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之垣
中国文学史的分期 三古、七段 文学发展变化的九个方面 上古期 中古期 近古期 如果将中国文学史比作一条长河,我们从下游向上追溯,它的源头是一片浑 茫的云天,不可详辨。我们找不到一个起源的标志,也不能确定起源的年代。那 口传时代的文学,应当是十分久远的,后来的文字记载不过是对那段美丽梦幻的 追忆而已。最保守的说法,从公元前11世纪,也就是《诗经》中的一些诗篇出 现的时候起,这条长河的轮廓就已经明朗起来了,后来逐渐汇纳支流,变得越来 越宽广。这中间有高潮也有低潮,但始终没有中断过。若论文学的悠久,只有古 希腊文学、古印度文学可以与中国文学相比;若论文学传统的绵延不断,任何别 的国家和民族的文学都是不能与中国文学相比的。 河流有上游、中游、下游,中国文学史也可以分成上游、中游、下游,这就 是上古期、中古期、近古期。三古之分,是中国文学史大的时代断限。在三古之 内,又可以细分为七段。 三古、七段的具体划分如下: 上古期:先秦两汉(公元3世纪以前) 第一段:先秦 第二段:秦汉 中古期:魏晋至明中叶(公元3世纪至16世纪) 第三段:魏晋至唐中叶(天宝末) 第四段:唐中叶至南宋末 第五段:元初至明中叶(正德末) 近古期:明中叶至“五四”运动(公元16世纪至20世纪初期) 第六段:明嘉靖初至鸦片战争(1840) 第七段:鸦片战争至“五四”运动(1919) 三古、七段说主要着眼于文学本身的发展变化,体现文学本身的发展变化所 呈现的阶段性,而将其他的条件如社会制度的变化、王朝的更替等视为文学发展 变化的背景。将文学本身的发展变化视为断限的根据,而将其他的条件视为断限 的参照。一种根据,多种参照,也许最适合于描述整个中国文学的历史过程。文 学发展变化的阶段性可以和社会制度的变化以及王朝的更替相重合,但社会制度 的变化或王朝的更替,只是导致文学变化的重要原因,而不是这变化的事实本身。 所谓文学本身的发展变化,可以分解为以下九个方面:一、创作主体的发展 变化;二、作品思想内容的发展变化;三、文学体裁的发展变化;四、文学语言 的发展变化;五、艺术表现的发展变化;六、文学流派的发展变化;七、文学思 潮的发展变化;八、文学传媒的发展变化;九、接受对象的发展变化。三古七段 就是综合考察了文学本身这九个方面的因素,并参照社会条件,而得出的结论以 往研究文学史,对文学传媒和接受对象这两方面很少注意,尚不足以对文学的发 展变化作出全面的考察。文学传媒和接受对象深刻地影响着文学的创作,实在是 不容忽视的。 一、上古期 上古期包括先秦、秦汉。 我们首先注意到中国文学的各种体裁几乎都孕育于这个时期。散文可以追溯 到甲骨卜辞;诗歌可以追溯到《诗经》、《楚辞》和汉乐府;小说可以追溯到神 话传说,《左传》、《史记》等历史散文,以及诸子散文中的寓言故事;辞赋可 以追溯到《楚辞》。骈文中对偶的修辞手法,在这个时期也已出现;就连戏曲的 因素在《九歌》中也已有了萌芽。其次,中国文学的思想基础也是孕育于上古期 的。特别是儒道两家的思想影响着此后几千年作家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第三,中国的文学思潮以儒道两家为主,儒家注重文学的社会功能,道家注重文 学的审美价值,这在上古期也已经形成了。影响着整个中国文学的一些观念,如 “诗言志”、“法自然”、“思无邪”、“温柔敦厚”等等,都是在这个时期提 出来的。第四,从文学的创作、传播、接受来看,士大夫作为创作的主体和接受 对象,文字作为传播的主要媒介,中国文学的这个基本格局也是在上古期奠定的。 直到宋代出现了市民文学,才使这个格局发生了变化。 上古期的第一段是先秦文学。在这个阶段,文学的创作主体经历了由群体到 个体的演变,《诗经》里的诗歌大都是群体的歌唱,从那时到中国文学史上第一 位诗人屈原出现,经过了数百年之久。上古巫史不分,史从巫中分化出来专门从 事人事的记录,这是一大进步。而士的兴起与活跃,对文学的发展又起了关键性 的作用。先秦文学的形态,一方面是文史哲不分,另一方面是诗乐舞结合,这种 混沌的状态成为先秦的一大景观。所谓文史哲不分,是就散文这个领域而言,在 讲先秦散文时我们无法排除《尚书》、《左传》、《国语》、《战国策》等历史 著作,也无法排除《周易》、《老子》、《论语》、《孟子》、《庄子》等哲学 著作,那时还没有纯文学的散文。至于诗歌,最初是和音乐、舞蹈结合在一起的, 《吕氏春秋》里记载的葛天氏之乐,以及《尚书·尧曲》里记载的“击石拊石, 百兽率舞”,都是例证。《诗经》、《楚辞》中的许多诗歌也和乐舞有很大关系。 风、雅颂的重要区别就是音乐的不同,据《史记·孔子世家》,《诗》三百五篇 都可以和乐歌唱。《楚辞》中的《九歌》是用于佘祀的与乐舞配合的歌曲。 秦汉文学属于上古期的第二段,秦汉文学出现了不同于先秦文学的一些新的 特点。首先是创作主体的处境有了变化,战国时代游说于列国之间的士,聚集到 统一帝国的皇帝或诸侯王周围,形成若干作家群体,他们以歌功颂德或讽喻谲谏 为己任。如武帝时的司马相如、东方朔,吴王刘氵鼻门下的枚乘、邹阳。这些“ 言语侍从之臣”正好成为大赋这种汉代新兴文体的作者。与汉代大一统的政治局 面相适应,汉代文学以大为美,铺张扬厉成为风尚。“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的政策相适应,汉代文学失去了先秦文学的生动活泼与多姿多彩,而形成格式化 的、凝重板滞的风格。然而,对于中国诗歌来说,汉代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朝代。 《诗经》那种四言的躯壳到汉代已经僵化了,楚辞的形式转化为赋,汉代乐府民 歌却以一种新的姿态、新的活力,先是在民间继而在文人中显示了不可抗拒的力 量,并由此酝酿出中国诗歌的新节奏、新形式,这就是历久不衰的五七言体。 二、中古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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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摘要:翻译过程不仅涉及两种语言,还涉及到两种社会文化,这就要求译者翻译时不能只在语言上推敲,还应考虑不同的文化背景,采用合适的翻译策略,以在最大限度的保留原作的文化特色的同时,使译作可以被拥有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所接受,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好翻译的文化传播作用。
论文关键词:翻译 文化传播 文化背景
一、文化的概念及翻译的任务
(一)文化的概念
语言作为文化的组成部分,既是文化的一种表现方式,又是一种社会现象。两个不同民族的语言交流,实质上是两个不同民族的文化交流。在语言交际过程中,不同国家或民族的人能否相互沟通,不仅决于他们对语言本身的理解,而且取决于他们对语言所负载的文化意蕴的理解,因此,文化翻译应“突破以往‘语言的囚笼’(theprison一houseoflanguage)的束缚”,在文化研究的大语境下来进行。笔者认为,当今不同文化的交流日益频繁,文化传播空前活跃,翻译又是文化传播中信息转换的桥梁,人们对翻译与文化的关系也愈来愈关注,因此如何翻译以实现更好地进行文化传播,我们就有必要进一步探究了。
有关文化的定义很多,笔者赞同王克非的定义:“所谓文化指的是历史上创造的所有的生活样式,包括显性的和隐性的、合理的、不合理的以及谈不上是合理的或不合理的一切,它们在某一时期作为人们行为的.潜在指南而存在。”他的定义指出了文化具有相对性和文化是人们行为的指南这两个重要概念。
(二)翻译的任务
翻译过程不仅涉及两种语言,还涉及到两种社会文化。正如张今先生所言:“翻译是两个语言社会之间的交际过程和交际工具,它的目的就是要促进本语言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进步,它的任务是把原作品中包含的现实世界的逻辑映像或艺术映像,完好无损地从一种语言译注到另一种语言中去。”近代学者越来越注重翻译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奈达曾指出:“对于真正成功的翻译而言,熟悉两种文化甚至比掌握两种语言更重要,因为词语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中才有意义。”
二、文化传播与翻译的关系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反映文化并受着文化的制约。任何语言文学都是某种文化的反映,有其深刻的文化内涵。社会文化又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语言使用者的思维方式和表达能力。
语言与文化的密切关系注定了翻译与文化的密切关系。翻译的过程就是把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而两种语言转换的过程中必然涉及到两种文化。我们常常见到由于缺乏对源语文化的了解而错译、误译的情况。例如:将toblowone’sownhom译为“各吹各的号”,而这个习语的真正意思是“自吹自擂”。因此,不了解语言当中的社会文化,就无法真正掌握语言。我国著名学者王佐良教授在谈到文化与翻译的关系时曾指出:“翻译者必须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他处理的是个别词,他面对的则是两大片文化。”翻译已不再仅仅被看作是语言符号的转换,而是文化的交流。所以翻译越来越被看作是一种跨文化交际的行为。
三、中西方文化差异对翻译的影响
由于社会历史、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等原因,中西方存在着较大差异,彼此对事物的好恶不同,因此在遣词造句上就各具特色。例如,英语中绿色常用来表示“嫉妒、眼红”等意,如词组greenwithenvy“十分嫉妒”。若把“眼红”译为“red-eyed".将会使以英语本族语的人不能理解其内涵。又如,同一动物在不同语言中的含义是互不相同的。英语民族有爱狗的传统,中国人却崇敬龙。在封建时代,龙是皇帝的象征。中华民族称自己是“龙的传人”。
“龙”(dragon)在西方世界的神话传说中却是一只巨大的蜘蝎,长着翅膀,身上有鳞,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嘴中喷出火焰,是罪恶的象征。因此,中文的成语“望子成龙”若译为“tohopethatthesonwillbecomeadragon",西方读者一定会大惑不解甚至产生误解;若译为“toexpectone’ssontobecomeanoutstandingpersonage”或“tohopethatthesonwillhaveabrightfuture"则能恰如其分地传达源语的文化内涵,易被西方人所接受。中英人民对于某些动物的心理反应是不完全相同的,这就要求翻译时必须进行适当的转换。
中国遵循直觉的感悟式的思维方式,追求形象思维。而西方开放性的商业社会造就了探索大自然奥秘的外向型思辨。这种外向性的“思物”又形成了西方注重逻辑关系的分析性思维方式。两种思维模式决定了对语言的两种审美标准:语言的形象美和语言的逻辑美。例如: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O’eroldtreeswreathedwithrottenvinesflyeveningcrows;
Neathtinybridgebesideacotaclearstreamflows;
Onancientroadinwesternbreezealeanhorsegoes.
对照上面马致远的“秋思”与译文可以看出,原诗通过九个形象性名词的连续使用,译文则是通过形式完整的逻辑语句来抒发作者当时的心境,这正符合东西不同思维模式的特点。所以,在翻译时若遇到这种情况,就要打破原文形式上的束缚,运用不同的思维模式构建译文,以符合译入语文化的审美标准。
因为中西方人的思维模式、社会习俗存在着较大的差异,而人们的行为方式又受社会文化的潜在指引,所以翻译中最大的困难往往不是来自语言本身,而是语言所承载的文化意蕴。这就要求译者翻译时不能只在语言上推敲,还应考虑不同的文化背景,只有这样才能将翻译做好。
四、文化翻译的策略及原则
(一)翻译策略的选用
翻译的目的是促进不同语言、不同文化间的交流与沟通,因此,翻译是文化传播的中介,而译者就是文化传播的使者。译者的翻译策略与翻译目的、译者的意识形态、文化背景、社会氛围、读者的趣味要求等可变因素息息相关,又直接影响到翻译效果。因而,异化与归化等翻译策略在中外翻译史上都留下了浓彩重墨的一笔。“归化翻译法”(domesticatingtranslation和“异化翻译法”(foreignizingtranslation)是美国翻译理论家韦努蒂(LVenuti,1995)创造的术语,用于描述两种不同的翻译策略。归化翻译法追求译文文体自然流畅,一目了然,其目的是尽量减少原文给目的语读者带来的陌生感;而异化翻译法则故意冲破目的语常规,把原文本的异国情调带到目的语文化之中。随着翻译研究越来越重视文化因素的作用,异化与归化也被置于文化研究的大视野中进行关照。叶子南将西化界为在两个语言体系中已固定的表达方式间有差异时(英译中)所采取的原语的表达方式;并认为缓慢适度的西化有益无害,西化的总趋势是合理的。郭建中认为归化与异化各有其长,这两种互补的方法将同时并存。孙致礼则持适度原则,即在“纯语言层面”用归化法翻译,在“文化层面”力求最大限度的异化。但他们又都推断异化法将最终会占上风。
(二)“文化传真”:翻译的基本原则
鲁迅说:“如果还是翻译,那么,首先的目的,就在博览外国的作品,不但移情,也要益智,至少是知道何地何时,有这等事,和旅行外国,是很相像的,它必须有异国情调。”所谓“异国情调”,鲁迅指的不是语言上一味仿效西洋,而是尽量保存原文所蕴含的异域文化特色。韦努蒂积极倡导翻译过程中对源语文本的异化处理,从而揭示两种语言在表达形式和文化上的差异。这就是说,翻译不仅要考虑语言的差异,还要密切注视文化的差异,文化差异处理得好坏,往往是翻译成败的关键。语言可以转换,但文化特色却不宜改变,一定要真实地传达出来。因此,“文化传真”应是翻译的基本原则。
为了能够更好地保留原文的民族特色和形象,一些来源于典故或宗教的习语常采用异化的译法。当然,为了照顾译语读者的需要可采用直译加注脚的方法,如汉语谚语“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由于基督教国家对“和尚”这一概念比较陌生,而有关和尚的典故更是鲜为人知,所以可以采用直译加解释:Onemonk,twobuckets;twomonks,onebucket;threemonks,nobucket,nowater一morehands,lesswork.这样既传达了语言的意义,又传播了文化背景知识。
与“文化传真”相对的是“文化误导”。如果光在文字上做文章,不考虑其文化内涵,有时难免会使读者对异国文化产生误解。如《红楼梦》第一回《好了歌》中第一行“世人都晓神仙好’,,霍克斯译为“Allmenknowthatsalvationshouldbewon"因为“拯救”是基督教的概念,从“罪孽”中得到“拯救”是基督教的最高追求,它利于译语读者的理解,但同时它也误导译语读者对中国人的宗教信仰。而杨宪益却译为“Allmenlongtobeimmortals",变“神”成“仙”是道家的最高理想,"immortal”自然承载了中国道教的许多文化内涵。用异化的方法把它英译过来,既忠实于该句的原意又能巧妙地把中国文化介绍给西方人,让他们了解中国文化背景。这样处理显然弥补了归化翻译的不足。
“文化传真”就是要求译者尽量保存源语文化的韵味,使读者扩大文化视野,了解异域文化的精髓,从中获得知识和启迪;要求译者不仅要熟知译语文化,而且要熟知源语文化,熟悉其政治、经济、历史、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哲学思想、科技成就等。通过对比,才能尽窥源语之妙,运用译语做到真正对等的传译。翻译工作者应该把传达外国文化、繁荣和传播本国文化视为自己的神圣职责,带着强烈的文化意识,认认真真地做好等效翻译的工作。
追梦的风筝123
中国文学之与世界性文化的矛盾一直困扰中国文学的现代化,民族化、西方化等问题不仅是 困扰着20世纪中国文学创作的实践命题,也是困扰着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研究的理论命题。中国文学之现代化,走西方化路线还是走民族化路线?人们一直存在争议。如何从理论上总结民族化与西方化之得失,对此理论界也莫衷一是。本文试图历史地回顾20世纪中国文学发展过程中西方化与民族化倾向纠葛缠绕、交替消长的曲折过程,对“西方化与民族化”这一中国文学之现代化进程中反复出现的基本命题进行反思,并结合中国文学发展的当代状况正面提出“世界化”观念。本文从对20世纪中国文学史的分析出发,认为,20世纪中国文学的民族化和西方化实践都是失败的。进而,本文在理论上论证,民族化论者失败的原因在于中国民族文学是完全与与西方文学异质的文学,两种文学语码完全不一样,缺乏对话性;西方化论者失败的原因在于他们用西方式文学和西方文学对话,对话跨越了中西鸿沟,但却使我们失去了自我,他们的对话对中国文学总体构不成实际意义。对话的根本目的是增进了解、彼此促进,真正的对话应该是建立在彼此有共同的问题需要探讨的时候,现在,中国社会已经进入了“现代化”过程,中国文学遇到的问题开始具有“世界性”,这个世界性问题正是真正的跨文化文学对话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中国文学要解决的问题和当今世界文学要解决的问题有了同构的关系,中国文学的解决方案对世界文学有了借鉴意义,同时世界文学的解决方案对中国文学也有了学习价值。现在,我们要问的是中国文学在面对这些世界性问题时,它的解决方案哪些是独创的,只有这个独创的东西,才会为世界文学所需要。所以,我说,当代中国文学的世界性,根本的根基不是从西方拿来的问题,也不是从民族传统中继承的问题,而是在这些之上,孤独地面对当下社会的“现代化”这个现实,并且拿出自己独创的艺术表现方案来,我们要独创的艺术表现图式,这个图式,它是独创的才是世界的。所以,我反对民族化,也反对西方化,而主张提“世界化”,首先我们就是世界的一分子,然后是在这个分子的基础上,提出我们的东西,这个东西本身就有世界性。一、“西方化”及其历史中国文学的现代化是从五四新文学革命开始的,按照胡适的总结,这个现代化在语言形式上以“白话文”为特征,内在精神上以“人的文学”为特征。胡适进一步认为,“白话文”的理念是他提出的,而“人的文学”的理念是由周作人提出的。无论是提出以“白话文为正宗”的胡适,还是提出“人的文学”理论的周作人,在当时都是西化论者,即主张中国文学的现代化必须走西方化的道路。周作人的“西方化”观念主要侧重在文学精神上,他认为,中国古代的东西就如同遗传基因一样是永远地在我们的血液里的,所以用不着我们着意继承或者模仿,而外来的东西则相反,“我们欢迎欧化是喜得有一种新空气,可以供我们享用,造成新的活力”[1],周作人希望借西方的新鲜血液使中国文学获得新的精神动力,当然周作人也强调这种借鉴必须以“遗传的国民性”作为“它的素地”[2],也就是说周作人对“西方化”是有一定保留的。比较而言,胡适的“西方化”观念主要侧重在文学形式上,而且态度比周作人彻底、激进,“吾惟愿今之文学家作费舒特【Fichte】,作玛志尼【Mazzini】,而不愿其为贾生,王璨,屈原”。“西化论”者如何对待中国古代白话文学传统呢?胡适从“白话语言”的形式角度对辽、金、元之后中国白话文学传统做了肯定,对《水浒》、《西游》、《三国》推崇备至,不过他对上述古典古代白话文学作品的推崇是从“对欧洲中古路德、但丁反对拉丁文,建立本国的俚语文学的比附”出发的,其立意点依然是在鼓励中国现代作家向西方人学习,做路德、但丁上,并非真的要人们向中国传统白话文学靠拢。事实也的确如此,周作人、钱玄同换了一个角度——从思想内容的角度——就对上述中国古代白话小说生出了否定的看法。周作人差不多将中国古代白话小说贬得一钱不值,在《人的文学》[3]一文中,周作人把《聊斋志异》看成是“妖怪书类”,把《水浒》、《七侠五义》看成是“强盗书类”,把《三笑姻缘》看成是“才子佳人类”,把《西游记》看成是“迷信鬼神书类”,并说“这几类全是妨碍人性的生长,破坏人类的平和的东西,统应该排斥”。钱玄同,他一方面极赞成“语录以白话说理,词曲以白话为美文,此为文章之进化”,“小说为近代文学之正宗,此亦至确不易之论”,但是,一谈到内容,他的观点就立即来了个大转弯,他说,“词曲小说,诚为文学正宗,而关于词曲小说之作,其有价值者则殊鲜。[4]”钱玄同从“高尚思想”、“真挚感情”角度遴选中国古代白话小说,选来选取,却几乎把那些古代白话小说全部否定了。周作人、钱玄同者是从思想内容角度对中国传统白话小说展开批评的,他们把小说定位在为“人本主义思想”做宣传鼓动上,不约而同地把中国古代白话小说看成是“才子佳人”、“诲淫诲盗”、“神怪不经”、“迂谬野史”而加以挞伐,主张中国文学必须在精神上西方化(启蒙化)。从上述分析,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五四时期西化派作家强调文学白话化,却大多对中国传统白话小说特别不感兴趣。五四时期,中国文学现代化的一个重要表征,是现代横断面式短篇小说的发达,与之相关的是中国传统章回小说的式微。明清白话章回小说,大多有“拟话本”的形式特征,保留了小说作为“说书”的口语体式,但是,在中国小说的现代化过程中,现代小说家一方面强调小说要用“白话”、“口语”,另一方面恰恰在形式上革除了明清白话小说的“说书”特征,他们开始用白话文写作,但是这白话文的“现代小说”却恰恰不再具有中国古典白话小说因“听-说”这一“说书”特征而发展起来的特殊的口语化表现技巧,而向着“纯书面/案头读物”方向发展。这至少从表面上看是个矛盾。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矛盾呢?显然,五四人是把“书面/案头化”作为现代小说的标准之一来认识的,其来源是对由知识分子案头创作,纸面媒体印刷出版发行的西方“书面/案头小说”的观察和比附。五四一代人以西方小说来比附中国小说的思维定势,导致他们根本看不到中国古代白话小说特别是话本小说的口语体长处。五四人不仅全面否定中国古代文言文学的士大夫传统(从启蒙的动机出发,五四人要求文学成为宣传启蒙理念的利器,因而他们要求文学通俗化),也否定中国古代白话文学传统特别是话本小说传统(启蒙要求小说知识分子化,话本小说虽然是通俗化的,但却是非知识分子化的),其核心动机是在“西方化”上。这个“西方化”在当时是以文学的“启蒙化”为特征的,在这种情形下,五四西化派把文学革命的参照系横向地定位在了西方,而不是纵向的定位在中国古代某个(白话)文学传统上。他们之所以强调中国古代文学具有白话传统,只是在理论上玩了一个“白话文学古已有之”的论证策略(中国人特别欣赏“古已有之”的论证,这种方法近代维新知识分子也用过,例如《孔子改制考》),这个策略仅仅是出于为五四新文学革命提供舆论支持的目的而提出的,并不是真的要把它用在实践中,对新文学发展起导向作用。由上述分析,我们可以这样认为,五四西化派对中国文学现代化之道路的选择,是令其“向西而去”,五四西化派对中国古代白话小说的语言理路及其现代化转型的可能性是盲视的。五四西化派有一种中国“万事不如人”的心态,中国文学要在形式和内容两个方面双双“向西方学习”的心理。五四西化派的这种心态在20世纪80年代再次找到了回应。随着五四时代大潮的落幕,又因为中国受到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文学上的西化浪潮渐渐湮灭,1949年以后更是销声匿迹。20世纪80年代初,随着中国大陆再次进入开放时代,文学上的西化浪潮也又一次浮出地表。经过文革极端民族主义文学禁锢,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作家突然发现,他们在思想感情上竟然变得那么亲近西方现代派文学,这个时候袁可嘉适时地翻译“外国现代派文学作品”,徐迟等推介“西方现代派文学”正好适应了他们的需要,于是一股拿来之风骤然兴起。这次西化浪潮,首先表现在诗歌方面,朦胧诗的崛起是它的第一个标志,北京的一小拨人爱诗的人在文革的禁锢当中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当局内部印刷之供领导干部阅读的西方作品,他们并没有明确的西化理论主张和趋向,只是直觉地亲近着他们所能看到的西方作品,摹仿着这些作品,就这样他们无意中挤上了西化之路。此后是西化的现代派小说及戏剧的流行,小说理论方面出现了《现代小说技巧初探》[5]等书,该书强调小说要揭示现代社会矛盾,探索人物的内心世界,表现复杂的人性,尝试新的表现手法,这些和当时的阶级论、典型论、工具论文学观构成了鲜明反差,自然也受到了批判。当时有位老作家就说:“近年来有些年轻作者的创作脱离生活,一味追求所谓‘新、奇、怪’,即盲目模仿西方现代文学的某些技法,走上了邪路。”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西化论者面临的压力很大,至少不比五四时期胡适、周作人等提倡西化时遇到的小。是以,20世纪80年代的西化论者其理论策略是仅仅把西方现代派文学当做一种技巧来认识,以规避“现代派文学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社会主义国家不需要也不可能需要现代派文学”论者的反对,他们提出,如果说西方现代派文学本身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一部分,那么其艺术表现技巧则是没有意识形态性的,是可以为无产阶级文学借鉴、学习的。的确,论证技巧问题要比论证“西方现代派文学是批判资产阶级的文学,因而具有无产阶级性,可以为无产阶级文学之一部分”容易得多。《现代小说技巧初探》中,作者的讨论严格限定在“技巧的演变和发展”上,并且就“同一种技巧,是否能为不同的内容服务呢?具体来说,西方现代资产阶级作家的体现资产阶级思想、趣味、感情的小说所使用的技巧,中国当代无产阶级作家可否用来体现无产阶级的思想、趣味和感情?”的问题作了肯定性的回答。表面上看作者是在呼吁中国作家对西方现代派小说作技巧上的借鉴,实际上作者提出了是一种西化“现代派文学观”(相比较而言,我们可以称五四西化派提出的是一种西化的“启蒙主义文学观”),该书《序》中叶君建先生说,“我们现在的欣赏趣味,根据我们所出版的一些外国作品及其印数看,似乎是仍停留在蒸汽机时代。我们欣赏欧洲十八世纪的作品,如巴尔扎克和狄更斯的作品,甚至更早的《基度山恩仇记》,超过现代的作品。至于本国作品,现在还有一个奇特现象,有些人欣赏《七侠五义》,似乎超过了任何现代中国作家的作品——如果新华书店的定货能作为判断一部作品的欣赏价值的标准的话。这种‘欣赏’趣味恐怕还大有封建时代的味道。这种现象的形成也可能是我们多年来无形中在文化上与世隔绝的结果。”从上述分析可知,其实作者是在努力推介西方现代派文学,只是这种推介是羞羞答答的罢了,它的逻辑是“技巧是没有阶级性的,西方现代派文学技巧完全可以为中国无产阶级文学借鉴,可以用西方现代派这个形式,表现中国无产阶级文学的内容。”这种论说方式体现了经历过文革,对文革磨难记忆犹新的一批中老年作家、理论家的比较典型的思维。但是,更年轻的理论家们则不满足于这种遮遮掩掩的“西化论”,他们更愿意以激进、直露的方式阐明自己的西化观念。一位在当时非常出名的青年理论家就认为中国当时的现代派都是“伪现代派”,“作家体验到的东西大多是受到社会理性道德规范束缚的东西,表达出的观念是社会层次、理性层次、道德层次的东西,可是又采用了现代派的艺术手法,这就造成了外在形式和内在观念的分离。”(《危机!新时期文学面临危机》)在更青年的理论家们看来,中国文学之现代化并不能简单地从借鉴西方现代派表现技法上获得的,这只会导致“伪现代化”,中国文学的真正现代化必须整个地从头来过:不仅仅是从技法上向西方现代派学习,而且更重要的是从思想意识上向西方现代派学习。有西方现代派的形式,而没有西方现代派的内容,这正是中国文学之危机所在;必须下决心使中国文学在内容和形式两方面同时西方现代派化。这种观点实际上是强调中国文学不仅要在形式上西方化(现代主义化),而且还要在内容上西方化(文学体验的现代主义化)。[6]这种激进的西化观,一经出现便遭到激烈批判,这逼迫这一派对中国新文学作西化观指导下的历史回溯,以便为自己的观点提供历史证据。在这种思路的左右下当时出现了一股用西方现代主义眼光重新解读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冲动。1985年黄子平与钱理群、陈平原的三人对话《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7]就是这样一个文本,该文这样论述:“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浸透了危机感和焦灼感,浸透了一种与十九世纪文学的理性、正义、浪漫激情或雍容华贵迥然相异的美感特征。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从总体上看,它所包含的美感意识与本世纪世界文学有着深刻的相通之处。”该文实际上全盘推翻了中国学界、政界以往对20世纪中国文学的性质所作的论断,认为20世纪中国文学在性质上是和西方20世纪现代派文学同构的现代主义文学。这是对20世纪中国文学思潮的重新解读,与此同时,这种重读思潮也发生在具体的作家作品领域,汪晖、王晓明、吴俊等开始更加重视鲁迅小说和散文中的现代主义因素,鲁迅作品中,杂文的受重视程度明显降低了,一时间《野草》成了鲁迅的代表作;相应地对矛盾、巴金等作家作品的重读也热行起来;以致发展出一波“重写文学史”浪潮。西化思路,不仅仅作为指导文学发展的一种方向而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发展史上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且作为一个文学理论指针在20世纪中国文论史上也产生了影响,如陈平原对中国近代文学转型的研究。陈平原对中国近代小说流变的观察实际是建立在一套西化的评判模式上的。陈平原说“……中国小说的主流还是不能不推白话小说。白话小说语言清新通俗,善于描摹人情世态,再加明清两代文人的改造,渗入不少文人文学的色彩,产生过《儒林外史》、《红楼梦》等一批杰作……白话小说艺术表现力强,在中国小说史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又甩不开说书人的腔调――两者(指文言小说和白话小说――葛红兵)都无力承担转变中国小说叙述模式的重任,除非在小说观念和小说传播方式上来一个大的变革。”[8]读了这段引文我们不禁要问:“既然中国古典白话小说有这么多优点,为什么我们还一定要对它进行‘大的变革’呢?‘说书人的腔调’作为一种小说技巧为什么就不是现代性的呢?”显然,陈平原先生的现代小说的标准是来自西方的,他要求中国“小说观念和传播方式上来一个大的变革”实际上就是西方化,正是以此,他才产生了中国传统白话小说不是现代小说,话本小说必须接受“现代化转型”的看法。事实上,20世纪中国文论界对中国古代白话小说,特别是话本小说叙述模式的研究是不够深入的,我们对中国古代白话小说叙述模式中的“现代性”成分所知甚少,只是简单地从西方现代小说叙述漠视出发对它产生了“非现代性”的定性。西化思路在20世纪中国新文学发展史上是居主导地位的,它促生了中国文学的现代化,中国文学有今天这样的格局不能不说多和它它有关,但是它也造成了20世纪中国文学及其理论的一些致命欠缺,这个欠缺就又如一位理论家所说:“(1)缺乏自己独创的、非‘偷窃’的基本命题;(2)缺乏自己独创的、非‘借贷’的范畴概念系统;(3)缺乏自己独创的、非‘移植’的哲学立场。”[9]。中国现代文学及其理论在其生长、发展的近一个世纪中,常常是徘徊在“西方”的阴影之下:它的基本主题(启蒙主义的“人的文学”思想)是西方的,它的基本形式,例如中国现代小说在叙述模式上的现代叙述学转换,也是向着西方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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