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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zhe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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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ce@静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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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蔚蓝:这么多年,他终于由一个陌生人,告诉我他所有还在履行的从未放弃的诺言。2003年的年末,我接到一记陌生的电话。是一把温柔女声,彼时,我甫从大会议室推门出来,将滋滋做响的手机贴在了耳朵边。茶歇间里有一排宽大透亮的玻璃窗户,我站到前面去,因电话那头支离破碎的描述,微微地簇起了眉。整个城市刚刚平息了一场大雪,天空晴朗,北京冬日阳光,有慵懒浑厚味道,高楼下连绵马路,人群如蝼蚁营役忙碌。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终于点头说,好的。T85列车,自暮色弥漫的北京站拉响汽笛,出发。抵达南京时,早上五点不到,天的底色仍是乌黑,有些微柔弱的白色晨光,于明暗交替处蠢蠢欲动。南方的寒冷与北方不同,温度虽始终未曾有零下几十的骇人,但它的这种寒,带着沁人的湿意,息息簌簌地,在骨骼血液中游走流窜,初初还不以为然,俄顷,便是浑身齐齐翻滚的寒。这种阴柔的侵蚀,比之北京铺天盖地扑来的剧烈,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热爱后者。我将衣领竖起来,只提了一只包,走向出站口。已经有一些早起的人们聚拢在前方守侯,或者是旅客的家人,或者是接待的朋友,亦有沿路拉客的出租司机。我走到前面的时候,再次听到那把细弱温柔的女声,她唤我的名。她说,林蔚蓝,我是苏紫簪。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点点惘然,然后如梦初醒地朝我微笑,谢谢你能来。车子在凌晨无人的街道上奔驰,有些时候,我会觉得这一南一北的两个城市,有一些共通的贯穿气息。都是这样古朴的陈旧的,带一点点历史残渣的风霜,有经历年月动荡后深沉宁静的沧桑。城市的道路,是延伸静默的伤口。我们的目的地,是尘寰的住所。她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温婉同我介绍。自他大二搬进这里,便一直未曾离开。窗帘桌布都是他亲手挑选。不大的一居,摆设却错落有致。处处是干净的层次分明的蓝,我一路随她自客厅走到卧室,然后看她蹲下身。她仰起脸对我说,就是它了。一只蜷缩的狗。毛色纯白,趴俯在地毯上。因她手指的拨弄,慢慢地仰起头。在我的视线同它碰撞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胸口处泛起大块大块郁结的痛。是那样漆黑透亮的眼,仓皇和绝望都显而易见,在岁月恢弘手心,卑微而柔弱地,因措手不及的未卜遭遇,而微微颤抖。它的眼,深深凝视我,然后迅速蒙上一层浅浅的泪膜,细碎的波光闪烁,居然泛出微微的蓝。这就是尘寰爱若性命的一只狗,亦是他出国前,指明要她转给我的礼物。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充满爱怜:我连夜这样披星戴月的赶过来,就是为了接你吗。尘寰把它买回来的时候,它还很小。他天天拿奶嘴喂它,像照顾自己的子女一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将它带在身边,生怕它因为年纪太小而出事。我从未见人会这样去对待一只狗,下雨天一定是先把外套脱下来包住它,饥饿时也一定要先替它做好晚饭。睡觉的时候,常常因为听到它一声嘟囔,就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他那样爱它,它生病的时候,他日夜不合眼的守着它,把它抱在怀里,请求它好起来。他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一贯泰然处之,甚至包括他自己。可是这只狗,像一只锐利的箭,洞穿了他的心脏。他甚至会有一些时候,对着它痴痴地发呆。她站起来,继续微笑着叙述,有那样多的人,渴望着得到尘寰的爱。可是他却毫不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眷恋,都给了这只廉价的狗。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我回过头看她,她使劲地咬住嘴唇,有时候我会自欺欺人的想,他虽然不爱我,可是他也不爱别的任何人,他只是爱上了一只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要亲口来让我明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她细瘦的手指绞在一起,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眼睛似要看进我的灵魂里面。她问我,你知道这只狗叫什么名字吗,它叫林蔚蓝。九点开始熄灯,整个车厢突然陷入黑暗。我将身体折起,背抵住身后的墙,把旅行包摆到腿上,然后轻轻拉开拉练。它在里面,我从来未曾见过比它更懂事的狗。温顺乖巧,一双黑夜里熠熠发亮的泪眸。它或许饿了,或者是渴了,可是它一声也不吭,只张大了眼,忧伤的看着我。我抚摩它,一遍一遍,然后自外侧的口袋里摸出买好的熟牛肉,它吃东西的时候,也不发出任何声音。虽然因为饿,吃得有一点点快。潮湿冰凉的舌头,偶尔舔过我的掌心,涩涩的粗糙,我唤一声它的名字,林蔚蓝,然后眼眶里突然如落入巨大沙砾。1992年,尘寰在操场后的角落里找到我。放学后的校园,一片寂静。惟有始终不知疲倦的聒噪蝉声,隐隐窜入耳膜。我的身体蜷缩,头埋在膝盖里面,双手紧紧地环住自己,眼泪是暗地崩溃的河流。他站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最后一抹残余的阳光,却不说话。要过了许久,我才能故做镇定地抬起脸来,你是来嘲笑我的吗。他突然跨大一步上前,伸出手,用力地擦拭我脸上犹带的泪痕,11岁的顾尘寰,个子还没有我高,黝黑瘦小,可是他手掌的力气那么大,笨拙地在我面上擦拭,刮得我生疼。他的嘴唇抿紧,眼神冥暗无底,始终,却不说一句话。我不知是羞辱还是动容,突然捉住他的手臂,将自己的面孔贴上去,我的眼泪又铺天盖地的落下,细细哽咽的声音像一只哀伤的小狗,顾尘寰,他们都不要我。你一定是来嘲笑我的,你一直都在欺负我。自转入这所小学的第一天起,他便对我深怀着恶意。用石子丢我,用篮球砸我,用剪刀剪我的头发,将墨汁甩上我的白衬衣,在桌子上划三八线,一旦我手臂不经意触及,他便雷厉风行地用手肘狠狠地撞我。我揪住他的一只手,哭得不能自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地对我。他的浑身僵硬如石块,终于艰难的开口,他说,蔚蓝,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我也不会让任何别的人来欺负你。真的吗,我仰面绝望地看住他,泪眼模糊,顾尘寰,你不会再欺负我了吗,你以后会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了吗。他郑重地点头,再点头。我再次大声地哭出来,你不要我,请你请你不要我,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记忆里,似乎那便是我最后一次酣畅的哭泣。如揪住一根救命稻草,在他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哭尽了此生所有的恐惧和悲戚。直至昏天暗地,直至眼泪干涸,直至上下眼皮肿如桃核。起身的时候,已经懂得扯住他的衣角,看两人一前一后偶尔交叠的影子,心里有影影绰绰的欢喜,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将我遗弃,顾尘寰他答应我,要一直保护我。一边走,一边问他,是不是像王子保护公主那样。他的面孔突然涨红,恶狠狠地应道,像大英雄保护一只可怜的狗。我扁扁嘴,为什么我是狗,你却是人。那我也做狗好了。他挠一下头。以后你要是敢再欺负我,我就养一只叫顾尘寰的狗,天天虐待他。那我就养一只叫林蔚蓝的狗好了,他的语气顿一顿,声音低下来,不过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会一辈子养着它,照顾它,对它好,除非我死。他真的养了一只狗,叫它林蔚蓝。养着它,照顾它,对它好,他托一个人来告诉我,他从来未曾忘却过他的诺言。原来我和他之间,我一直才是残忍和自私的那个,我以为他背弃了誓约,我毫不迟疑地将他自我的身旁撇落,我甚至因为自己的爱和信任,而满怀羞辱和愤恨,我那样的恨他呵,若不能遗忘,便要一辈子的憎恨。我是这么对他说的吧。在大一那年的藤萝架下,站在他的对面,指甲掐进了手心,我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顾尘寰,休想我会原谅你。若不能遗忘,便要一辈子的憎恨。除非你死。三 尘寰:我所有的,对她艰难而隐忍的爱,要到了如今,方能借由一只狗的名字,来表白。医院的环境很好,详和并且安宁。医生和护士的衣衫雪白,床单和被褥洁白,自窗口望去,今年南方的第一场雪,也是絮絮扬扬的白。世界纯白一片,让我想起蔚蓝苍白透明的脸,我不恐惧,我很喜欢。妈妈常常守着我,强打精神陪我聊天,但是说着说着,就有眼泪落下来。我取笑她,这样多年,一直责怪我要越走越远,如今我终于倦鸟知返,她却又开始哭。这场潜伏多年的陡然爆发的病,让我一路流淌前行的生命,因毫无防备,而有微微的滞顿。入院迫在眉睫,所以我悄然的撤退,打了并不高明的幌子。我在电话里对紫簪说,仓促决定,我被公派出国。回来时,会联系她。我将租期未满的房子托付给她,我将我长久以来独自虔诚守护的秘密,也一并托付给了她。我报给她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我说,请你将蔚蓝,送给她。她的名字,叫做林蔚蓝。我总是要扮演这样残忍的人。只这一句话,终于否定了她这些日子,所有在勇敢和绝望之中编织的幻象。在我每一次的静默和拒绝之后,她熠熠发光的眸,会迅速而萧瑟的黯淡。但是她咬住嘴,她不哭,她看着我微笑,她说,没有关系的,只要你现在也不爱别的人。那我,就始终还会有机会。可是我终于要告诉她一个缄默的真相。我爱林蔚蓝,我所有人生最最起初的热情,都已经对着她售罄。我已经终生,都不能,再去爱上别的任何人。即便与她分离,同她决绝,被她憎恨,我亦会始终,站在她转身就可望见的角落,关心她,守候她,保护她,除非我死。这是我11岁时对她许下的诺言,坚贞地肃穆地羞涩地,借由了一只狗的名义。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在那一年,如果自此后山河崩裂,日月无光。如果我们年少的骨骼,破灭成灰,可以在风中亘古融合。那是记忆里怎样可以轻易逼出眼泪的画面呵。天空湛蓝澄澈,棉花糖一般美妙的云朵。翠绿的栀子树叶,庭院里硕大浓郁的芬芳。弄堂角落,爬山虎排山倒海般的攀爬蔓延,有一路迎风招摇的白的粉的蔷薇花。阳光软如手指,抚摩我趴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脸。老师带着蔚蓝走进来,她转校的第一天,笔直站立,手指在一侧轻轻蜷缩。漆黑长发,编成两条垂落的麻花辫。她仰起的面孔,是防若透明的洁白,一双黑如点漆的眸,乖巧而温顺,躲在蝶翼般翕动的睫毛后。我看到一些晃动的波光,闪烁着微微的蓝。我听到身边同学窃窃私语的声音。我看到她被指派的同桌,脸上喜不自禁的表情。我不知为何,觉得心头有恼恨的火引,兹兹燃烧。我对她恶声恶气,我躲在她放学的路上,用小石子砸她。我在学校外的围墙上用粉笔写她的名字,然后旁边恨恨地画一只乌龟。我讨厌看她笑,讨厌看她小小年纪的温柔和镇定,我讨厌看她被许多人讨好。可是我看到她被高个子男生扯住头发,她的脸因疼痛而微微发白,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甚至威胁利诱了几个兄弟,一起狠狠地莫名其妙地揍了那小子一顿。我看到她背着书包回家,却又从家里走出来,她一路往学校的操场走,走的那么快那么急,生怕眼泪在人前掉落。我不知为什么泥塑木雕般站在她的面前,突然觉得五脏六腑都撕裂般的痛。紫簪说,爱情迅猛如同疾病,尘寰,你的笑脸是我无法痊愈的残疾。那么蔚蓝,是我心脏内自11岁起,便洞穿的一处汩汩伤口。潜伏于血液,骨骼,魂魄,不能忘却,无法摆脱。后来,她被我伤害,她撇落了所有曾经托付给我的信仰和爱,她对我说,她要一辈子地憎恨我。22岁的时候,我拿过医院开出的病历,没有丝毫的恐惧。医生说,我的心脏出了问题。我对他镇定地笑,我早就知道。大一的时候,我去北京看她。她满怀讥诮地看着我,自初中放榜的那一日,我就发誓,你让我承受多少痛,我必会加倍地返还。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顾尘寰,便是因为这憎恨,我才有力量来坚强、上进,过去几年如此,今后更会如是。请你,从我的世界,消失。我深深凝视她,一言不发地回来。蔚蓝,我会履行你的每一个期望,我会退到足够远。可是我不会消失,你是我允诺要守护一生的天使。我会虔诚守侯在你一转身就能望见的地方。我每日都会去你们的校友录,以游客的身份在你的主页上漫长停留。我知道你足够努力,你从来不哭,你喜欢上kenzo的香水,你常常听一首叫做青春无悔的歌。我在每年你生日的时候,会送一束百合花到你的楼下,然后站在你们二层的食堂,看你欢喜而狐疑的脸。我自己亦要变的更好,方可追赶上你的步伐。我日以继夜地钻研那些粗糙琐碎的编程书籍。我后来终于可以自己赚钱。我兼职的那家公司,为了在毕业的时候留住我,破天荒分给我一些股份。我知道你长久以来未曾说出口的渴望,你要一个幸福温暖的家。我一个人睡不着的夜里,常常掰着手指数我还有多久就能足够承担。我在地下通道,遇见一只雪白的狗。它仰起脸的静默忧伤,和你是多么的像。所有那些未曾对你说出口的话,在相伴的日日夜夜里,我都已经对着它表白。蔚蓝,我从未因我当初的决定而感觉恨悔,虽然因这决定,我欺你。我只是有一些遗憾,我始终亏欠你一个答案。16岁的时候,中考的成绩揭开。你是唯一考入省重点的一个人。多少人用既妒又羡的眼光看你,老师拍着你的肩膀,笑的合不上嘴。可是你在我的面前,将字条撕碎。你说,尘寰,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爱不爱我。只要你说爱,我就跟着你走。蔚蓝,要到了如今,我方能将当日吞没于胸臆的答案,托付一只狗来告诉你。你是否已经看到它,你是否对它说话,它是否已经将我所有关于爱你的表白,都用眼里的泪光替我传达。四 紫簪: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可是却注定要归于绝望。他不爱我。他不是不能爱人,他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所以再不能爱任何别的人。我并不埋怨。面对各自被安排的宿命,我们只能心甘情愿。因为也有很多人对我表白,我回答他们说,我的心里已经被一个人,占满。我在火车站等到她。她真的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在这样寒冷的天,连夜赶过来,取一只故人的狗。虽然这个故人,她已经同他,彻底地决绝了四年。我终于相信,那些互相深爱的人,即便天各一方,即便终生不能再见,可是人世苍茫如洪荒,多少次兜转更迭,他们依然可以一眼,便将彼此清晰辨认。他们,长的多么像。是同一片爱情土壤里开出的两朵花,即便面容迥异,但气息却是惊人的相近。她也有长长的刘海,云遮雾笼的一双眼,穿黑色长大衣,粗布裤,系带皮鞋,身姿笔直。她居然也用kenzo的香水,她几乎是尘寰的另外一个翻版。我看着她,对她笑,可是内心残存的最后一点冀望,都已经熄灭成灰。我不明白他们分开的原委。可是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他们这样固执而漫长的相爱,爱的这样浓烈,已经几乎要将自己幻化成另外一个对方。就算不能在一起,那又怎样。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只狗。她第一次看到它的神情,同尘寰如出一辙,原本锐利的骨骼,像花朵一般温柔开放。原来这只狗的名字,应该叫爱情,她看到它,想起他。他看到它,想起她。他们才是彼此坚强盾牌下,唯一可以洞穿的箭。然后所有坚硬冷漠,灰飞湮灭。原来我记忆里的那个四月午后,真得是一次华丽幻觉。我只是一个不合格的观众,因偶然的机缘邂逅了一出戏,义无返顾地爱上了满脸盛开着爱情的男主角,我的扑入似战栗烧灼的飞蛾,青春成为无休无止地沉溺下坠。我却一直忘记了,他的爱情,只为她,才盛开。送她上车的时候,我问她,如果尘寰回国,你会不会接受他。她看着我发愣。然后笑,等到他回来,我会把这只狗还给他。我所有想对他说的话,想要做下的决定,都会再由它来传达。五:蔚蓝: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火焰摇晃,咬牙切齿,几乎终生都不可熄灭。我爱顾尘寰。自11岁开始,纵然彼时他瘦小玩劣,处入发育初期,嗓子怪声怪气。可是我依然爱着他,全心全意,孤注一掷,他是我前半生仓皇飘零岁月,唯一探出的关爱的手掌。我哭着对他说,不要欺我。不然,我会恨他一辈子。11岁以前,我在不同的地点辗转,父母的结合是一次卤莽的勇敢,两个被逐出家门的年轻人,负担不起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我已经记不起那些人的名字,或者是远房的亲戚,或者是朋友,或者只是怀着怜悯的陌生人。浙江、四川、上海、江苏、兰州,这些地点记载我蒲公英一般卑微的童年。依靠着他人的一丝空闲的怜悯,我自一双一双的手掌里,传递,成长。在浙江的一个小镇念到四年级,他们终于扬眉吐气地,把我接回家。我的父亲因为改革开放发了一笔财。我穿上新衣裳,有漂亮的洋娃娃。可是我并未曾如他们期望,满心欢喜地扑入他们的怀里,如一只小雀亲吻他们的脸。我这样安静,这样拘束,这样没有少女活泼天真的气息。他们开始无休止地争吵,责怪彼此未曾给我正常而温暖的成长,到了最后,便是责怪当初为何要将我生下。我最后一次羞耻的落泪,是在尘寰的面前。他狠狠地替我擦拭。后来我便不哭了,即便知悉他欺的那一天,我几乎咬碎了牙,却终于没有掉下一滴泪。我曾那样的信任他,依赖他,热爱他。我把所有不成模型的胸中残存的爱,都一股脑地给了他。他是父母,是兄长,是朋友,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会保护我一生的男孩子。我们坐同一张桌子,一起做作业,一起背书,一起回家。一起从小学升入附近的初中。他突然拔节一般的高起来,高起来,还是瘦,头发渐渐留长,刘海细细碎碎,那样多的女孩子喜欢他。中考之前,我知道他的成绩只能去五中,我即便挨了父亲一个耳光,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志愿修改成一中。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没有意义。可是他我。他说他的父亲已经答应他,出钱为他买一个一中的自费名额。他说,蔚蓝,我们一起把志愿改过来。我们一起念高中,然后一起考去南京的大学。好不好。当然好。他是我的天,是我的神,皆大欢喜呵。可是放榜的那一天,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第一名的位置,要去那个遥远的、陌生的重点中学。他不爱我。我瞪大眼问他,他不说话。不爱我,不要紧。我爱你。我可以为你舍弃一切,只要我还可以继续和你在一起。可是他连这样,都不允许。八月酷暑,我却不停地打着冷颤。我终于要恨他了,我说过,如果他我,我就要恨他一辈子。他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可是他急急地将我推开了。全世界,终于,都将我舍弃了。自他离开,熊熊烧灼的恨,是我唯一孤身立足的动力。我去那所寄宿的高中,我不同任何人交往,终日在教室和宿舍之间摆荡。我亦蓄起长长的刘海,是一个暗示的拒绝的姿势,遮挡一些人探询的目光。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想起他说过的一起去南京的话,终于迭声冷笑,毫不迟疑地,写上了北京。我去了北京,他落在了南京。他过来看我,我满怀着报复的快意,挺直了身躯。我倨傲地,厌恶地,无比憎恨地,请他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怎么能不恨呢。我延续了这样多年未曾有一丝消减的恨,都是他抛弃了我,我才需要磨砺的这样坚硬和冷漠。我才需要一路越走越远,惟恐往事的足迹如影随形。我才会此后对任何人的表白都无动于衷,满心厌恶。然而我最最深恶痛疾的,是某日,在杂志上看到的一行话,一个人写,爱的对面,是漠然,你若还在恨,你就必然还在爱。六 尘寰:你有没有过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可是你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幸福。第一次我她,因为我不想她和我一样。那所重点高中,有多少人打破头要挤进去。而声名狼籍的五中,只是滋生群殴和堕胎的场所。我的成绩只能去那里,我对自己的估计从来不会有失误。就像在优等生、差等生搭档互助的风潮里,我总能恰倒好处地考成最后一名,始终长久地占据着她同桌的位子。可是她那样的热烈并且倔强,为了要追随我,丝毫不介意面孔上一记耳光扇过的红肿。我只能她。在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真正照顾她以前,我能做的,就是不会让自己,毁了她。她是注定不该苟安与此的女孩子。我宁愿放手看她展翅高飞,然后自己拔足狂追。亦不想,她生生折断自己的翅膀,只为了追随栖息我的手掌。然后我她。我托紫簪告诉她我出国的消息。托一只狗,告诉她我对她的爱。这样多年,她因为执着于对我的恨,忽略了周遭所有的人物和风光。我不是不曾暗自欢喜。但是现在,我却希望,她可以放开胸怀。我希望她可以原谅我,亦原谅自己所有过往热爱和信仰。我希望她心里紧紧闭合的那扇门,重新豁然打开。当年她是孤苦仓皇的小兽,只有我来爱。而如今,她已经变成坚强独立的美丽女子,有光鲜的学历,得体的工作,亦有积极上进的心境。她值得任何人来爱。我希望她重新相信爱,我希望她重新去爱,我希望她所有仇恨的棱角,都可以在我始终未曾说出口的表白里,如冰块般融化碎裂。我希望然后会有一个男孩子爱上她宛如初生的澄澈和柔软,每当她生日的时候,送她喜欢的百合花给她。照顾她,关心她,守护她,对她好,一辈子。惟有释然,才能遗忘。我终于希望她忘记我。不再憎恨我,记得她爱我,记得我爱她,等我一段时间,然后在我终于的杳无音信里,在时光温柔冲刷里,将我缩成心路上一条浅浅的纹。而我,我只是有一点累。被推入手术室的那一刹那,我微笑着闭上了眼。我一点都不为医生口中30%的成功率而感觉悲伤,我突然想起来,我又她。我曾经对她说,我会一辈子陪在她身边,除非我死。可是现在我知道,即便真得死亡,也不能阻止我的诺言。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如果成功,奔过去的,是一个鲜活的人,倘使失败,亦是不渝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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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吃之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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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我家2小宝

关于那些未曾说出口的事(一)序:过往青葱岁月的句点,我们人生起初那场澄澈而忧伤的爱爱恋.此去经年,表白过的,都已止息,未开口的,都会沉默.青春是一本合上的书页.可是要怎样的悲怆躬身,才能同我们的旧日作别,渐行渐远...【一】紫簪:有时候我们的爱情,真的,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电闪雷鸣.2003年,我的生命中有两桩大事,一件事大学毕业,另外一件,便是爱上尘寰.就算很多年以后,我想我依然会记得那个刻骨铭心的四月午后.在学校对面的地下通道,阳光自第六级阶梯开始隐没.是一个明暗交错的清晰界限,我记得那样清楚,他往上,我向下.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是一贯低头的淡漠姿势.细碎刘海垂落,遮住他半边面孔嶙峋的骨骼.他的身躯都还陷落在黑暗里,但因迈步幅度而约略摆动的额头上,已经有最先抵达的地面阳光,浅浅金色,温暖闪烁.然后他停下来,就是在自上而下第六级的解体上,他停下来,对住脚底看了一会,整个身子蹲下去.我看到他的面前,有三只懵懂仓皇的小狗.神情麻木的老人,面孔是粗砺的古铜,蜷坐在宽大石阶的最右侧.看了一眼他手中捧住的白色小狗,颤巍巍地比出三个手指头.他未曾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举止,从钱包里抽出钱,利落地付了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纯白色小生物抱起来,贴近自己的胸膛.我站到他的身边,亦满怀友情地朝它观望.小小躯体有一点点瑟缩,但是神情乖巧温顺.我用手指点它微微湿润的冰凉鼻尖,轻轻地笑出声.他突然就转过脸来看我,是一张叫我措手不及的浅淡笑脸,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他对我说,你要不要抱一下.那是一个我如此陌生的顾尘寰.温柔地,欣喜地,沉郁嗓子可以温润地掐出水来.他在四月春光的半明半灭里,抱着一只狗,对着我笑,好像手心里已经聚拢了全世界所有的珍宝.他的牙齿那么白,正午艳阳在那一刹那噼啪作响,如碎屑般溅落于他的眼眶.我的一只手在身后握紧成拳,听到有风声在身后暗自涌动和血液流窜的声音.他的笑意像仲春南方一场兜投而来的充沛阳光,躲不掉了,所有心头防备都是一张脆弱的纸,轻轻一捅,丢盔弃甲般的碎裂,我直直地凝视他,微笑着点头,然后眼眶里突然蓄满了泪.我22岁的初初萌生的爱情呵,虽然来得有点晚,却终于还是在那个仲春四月的寂静午后,在地下通道的明暗交接处,在他澄澈如孩童的笑脸里,辛酸而迅猛地到来了.像枝头一朵昏昏沉睡的蓓蕾,终于在花季的末尾,陡生的力量从根部滋长膨胀,终于,拼尽全力,啪的一声,开放.这个同学四年的男孩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宿舍卧谈的话题.他的神秘和疏离,他的沉郁和镇定,他喜欢坐在窗口的位置,用黑色的炭素笔作笔记,下课铃声一响,便合上书本匆匆离开.他对着电脑敲击键盘的时候,神情肃穆,心无旁骛.他独自一人住在校外,大一拿特等奖学金,大二入选学校的研究室,大三开始在本市的一家企业做兼职.他的身躯,总如标枪般挺得笔直,瘦削面孔,窥看不出悲喜动容.他不参加集体活动,不热衷班级娱乐,他的一双眼,自刘海掩映里,对焦于虚空.我亦有时候会想:他会笑吗,他会爱吗,他会专专注注地看一个人吗.他像坚硬寒冷的一块冰,他会融化吗.可是我终于看到他笑,心无城府的,无限满足的,将一只小狗小心翼翼地放进我的怀抱,所有嶙峋的棱角都已经融化,我甚至闻到他身上温暖而潮湿的味道,我自他干净温存的面容,分明窥看出了满盈的爱.他爱上那只雪白的狗,而我,爱上他.年级的毕业晚会,在学校A段的礼堂举办.人很多,气氛在最最起初像一处繁茂的菜市场,楼上楼下,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声浪汇集起来,像一股涌动澎湃的潮水.我坐在正中的第三排.因为四年来一直都是校会文艺部的主干,所以如今轻而易举地受到了优待.周遭很粘稠,节目很精彩,互动热烈.四处大灯,亮如白昼.可是我静默微笑,心不在焉.终于等到8点20分,一个利落的休止符,所有的光亮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熄灭.我在急速扑入眼眶的一蓬黑暗里,突然感觉呼吸的梗塞.一束小小追光打在舞台中央,吉他琴弦开始拨动,人群在一刹那的振荡之后,变成鸦雀无声的寂静.然后歌声响起.他没有开场白,歌声是所有想要倾诉的语言.过往青葱岁月的句点,我们人生起初那场澄澈而忧伤的爱爱恋.此去经年,表白过的,都已止息,未开口的,都会沉默.青春是一本合上的书页.可是要怎样的悲怆躬身,才能同我们的旧日作别,渐行渐远.是我很早就听过的旋律,在午夜的收音机里。叶蓓嘹亮如雨水的忧伤,老狼沉郁沙哑的呢喃: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是谁都琴弦撩我的心弦,你走后依旧的街总有青春依旧的歌,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都是年轻如你的脸,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他一个人坐在台上唱,所有的人屏住呼吸在台下听.吉他的民谣,是我们青春最后永不能平复的伤口,就像我们曾经的那些执着而艰难的热爱.他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琴弦还有微微振荡的余音,他垂头静默的姿势犹如沉溺的雕像.时间在那一瞬间,仿若凝滞成永恒.然后他终于站起来,在微弱的灯光里,朝台下鞠躬,退场.这样高傲而忧伤的少年呵,将熔岩般的热情封闭在淡漠的表壳里,我最美好的时光末梢,惟一一个爱上的人呵.在整个礼堂如云朵般乍起的掌声里,我的眼泪骄傲而悲怆地落下来.我跑去后台,他刚离开.我急忙推开后门追出去,五月的夜风,暖煦醺然,有花朵沿路盛开.纯棉裙摆在小腿处晃荡纠结,我捂着心口喊他的名字,顾尘寰,等一等.他停下来,转过身,视线是一簇清凉的月光.世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银白古朴小路,宛如时光河流.我就这样一路逆水而上,来到他的身旁.我有那么多话要和他说,像有无数细碎的气泡,在喉管处争先恐后地尖叫,可是我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二]蔚蓝:这么多年,他终于由一个陌生人,告诉我他所有还在履行的从未放弃的诺言。2003年的年末,我接到一记陌生的电话。是一把温柔女声,彼时,我甫从大会议室推门出来,将滋滋作响的手机贴在耳朵边。茶歇间里有一排宽大透亮的玻璃窗户,我站到前面去,因电话那头支离破碎的描述,微微地蹙起了眉。整个城市刚刚平息了一场大雪,天空晴朗,北京冬日阳光,有慵懒浑厚味道,高楼下连绵马路,人群如蝼蚁营役忙碌。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终于点头说,好的。T85列车,自暮色弥漫的北京站拉响汽笛,出发。抵达南京时,早上五点不到,天的底色仍是乌黑,有些微柔弱的白色晨光,于明暗交替处蠢蠢欲动。南方的寒冷与北方不同,温度虽然终未曾有零下几十的骇人,但它的这种寒,带着泌人的湿意,息息簌簌地,在骨骼血液中游走流窜,初初还不以为然,俄顷,便是浑身齐齐翻滚的寒。这种阴柔的侵蚀,比之北京铺天盖地扑来的剧烈,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热爱后者。我将衣领竖起来,只提了一只包,走向站口。已经有一些早起的人们聚拢在前方守候,或者是旅客的家人,或者是接待的朋友,亦有沿路拉客的出租车司机。我走到前面的时候,再次听到那把细弱温柔的女声,我唤我的名。她说,林蔚蓝,我是苏紫筅。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点点惘然,然后如梦初醒地朝我微笑,谢谢你能来。车子在凌晨无人的街道上奔驰,有些时候,我会觉得这一南一北的两个城市,有一些共通的贯穿气息。都是这样古朴的陈旧的,带一点点历史残渣的风霜,有经历年月动荡后深沉宁静的沧桑。城市的道路,是延伸静默的伤口。我们的目的地,是尘寰的住所。她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温婉同我介绍。自他大二搬进这里,便一直未曾离开。窗帘桌布都是他亲手挑选。不大的一居,摆设却错落有致。处处是干净的层次分明的蓝,我一路随她自客厅走到卧室,然后看到她蹲下身。她仰起脸对我说,就是它了。一只蜷缩的狗。毛色纯白,趴伏在地毯上。因她手指的拨弄,慢慢地仰起头。在我的视线同它碰撞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胸口处泛起大块大块郁结的痛。是那样漆黑透亮的眼,仓皇和绝望都显而易见,在岁月恢弘手心,卑微而柔弱地,因措手不及的未卜遭遇,而微微颤抖。它的眼,深深凝视我,然后迅速蒙上一层浅浅的泪膜,细碎的波光闪烁,居然泛出微微的蓝。这就是尘寰爱若性命的一只狗,亦是他出国前,指明要她转给我的礼物。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充满爱怜:我连夜这样披星戴月地赶过来,就是为了接你吗。尘寰把它买回来的时候,它还很小。他天天拿奶嘴喂它,像照顾自己的子女一样。恨不得每时每刻将它带在身边,生怕它因为年纪太小而出事。我从未见人会这样去对待一只狗,下雨天一定是先把外套脱下来包住它,饥饿时也一定先替它做好晚饭。睡觉的时候,常常因为听到它一声嘟囔,就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他那样爱它,它生病的时候,他日夜不合眼地守着它,把它抱在怀里,请求它好起来。他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一贯泰然处之,甚至包括他自己。可是这只狗,像一只锐利的箭,洞穿了它的心脏。他甚至会有一些时候,对着它痴痴地发呆。她站起来,继续微笑着叙述,有那样多的人,渴望着得到尘寰的爱。可是他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眷恋,都给了这只廉价的狗。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我回过头看她,她使劲地咬住嘴唇,有时候我会自欺欺人的想,他虽然不爱我,可是他也不爱别的任何人,他只是爱上了一只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要亲口来让我明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她细瘦的手指绞在一起,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眼睛似要看进我的灵魂里面。她问我,你知道这只狗叫什么名字吗?它叫林蔚蓝。九点开始熄灯,整个车厢突然陷入黑暗。我将身体折起,背抵住身后的墙,把旅行包摆到腿上,然后轻轻拉开拉链。它在里面,我从来未曾见过比它更懂事的狗。温顺乖巧,一双黑夜里熠熠发亮的泪眸。它或许饿了,或者是渴了,可是它一声了不吭,只张大了眼,忧伤地看着我。我抚摩它,一遍一遍,然后自外侧的口袋里摸出买好的熟牛肉,它吃东西的时候,也不发出任何声音。虽然因为饿,吃得有一点点快。潮湿冰凉的舌头,偶尔舔过我的掌心,涩涩的粗糙,我唤一声它的名字,林蔚蓝,然后眼眶里突然如落入巨大沙砾。1992年,尘寰在操场后的角落里找到我。放学后的校园,一片寂静。唯有始终不知疲倦的聒噪蝉声,隐隐窜入耳膜。我的身体蜷缩,头埋在膝盖里面,双手紧紧地环住自己,眼泪是暗地崩溃的河流。他站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最后一抹残余的阳光,却不说话。要过了许久,我才能故作镇定地抬起脸来,你是来嘲笑我的吗?他突然大跨大一步上前,伸出手,用力地擦拭我脸上犹带的泪痕,11岁的顾尘寰,个子还没有我高,黝黑瘦小,可是他手掌的力气那么大,笨拙地在我面上擦拭,刮得我生疼。他的嘴唇抿紧,眼神冥暗无底,始终,却不说一句话。我不知道是羞辱还是动容,突然捉住他的手臂,将自己的面孔贴上去,我的眼泪又铺天盖地的落下,细细哽咽的声音像一只衰伤的小狗,顾尘寰,他们都不要我,你一定是来嘲笑我的,你一直都在欺负我。自转入这所小学的第一天起,他便对我深怀着恶意。用石子丢我,用篮球砸我,用剪刀剪我的头发,将墨汁甩上我的白衬衣,在桌子上划三八线,一旦我的手臂不经意触及,他便雷厉风行地用手肘狠狠地撞我。我揪住他的一只手,哭得不能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地对我。他的浑身僵硬如石块,终于艰难地开口,他说:蔚蓝,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我也不会让任何别的人来欺负你。真的吗?我仰面绝望地看住他,泪眼模糊,顾尘寰,你不会再欺负我了吗,你以后会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了吗。他郑重地点头,再点头。我再次大声地哭出来,你不要我,请你请你不要我,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记忆里,似乎那便是我最后一次酣畅的哭泣。如揪住一根救命稻草,在他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哭尽了此生所有的恐惧和悲戚。直至昏天暗地,直至眼泪干涸,直至下眼皮肿如桃核。起身的时候,已经懂得扯住他的衣角,看两人一前一后偶尔交叠的影子,心里有影影绰绰的欢喜,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将我遗弃,顾尘寰他答应我,要一直保护我。一边走,一边问他,是不是像王子保护公主那样。他的面孔突然涨红,恶狠狠地应道,像大英雄保护一只可怜的狗。我扁扁嘴,为什么我是狗,你却是人。那我也做狗好了,他挠一下头。以后你要是敢再欺负我,我就养一只叫顾尘寰的狗,天天虐待它。那我就养一只叫林蔚蓝的狗好了,他的语气顿一顿,声音低下来,不过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会一辈子养着它,照顾它,对它好,除非我死。他真的养了一只狗,叫它林蔚蓝。养着它,照顾它,对它好,他托一个人来告诉我,他从来未曾忘却过他的诺言。原来我和他之间,我一直才是残忍和自私的那个,我以为他背弃了誓约,我毫不迟疑地将他自我的身边撇落,我甚至因为自己的爱和信任,而满怀羞辱和愤恨,我那样的恨他呵,若不能遗忘,便要一辈子的憎恨。我是这么对他说的吧,在大一那年的藤萝架下,站在他的对面,指甲掐进了手心,我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顾尘寰,休想我会原谅你。若不能遗忘,便要一辈子的憎恨。除非你死。三]顾尘寰:我所有的,对她艰难而隐忍的爱,要到了如今,方能借由一只狗的名字,来表白。医院的环境很好,祥和并且安宁。医生和护士的衣衫雪白,床单和被褥洁白,自窗口望去,今年南方的第一场雪,也是絮絮扬扬的白。世界纯白一片,让我想起蔚蓝苍白透明的脸,我不恐惧,我很喜欢。妈妈常常守着我,强打精神陪我聊天,但是说着说着,就有眼泪落下来。我取笑她,这样多年,一直责怪我要越走越远,如今我终于倦鸟知返,她却又开始哭。这场潜伏多年的陡然爆发的病,让我一路流淌前行的生命,因毫无防备,而有微微的滞顿。入院迫在眉睫,所以我悄然的撤退,打了并不高明的幌子。我在电话里对紫筅说,仓促决定,我被公派出国。回来时,会联系她,我将租期未满的房子托付给她,我将我长久以来独自虔诚守护的秘密,也一并托付给了她。我报给她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我说,请你将蔚蓝,送给她。她的名字,叫做林蔚蓝。我总是要扮演这样残忍的人。只这一句话,终于否定了她这些日子,所有在勇敢和绝望之中编织的幻象。在我每一次的静默和拒绝之后,她熠熠发光的眸,会迅速而萧瑟的黯淡。但是她咬住嘴,她不哭,她看着我微笑,她说,没关系,只要你现在也不爱别的人,那我,就始终还会有机会。可是我终于要告诉她一个缄默的真相。我爱林蔚蓝,我所有人生最最起初的热情,都已经对着她售罄。我已经终于,都不能,再去爱上别的任何人。即便与她分离,同她决绝,被她憎恨,我亦会始终,站在她转身就可望见的角落,关心她,守候她,保护她,除非我死。这是我11岁时对她许下的诺言,坚贞地肃穆地羞涩地,借由一只狗的名义。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在那一年,如果自此后山河崩裂,日月无光。如果我们年少的骨骼,破灭成灰,可以在风中亘古融合。那是记忆里怎样可以轻易逼出眼泪的画面呵。天空湛蓝澄澈,棉花糖一般美妙的云朵。翠绿的栀子树叶,庭院里硕大浓郁的芬芳。弄堂角落,爬山虎排山倒海般的攀爬蔓延,有一路迎风招摇的白的粉的蔷薇花。阳光软如手指,抚摩我趴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脸。老师带着蔚蓝走进来,她转校的第一天,笔直站产,手指在一侧轻轻蜷缩。漆黑头发,编成两条垂落的麻花辫。她仰起面孔,是仿若透明的洁白,一双黑如点漆的眸,乖巧而温顺,躲在蝶翼般翕动的睫毛后。我看到一些晃动的波光,闪烁着微微和蓝。我听到身边同学窃窃私语的声音。我看到她被指派的同桌,脸上喜不自禁的表情。我不知为何,觉得心头有恼恨的火引,磁磁燃烧。我对她恶声恶气,我躲在她放学的路上,用小石子砸她。我在学校外的围墙上用粉笔写她的名字,然后旁边恨恨地画一只乌龟。我讨厌看她笑,讨厌看她小小年纪的温柔和镇定,我讨厌看她被许多人讨好。可是我看到她被高个子男生扯住头发,她的脸因疼痛而微微发白,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甚至威胁利诱了几个兄弟,一起狠狠地莫名其妙地揍了那小子一顿。我看到她背着书包回家,却又从家里走出来,她一路往学校的操场走,走的那么快那么急,生怕眼泪在人前掉落。我不知为什么泥塑木雕般站在她的面前,突然觉得五脏六腑都撕裂般的痛。紫筅说,爱情迅猛如同疾病,尘寰,你的笑脸是我无法痊愈的残疾。那么蔚蓝,是我心脏内自11岁起,便洞穿的一处汩汩伤口。潜伏于血液,骨骼,魂魄,不能忘却,无法摆脱。后来,她被我伤害,她撇落了所有曾经托付给我的信仰和爱,她对我说,她要一辈子地憎恨我。22岁的时候,我拿过医院开出的病历,没有丝毫的恐惧。医生说,我的心脏出了问题。我对他镇定地笑,我早就知道。大一的时候,我去北京看她。她满怀讥诮地看着我,自初中放榜的那一日,我就发誓,你让我承受多少痛,我必会加倍地返还。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顾尘寰,便是因为这憎恨,我才有力量来坚强,上进,过去几年如此,今后更会如是。请你,从我的世界,消失。我深深凝视她,一言不发地回来。蔚蓝,我会履行你的每一个期望,我会退到足够远。可是我不会消失,你是我允诺要守护一生的天使。我会虔诚守候在你一转身就能望见的地方。我每日都会去你们的校友录,以游客的身份在你的主页上漫长停留。我知道你足够努力,你从来不哭,你喜欢上KENZO的香水,你常常听一道叫做青春无悔的歌。我在每年你生日的时候,会送一束百合花到你的楼下,然后站在你们二层的食堂,看你欢喜而狐疑的脸。我自己亦要变得更好,方可追赶上你的步伐。我日以继夜地钻研那些粗糙琐碎的编程书籍。我后来终于可以自己赚钱。我兼职的那家公司,为了在毕业的时候留住我,破天荒分给我一些股份。我知道你长久以来未曾说出口的渴望,你要一个幸福温暖的家。我一个人睡不着的夜里,常常掰着手指数我还有多久就能足够承担。我在地下通道,遇见一只雪白的狗。它仰起脸的静默忧伤,和你是多么的像。所有那些未曾对你说出口的话,在相伴的日日夜夜里,我都已经对着这表白。蔚蓝,我从未因我当初的决定而感觉恨悔,虽然因这决定,我欺你。我只是有一些遗憾,我始终亏欠你一个答案。16岁的时候,中考的成绩揭开,你是唯一考入重点的一个人。多少人用既妒又羡的眼光看你,老师拍着你的肩膀,笑得合不上嘴。可是你在我面前,将字条撕碎。你说,尘寰,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爱不爱我。只要你说爱,我就跟着你走。蔚蓝,要到了如今,我方能将当日吞没于胸臆的答案,托付一只狗来告诉你。你是否已经看到它,你是否对它说话,它是否已经将我所有关于爱你的表白,都用眼里的泪光替我传达。[四]紫筅: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可是却注定要归于绝望他不爱我。他不是不能爱人,他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不能爱任何别的人。我并不埋怨。面对各自被安排的宿命,我们只能心甘情愿。因为也有很多人对我表白,我回答他们说,我的心里已经被一个人,占满。我在火车站等到她,她真的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在这样寒冷的天,连夜赶过来,取一只故人的狗,虽然这个故人,她已经同他,彻底地决绝了四年。我终于相信,那些互相深爱的人,即便天各一方,即便终生不能再见,可是人世苍茫如洪荒,多少次兜转更迭,他们依然可以一眼,便将彼此清晰辨认。他们,长得多么像。是同一片爱情土壤里开出的两朵花,即便面容迥异,但气息却是惊人的相近。她也有长长的刘海,云遮雾笼的一双眼,穿黑色大衣,粗布裤,系带皮鞋,身姿笔直。她居然也用KENZO的香水,她几乎是尘寰的另外一个翻版。我看着她,对她笑,可是内心残存的最后一点翼望,都已经熄灭成灰。我不明白他们分开的原委。可是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他们这样固执而漫长的相爱,爱得这样浓烈,已经几乎要将自己幻化成另外一个对方。就算不能在一起,那又怎样。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只狗。她第一次看到它的神情,同尘寰如出一辙,原来锐利的骨骼,像花朵一般温柔开放。原来这只狗的名字,应该叫爱情,她看到它,想起他。他看到它,想起她。他们才是彼此坚强盾牌下,唯一可以洞穿的箭。然后所有坚硬冷漠,灰飞烟灭。原来我记忆里的那个四月午后,真的是一次华丽幻觉。我只是一个不合格的观众,因偶然的机会邂逅了一出戏,义无返顾地爱上了满脸盛开着爱情的男主角,我的扑入似战栗烧灼的飞蛾,青春成为无休无止地沉溺下坠。我却一直忘记了,他的爱情,只为她,才盛开。送她上车的时候,我问她,如果尘寰回国,你会不会接受他。她看着我发愣,然后笑,等到他回来,我会把这只狗还给他。我所有想对他说的话,想要做下的决定,都会再由它来传达。[五]蔚蓝: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火焰摇晃,咬牙切齿,几乎终生都不可熄灭。我爱顾尘寰。自11岁开始,纵然彼时他瘦小顽劣,处于发育初期,嗓子怪声怪气。可是我依然爱着他,全心全意,孤注一掷,他是我前半生仓皇飘零岁月,唯一探出的关爱的手掌。我哭着对他说,不要欺我,不然,我会恨他一辈子。11岁以前,我在不同的地点辗转,父母的结合是一次鲁莽的勇敢,两个被逐出家门的年轻人,负担不起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我已经记不起那些人的名字,或者是远房的亲戚,或者是朋友,或者只是怀着怜悯的陌生人。浙江,四川,上海,江苏,兰州,这些地点记载我蒲公英一般卑微的童年。依*着他人的一丝空闲的怜悯,我自一双一双的手掌里,传递,成长。在浙江的一个小镇念到四年级,他们终于扬眉吐气地,把我接回家。我的父亲因为改革开放发了一笔财。我穿上新衣裳,有漂亮的洋娃娃。可是我并未曾如他们期望,满心欢喜地扑入他们的怀里,如一只小雀亲吻他们的脸。我这样安静,这样拘束,这样没有少女活泼天真的气息。他们开始无休止地争吵,责怪彼此未曾给我正常而温暖的成长,到了最后,便是责怪当初为何要将我生下。我最后一次羞耻地落泪,是在尘寰的面前,他狠狠地替我擦拭。后来我便不哭了,即便知悉他欺的那一天,我几乎咬碎了牙,却终于没有掉一滴泪。我曾那样的信任他,依赖他,热爱他。我把所有不成模型的胸中残存的爱,都一股脑地给了他。他是父母,是兄长,是朋友,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会保护我一生的男孩子。我们坐同一张桌子,一起做作业,一起背书,一起回家。一起从小学升入附近的初中。他突然拔节一般地高起来,高起来,还是瘦,头发渐渐留长,刘海细细碎碎,那样多的女孩子喜欢他。中考之前,我知道他的成绩只能去五中,我即便挨了父亲一个耳光,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志愿修改成一中。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没有意义。可是他我,他说他的父亲已经答应他,出钱为他买一个一中的自费名额。他说,蔚蓝,我们一起把志愿改过来。我们一起念高中,然后一起考去南京的大学,好不好。当然好,他是我的天,是我的神,皆大欢喜呵。可是放榜的那一天,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第一名的位置,要去那个遥远的,陌生的重点中学。他不爱我。我瞪大眼问他,他不说话。不爱我,不要紧。我爱你,我可以为你舍弃一切,只要我还可以继续和你在一起。可是他连这样,都不允许。八月酷暑,我却不停地打着冷颤。我终于要恨他了,我说过,如果他我,我就要恨他一辈子。他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可是他急急地将我推开了。全世界,终于,都将我舍弃了。自他离开,熊熊烧灼的恨,是我唯一孤身立足的动力。我去那所寄宿的高中,我不同任何人交往,终日在教室和宿舍之间摆荡。我亦蓄起长长的刘海,是一个暗示的拒绝的姿势,遮挡一些人探询的目光。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想起他说过的一起去南京的话,终于迭声冷笑,毫不迟疑地,写上了北京。我去了北京,他落在了南京。他过来看我,我满怀着报复的快意,挺直了身躯。我倨傲地,厌恶地,无比憎恨地,请他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怎么能不恨呢。我延续了这样多年未曾有一丝消减的恨,都是他抛弃了我,我才需要磨砺得这样坚硬和冷漠。我才需要一路越走越远,惟恐往事的足迹如影随形。我才会此后对任何人的表白都无动于衷,满心厌恶。然而我最最深恶痕疾的,是某日,在杂志上看到的一行话,一个人写,爱的对面,是漠然,你若还在恨,你就必然还在爱。[六]尘寰:你有没有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可是你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幸福第一次我她,因为我不想她和我一样。那所重点高中,有多少人打破头要挤进去。而声名狼藉的五中,只是滋生群殴和堕胎的场所。我的成绩只能去那里,我对自己的估计从来不会有失误。就像在优等生,差等生搭档互助的风潮里,我总能恰到好处地考成最后一名,始终长久地占据着她同桌的位子。可是她那样的热烈并且倔强,为了要追随我,丝毫不介意面孔上一记耳光扇过的红肿。我只能她,在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真正照顾她以前,我能做的,就是不会让自己,毁了她。她是注定不该苟安于此的女孩子。我宁愿放手看着她展翅高飞,然后自己拔足狂追。亦不想,她生生折断自己的翅膀,只为了追随栖息我的手掌。 ······对不起,不够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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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哈哈111

微酸袅袅的文好看哦 ..... 还有这个 火花美文论坛```另 推荐 百度星光少女吧 很多好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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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灌篮2 5人参与回答 2023-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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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蔚蓝:这么多年,他终于由一个陌生人,告诉我他所有还在履行的从未放弃的诺言。2003年的年末,我接到一记陌生的电话。是一把温柔女声,彼时,我甫从大会议室推门

    hanzhe2013 5人参与回答 2023-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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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珊来了 6人参与回答 2023-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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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啊!因为我也在找啊!我很喜欢这个的啊!可是就是有很多找不到啊!

    酸奶娃儿 4人参与回答 2023-12-12
  • 花火杂志在线阅读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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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ang8023ta 6人参与回答 2023-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