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happy502
母亲不是在菜园里,就是在去菜园的路上。菜园俨然成了母亲的乐园,那些蔬菜——辣椒、茄子、豇豆、黄瓜、丝瓜、南瓜、白菜、莴苣……俨然是她的孩子。 小时候,除去晚上休息时间,我难得和母亲见上一面。白天,我放学回到家,母亲就不见了踪影。母亲与我相处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她与菜园相处的时间,这让我很是沮丧。下午四点半放学,别的孩子一回家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享受天伦之乐。我呢,踏进冷冷清清的家,锅灶黑漆漆的,掀开锅盖,锅里空空如也。不用说,母亲一定是进菜园去了。我只好去野外闲逛,捡几颗小石子,和自己走“牛栏棋”;或者在石板地上横竖画几条线,和自己比赛“跳屋”;再或者,百无聊赖之中拍死一只苍蝇,丢在蚁路上,看一群蚂蚁来扛那只庞然大物。要是夏季还好,天黑得晚。冬季,还没有玩尽兴,夜幕就降临了,我不得不拖着步子踅回家。家里依旧黑灯瞎火,母亲好像被囚禁在菜园里了,我的失望,简直无以复加。 儿时,我们住在一幢老房子里,是清代嘉庆年间修建的徽式民居。偌大的老屋有四进,开间又大,天一黑,黑咕隆咚的,着实吓人。如果是冬天,黑暗,加上从天井里倾泻下来的呼呼风声,常常令我头皮发麻。而我又无处可逃,只能像一只羸弱的羔羊,蜷缩在厨房的某个角落瑟瑟发抖……我不知母亲晓不晓得她的儿子曾经历过的恐惧、无助,乃至于绝望。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始终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那就是:菜园在母亲心目中的分量,远超儿子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那时,我对付黑暗、孤独和恐惧的撒手锏是哭泣。哭泣可以纾解恐惧、释放愤懑,似乎也可以把母亲从菜园里唤回家。当然,有时是奏效的,更多的时候是徒劳的。实际上,儿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家的菜地有多大、在哪里,也不清楚母亲能否听得到我的哭泣。有时候,我哭累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恰巧母亲回家了,我就以为母亲是被我哭回家的;有时候,隔壁邻居听到了,不忍心,就大发慈悲去村外喊我母亲回家。她们把手拢在嘴边呈喇叭状,朝番薯坞,或宅下坞呼喊:“玉美婶,你家娃儿都哭没命了,你赶快回家吧!”浓稠的夜色把邻居的呼喊声放大,母亲听见了,才恍然间记起老屋里还有一个哭喊着的儿子!心里一急,就慌不择路地往家里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过,总之,一到家,把家伙什一扔,连连自责,母子俩哭作一团。然而,常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母亲一进到菜园里,就把她的孩子忘得一干二净。 一年里,母亲总要重复类似的剧目,尤其是在农忙季节,我也要用无数次的哭泣来表达抗争。菜园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把母亲的魂魄都吸附了进去!我始终找不到答案。 过了一段时间,我好像懂事了许多,即使是在春末夏初电闪雷鸣的黄昏,母亲不在家,我也不再哭泣了,还一遍遍地给自己壮胆:勇敢些!与此同时,没来由地关心起母亲来。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对母亲、对菜园固有的看法产生了实质性的转变。 那是霜降后的一天晚上,天已经黑透了,母亲依旧没有回家。我饿得肚子咕咕叫,看了看座钟,已是七时三刻。看着座钟钟摆一左一右均匀地摆动,我如坐针毡,为母亲的安危担忧起来了,于是抄起手电筒,飞奔出了家门。 我估计母亲在离家三里地的番薯坞,就径直往番薯坞奔跑。野外漆黑一团,星星在遥远的天空眨巴着眼睛,风儿呼啦啦地吹着。这些,我都顾不上了。 临近番薯坞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几乎挪不动步子了。我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田塍,另一只手把手电筒朝我家菜园的位置晃了晃。手电筒的光把漆黑的夜幕撕开了一道明晃晃的口子,突兀,却向母亲传达了这样的信息:人来了,救星来了。 遗憾的是,我设想的场景没有出现。 “别照手电!照了手电,我反而看不见了。”突然间,母亲低声喝住了我,把我扯回到了现实中。 原来,这里的夜晚静悄悄,既没有野猪,也没有兔子、麂子,甚至连鸟儿都隐遁了。母亲呢,正在一畦菜地上移栽白菜。 “你来这里干什么?” “鄣山白石源不是有人被野猪顶伤了?” “鄣山是鄣山,咱们思溪是思溪,不一样噢。”母亲说。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野,映入眼帘的是大海一样寥廓的黑黢黢的夜色。 “是吗?”我犹疑着问。 “就是啊。”我犹疑着回答母亲的话,被母亲当作对她说的话的首肯。 “快了,这块地的白菜快栽好了。栽好就回家。”母亲安慰我说。 不一会儿,母亲把白菜秧都移栽好了。她直起身子,捶捶后背,说:“手电筒照一下,看看栽得齐整不?” 我赶紧揿亮手电筒,来来回回照着。 “嗯,还可以。”母亲满意地笑了。 回家的路上,夜风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我不由地掖了掖衣服。 “起风了,快走,回家生一只火桶给你烤火。”母亲催促我。 走到家门口,母亲从门脑上摸钥匙,边开门边说:“记住,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去番薯坞了。” 从此,我对母亲、对菜园增添了几分理解。毕竟,我饭碗里琳琅满目的菜肴都是母亲辛勤劳动的成果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再埋怨母亲了。夕阳西下,母亲挑担往菜园踽踽而行的场景,已然成为一帧留驻在我脑海里永恒的底片。 二十多年前的端午节,七十四岁的母亲在菜园里晕倒,自此离开了她挚爱的菜园。 昏迷十天后,母亲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菜园里的菜长得如何。我们劝慰她,好好养病,别管什么菜园了。母亲摇摇头,说:“菜园是我心里养着的佛啊!” 一辈子与人为善的母亲,一门心思扎在菜园里,挖地、播种、施肥、收获,在菜园里渐渐老去。到了母亲与她心爱的菜园惜别的时候,我才读懂了母亲。
饕餮江江
编者按:母亲的菜园子美不胜收,母亲恋着它。走过母亲修整的菜园子,满眼的绿,它们离母亲最近,离故乡最近。
范成大的《晚春田园杂兴》中有一句“胡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以动来反衬静,反映了农村恬静的田园景色,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如身临其境,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母亲的菜园子。
母亲在农村操劳了大半辈子,从早到晚,从不得闲。她最爱侍弄菜园子,一天不在菜园子忙活,浑身的骨头都不得劲。
我总想把母亲接到城里享清福,可母亲说,城里有啥好呀?家家户户关着门,就连对门住着谁都不知道。满大街都是车子,黑压压的一片,过个马路都费劲。最要紧的是,看不到菜园子,吃口菜还得花钱买。咱家菜园子种的南瓜个大,还甜,不使化肥,也不打农药,敞开吃,吃不了的,就送给左邻右舍,大伙尝个鲜。一村子的人都知根知底,走在小胡同也都是熟人,打个招呼,唠个嗑,说说笑笑,日子过得也快。今天你给我一瓢豌豆,明天我给你一盆辣椒,自家种的东西,也不金贵,就图个乐呵。这一到城里呀,天就变了。谁也不认识,呆在家里就是看个电视,你们一上班,我这一天就像坐监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天,在超市买个南瓜,五块钱一斤,贼贵也就不说了,回家上锅一蒸,哪还有点南瓜的甜味哟!咯吱咯吱地,大棚里种的南瓜就不是那味!瞅瞅你们城里人天天都吃得些啥?在乡下,身子骨活动活动,就能吃上可口的蔬菜。母亲唠唠叨叨地数落个没完,我基本上就投降了。
母亲照样在她的菜园子里忙活。我每回一次家,她一定会去菜园子摘菜。瞧瞧,黄瓜架上的藤蔓可着劲往上爬,巴掌大的叶子张扬着绿衣裳,衬得黄色的花儿娇滴滴的,花瓣吐着蕊儿招蜂引蝶,再细瞧,大叶子里面偷偷地藏着小黄瓜扭,浑身是刺,顶着小黄花正咧嘴笑呢!好象在说,我在这里,不要动我哦,我要生长,我要长大!茄子也伸展着腰肢,淡紫色的小花撒泼地挑逗着人的眼,深紫色的茄子也探出头来,挺起胸膛,在阳光下晾晒它的雄姿。那一畦畦韭菜就更了不得了,纤细的叶子在风中袅娜,你挤我一下,我拥你一下,嘻嘻哈哈,有林黛玉之姿,却没有她的娇弱之态,好似一群下凡的仙女在菜园子里游玩……
母亲的菜园子美不胜收,母亲恋着它。她说,这些蔬菜是有灵性的,你对它们好,它们也不会辜负你,会用丰收的果实来回报你。母亲边说,边翻开叶片的背面,用手捏住一条绿色的虫子,我就知道是这个小家伙惹的祸,这片叶子边上缺了一点,我细看,绿绿的叶子被这条虫子咬上了不规则的镂空地图,黑色的一串屎球沾在叶片上,好似在宣告着叶片的不幸遭遇,叶子边缘上恹恹地打起了卷儿。我不禁为母亲的细心暗暗地点了一个赞,母亲身体力行地实践着绿色食品的信念,为了让我们吃上放心菜,她默默地付出了多少心血呀?母亲说,别看这些蔬菜看着不起眼,吃起来鲜灵,吃上自家种的菜,给个神仙都不换。
走过母亲修整的菜园子,满眼的绿呀,在春风中打滚,在我们的目光里呢喃,在阳光在奔跑。你能听到蔬菜在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嘘,听到蔬菜在唱着歌儿拔节的声音了吗?它们一定是听懂了母亲的话,它们和母亲心有灵犀。这里,散发着土地的清香,跳动着绿色的旋律,它们离母亲最近,离故乡最近,离我们的根最近。母亲脸上的皱纹在劳动中舒展着,母亲头上的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终于理解了勤劳的母亲。
村里要拆迁,母亲不得已,还是住到了城里。刚开始,母亲心里没着没落的。在农村劳动惯了,愣愣一闲下来,几天嘴角起了燎泡,就是住不惯。
过了几天,母亲的目光瞄上了阳台,如同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这是一块未开垦的土地呀!
我家的阳台宽敞,采光好,母亲说,是块做菜园子的好地界。有了想法,母亲突然就有了精神头,嘴上的燎泡也渐渐地好了。
母亲平时开始收集泡沫箱,废旧的坛子,多年弃置不用的大花盆等等,这些看起来没有利用价值的物品都成了母亲眼里的宝贝。母亲开始从郊区往家里倒腾土壤,粗糙的手爱怜地把一块块土坷垃捏得细碎,看着母亲那一双皲裂的手,心莫名地疼了起来。
七十年代末,用母亲的话说,我家的光景就是两双手。老爸的兄弟姐妹九个,老爸是老幺,爷爷故去时,家里就剩下光秃秃的四壁了。母亲和奶奶在一起过,包产到户时,母亲的心思活络了,她想拥有自己的家,咱有手有脚,只要肯下力干活,总会有熬出头的一天。有了这个想法,就到处借钱盖新房。
老爸为了还钱,去了远海打鱼,家里家外,母亲一肩挑。我还有一个智障的姑姑,跟着奶奶过。母亲虽然是和奶奶分开单过,但姑姑也像母亲的一个孩子,总是走在哪,带到哪。母亲自己上山,开了荒地,做为自留地,种一些蔬菜。家里吃不完的菜,也可以挑到集市上去换几个零花钱。
我记得自留地附近没有水源,母亲每天早上喂好一群鸡鸭鹅,就开始在机井压水。她的手按住机井的手柄,身子一起一伏,机井里的水欢腾着水花,汩汩地流到了水桶里,这只水桶满了,再换一只水桶。我的傻姑姑会呆呆地站在旁边看,偶尔会傻笑起来,也不知道她笑的理由;也会突然俯下身去,在水桶里拍打着水花玩,母亲基本上不吱声,由着她去。两只水桶都满了时,母亲会从墙角拿过来一个扁担,把两端的钩挂在水桶的铁梁上,弓下腰,鼓起气,挑起扁担,趔趔趄趄向自留地走去。我和姑姑也一起牵着手跟在母亲的身后。我那时完全不体谅母亲的辛苦,很是顽皮,在田间捉个蚂蚱,撕掉翅膀,按住它的两条大腿,让它在手上蹦,逗着姑姑笑,田间小路上洒着母亲的汗水,也留下了我们的笑声。
从家里到自留地不知道要往返多少回,只知道那块荒地被母亲的双手修剪一新,没有人行走的田垄被踩出了一条小路。母亲的菜园子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夏天,菜园子里大葱、香菜、芹菜、辣椒等在窃窃私语,母亲在菜园子里锄地,雨水好的时候,杂草也撒欢地生长,母亲一垄垄地除草,手掌上磨起了水泡,水泡破了,天长日久就成了厚厚的茧子。
菜园子边上母亲也不放过,种些南瓜匍匐在地,黄色的大花儿很是惹眼。记得有一回,姑姑说渴了,母亲就回家取水壶。回来后,看到姑姑耳朵上别着一朵大黄花,两只衣袋里也塞了一些南瓜花,两只手正在一片片地撕花瓣儿,花蕊上的花粉把衣襟也染黄了,姑姑的脸上也描成了大花脸。母亲叹了口气,也没有责怪姑姑,掏出四方的小手帕,一点一点地给姑姑擦脸,然后,把我呵斥了一顿,我撅着嘴,一脸的冤枉,幼小的我心里嘀咕,又不是我摘的,是姑姑摘的,干啥指责我呀?母亲说,一朵花就是一个小南瓜呀!母亲见我嘴上挂着一个小油瓶,撅出去老远,就蹲下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姑姑脑子伤了,你要学会保护她,你要像爱护菜园子里的蔬菜一样,好好地爱护她,她是个很可怜的人,一把年纪了,什么也不知道,还不如一个孩子。母亲就是这样,种菜,也育人。菜园子里绿意葱茏,母亲的的勤劳和善良的品质也如这一园子的绿色深深的植入我的心里。
几个月后,我家的阳台彻底改观了。几畦芹菜翠绿欲滴,好似一阙阙宋词婉约着唯美。朝天椒开小白花了,秀巧玲珑。母亲耐心地给一朵朵小花授粉。花谢了,小辣椒羞答答地露脸了,绿色的,半绿半红的,通红的,一个个小灯笼一样挑在枝丫上。过了一段时间,朝天椒都红了,火一样烧在了阳台上。原来,朝天椒也可以做为盆景来观赏呢!
母亲还种了几畦韭菜,一直熬到秋天,韭菜苔上顶着伞状的小花。花骨朵将开未开时,母亲就摘下来洗净,加上鲜辣椒,生姜,食盐,在买来的小石碾子上碾成细末,入坛密封数日就可食用,那可是纯天然的韭花酱,美味着呢。女儿从没见到韭菜开花,觉得稀奇。母亲说,农民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土地,土地是我们的根。母亲和女儿经常在阳台上看那些绿油油的蔬菜,女儿还会拿着书本上的片片和阳台上的蔬菜近距离对照学习,一老一小在阳台上的小菜园里其乐融融。
母亲也会惦记乡下的菜园子,现在也都变成楼房了吧!我安慰母亲,菜园子一直在我们的心里,伴随着我们的日常。乡下的菜园子也可以生长在城里我家的阳台上。
其实,我回过一次老家,大变样了,高楼平地而起,母亲的菜园子早就不知去向。城里乡下已无太多的差别。此时,母亲种的丝瓜藤正努力地顺着架子往上攀,在绿绿的叶片中间,我看到一根小丝瓜正在打秋千。远方,一朵白云飘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是一朵故乡的云罢!
作者:宫佳,笔名:紫竹
公众号:东方散文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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