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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棚元帅
首页 > 毕业论文 > 库切的《耻》毕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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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纸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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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家库切的作品大都以南非的殖民地生活和各种冲突为背景的。《耻》的故事发生在南非种族隔离制度法律终结后,充斥着诸多殖民后遗症问题的社会状况。它是为库切再次赢得英国布克奖和诺贝尔文学奖的标志小说,2008年其同名改编影片又获得中东电影节最佳影片奖以及多伦多电影节的国际影评人联盟奖,可谓成绩非凡。库切1940年出生于南非开普敦市,60年代先后移居英国和美国,因参与反越战无法获取绿卡,80年代回到开普敦大学成为教授。1993年南非种族隔离制度宣告完结,他将对社会转型后祖国前途的失望和彷徨写进了《耻》,小说出版后收到了猛烈的攻击,2002年全家移居澳大利亚。他一生经历的出走、回归、再出走,几乎可以看作一个隐喻,折射出南非曲折多变的现状对个人命运的持久影响。《耻》并没有正面表现种族隔离制度的黑暗,而是讲述在这一制度结束后的社会状况。小说是虚构的艺术,但我们往往又感觉故事虚构的角色是如此真实。比如小说《耻》主角身份设定同写作者一样是五十多岁某开普敦大学教授(五十二岁的戴维•卢里),小说人物设计有适当的空间和合乎逻辑的背景,作家们并不是在真空中写作,社会转型之后写作者处境多少有些落寞和边缘,这便是文学作品的记忆。 “他觉得,对自己这样年纪五十二岁、结过婚又离了婚的男人来说,性需求的问题可算是解决得相当不错了。”这是小说开篇的第一句话,就这几十个字,里边隐藏了关于这本书给予我们所要了解的主要事情。它告诉我们这本书要写的是一个五十二岁男人的故事;“性需求”三个字,投出了故事缘起:它发生的私生活背景;这个开篇似乎有些八卦的意味,“解决得相当不错”调动了读者一探究竟的兴致,同时也暗示着故事潜在的灰色基调。短短一句话透出了这么多关键的信息。小说开篇的第一页,第一段,甚至如《耻》的第一句话,就能提供给我们阅读这本小说所需要了解的主要信息点。所以说,包括小说开篇、地点、人物刻画等小说最基本的要素,值得读者细细品味,不容错过。另外,作家在写性的时候,往往是有别的寓意的,因为性一般象征着对自由的向往,对未来的渴望。这也是文学作品的象征。 作为大学教授卢里因无处释放欲望,诱奸了女学生梅拉妮,事发后拒绝公开忏悔,失去了教职,来到女儿露茜的乡下农场。卢里在农场中遇到了抢劫事件,女儿被黑人侮辱并怀孕。我认为《耻》的故事脉络运用了追寻小说的模式,即追寻两起性事件推进的。第一,追寻者。一个叫戴维•卢里的大学教授,经历了两次失败婚姻的人。第二,目的地。为了在服从制度和法律的同时,也能在道德层面获得尊严。离开开普敦前往乡下农场。 第三,声称去目的地的原因。到乡下农场看望很久没联系的女儿露西,去过保持天性、富有激情的田园生活。 第四,遇到挑战和考验。先是为了捍卫“欲望的权利”,拒绝校委会提供的公开忏悔保住教职的机会;后来在农场遭遇抢劫、女儿被强暴,受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固守着旧时代价值,种种越界行为全被抵制。可以说遭受了不小的考验。 第五,真正的原因。那就是近百年的种族隔离制度,文化差异、价值观、社会阶级、性别意识的鸿沟根深蒂固地深植人心,岂是一纸法律条文所能弭平的。 有评论指出,《耻》是一部从内容到寓意都具有十分丰富的层次的作品,单从小说题目“耻”来说,就有“道德之耻”(主角52岁文学教授卢里校园性丑闻)、“个人之耻”(独自居住在农场的女儿露西遭强暴抢劫并怀孕)、“历史之耻”(种族隔离让黑人承受来自白人的羞辱,殖民结束后黑人以同样的方式返回给白人)等等意义,而这一切都是殖民主义越界的代价。《耻》通过各种细节近乎白描的手法震撼人心,写作者的思考更是严肃、发人深思,但却不下定论,结尾处留下一个黑洞——露西是否顺利生下孩子及之后的生活和命运,而卢里又何去何从?平静地活在耻辱之中,接受神的安排吗? “对,不留他了”是小说最后一句话,是主人公卢里把最心爱的一条残疾狗送到诊所,实行安乐死时说的一句话。被那些离开南非的白人家庭抛弃的残疾的狗,象征着南非破败的历史进程中所经受的一切“羞耻”,也是写作者借助卢里表达对自己以及他那一代白人的伤感无奈之情。露西说:“生活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是我们同动物共同拥有的生活。”或许此时卢里的心中大约会再次念起偶像拜伦的那段诗句:我的一生在蹉跎中, 生命的星光从未闪烁; 我对恶俗世界始终充满憎恨, 我甚至不关心自己何时辞世。 毫无疑问,露西成为了殖民主义的替罪羊,是殖民主义越界必然要付出的代价。相应的,梅拉妮又何尝不是卢里滥用强势力量的牺牲者?故事结尾给予世人一点光——失德之人的欲望使卢里堕入耻的深渊,也获得了沉重的生命启示。每个人的命运背后都充满了一言难尽,不只是道德思考,更有对历史的拷问。幸运的,不论笼罩在创伤阴影下多久,人们都努力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寻求正义、救赎和安宁。每个在追求自由路上的你,不忘反思自己固守的价值观,跳出身份的限制,去释放更大的爱。

214 评论

julielovecat

我个人觉得肆意的人生确实是有点过于悲催了,感觉很多人都不想遵守规则,随意越界,然后就都过得不是很好,没有好的结局。

359 评论

小北京西城

非常的惨。他们这样做会被很多人辱骂,会失去很多东西。

96 评论

痴货哟i

【作品提要】

52岁的戴维·卢里是南非开普敦技术大学文学与传播学教授。他结过两次婚,有个女儿,但不在身边,所以他单身一人住在公寓里。他每周四下午会与一名叫索拉娅的 *** 待上90分钟。一天,他在街上无意间碰到索拉娅和她的两个儿子。从此,她便从卢里的生活中消失了。

出于情欲的诱惑,他 *** 了自己的学生梅拉妮。事发后,卢里丢掉了教职,来到农场,投奔他的女儿露茜。他不仅要努力与女儿沟通,也要与他以前根本就看不起的人共事,干他以前嗤之以鼻的事。与此同时,他还尝试着写那酝酿已久的歌剧——《拜伦在意大利》。

但是,厄运又一次降临。露茜遭到三个黑人 *** ,其中一人居然还是未成年的男孩。在 *** 过程中,卢里被暴徒浇上酒精烧伤。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他女儿对这件事的态度: 露茜认为施暴者不单单是发泄 *** ,还是在发泄种族仇恨。于是她放弃与凶手抗争,准备生下施暴者的孩子,甚至宁愿成为黑人雇工的小老婆,以求留在这块“晦暗之乡”。

【作品选录】

一个星期三。他起得很早,可露茜在他之前就已经起床了。他发现她正看着水池里的几只野鸭。

“真可爱,不是吗?”她说道。“它们每年都回来。同样的三只。它们能来我这里,我觉得自己真是很幸运。竟然被它们选中了。”

三个。这倒可能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他、露茜、梅拉妮。或者是他、梅拉妮、索拉娅。

两人在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带着两条道勃曼狗出去遛遛。

“你觉得能在这里,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吗?”露茜猛不丁地这样问道。

“为什么?你是不是想雇个新的护狗员?”

“不是。我可没那么想。不过你肯定能在罗德大学找个职位什么的——你在那里一定有些熟人,再不然就在伊丽莎白港。”

“没有,露茜。我已经没人要了。我走到哪里,这丑闻就会跟到哪里,粘在身上弄不掉。不行。即使我要找份工作,也得是那种不太招人耳目的事,比方说记账员啦,护狗员啦什么的。”

“可你要是想堵住散布丑闻的人的嘴,难道就不应该站起来为自己洗刷名声吗?你一味地藏藏掖掖,闲言碎语不就更厉害了?”

露茜小时候说话不多,很少出头,对他只是观察,却从来——据他自己看——不作评判。现在,到了二十五六岁上,她开始表现出不同了。护养狗,忙菜园,看星相书,穿没有性别特征的衣服。这每一个现象,他都感觉是一份经过深思熟虑的、有目的的独立宣言。同时也是与男性世界决裂的宣言。过自己的生活。走出他的阴影。很好!他完全同意!

“难道你觉得我就是这么做的吗?”他说道。“逃离犯罪现场?”

“反正你撤退了。从实际上看,这有什么区别?”

“你没有说到点子上,亲爱的。你要我做的事是根本做不成的。我们这时代做不成。即使我设法去做,没人会听我的。”

“你说得不对。就算你如你自己所说,是什么道德恐龙,总还会有人好奇,想听听恐龙说话呢。我就算一个。你到底做了什么!说出来听听嘛。”

他迟疑了。她是想让他吐出更多的隐秘事情吗?

“我的事情起因于欲望的权力问题,”他说道。“起因于甚至一只小鸟也会因此而颤抖的神。”

在想象中,他似乎看见自己在那女孩子的屋子里,在她的卧室里,屋外大雨瓢泼,屋角里的那只暖炉散发出一阵阵煤油气味,他跪在她身边,一件一件地脱着她的衣服,而她的双臂则像个死人似的直挺挺地伸展着。那时候,我就是爱神伊洛丝的侍从: 这是他一直想说的话,可他难道就真如此厚颜 *** ?那是神附我身的作为。还真有脸这么说!可这绝不是撒谎,绝不全是撒谎。在这整个糟糕透顶的事情中,还是隐隐有一点高洁的东西,努力地想表现出来。要是他早知道这段情分如此之短有多好!

他再次试着把话说清楚,于是放慢了速度,“你小时候,我们还住在肯尼沃斯,隔壁的那家养着条狗,一条金毛寻物狗。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隐约还记得一点。”

“那是条公狗。附近只要来了条母狗,它就会激动起来,管也管不住,狗的主人就按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的原理,每次给它一顿打。就这么一直打下去,最后那可怜的狗都糊涂了。后来它一闻到母狗的气味,就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绕着院子猛跑,哼呀哼的就想找地方躲起来。”

他停住不说了。“我还是没听出问题来,”露茜说。是啊,问题到底在哪里?

“我对这样的情形感到十分沮丧,是因为这其中有点很卑鄙的东西。我觉得,狗要是做了像咬碎你的拖鞋一类的事情,要打要罚完全应该。可它的情欲是另外一回事。按自己的本能行事就得受惩罚,这样的正义没有一种动物能接受。”

“所以就应当允许男的随意按自己的本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没有人去管束一下?这故事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这不是故事的意思。我说肯尼沃斯的那件事很卑鄙,是因为那可怜的狗后来竟然讨厌起自己的本性来。再也不要人去揍它了。它随时会惩罚自己。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恐怕最好就是一枪把它给处理了。”

“或者给它治治。”

“也许吧。可从最深层说,我看它可能还是宁愿吃枪子。它也许宁肯选择死,也不接受其他的选择: 违背自己的天性,还要在起居室里度过余生,整天东转转,西转转,叹叹气,嗅嗅猫,养得肥肥胖胖的。”

“戴维,你是不是老有这样的感觉?”

“不,不总是有。有时候我的感觉正好相反,觉得欲望这种负担,我们没有它也完全可以活得很好。”

“我得说,”露茜插话道,“我自己也倾向于这样的观点。”

他等她顺着话题说下去,可她没有。“咱们回到先前的话题吧,”她说道,“不管怎么说,出于安全考虑,你让人撵走了。你的同事们可以重新呼吸舒畅,而替罪羊却在荒野里游荡。”

这是一句断语?还是一个问题?她真相信他仅仅是只替罪羊吗?

“我觉得寻找替罪羊并不是最好的说法,”他小心翼翼地说下去。“在实际生活中,凡是要寻找替罪羊的时候,背后总有宗教的力量在起作用。人们把全城的罪孽架在一只羊的背上,把它撵出城去,全城人因此得救。这么做能起作用,是因为人人都明白那些典仪该如何去理解,包括其中的神。后来,神死了,突然之间,人们得在没有神助的情况下清除城里的罪孽。没有了象征的手法,人们只好求助于实际的行动。因此就产生了审查制度,是罗马意义上的审查制度,其口令就是监视: 一切人监视一切人。抽象的清除被实际的清除取而代之。”

他自己都不知道说到什么地方了;他是在说教。“不管怎么说,”他像在做总结似的说道,“同城市告别之后,我在荒野里干起了什么呢?给狗做护理。给一个会做 *** 和安乐死手术的女人打下手。”

听到这里,露茜笑了起来。“你是说贝芙?你说贝芙也是让你感到压抑的原因之一?贝芙可崇敬你了!你是个大教授。她过去可从来没见过老派的教授。当你的面,她吓得要死,生怕犯个什么语法错误。”

小路上有三个人迎面走来,或者说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他们像乡下人那样迈着大大的步子,走得很快。走在露茜身边的狗放慢了脚步,浑身的毛竖了起来。

“我们该觉得心慌吗?”他喃喃道。

“我也不知道。”

她抽紧了狗脖子上的皮绳。那三个人说着就到了他们跟前。一个点头,一声招呼,大家擦肩而过。

“是什么人?”他问。

“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两人走到了农场的尽头,便折身返回,那几个陌生人已不见踪影了。

离家不远时,他们听见笼子里的狗在喧闹。露茜加快了脚步。

那三个人就在那里恭候着他们。两个大人站在稍靠后一点的地方,那男孩站在笼子边,边对着笼里的狗嘘嘘,边朝它们做着威吓的手势。愤怒的狗又吠又叫。露茜身边的狗想挣脱皮绳。甚至那条似乎已被他认养的老母狗,也在低声吼叫。

“佩特鲁斯!”露茜喊了一声。可不见佩特鲁斯的影子。“别惹那些狗!”她高声嚷着。“咳!”

男孩赶紧跑回去和两个大人站在一起。男孩长着一张扁平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眼透着贪婪的光芒。他身穿一件印着花朵图案的衬衫,套着宽松的裤子,头戴一顶黄色的太阳帽。两个大人都套着工作服。个子稍高一点的那个相貌英俊,英俊得有些让人吃惊,额头高高,颧骨突出,鼻孔十分的宽大。

一见露茜,狗都安静了下来。她打开第三个笼子,把这两条道勃曼狗放了进去。他暗想,这么做可够勇敢的,可是不是聪明之举呢?

她问那两个大人,“你们要干什么?”

那年轻一点的说,“我们要打个电话。”

“为什么要打电话?”

“他的姐姐”——说着他用手胡乱往身后面一指——“出事了。”

“出事了?”

“对,很糟糕的事。”

“什么样的事?”

“孩子。”

“他姐姐要生孩子了?”

“对。”

“你们从哪里来?”

“埃拉斯穆斯克拉。”

他和露茜交换了一下眼色。埃拉斯穆斯克拉,那是在保留林深处的一个小村庄,没有电,没有电话。这么说有点道理。

“你们干吗不在护林站打?”

“那地方没人。”

“你别进去,”露茜朝他悄声说道,接着问那男孩,“要打电话的是哪个?”

男孩指指那高个子的英俊男人。

“进来吧,”她说着打开了后门进了屋。那高个子男人跟着进去了。过了一会儿,第二个男人把他往边上一推,也进了屋。

他立刻就感到: 不对劲。“露茜,快出来!”他喊了起来,可一时不知道该跟着进去,还是在这里看着这男孩。

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露茜!”他又喊了一遍,正要冲进屋去,只听得门闩咔嗒一声给推上了。

“佩特鲁斯!”他竭尽全力高声喊着。

那男孩一转身,拼命地朝前门跑去。他立刻松开那条母狗的皮绳。“追上他!”他一声大喊。母狗拖着笨重的步子赶了上去。

他在屋子前面赶上了他们。那男孩拾起一捆豆秸秆,用它把狗拦在一边。“嘘——嘘——嘘!”他边喘着粗气边挥舞着秸秆。狗发出低沉的声音,左右绕着圈子。

他顾不上这里的情况,赶紧向厨房后门跑去。厨房后门的下半扇没有闩,猛踢几下便给踹开了。他立刻趴在地上爬了进去。

猛地,他当头挨了一下重击。他刚一想: 我还有知觉,我还没完蛋,立刻四肢就像在水里溶解了一样,没有了感觉。身子一软,便瘫在地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横拖过厨房,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脸朝下躺在冰冷的铺着瓷砖的地上。他努力想站起来,可不知怎么的,腿一点也动弹不得。他又闭上了眼睛。

他被扔在了卫生间,是露茜家里的卫生间。他晕乎乎地撑着站了起来。门上着锁,钥匙不见了。

他在坐便器上坐定,努力回过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狗还在狂吠,但似乎并不是因为狂躁,而是在尽责。

“露茜!”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接着提高了嗓门又喊了声,“露茜!”

他踢了踢门,可腿好像不属于他自己的,卫生间地方十分狭小,那扇老式的门十分坚实。

这一天终于来了,考验的一天。没有预兆,没有声响,说来就来,一下就把他抛进了旋涡的中心。胸腔里,心脏在激烈地跳动,虽然它与外界并没有直接的接触,它一定也明白了这一点。他和他的心脏,这两个将如何挺身而起,接受这样的考验呢?

他的孩子落在那两个陌生人手中。迟一分钟,迟一小时,都可能太迟了,在这段时间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会刻在石头上,属于过去。但现在还不算太迟。现在,他必须采取行动。

虽然他凝神屏息想从屋里听到些什么声音,可还是什么都没听见。可要是他的孩子在呼叫,哪怕声音再低,他也肯定会听见的!

他拼命敲打着门,喊着,“露茜!露茜!你说话呀!”

门开了,把他推了一个踉跄。只见眼前站着那第二个人,个子稍矮一些的那个,一手举着只一升的酒瓶架在肩膀上。“把钥匙拿来。”那人说。

“没有。”

那人推了他一把。他往后一个踉跄,重重地坐在了地上。那人举起瓶子,脸色漠然,并没有气愤的表情。这只是一件他在做的事情: 让一个人交出一件东西。如果要达到目的需要用瓶子砸他,那家伙一定会这么做,一定会一下接一下地不停手,直到达到目的,哪怕把瓶子砸碎。

“拿去吧,”他说。“要什么就拿什么。就是别碰我的女儿。”

那男人一言不发,接过钥匙,又把门锁上了。

他一阵冷战。危险的三人组合。他怎么就没有及时看出来?可他们却没有来伤害他,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是不是拿走这屋里的东西他们就满足了?他们是不是也没有伤害露茜?

从屋后传来一阵声音。狗吠声又大了起来,还显得十分激动。他站到坐便器上,从窗栏向外张望。

那第二个男人拿着露茜的枪和一只装得胀鼓鼓的垃圾袋,刚好从屋角拐过去。汽车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他听出了这声音,是他的车。那人空着两手又折回来。一时间,两人的目光相遇。“嘿!”那男人嘴一咧,说了句什么话。接着又是一阵大笑。过了一会儿,那男孩也走过来,两人站在窗下,边审视着被他们囚在屋里的人,边讨论着如何处置他。

他会说意大利语,他会说西班牙语,可无论是意大利语还是西班牙语,到了非洲的这个地方,哪一个都救不了他。一个能帮帮他的人都没有,就像是卡通片里的那个当传教士的萨利大妈,身披法衣,头戴草帽,双手合掌,两眼向天,而那些野蛮人则用怪诞的语言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就等着把他扔到开水沸腾的大锅里去。传教: 那旨在把野蛮人提高一个档次的伟大工程到底留下了什么成果?他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这时,那高个子绕过屋角出现了,手里还拿着那杆枪。他熟练地取出一只弹夹,推上膛,把枪筒往笼子里一插。那条最大的德国牧羊狗愤怒地喷着唾液,扑了上去。就听得重重的砰的一声,鲜血和脑浆在笼子里飞溅开来。狗吠声立刻停止了。这男人又放了两枪。一条狗的胸部被子弹贯穿,即刻就死了,而另一条伤在脖子上,血流不止,重重地趴倒在地上,两耳耷拉着,用凝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而这人居然都没想到要再给他coup de gr^ace。

一阵寂静。剩下的三条狗无处躲藏,退到了笼子的最顶端,挤来挤去,发出轻轻的哼声。这人不慌不忙地把它们一个挨一个地结果了。

沿走道响起了脚步声,卫生间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那第二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从他背后,他瞥见了那个穿印着花朵图案衬衫的男孩,正在掏冰淇淋吃。他一侧肩,试图从那男人身边挤出去,却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被他使了绊子: 他们准是在踢足球时学的。

他正在地上用力爬着,突然被人从头到脚浇上了什么液体。两眼立刻火烧火燎地痛起来,他赶紧抹抹眼睛,闻出是加了甲醇的酒精。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可还是给推回到卫生间去了。只听得嚓的一声,一根火柴给擦着了,他浑身上下立刻跳起了浅蓝色的火苗。

原来他大错特错了!原来他和他的女儿并没有给他们放过!要烧他,要他死,而如果他要死,露茜也会死,最重要的是露茜也会死!

他像疯子似的拍打自己的脸,头发一烧着了就焦脆地断裂下来;他四处撞来撞去,发出一声声咆哮,那声音除了表示恐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他拼命想站起来,又给人按了下去。有短短的一刹那,他的眼睛能看清东西,他看见,就在他眼前几英寸的地方,一身蓝色的工装和一只靴子。靴子的前端往上翘着,靴底纹路间嵌着几片草叶。

一片火焰在他手背上无声无息地跳动着。他挣扎着跪起身来,把手 *** 坐便器中的水里。门在他身后给关上了,还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趴在坐便器沿上,拼命往脸上洒水,还把头浸到水里去。烧焦的头发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他站起身,把衣服上最后几处火苗拍打掉。

他扯下手纸,浸湿后用它使劲擦着脸。两眼酸胀,有一只眼睛的眼皮已经睁不开了。他抓抓头,手指上立刻粘满了黑黑的烟灰。除了一边耳根后还留着点头发,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头发;整个头盖骨好像都变软了。浑身上下什么都变软了,什么都给烧着了。烧着了,烧完了。

“露茜!”他喊道。“你在家里吗?”

他似乎看见露茜正同那两个穿蓝布工作服的家伙厮打,奋力厮打。他痛苦地扭了扭身子,想打消脑海里这样的情景。

他听见自己的汽车给人发动起来,轮胎蹭着地面卵石的声音。结束了?他们打算走了?真不可置信。

“露茜!”他一遍接一遍不停地喊叫着,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里竟透出了一丝疯狂。

天保佑,插在门锁里的钥匙转动了一下。等他把门一打开,露茜已经转身背对着他。她披着件浴衣,光着脚,头发湿漉漉的。

他紧跟着她穿过厨房,冰箱大门敞开,原先放在里面的食品给撒得满地都是。她站在后门口,打量着狗笼里的惨相。“我亲爱的,我亲爱的!”他听见她在喃喃自语。

她打开第一个笼子,钻了进去。那条脖子上受了伤的狗不知怎么居然还在呼吸。她弯下腰去,同它说了句什么。那狗微微摇了摇尾巴。

“露茜!”他又喊了一声,直到这时候,她才第一次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她眉头一皱。“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她说道。

“我亲爱的孩子!”他说着随她进了笼子,想一把抱住她。她温和地,但却坚决地甩开了他的胳膊。

起居室里一片狼藉,他的屋子也一样给弄得乱七八糟。东西都给拿走了: 外衣,那双还能穿穿的皮鞋,而这还仅仅是开头。

他站在镜子前看看自己。从前那头头发所留下的痕迹,就只剩罩着脑袋和前额的一头灰黄的粉末。再往下,是一脸浓重的粉红。他碰了碰自己的皮肤: 生疼生疼的,还开始往外渗着液体。一边的眼皮肿得使眼睛无法张开;眉毛和睫毛都已经不见踪迹。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可门给关上了。“别进来,”那是露茜的声音。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了?”

多愚蠢的问题;她没有回答。

他打开厨房水槽的龙头,一杯接一杯地往头上浇水,想把一头的灰粉冲掉。水顺着脊背往下直淌,他冷得打起了哆嗦。

他努力想说服自己: 这样的事情每天,每时,每分钟,在全国的每个角落都会发生。能捡条命逃过来,就算是万分幸运了。没给人捆着塞在一辆急驰的汽车里,没在天灵盖上挨一枪子给扔在陡沟底下,就算你万分运气了。露茜也该算有运气。这才是最重要的: 露茜也有运气。

拥有点东西的确十分危险: 无论是汽车,还是一双皮鞋,还是一盒香烟。东西总是不够分: 汽车不够分,皮鞋不够分,香烟也不够分。人太多,东西太少。有了点什么,就得大家轮流享用,这样才能人人有机会快活上一天。理论上就是这么说的,人就该信了这理论,别另外自找没趣。那同人类之恶没有关系,那只是一个巨大的流通网在起作用,在这里扯不上什么怜悯和恐惧。在这个国家,就应当这样来看待生活: 生活就是一张巨大的流通体系图。不然的话,真能让人头脑发疯。无论汽车、皮鞋,连女人也是这样。这一体系中总该有女人,以及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的位置。

露茜出了卫生间,来到他身后。她套着件宽松长裤,上身蒙着件雨衣;头发向后梳着,脸洗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他直视着她。“亲爱的,亲爱的?”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一股泪水涌上眼眶。

她根本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看你的头,太可怕了,”她说道。“洗手间柜子里有婴儿用的油脂。去擦一点。你的车给抢了?”

“是。我看他们是朝伊丽莎白港方向去的。我得打电话报警。”

“打不了了。电话给砸烂了。”

她说完便出了房间。他坐在床沿上等着。虽然身上裹着条毯子,他还是不停地打颤。一只手腕也肿着,一跳一突地疼。他想不起来是怎么把手腕弄伤的。天色已开始暗下来。整个下午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露茜回到房间里。“他们把我车胎的气给放了,”她说。“我得走到爱丁杰家去。一会儿就回来。”她说着顿了顿。“戴维,有人问起来,你能不能只谈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他摸不着头脑。

“你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她重复了一遍。

“你这就犯了个错误。”他的嗓音很快就变得十分嘶哑低沉。

“我没在犯错误。”她说道。

“孩子啊!孩子!”他边说边向她伸出胳膊。见她没有迎上来,他把裹在身上的毛毯一扔,站起身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可即使搂在他的臂弯里,她依然浑身像木杆般的僵直,没有丝毫软下来的迹象。

(张冲、郭整风译)

注释:

法语,意为(为解除垂死痛苦而给予的)慈悲的一枪。

【赏析】

库切是南非当代著名小说家。自1974年起,他先后发表了《幽暗之乡》、《国之中心》、《等待野蛮人》、《麦克尔·K的生平与时代》、《敌人》、《铁的时代》以及《彼得堡的主人》等小说。1999年出版的小说《耻》获英国布克奖。

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一直是库切创作的基本主题。《耻》出版的时间,恰好是南非种族隔离制度废除五年之后。当时的政治气氛正如作者所言,“传统的殖民社会土崩瓦解,白人和黑人的个人生活都处于政治风云激荡的社会之中。”

《耻》的主人公戴维·卢里的女儿露茜遭三个黑人 *** 这一章节,是全文的 *** 部分。在这一事件发生之前,露茜和卢里有一段关于“替罪羊”的谈话。“在实际生活中,凡是要寻找替罪羊的时候,背后总有宗教的力量在起作用。人们把全城的罪孽架在一只羊的背上,把它撵出城去,全城人因此得救。”“没有了象征的手法,人们只好求助于实际的行动。因此就产生了审查制度,是罗马意义上的审查制度,其口令就是监视: 一切人监视一切人。抽象的清除被实际的清除取而代之。”这段谈话可以被看作是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一个征兆。小说虽然没有直接描写昔日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但小说中所有人物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它的危害和影响。露茜遭到黑人的 *** ,就是这种政策的必然后果。可以说,露茜其实就是殖民主义下种族隔离制度的替罪羊。

1652年,第一批荷兰殖民者踏上了这块由黑人居住的土地。白人依靠先进的武器,占领当地人的土地,肆意掠夺。他们对黑人从种族歧视逐渐发展到种族隔离。1948年,以荷兰裔为主的国民党上台后,变本加厉地推行隔离制度,并使其合法化。从此,这一制度深入到南非生活的各个方面,黑人在白人眼里猪狗不如,白人可以任意逮捕、殴打甚至枪杀黑人。黑人不能进入白人的商店、餐馆和娱乐场所,不能和白人同坐公共汽车,甚至“公园的长凳也被标上了‘白人专用’的牌子”。在这种隔离制度下,肤色决定一切。肤色决定居住地区、所受的教育、从事的工作、工资标准以及其他种种待遇。

露茜的遭遇带有强烈的象征色彩: 它是“历史”(白人 *** 黑人女子)的讽刺性置换。历史的“仇恨”与“报复”在施暴者施暴的过程中得到了恣意的发泄,“甚至赢得了恐怖的合理性。”作为种族隔离制度替罪羊的露茜,感受到了这种历史“仇恨”的深度:“那完全是在泄私愤”,“那种震惊感怎么也无法消失。那种让人仇恨的震惊。就在他们干那事的时候”。

或许正如卢里所说,“他们的行为有历史原因”,虽然他承认历史,承认历史中的殖民者所犯下的罪恶,“一段充满错误的历史。就这样去想吧,也许会有点帮助。这事看起来是私怨,可实际上并不是。那都是先辈传下来的。”虽然承认历史不能回避,但卢里依然难以走出历史的阴影;他始终无法摆脱对黑人的偏见,白人的优越感使他不能正视现实;他认为女儿露茜现在的生活是一种非“更高层次”的生活,并对这种生活方式表示不满;他轻蔑黑人贝芙·肖,在黑人佩特鲁斯家聚会时,对他们“宰杀”牲畜的方式表示厌恶与反感等等。

然而,露茜却选择了替罪羊这一历史角色。当卢里要求她离开时,她断然拒绝。因为她明白:“唯一明智的是习惯这种现状并试图去做一个好人。”她深知这种仇恨是无法改变的。因此,为了生存,她选择接受现实: 遭受 *** 后,不报警,财产被抢掠后不报复,甚至与黑人结婚,把“施暴者”的“孩子”——“一个历史与现实传承关系的象征物生下来”,并且决定留在这里生活下去。露茜清醒地意识到:“在这里”、“在非洲”、“在他们中”生存下来就意味着对残忍、耻辱的承受。她必须也只能因殖民者的“父辈”之罪恶而负重蒙羞:“也许这就是我该学着接受的东西。从起点开始。从一无所有开始。真正的一无所有。一无所有,没有汽车,没有武器,没有房产,没有权利,没有尊严。像一条狗一样。”

作家善于通过一个接一个场景的转换完成叙述。正如瑞典文学院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词中所言,“库切的小说以其结构精致、对话隽永、思辨深邃为特色。”

(袁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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