历史性演变,各种力量都将重新确定自己的位置,一个崭新的格局将在经历较长时间的尖锐斗争和剧烈动荡后形成。中国完全应该也有条件在其中发挥主动的积极作用,以促使这种演变向正确的方向发展。
作者:任卫东 来源:国家智库 2014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