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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kingn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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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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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南 小 镇(一) 余秋雨 我一直想写写“江南小镇”这个题目,但又难于下笔。江南小镇太多了,真正值得写的是哪几个呢?一一拆散了看,哪一个都构不成一种独立的历史名胜,能说的话并不太多;然而如果把它们全躲开了,那就是躲开了一种再亲昵不过的人文文化,躲开了一种把自然与人情搭建得无比巧妙的生态环境,躲开了无数中国人心底的思念与企盼,躲开了人生苦旅的起点和终点,实在是不应该的。 我到过的江南小镇很多,闭眼就能想见,穿镇而过的狭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致的石桥,傍河而筑的民居,民居楼板底下就是水,石阶的埠头从楼板下一级级伸出来,女人正在埠头上浣洗,而离他们只有几尺远的乌蓬船上正升起一缕白白的炊烟,炊烟穿过桥洞飘到对岸,对岸河边有又低又宽的石栏,可坐可躺,几位老人满脸宁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过往船只比之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河边由吊脚楼组成的小镇,江南小镇少了那种浑朴奇险,多了一点畅达平稳。它们的前边没有险滩,后边没有荒漠,因此虽然幽僻却谈不上什厶气势;它们大多有很有一些年代了,但始终比较滋润的生活方式并没有让它们保留下多少废墟和遗迹,因此也听不出多少历史的浩叹;它们当然有过升沈荣辱,但实在也未曾摆出过太堂皇的场面,因此也不容易产生类似于朱雀桥、乌衣巷的沧桑之慨。总之,它们的历史路程和现实风貌都显得平实而耐久,狭窄而悠久,就像经纬着它们的条条石板街道。 堂皇转眼凋零,喧腾是短命的别名。想来想去,没有比江南小镇更足以成为一种淡泊而安定的生活表征的了。中国文人中很有一批人在入世受挫之后逃于佛、道,但真正投身寺庙道观的并不太多,而结庐荒山、独钓寒江毕竟会带来基本生活上的一系列麻烦。“大隐隐于市”,最佳的隐潜方式莫过于躲在江南小镇之中了。与显赫对峙的是常态,与官场对峙的是平民,比山林间的蓑草茂树更有隐蔽力的是消失在某个小镇的平民百姓的常态生活中。山林间的隐蔽还保留和标榜着一种孤傲,而孤傲的隐蔽终究是不诚恳的;小镇街市间的隐蔽不仅不必故意地折磨和摧残生命,反而可以把日子过得十分舒适,让生命熨贴在既清静又方便的角落,几乎能gou4把自身由外到里溶化掉,因此也就成了隐蔽的最高形态。说隐蔽也许过于狭隘了,反正在我心目中,小桥流水人家,莼鲈之思,都是一种宗教性的人生哲学的生态意象。 在庸常的忙碌中很容易把这种人生哲学淡忘,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它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诱惑而让人渴念。记得在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期,我父亲被无由关押,尚未结婚的叔叔在安徽含冤自尽,我作为长子,20来岁,如何掌持这个八口之家呢?我所在的大学也是日夜风起云涌,既不得安生又逃避不开,只得让刚刚初中毕业的大弟弟出海捕鱼,贴补家用。大弟弟每隔多少天后上岸总是先与我连系,怯生生地询问家里情况有无继续恶化,然后才回家。家,家人还在,家的四壁还在,但在那年月好像是完全暴露在露天中,时时准备遭受风雨的袭击和路人的轰逐。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些大学毕业生又接到指令必须到军垦农场继续改造,去时先在吴江县松陵镇整训一段时间。那些天,天天排队出操点名,接受长篇训话,一律睡地铺而夥食又极其恶劣,大家内心明白,整训完以后就会立即把我们抛向一个污泥,沼泽和汗臭相拌和的天地,而且绝无回归的时日。我们的地铺打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从西边墙板的袷缝中偷眼望去,那里有一个安静的院落,小小一间屋子面对着河流,屋里进去的显然是一对新婚夫妻,与我们差不多年龄。他们是这个镇上最普通的居民,大概是哪家小店的营业员或会计罢,清闲得很,只要你望过去,他们总在,不紧不慢地做着一天生活所必需,却又纯然属于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有几句不冷也不热的对话,莞尔一笑。夫妻俩都头面干净,意态安详。当时我和我的同伴实在被这种最正常的小镇生活震动了。这里当然也遇到了文化大革命,但毕竟是小镇,又兼民风柔婉,闹不出多大的事,折腾了一两下也就烟消云散,恢复成寻常生态。也许这个镇里也有个把“李国香”之类,反正这对新婚夫妻不是,也不是受李国香们注意的人物。咳,这样活着真好!这批筋疲力尽又不知前途的大学毕业生们向壁缝投之以最殷切的艳羡。我当时曾警觉,自己的壮气和锐气都到哪儿去了,何以20来岁便产生如此暮气的归隐之想?是的,那年在恶风狂浪中偷看一眼江南小镇的生活,我在人生憬悟上一步走向了成年。 我躺在垫着稻草的地铺上,默想着100多年前英国学者托马斯·德·昆西(T .De Quincey) 写的一篇著名论文:《论〈麦克白〉中的敲门声》。昆西说,在莎士比亚笔下,麦克白及其夫人借助于黑夜在城堡中杀人篡权,突然,城堡中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使麦克白夫妇恐慌万状,也历来使所有的观众感到惊心动魄。原因何在?昆西思考了很多年,结论是:清晨敲门,是正常生活的象征,它足以反衬出黑夜中魔性和兽性的可怖,它又宣告着一种合乎人性的正常生活正有待于重建,而正是这种反差让人由衷震撼。在那些黑夜里,我躺在地铺上,听到了江南小镇的敲门声,笃笃笃,轻轻的,隐隐的,却声声入耳,灌注全身。 好多年过去了,生活应该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种敲门声还时不时地响起于心扉间。为此我常常喜欢找个江南小镇走走,但一走,这种敲门声就响得更加清晰而催人了。 当代大都市的忙人们在假日或某个其他机会偶尔来到江南小镇,会使平日的行政烦嚣、人事喧嚷、滔滔名利、尔虞我诈立时净化,在自己的靴踏在街石上的清空声音中听到自己的心跳,不久,就会走进一种清空的启悟之中,流连忘返。可惜终究要返回,返回那种烦嚣和喧嚷。 如眼前一亮,我猛然看到了著名旅美画家陈逸飞先生所画的那幅名扬海外的《故乡的回忆》。斑剥的青灰色像清晨的残梦,交错的双桥坚致而又苍老,没有比这个图像更能概括江南小镇的了,而又没有比这样的江南小镇更能象征故乡的了。我打听到,陈逸飞取像的原型是江苏昆山县的周庄。陈逸飞与我同龄而不同籍,但与我同籍的台湾作家三毛到周庄后据说也热泪滚滚,说小时候到过很多这样的地方。看来,我也必须去一下这个地方。江 南 小 镇(二)像多数江南小镇一样,周庄得坐船去才有味道。我约了两个朋友从青浦淀山湖的东南岸雇船出发,向西横插过去,走完了湖,就进入了纵横交错的河网地方。在别的地方,河流虽然也可以成为运输的通道,但对普通老百姓的日常行旅来说大多是障碍,在这里则完全不同,河流成了人们随脚徜徉的大街小巷。一条船一家人家,悠々走着,不紧不慢,丈夫在摇船,妻子在做饭,女儿在看书,大家对周围的一切都熟悉,已不愿东张西望,只听任清亮亮的河水把他们浮载到要去的地方。我们身边擦过一条船,船头坐了两位服饰齐整的老太,看来是走亲戚去的,我们的船驶得太快,把水沫溅到老太的新衣服上了,老太撩了撩衣服下摆,嗔色地指了指我们,我们连忙拱手道歉,老太立即和善地笑了。这情景就像街市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随口说声“对不起”那样自然。 两岸的屋舍越来越密,河道越来越窄,从头顶掠过去的桥越来越短,这就意味着一座小镇的来临。中国很多地方都长久地时行这样一首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不知多少人是在这首儿歌中摇摇摆摆走进世界的。人生的开始总是在摇篮中,摇篮就是一条船,它的首次航行目标必定是那座神秘的桥,慈祥的外婆就住在桥边。早在躺在摇篮里的年月,我们构想中的这座桥好像也是在一个小镇里。因此,不管你现在多大,每次坐船进入江南小镇的时候,心头总会渗透出几缕奇异的记忆,陌生的观望中潜伏着某种熟识的意绪。周庄到了,谁也没有告诉我们,但我们知道。这里街市很安静,而河道却很热闹,很多很多的船来往交错,也有不少船驳在岸边装卸货物,更有一些人从这条船跳到那条船,连跳几条到一个地方去,就像市井间借别人家的过道穿行。我们的船挤入这种热闹中,舒舒缓缓地往前走。与城市里让人沮丧的“塞车”完全不同,在河道上发觉前面停着的一条船阻碍了我们,只须在靠近时伸出手来,把那条船的船帮撑持一下,这条船就会荡开去一点,好让我们走路。那条船很可能在装货,别的船来来往往你撑一下我推一把,使它的船身不停地晃晃悠悠,但船头系结在岸椿上,不会产生任何麻烦,装货的船工一迳乐呵呵地忙碌着,什么也不理会。 小镇上已有不少像我们一样的旅游者,他们大多是走陆路来的,一进镇就立则领悟了水的魅力,都想站在某条船上拍张照,他们蹲在河岸上恳求船民,没想到这里的船民爽快极了,想坐坐船还不容易?不仅拍了照,还让坐着行驶一陈,分文不取。他们靠水吃饭,比较有钱,经济实力远超这些旅行者。近几年,电影厂常来小镇拍一些历史题材的片子,小镇古色古香,后来干脆避开一切现代建筑方式,很使电影导演们称心,但哪来那厶多群众角色呢?小镇的居民和船民非常帮衬,一人拿了套戏装往身上一披,照样干活,你们拍去吧。我去那天,不知拿家电影厂正在桥头拍一部清朝末年的电影,桥边的镇民、桥下的船民很多都穿上了清朝农民的服装在干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倒是我们这条船靠近前去,成了擅闯大清村邑的番邦夷人。 从船上向河岸一溜看去,好像凡是比较像样的居舍门口都有自用码头。这是不奇怪的,河道就是通衢,码头便是大门,一个大户人家哪有借别人的门户迎来送往的道理?遥想当年,一家人家有事,最明显的标志是他家码头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主人便站在码头上频频迎接。我们的船在一个不小的私家码头停下了,这个码头属于一所挺有名的宅第,现在叫做”沈厅”,原是明代初年江南首富沈万山的居所。 江南小镇历来有藏龙卧虎的本事,你看就这厶些小河小桥竟安顿过一个富可敌国的财神!沈万山的致富门径是值得经济史家们再仔细研究一陈的,不管怎厶说,他算得上那个时代精于田产管理、又善于开发商业资本的经贸实践家。有人说他主要得力于贸易,包括与海外的贸易,虽还没有极为充分的材料佐证,我却是比较相信的。周庄虽小,却是贴近运河、长江和黄浦江,从这里出发的船只可以亳无阻碍地借运河而通南北,借长江而通东西,就近又可席卷富庶的杭嘉湖地区和苏锡一带,然后从长江口或杭州湾直通东南亚或更远的地方,后来郑和下西洋的出发地浏河口就与它十分靠近。处在这样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出现个把沈万山是合乎情理的。这大体也就是江南小镇的秉性所在了,它的历害不在于它的排场,而在于充分利用它的便利而悄然自重,自重了还不露声色,使得我们今天还闹不清沈万山的底细。 系好船缆,拾级上岸,才抬头,却已进了沈厅大门。一层层走去,600多年前居家礼仪如在目前。这儿是门厅,这儿是宾客随从人员驻留地,这儿是会客厅,这儿是内宅,这儿是私家膳室……全部建筑呈纵深型推进状,结果,一个相当狭小的市井门洞竟延伸出长长一串景深,既显现出江南商人藏愚守拙般的谨慎,又铺张了家庭礼仪的空间规程。但是,就整体宅院论,还是算敛缩俭朴的,我想一个资产只及沈万山一个零头的朝廷退职官员的宅第也许会比它神气一些。商人的盘算和官僚的想法判然有别,尤其是在封建官僚机器的缝隙中求发展的元明之际的商人更是如此,躲在江南小镇的一个小门庭里做着纵横四海的大生意,正是他们的“大门槛”。可以想见,当年沈宅门前大小船只的往来是极其频繁的,各种信息、报告、决断、使令、契约、银票都从这里大进大出,但往来人丁大多神色隐秘、缄口不言、行色匆匆。这里也许是见不到贸易货物的,真正的大贸易家不会把宅院当作仓库和转运站,货物的贮存地和交割地很难打听得到,再有钱也是一介商人而已,没有兵丁卫护,没有官府庇荫,哪能大大列列地去张扬? 我没有认真研究过沈万山的心理历程,只知道这位在江南小镇如鱼得水的大商贾后来在京都南京栽了大跟头,他如此精明的思维能力毕竟只归属于经济人格而与封建朝廷的官场人格处处抵牾,一撞上去就全盘散架。能不撞上去吗?又不能,一个在没有正常商业环境的情况下惨淡经营的商人总想与朝廷建立某种亲善关系,但他不知,建立这种关系要靠钱,又不能全靠钱事情还有远比他的商人头脑想象的更复杂更险恶的一面。话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即应天府)后要像模像样地修筑城墙,在募集资金中被舆论公认为江南首富的沈万山自然首当其冲。沈万山满腹心事地走出宅院大门上船了,船只穿出周庄的小桥小河向南京驶去。在南京,他爽快地应承了筑造京城城墙三分之一(从洪武门到水西门)的全部费用,这当然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一时朝野震动。事情到此已有点危险,因为他面对的是朱元璋,但他未曾自觉到,只知道像在商业经营中那样趁热打铁,晕乎乎、乐颠颠地又拿出一笔巨款要犒赏军队。这下朱元璋勃然大怒了,你算个什厶东西,凭着有钱到朕的京城里摆威风来了?军队是你犒赏得了的吗?于是下令杀头,后来不知什厶原因又改旨为流放云南。 江南小镇的宅院慌乱了一阵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寂寞。中国14世纪杰出的理财大师沈万山没有能够回来,他长枷铁镣南行万里,最终客死戍所。他当然会在陌生的烟瘴之地夜夜梦到周庄的流水和石桥,但他的伤痕累々的人生孤舟却搁浅在如此边远的地方,怎厶也驶不进熟悉的港湾了。 沈万山也许至死都捣不大清究竟是什厶逻辑让他受罪的。周庄的百姓也捣不清,反而觉得沈万山怪,编一些更稀奇的故事流传百年。是的,一种对中国来说实在有点超前的商业心态在当时是难于见容于朝野两端的,结果倒是以其惨败为代价留下了一些纯属老庄哲学的教训在小镇,于是人们更加宁静无为了,不要大富,不要大红,不要一时为某种异己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而产生焦灼的冲动,只让河水慢慢流,船橹慢慢摇,也不想摇到太远的地方去。在沈万山的凄楚教训面前,江南小镇愈加明白了自己应该珍惜和恪守的生态。江 南 小 镇(三) 上午看完了周庄,下午就滑脚去了同里镇。同里离周庄不远,却已归属于江苏省的另一个县——吴江县,也就是我在20多年前听到麦克白式的敲门声的那个县。因此,当我走近前去的时候,心情是颇有些紧张的,但我很明白,要找江南小镇的风韵,同里不会使我失望,为那20多年前的启悟,为它所躲藏的闹中取静的地理位置,也为我平日听到过的有关它的传闻。 就整体气魄论,同里比周庄大。也许是因为周庄讲究原封不动地保持苍老的原貌吧,在现代人的脚下总未免显得有点局促,同里亮堂和挺展得多了,对古建筑的保护和修缮似乎也更花力气。因此,周庄对于我,是乐于参观而不会想到要长久驻足的,而同里却一见面就产生一种要在这里觅房安居的奇怪心愿。 同里的桥,不比周庄少。其中紧紧汇聚在一处的“三桥”则更让人赞叹。三桥都小巧玲珑,构筑典雅,每桥都有花岗石刻的楹联,其中一桥的楹联为: 浅渚波光云影, 小桥流水江村。淡淡地道尽了此地的魅力所在。据老者说,过去镇上居民婚娶,花轿乐队要热热闹闹地把这三座小桥都走一遍,算是大吉大利。老人66岁生日那天也必须在午餐后走一遍三桥,算是走通了人生的一个关口。你看,这厶一个小小的江镇,竟然自立名胜、自建礼仪,怡然自得中构建了一个与外界无所争持的小世界。在离镇中心稍远处,还有稍大一点的桥,建造也比较考究,如思本桥、富观桥、普安桥等,是小镇的远近门户。 在同里镇随脚走走,很容易见到一些气象有点特别的建筑,仔细一看,墙上嵌有牌子,标明这是崇本堂,这是嘉荫堂,这是耕乐堂,这是陈去病故居,探头进去,有的被保护着专供参观,有的有住家,有的在修理,都不妨轻步踏入,没有人会阻碍你。特别是那些有住家的宅院,你正有点踟踌呢,住家一眼看出你是来访古的,已是满面笑容。钱氏崇本堂和柳氏嘉荫堂占地都不大,一亩上下而已,却筑得紧凑舒适。两堂均以梁棹窗棹间的精细雕刻著称,除了吉花卉图案外,还有传说故事、剧曲小说中的人物和场面的雕刻,据我所知已引起了国内古典芸术研究者们的重视。耕乐堂年岁较老,有宅有园,占地也较大,整体结构匠心独具,精巧宜人,最早的主人是明代的朱祥(耕乐),据说他曾协助巡抚修建了著名的苏州宝带桥,本应论功授官,但他坚辞不就,请求在同里镇造一处宅园过太平日子。看看耕乐堂,谁都会由衷地赞同朱祥的选择。 但是,也不能因此判定像同里这样的江南小镇只是无条件的消极退避之所。你看,让朱祥督造宝带桥工程他不是欣然前往了吗?他要躲避的是做官,并不躲避国计民生方面的正常选择。我们走进近代革命者、诗人学者陈去病(巢南)的居宅,更明确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我由于关注过南社的史料,对陈去病的事迹还算是有点熟悉的。见到了他编《百尺楼丛书》的百尺楼,却未能找到他自撰的两副有名楹联: 平生服膺明季三儒之论,沧海归来,信手钞成正气集; 中年有契香山一老所作,白头老去,新居营就浩歌堂。 其人以骠姚将军为名,垂虹亭长为号; 所居有绿玉青瑶之馆,澹泊宁静之庐。这两副楹联表明,在同里镇三元街的这所宁静住宅里,也曾有热血涌动、浩气充溢的年月。我知道就在这里,陈去病组织过雪耻学会,推行过梁启超的《新民丛报》,还开展过同盟会同里支部的活动。秋瑾烈士在绍兴遭难后,他的密友徐自华女士曾特地赶到这里来与陈去病商量如何处置后事。至少在当时,江浙一带的小镇中每每隐潜着许多这样的决心以热血和生命换来民族生机的慷慨男女,他们的往来和聚会构成了一系列中国近代史中的著名事件,一艘艘小船在解缆系缆,缆索一抖,牵动着整个中国的生命线。 比陈去病小十几岁的柳亚子更是被人们熟知的人物,他当时的活动据点是家乡黎里镇,与同里镇同属吴江县。陈去病坐船去黎里镇访问了柳亚子后感慨万千,写诗道: 梨花村里叩重门, 握手相看泪满痕。 故国崎岖多碧血, 美人幽咽碎芳魂。 茫茫宙合将安适, 耿耿心期只尔论。 此去壮图如可展, 一鞭晴旭返中原!这种气慨与人们平素印象中的江南小镇风韵很不一样,但它实实在在是属于江南小镇的,应该说是江南小镇的又一面。在我看来,江南小镇是既疏淡官场名利又深明人世大义的,平日只是按兵不动罢了,其实就连在石桥边栏上闲坐着的老汉都对社会时事具有洞悉幽微的评判能力,真是遭到了历史的紧要关头,江南小镇历来都不木然。我想,像我这样的人也愿意卜居于这些小镇中而预料不会使自己全然枯竭,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江 南 小 镇(四) 同里最吸引人的去处无疑是著名的退思园了。我可以亳不夸张地说,这是我见过的中国古典园林中特别让我称心满意的几个中的一个。我相信,如果同里镇稍稍靠近一点铁路或公路干道,退思园必将塞满旅游的人群。但从上海到这里毕竟很不方便,从苏州过来近一些,然而苏州自己已有太多的园林,柔雅的苏州人也就不高兴去坐长途车了。于是,一座大好的园林静悄悄地呆着,而我特别看中的正是这一点。中国古典园林不管依傍何种建筑流派,都要以静作为自己的韵律。有了静,全部构建会组合成一种古筝独奏般的淡雅清丽,而失去了静,它内在的整体风致也就不可寻找。在摩肩接踵的拥挤中游古典园林是很叫人伤心的事,如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或许是大雨刚歇,游客未至,或许是时值黄昏,庭院冷落,你有幸走在这样的园林中就会觉得走进了一种境界,虚虚浮浮而又满目生气,几乎不相信自己往常曾多次来过。在人口越来越多,一切私家的古典园林都一一变成公众游观处的现代,我的这种审美嗜好无疑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侈愿望了,但竟然有时也能满足。去年冬天曾在上海远郊嘉定县小住了十几天,每天早晨和傍晚,当上海旅游者的班车尚未到达或已经离开的时候,我会急急赶到秋霞圃去,舒舒坦坦地享受一番园林间物我交融的本味。退思园根本没有上海的旅游班车抵达,能够遇到的游客大多是一些镇上的退休老人,安静地在回廊低栏上坐着,看到我们面对某处景点有所迟疑时,他们会用自我陶醉的缓慢语调来解释几句,前后又安静地坐下去。就这样,我们从西首的大门进入,向着东面一个层次一个层次地观赏过来。总以为看完这一进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一个月洞门又引出一个新的空间,而且一进比一进美,一层比一层奇。心中早已绷着悬念,却又时时为意外发现而一次次惊叹,这让我想到中国古典园林和古典剧曲在结构上的近似。难怪中国古代曲论家王骥德和李渔都把编剧与工师营建宅院苑榭相提伴论。 退思园已有100多年历史,园主任兰生便是同里人,做官做得不小,授资政大夫,赐内阁学士,任凰颍六泗兵备道,兼淮北牙厘局及凰阳钞关之职,有权有势地管过现今安徽省的很大一块地方。后来他就像许多朝廷命官一样遭到了弹劾,落职了,于是回到家乡同里,请本镇一位叫袁龙的杰出芸术家建造此园。园名“退思”,立即使人想起《左传》中的那句话:“林父之事君也,进思进忠,退思补过。”但我漫步在如此精美的园林中,很难相信任兰生动用“退思补过”这一命题的诚恳。“退”是事实,“思”也是免不了的,至于是不是在思“补过”和“事君”则不宜轻信。眼前的水阁亭榭、假山荷池、曲径回廊根本容不下一丝愧赧。好在京城很远也管不到什麽了。 任兰生是聪明的。“退思”云云就像找一个官场烂熟的题目招贴一下,赶紧把安徽官任上搜括来的钱财幻化成一个偷不去抢不走、又无法用数字估价的居住地,也不向外展示,只是一家子安安静静地住着。即使朝廷中还有觊觎者,一见他完全是一派定居的样子,没有再到官场争逐的念头了,也就放下了心,以求彼此两忘。我不知道任兰生在这个园子里是如何度过晚年的,是否再遭到过什厶凶险,却总觉得在这样一个地方哪怕住下几年也是令人羡慕的,更新何况对园主来说这又是祖辈生息的家乡。任兰生没有料到,这件看来纯然利己的事情实际上竟成了他毕生最大的功业,历史因这座园林把他的名字记下了,而那些凌驾在他之上,或弹劾他而获胜的衮衮诸公们却早就像尘埃一样飘散在时间的流水之中。 就这样,江南省镇款款地接待着一个个早年离它远去的游子,安慰他们,劝他们好生休息,又尽力鼓励他们把休息地弄好。这几乎已成为一种人生范式,在无形之中悄悄控制着遍及九州的志士仁人,使他们常常登高回眸、月夜苦思、梦中轻笑。江南小镇的美色远不仅仅在于它们自身,而更在于无数行旅者心中的毕生描绘。 在踏出退思园大门时我想,现今的中国文人几乎都没有能力靠一人之力建造这样的归息之地了,但是哪怕在这样的小镇中觅得一就较简单的住所也好呀,为什麽非要挤在大都市里不可呢?我一直相信从事文化芸术与从事经济贸易、机机施工不同,特别需重有一个真正安宁的环境深入运思、专注体悟,要不然很难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家。在逼仄的城市空间里写什厶都不妨,就是不宜进行宏篇巨制式的芸术创造。日本有位芸术家每年要在太平洋的一就小岛上隐居很长时间,只留出一小部分时间在全世界转悠,手上夹着从小岛带出来的一大叠乐谱和文稿。江南小镇很可以成为我们的作家芸术家的小岛,有了这厶一个个宁静的家院在身后,作家芸术家们走在都市街道间的步子也会踏实一点,文坛中的烦心事也会减少大半。而且,由于作家芸术家驻足其间,许多小镇的文化品位和文化声望也会大大提高。如果说我们今天的江南小镇比过去缺了点什厶,在我看来,缺了一点真正的文化智者,缺了一点隐潜在河边小巷间的安适书斋,缺了一点足以使这些小镇产生超越时空适吸引力适芸术灵魂。而这些智者,这些灵魂,现正在大都市人海中领受真正的自然意义上的“倾轧”。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但愿有一天,能让飘荡在都市喧嚣间的惆怅乡愁收伏在无数清雅的镇邑间,而一座座江南小镇又重新在文化意义上走上充实。只有这样,中国文化才能在人格方位和地理方位上实现双相自立。 到那时,风景旅游和人物访谒会溶成一体,“梨花村里叩重门,握手相看泪满痕”的动人景象又会经常出现,整个华夏大地也就会铺展出文化座标上的重峦叠嶂。 也许,我想得太多了。风雨天一阁 余秋雨 一 不知怎么回事,天一阁对于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阻隔。照理,我是读书人,它是藏书楼,我是宁波人,它在宁波城,早该频频往访的了,然而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1976年春到宁波养病,住在我早年的老师盛钟健先生家,盛先生一直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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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e宝宝

如需赏析见百度百科《江南小镇》 (节选两篇)一 我一直想写写“江南小镇”这个题目,但又难于下笔。江南小镇太多了,真正值得写的是哪几个呢?一一拆散了看,哪一个都构不成一种独立的历史名胜,能说的话并不太多;然而如果把它们全躲开了,那就是躲开了一种再亲昵不过的人文文化,躲开了一种把自然与人情搭建得无比巧妙的生态环境,躲开了无数中国人心底的思念与企盼,躲开了人生苦旅的起点和终点,实在是不应该的。 我到过的江南小镇很多,闭眼就能想见,穿镇而过的狭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致的石桥,傍河而筑的民居,民居楼板底下就是水,石阶的埠头从楼板下一级级伸出来,女人正在埠头上浣洗,而离他们只有几尺远的乌蓬船上正升起一缕白白的炊烟,炊烟穿过桥洞飘到对岸,对岸河边有又低又宽的石栏,可坐可躺,几位老人满脸宁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过往船只比之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河边由吊脚楼组成的小镇,江南小镇少了那种浑朴奇险,多了一点畅达平稳。它们的前边没有险滩,后边没有荒漠,因此虽然幽僻却谈不上什厶气势;它们大多有很有一些年代了,但始终比较滋润的生活方式并没有让它们保留下多少废墟和遗迹,因此也听不出多少历史的浩叹;它们当然有过升沈荣辱,但实在也未曾摆出过太堂皇的场面,因此也不容易产生类似于朱雀桥、乌衣巷的沧桑之慨。总之,它们的历史路程和现实风貌都显得平实而耐久,狭窄而悠久,就像经纬着它们的条条石板街道。 堂皇转眼凋零,喧腾是短命的别名。想来想去,没有比江南小镇更足以成为一种淡泊而安定的生活表征的了。中国文人中很有一批人在入世受挫之后逃于佛、道,但真正投身寺庙道观的并不太多,而结庐荒山、独钓寒江毕竟会带来基本生活上的一系列麻烦。“大隐隐于市”,最佳的隐潜方式莫过于躲在江南小镇之中了。与显赫对峙的是常态,与官场对峙的是平民,比山林间的蓑草茂树更有隐蔽力的是消失在某个小镇的平民百姓的常态生活中。山林间的隐蔽还保留和标榜着一种孤傲,而孤傲的隐蔽终究是不诚恳的;小镇街市间的隐蔽不仅不必故意地折磨和摧残生命,反而可以把日子过得十分舒适,让生命熨贴在既清静又方便的角落,几乎能够把自身由外到里溶化掉,因此也就成了隐蔽的最高形态。说隐蔽也许过于狭隘了,反正在我心目中,小桥流水人家,莼鲈之思,都是一种宗教性的人生哲学的生态意象。 在庸常的忙碌中很容易把这种人生哲学淡忘,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它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诱惑而让人渴念。记得在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期,我父亲被无由关押,尚未结婚的叔叔在安徽含冤自尽,我作为长子,20来岁,如何掌持这个八口之家呢?我所在的大学也是日夜风起云涌,既不得安生又逃避不开,只得让刚刚初中毕业的大弟弟出海捕鱼,贴补家用。大弟弟每隔多少天后上岸总是先与我连系,怯生生地询问家里情况有无继续恶化,然后才回家。家,家人还在,家的四壁还在,但在那年月好像是完全暴露在露天中,时时准备遭受风雨的袭击和路人的轰逐。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些大学毕业生又接到指令必须到军垦农场继续改造,去时先在吴江县松陵镇整训一段时间。那些天,天天排队出操点名,接受长篇训话,一律睡地铺而夥食又极其恶劣,大家内心明白,整训完以后就会立即把我们抛向一个污泥,沼泽和汗臭相拌和的天地,而且绝无回归的时日。我们的地铺打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从西边墙板的袷缝中偷眼望去,那里有一个安静的院落,小小一间屋子面对着河流,屋里进去的显然是一对新婚夫妻,与我们差不多年龄。他们是这个镇上最普通的居民,大概是哪家小店的营业员或会计罢,清闲得很,只要你望过去,他们总在,不紧不慢地做着一天生活所必需,却又纯然属于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有几句不冷也不热的对话,莞尔一笑。夫妻俩都头面干净,意态安详。当时我和我的同伴实在被这种最正常的小镇生活震动了。这里当然也遇到了文化大革命,但毕竟是小镇,又兼民风柔婉,闹不出多大的事,折腾了一两下也就烟消云散,恢复成寻常生态。也许这个镇里也有个把“李国香”之类,反正这对新婚夫妻不是,也不是受李国香们注意的人物。咳,这样活着真好!这批筋疲力尽又不知前途的大学毕业生们向壁缝投之以最殷切的艳羡。我当时曾警觉,自己的壮气和锐气都到哪儿去了,何以20来岁便产生如此暮气的归隐之想?是的,那年在恶风狂浪中偷看一眼江南小镇的生活,我在人生憬悟上一步走向了成年。 我躺在垫着稻草的地铺上,默想着100多年前英国学者托马斯·德·昆西写的一篇著名论文:《论〈麦克白〉中的敲门声》。昆西说,在莎士比亚笔下,麦克白及其夫人借助于黑夜在城堡中杀人篡权,突然,城堡中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使麦克白夫妇恐慌万状,也历来使所有的观众感到惊心动魄。原因何在?昆西思考了很多年,结论是:清晨敲门,是正常生活的象征,它足以反衬出黑夜中魔性和兽性的可怖,它又宣告着一种合乎人性的正常生活正有待于重建,而正是这种反差让人由衷震撼。在那些黑夜里,我躺在地铺上,听到了江南小镇的敲门声,笃笃笃,轻轻的,隐隐的,却声声入耳,灌注全身。 好多年过去了,生活应该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种敲门声还时不时地响起于心扉间。为此我常常喜欢找个江南小镇走走,但一走,这种敲门声就响得更加清晰而催人了。 当代大都市的忙人们在假日或某个其他机会偶尔来到江南小镇,会使平日的行政烦嚣、人事喧嚷、滔滔名利、尔虞我诈立时净化,在自己的靴踏在街石上的清空声音中听到自己的心跳,不久,就会走进一种清空的启悟之中,流连忘返。可惜终究要返回,返回那种烦嚣和喧嚷。 如眼前一亮,我猛然看到了著名旅美画家陈逸飞先生所画的那幅名扬海外的《故乡的回忆》。斑剥的青灰色像清晨的残梦,交错的双桥坚致而又苍老,没有比这个图像更能概括江南小镇的了,而又没有比这样的江南小镇更能象征故乡的了。我打听到,陈逸飞取像的原型是江苏昆山县的周庄。陈逸飞与我同龄而不同籍,但与我同籍的台湾作家三毛到周庄后据说也热泪滚滚,说小时候到过很多这样的地方。看来,我也必须去一下这个地方。 二 像多数江南小镇一样,周庄得坐船去才有味道。我约了两个朋友从青浦淀山湖的东南岸雇船出发,向西横插过去,走完了湖,就进入了纵横交错的河网地方。在别的地方,河流虽然也可以成为运输的通道,但对普通老百姓的日常行旅来说大多是障碍,在这里则完全不同,河流成了人们随脚徜徉的大街小巷。一条船一家人家,悠々走着,不紧不慢,丈夫在摇船,妻子在做饭,女儿在看书,大家对周围的一切都熟悉,已不愿东张西望,只听任清亮亮的河水把他们浮载到要去的地方。我们身边擦过一条船,船头坐了两位服饰齐整的老太,看来是走亲戚去的,我们的船驶得太快,把水沫溅到老太的新衣服上了,老太撩了撩衣服下摆,嗔色地指了指我们,我们连忙拱手道歉,老太立即和善地笑了。这情景就像街市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随口说声“对不起”那样自然。 两岸的屋舍越来越密,河道越来越窄,从头顶掠过去的桥越来越短,这就意味着一座小镇的来临。中国很多地方都长久地时行这样一首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不知多少人是在这首儿歌中摇摇摆摆走进世界的。人生的开始总是在摇篮中,摇篮就是一条船,它的首次航行目标必定是那座神秘的桥,慈祥的外婆就住在桥边。早在躺在摇篮里的年月,我们构想中的这座桥好像也是在一个小镇里。因此,不管你现在多大,每次坐船进入江南小镇的时候,心头总会渗透出几缕奇异的记忆,陌生的观望中潜伏着某种熟识的意绪。周庄到了,谁也没有告诉我们,但我们知道。这里街市很安静,而河道却很热闹,很多很多的船来往交错,也有不少船驳在岸边装卸货物,更有一些人从这条船跳到那条船,连跳几条到一个地方去,就像市井间借别人家的过道穿行。我们的船挤入这种热闹中,舒舒缓缓地往前走。与城市里让人沮丧的“塞车”完全不同,在河道上发觉前面停着的一条船阻碍了我们,只须在靠近时伸出手来,把那条船的船帮撑持一下,这条船就会荡开去一点,好让我们走路。那条船很可能在装货,别的船来来往往你撑一下我推一把,使它的船身不停地晃晃悠悠,但船头系结在岸椿上,不会产生任何麻烦,装货的船工一迳乐呵呵地忙碌着,什么也不理会。 小镇上已有不少像我们一样的旅游者,他们大多是走陆路来的,一进镇就立则领悟了水的魅力,都想站在某条船上拍张照,他们蹲在河岸上恳求船民,没想到这里的船民爽快极了,想坐坐船还不容易?不仅拍了照,还让坐着行驶一陈,分文不取。他们靠水吃饭,比较有钱,经济实力远超这些旅行者。近几年,电影厂常来小镇拍一些历史题材的片子,小镇古色古香,后来干脆避开一切现代建筑方式,很使电影导演们称心,但哪来那厶多群众角色呢?小镇的居民和船民非常帮衬,一人拿了套戏装往身上一披,照样干活,你们拍去吧。我去那天,不知拿家电影厂正在桥头拍一部清朝末年的电影,桥边的镇民、桥下的船民很多都穿上了清朝农民的服装在干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倒是我们这条船靠近前去,成了擅闯大清村邑的番邦夷人。 从船上向河岸一溜看去,好像凡是比较像样的居舍门口都有自用码头。这是不奇怪的,河道就是通衢,码头便是大门,一个大户人家哪有借别人的门户迎来送往的道理?遥想当年,一家人家有事,最明显的标志是他家码头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主人便站在码头上频频迎接。我们的船在一个不小的私家码头停下了,这个码头属于一所挺有名的宅第,现在叫做”沈厅”,原是明代初年江南首富沈万山的居所。 江南小镇历来有藏龙卧虎的本事,你看就这厶些小河小桥竟安顿过一个富可敌国的财神!沈万山的致富门径是值得经济史家们再仔细研究一陈的,不管怎厶说,他算得上那个时代精于田产管理、又善于开发商业资本的经贸实践家。有人说他主要得力于贸易,包括与海外的贸易,虽还没有极为充分的材料佐证,我却是比较相信的。周庄虽小,却是贴近运河、长江和黄浦江,从这里出发的船只可以亳无阻碍地借运河而通南北,借长江而通东西,就近又可席卷富庶的杭嘉湖地区和苏锡一带,然后从长江口或杭州湾直通东南亚或更远的地方,后来郑和下西洋的出发地浏河口就与它十分靠近。处在这样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出现个把沈万山是合乎情理的。这大体也就是江南小镇的秉性所在了,它的历害不在于它的排场,而在于充分利用它的便利而悄然自重,自重了还不露声色,使得我们今天还闹不清沈万山的底细。 系好船缆,拾级上岸,才抬头,却已进了沈厅大门。一层层走去,600多年前居家礼仪如在目前。这儿是门厅,这儿是宾客随从人员驻留地,这儿是会客厅,这儿是内宅,这儿是私家膳室……全部建筑呈纵深型推进状,结果,一个相当狭小的市井门洞竟延伸出长长一串景深,既显现出江南商人藏愚守拙般的谨慎,又铺张了家庭礼仪的空间规程。但是,就整体宅院论,还是算敛缩俭朴的,我想一个资产只及沈万山一个零头的朝廷退职官员的宅第也许会比它神气一些。商人的盘算和官僚的想法判然有别,尤其是在封建官僚机器的缝隙中求发展的元明之际的商人更是如此,躲在江南小镇的一个小门庭里做着纵横四海的大生意,正是他们的“大门槛”。可以想见,当年沈宅门前大小船只的往来是极其频繁的,各种信息、报告、决断、使令、契约、银票都从这里大进大出,但往来人丁大多神色隐秘、缄口不言、行色匆匆。这里也许是见不到贸易货物的,真正的大贸易家不会把宅院当作仓库和转运站,货物的贮存地和交割地很难打听得到,再有钱也是一介商人而已,没有兵丁卫护,没有官府庇荫,哪能大大列列地去张扬? 我没有认真研究过沈万山的心理历程,只知道这位在江南小镇如鱼得水的大商贾后来在京都南京栽了大跟头,他如此精明的思维能力毕竟只归属于经济人格而与封建朝廷的官场人格处处抵牾,一撞上去就全盘散架。能不撞上去吗?又不能,一个在没有正常商业环境的情况下惨淡经营的商人总想与朝廷建立某种亲善关系,但他不知,建立这种关系要靠钱,又不能全靠钱事情还有远比他的商人头脑想象的更复杂更险恶的一面。话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即应天府)后要像模像样地修筑城墙,在募集资金中被舆论公认为江南首富的沈万山自然首当其冲。沈万山满腹心事地走出宅院大门上船了,船只穿出周庄的小桥小河向南京驶去。在南京,他爽快地应承了筑造京城城墙三分之一(从洪武门到水西门)的全部费用,这当然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一时朝野震动。事情到此已有点危险,因为他面对的是朱元璋,但他未曾自觉到,只知道像在商业经营中那样趁热打铁,晕乎乎、乐颠颠地又拿出一笔巨款要犒赏军队。这下朱元璋勃然大怒了,你算个什厶东西,凭着有钱到朕的京城里摆威风来了?军队是你犒赏得了的吗?于是下令杀头,后来不知什厶原因又改旨为流放云南。 江南小镇的宅院慌乱了一阵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寂寞。中国14世纪杰出的理财大师沈万山没有能够回来,他长枷铁镣南行万里,最终客死戍所。他当然会在陌生的烟瘴之地夜夜梦到周庄的流水和石桥,但他的伤痕累々的人生孤舟却搁浅在如此边远的地方,怎厶也驶不进熟悉的港湾了。 沈万山也许至死都捣不大清究竟是什厶逻辑让他受罪的。周庄的百姓也捣不清,反而觉得沈万山怪,编一些更稀奇的故事流传百年。是的,一种对中国来说实在有点超前的商业心态在当时是难于见容于朝野两端的,结果倒是以其惨败为代价留下了一些纯属老庄哲学的教训在小镇,于是人们更加宁静无为了,不要大富,不要大红,不要一时为某种异己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而产生焦灼的冲动,只让河水慢慢流,船橹慢慢摇,也不想摇到太远的地方去。在沈万山的凄楚教训面前,江南小镇愈加明白了自己应该珍惜和恪守的生态。 《阳关雪》中国古代,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文官之显赫,在官而不在文,他们作为文人 的一面,在官场也是无 阳关雪足观的。但是事情又很怪异,当峨冠博带早已零落成泥之后 ,一杆竹管笔偶尔涂划的诗文,竟能镌刻山河,雕镂人心,永不漫漶。 我曾有缘,在黄昏的江船上仰望过白帝城,顶着浓冽的秋霜登临过黄鹤楼,还 在一个冬夜摸到了寒山寺。我的周围,人头济济,差不多绝大多数人的心头,都回 荡着那几首不必引述的诗。人们来寻景,更来寻诗。这些诗,他们在孩提时代就能 背诵。孩子们的想象,诚恳而逼真。因此,这些城,这些楼,这些寺,早在心头自 行搭建。待到年长,当他们刚刚意识到有足够脚力的时候,也就给自己负上了一笔 沉重的宿债,焦渴地企盼着对诗境实地的踏访。为童年,为历史,为许多无法言传 的原因。有时候,这种焦渴,简直就像对失落的故乡的寻找,对离散的亲人的查访 。 文人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他们褪 色的青衫里,究竟藏着什么法术呢? 今天,我冲着王维的那首《渭城曲》,去寻阳关了。出发前曾在下榻的县城向 老者打听,回答是:“路又远,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有一些文人辛辛苦苦找去。 ”老者抬头看天,又说:“这雪一时下不停,别去受这个苦了。”我向他鞠了一躬 ,转身钻进雪里。 一走出小小的县城,便是沙漠。除了茫茫一片雪白,什么也没有,连一个皱折 也找不到。在别地赶路,总要每一段为自己找一个目标,盯着一棵树,赶过去,然 后再盯着一块石头,赶过去。在这里,睁疼了眼也看不见一个目标,哪怕是一片枯 叶,一个黑点。于是,只好抬起头来看天。从未见过这样完整的天,一点也没有被 吞食,边沿全是挺展展的,紧扎扎地把大地罩了个严实。有这样的地,天才叫天。 有这样的天,地才叫地。在这样的天地中独个儿行走,侏儒也变成了巨人。在这样 的天地中独个儿行走,巨人也变成了侏儒。 天竟晴了,风也停了,阳光很好。没想到沙漠中的雪化得这样快,才片刻,地 上已见斑斑沙底,却不见湿痕。天边渐渐飘出几缕烟迹,并不动,却在加深,疑惑 半晌,才发现,那是刚刚化雪的山脊。 地上的凹凸已成了一种令人惊骇的铺陈,只可能有一种理解:那全是远年的坟 堆。 这里离县城已经很远,不大会成为城里人的丧葬之地。这些坟堆被风雪所蚀, 因年岁而坍,枯瘦萧条,显然从未有人祭扫。它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排列得又是 那么密呢?只可能有一种理解:这里是古战场。 我在望不到边际的坟堆中茫然前行,心中浮现出艾略特的《荒原》。这里正是 中华历史的荒原: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 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圆睁的怒目,猎猎于朔风 中的军旗。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都飘散远去。我相信,死者临亡时都是面 向朔北敌阵的;我相信,他们又很想在最后一刻回过头来,给熟悉的土地投注一个 目光。于是,他们扭曲地倒下了,化作沙堆一座。 这繁星般的沙堆,不知有没有换来史官们的半行墨迹?史官们把卷帙一片片翻 过,于是,这块土地也有了一层层的沉埋。堆积如山的二十五史,写在这个荒原上 的篇页还算是比较光彩的,因为这儿毕竟是历代王国的边远地带,长久担负着保卫 华夏疆域的使命。所以,这些沙堆还站立得较为自在,这些篇页也还能哗哗作响。 就像干寒单调的土地一样,出现在西北边陲的历史命题也比较单纯。在中原内地就 不同了,山重水复、花草掩荫,岁月的迷宫会让最清醒的头脑胀得发昏,晨钟暮鼓 的音响总是那样的诡秘和乖戾。那儿,没有这么大大咧咧铺张开的沙堆,一切都在 重重美景中发闷,无数不知为何而死的怨魂,只能悲愤懊丧地深潜地底。不像这儿 ,能够袒露出一帙风干的青史,让我用20世纪的脚步去匆匆抚摩。远处已有树影。 急步赶去,树下有水流,沙地也有了高低坡斜。登上一个坡,猛一抬头,看见不远 的山峰上有荒落的土墩一座,我凭直觉确信,这便是阳关了。 树愈来愈多,开始有房舍出现。这是对的,重要关隘所在,屯扎兵马之地,不 能没有这一些。转几个弯,再直上一道沙坡,爬到土墩底下,四处寻找,近旁正有 一碑,上刻“阳关古址”四字。 这是一个俯瞰四野的制高点。西北风浩荡万里,直扑而来,踉跄几步,方才站 住。脚是站住了,却分明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鼻子一定是立即冻红了的。呵 一口热气到手掌,捂住双耳用力蹦跳几下,才定下心来睁眼。这儿的雪没有化,当 然不会化。所谓古址,已经没有什么故迹,只有近处的烽火台还在,这就是刚才在 下面看到的土墩。土墩已坍了大半,可以看见一层层泥沙,一层层苇草,苇草飘扬 出来,在千年之后的寒风中抖动。眼下是西北的群山,都积着雪,层层叠叠,直伸 天际。任何站立在这儿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是站在大海边的礁石上,那些山,全是冰海冻浪。 王维实在是温厚到了极点。对于这么一个阳关,他的笔底仍然不露凌厉惊骇之 色,而只是缠绵淡雅地写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瞟了一眼 渭城客舍窗外青青的柳色,看了看友人已打点好的行囊,微笑着举起了酒壶。再来 一杯吧,阳关之外,就找不到可以这样对饮畅谈的老朋友了。这杯酒,友人一定是 毫不推却,一饮而尽的。 这便是唐人风范。他们多半不会洒泪悲叹,执袂劝阻。他们的目光放得很远, 他们的人生道路铺展得很广。告别是经常的,步履是放达的。这种风范,在李白、 高适、岑参那里,焕发得越加豪迈。在南北各地的古代造像中,唐人造像一看便可 识认,形体那么健美,目光那么平静,神采那么自信。在欧洲看蒙娜丽莎的微笑, 你立即就能感受,这种恬然的自信只属于那些真正从中世纪的梦魇中苏醒、对前途 挺有把握的艺术家们。唐人造像中的微笑,只会更沉着、更安详。在欧洲,这些艺 术家们翻天覆地地闹腾了好一阵子,固执地要把微笑输送进历史的魂魄。谁都能计 算,他们的事情发生在唐代之后多少年。而唐代,却没有把它的属于艺术家的自信 延续久远。阳关的风雪,竟愈见凄迷。 王维诗画皆称一绝,莱辛等西方哲人反复讨论过的诗与画的界线,在他是可以 随脚出入的。但是,长安的宫殿,只为艺术家们开了一个狭小的边门,允许他们以 卑怯侍从的身份躬身而入,去制造一点娱乐。历史老人凛然肃然,扭过头去,颤巍 巍地重又迈向三皇五帝的宗谱。这里,不需要艺术闹出太大的局面,不需要对美有 太深的寄托。 于是,九州的画风随之黯然。阳关,再也难于享用温醇的诗句。西出阳关的文 人还是有的,只是大多成了谪官逐臣。 即便是土墩、是石城,也受不住这么多叹息的吹拂,阳关坍弛了,坍弛在一个 民族的精神疆域中。它终成废墟,终成荒原。身后,沙坟如潮,身前,寒峰如浪。 谁也不能想象,这儿,一千多年之前,曾经验证过人生的壮美,艺术情怀的弘广。 这儿应该有几声胡笳和羌笛的,音色极美,与自然浑和,夺人心魄。可惜它们 后来都成了兵士们心头的哀音。既然一个民族都不忍听闻,它们也就消失在朔风之中。 回去罢,时间已经不早。怕还要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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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爱漫游

对每陪在身边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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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亲上了

《江南小镇》一我一直想写写“江南小镇”这个题目,但又难于下笔。江南小镇太多了,真正值得写的是哪几个呢?一一拆散了看,哪一个都构不成一种独立的历史名胜,能说的话并不太多;然而如果把它们全躲开了,那就是躲开了一种再亲昵不过的人文文化,躲开了一种把自然与人情搭建得无比巧妙的生态环境,躲开了无数中国人心底的思念与企盼,躲开了人生苦旅的起点和终点,实在是不应该的。我到过的江南小镇很多,闭眼就能想见,穿镇而过的狭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致的石桥,傍河而筑的民居,民居楼板底下就是水,石阶的埠头从楼板下一级级伸出来,女人正在埠头上浣洗,而离他们只有几尺远的乌蓬船上正升起一缕白白的炊烟,炊烟穿过桥洞飘到对岸,对岸河边有又低又宽的石栏,可坐可躺,几位老人满脸宁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过往船只比之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河边由吊脚楼组成的小镇,江南小镇少了那种浑朴奇险,多了一点畅达平稳。它们的前边没有险滩,后边没有荒漠,因此虽然幽僻却谈不上什厶气势;它们大多有很有一些年代了,但始终比较滋润的生活方式并没有让它们保留下多少废墟和遗迹,因此也听不出多少历史的浩叹;它们当然有过升沈荣辱,但实在也未曾摆出过太堂皇的场面,因此也不容易产生类似于朱雀桥、乌衣巷的沧桑之慨。总之,它们的历史路程和现实风貌都显得平实而耐久,狭窄而悠久,就像经纬着它们的条条石板街道。堂皇转眼凋零,喧腾是短命的别名。想来想去,没有比江南小镇更足以成为一种淡泊而安定的生活表征的了。中国文人中很有一批人在入世受挫之后逃于佛、道,但真正投身寺庙道观的并不太多,而结庐荒山、独钓寒江毕竟会带来基本生活上的一系列麻烦。“大隐隐于市”,最佳的隐潜方式莫过于躲在江南小镇之中了。与显赫对峙的是常态,与官场对峙的是平民,比山林间的蓑草茂树更有隐蔽力的是消失在某个小镇的平民百姓的常态生活中。山林间的隐蔽还保留和标榜着一种孤傲,而孤傲的隐蔽终究是不诚恳的;小镇街市间的隐蔽不仅不必故意地折磨和摧残生命,反而可以把日子过得十分舒适,让生命熨贴在既清静又方便的角落,几乎能gou4把自身由外到里溶化掉,因此也就成了隐蔽的最高形态。说隐蔽也许过于狭隘了,反正在我心目中,小桥流水人家,莼鲈之思,都是一种宗教性的人生哲学的生态意象。在庸常的忙碌中很容易把这种人生哲学淡忘,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它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诱惑而让人渴念。记得在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期,我父亲被无由关押,尚未结婚的叔叔在安徽含冤自尽,我作为长子,20来岁,如何掌持这个八口之家呢?我所在的大学也是日夜风起云涌,既不得安生又逃避不开,只得让刚刚初中毕业的大弟弟出海捕鱼,贴补家用。大弟弟每隔多少天后上岸总是先与我连系,怯生生地询问家里情况有无继续恶化,然后才回家。家,家人还在,家的四壁还在,但在那年月好像是完全暴露在露天中,时时准备遭受风雨的袭击和路人的轰逐。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些大学毕业生又接到指令必须到军垦农场继续改造,去时先在吴江县松陵镇整训一段时间。那些天,天天排队出操点名,接受长篇训话,一律睡地铺而夥食又极其恶劣,大家内心明白,整训完以后就会立即把我们抛向一个污泥,沼泽和汗臭相拌和的天地,而且绝无回归的时日。我们的地铺打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从西边墙板的袷缝中偷眼望去,那里有一个安静的院落,小小一间屋子面对着河流,屋里进去的显然是一对新婚夫妻,与我们差不多年龄。他们是这个镇上最普通的居民,大概是哪家小店的营业员或会计罢,清闲得很,只要你望过去,他们总在,不紧不慢地做着一天生活所必需,却又纯然属于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有几句不冷也不热的对话,莞尔一笑。夫妻俩都头面干净,意态安详。当时我和我的同伴实在被这种最正常的小镇生活震动了。这里当然也遇到了文化大革命,但毕竟是小镇,又兼民风柔婉,闹不出多大的事,折腾了一两下也就烟消云散,恢复成寻常生态。也许这个镇里也有个把“李国香”之类,反正这对新婚夫妻不是,也不是受李国香们注意的人物。咳,这样活着真好!这批筋疲力尽又不知前途的大学毕业生们向壁缝投之以最殷切的艳羡。我当时曾警觉,自己的壮气和锐气都到哪儿去了,何以20来岁便产生如此暮气的归隐之想?是的,那年在恶风狂浪中偷看一眼江南小镇的生活,我在人生憬悟上一步走向了成年。我躺在垫着稻草的地铺上,默想着100多年前英国学者托马斯·德·昆西(T.De Quincey) 写的一篇著名论文:《论〈麦克白〉中的敲门声》。昆西说,在莎士比亚笔下,麦克白及其夫人借助于黑夜在城堡中杀人篡权,突然,城堡中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使麦克白夫妇恐慌万状,也历来使所有的观众感到惊心动魄。原因何在?昆西思考了很多年,结论是:清晨敲门,是正常生活的象征,它足以反衬出黑夜中魔性和兽性的可怖,它又宣告着一种合乎人性的正常生活正有待于重建,而正是这种反差让人由衷震撼。在那些黑夜里,我躺在地铺上,听到了江南小镇的敲门声,笃笃笃,轻轻的,隐隐的,却声声入耳,灌注全身。好多年过去了,生活应该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种敲门声还时不时地响起于心扉间。为此我常常喜欢找个江南小镇走走,但一走,这种敲门声就响得更加清晰而催人了。当代大都市的忙人们在假日或某个其他机会偶尔来到江南小镇,会使平日的行政烦嚣、人事喧嚷、滔滔名利、尔虞我诈立时净化,在自己的靴踏在街石上的清空声音中听到自己的心跳,不久,就会走进一种清空的启悟之中,流连忘返。可惜终究要返回,返回那种烦嚣和喧嚷。如眼前一亮,我猛然看到了著名旅美画家陈逸飞先生所画的那幅名扬海外的《故乡的回忆》。斑剥的青灰色像清晨的残梦,交错的双桥坚致而又苍老,没有比这个图像更能概括江南小镇的了,而又没有比这样的江南小镇更能象征故乡的了。我打听到,陈逸飞取像的原型是江苏昆山县的周庄。陈逸飞与我同龄而不同籍,但与我同籍的台湾作家三毛到周庄后据说也热泪滚滚,说小时候到过很多这样的地方。看来,我也必须去一下这个地方。二像多数江南小镇一样,周庄得坐船去才有味道。我约了两个朋友从青浦淀山湖的东南岸雇船出发,向西横插过去,走完了湖,就进入了纵横交错的河网地方。在别的地方,河流虽然也可以成为运输的通道,但对普通老百姓的日常行旅来说大多是障碍,在这里则完全不同,河流成了人们随脚徜徉的大街小巷。一条船一家人家,悠々走着,不紧不慢,丈夫在摇船,妻子在做饭,女儿在看书,大家对周围的一切都熟悉,已不愿东张西望,只听任清亮亮的河水把他们浮载到要去的地方。我们身边擦过一条船,船头坐了两位服饰齐整的老太,看来是走亲戚去的,我们的船驶得太快,把水沫溅到老太的新衣服上了,老太撩了撩衣服下摆,嗔色地指了指我们,我们连忙拱手道歉,老太立即和善地笑了。这情景就像街市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随口说声“对不起”那样自然。两岸的屋舍越来越密,河道越来越窄,从头顶掠过去的桥越来越短,这就意味着一座小镇的来临。中国很多地方都长久地时行这样一首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不知多少人是在这首儿歌中摇摇摆摆走进世界的。人生的开始总是在摇篮中,摇篮就是一条船,它的首次航行目标必定是那座神秘的桥,慈祥的外婆就住在桥边。早在躺在摇篮里的年月,我们构想中的这座桥好像也是在一个小镇里。因此,不管你现在多大,每次坐船进入江南小镇的时候,心头总会渗透出几缕奇异的记忆,陌生的观望中潜伏着某种熟识的意绪。周庄到了,谁也没有告诉我们,但我们知道。这里街市很安静,而河道却很热闹,很多很多的船来往交错,也有不少船驳在岸边装卸货物,更有一些人从这条船跳到那条船,连跳几条到一个地方去,就像市井间借别人家的过道穿行。我们的船挤入这种热闹中,舒舒缓缓地往前走。与城市里让人沮丧的“塞车”完全不同,在河道上发觉前面停着的一条船阻碍了我们,只须在靠近时伸出手来,把那条船的船帮撑持一下,这条船就会荡开去一点,好让我们走路。那条船很可能在装货,别的船来来往往你撑一下我推一把,使它的船身不停地晃晃悠悠,但船头系结在岸椿上,不会产生任何麻烦,装货的船工一迳乐呵呵地忙碌着,什么也不理会。小镇上已有不少像我们一样的旅游者,他们大多是走陆路来的,一进镇就立则领悟了水的魅力,都想站在某条船上拍张照,他们蹲在河岸上恳求船民,没想到这里的船民爽快极了,想坐坐船还不容易?不仅拍了照,还让坐着行驶一陈,分文不取。他们靠水吃饭,比较有钱,经济实力远超这些旅行者。近几年,电影厂常来小镇拍一些历史题材的片子,小镇古色古香,后来干脆避开一切现代建筑方式,很使电影导演们称心,但哪来那厶多群众角色呢?小镇的居民和船民非常帮衬,一人拿了套戏装往身上一披,照样干活,你们拍去吧。我去那天,不知拿家电影厂正在桥头拍一部清朝末年的电影,桥边的镇民、桥下的船民很多都穿上了清朝农民的服装在干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倒是我们这条船靠近前去,成了擅闯大清村邑的番邦夷人。从船上向河岸一溜看去,好像凡是比较像样的居舍门口都有自用码头。这是不奇怪的,河道就是通衢,码头便是大门,一个大户人家哪有借别人的门户迎来送往的道理?遥想当年,一家人家有事,最明显的标志是他家码头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主人便站在码头上频频迎接。我们的船在一个不小的私家码头停下了,这个码头属于一所挺有名的宅第,现在叫做”沈厅”,原是明代初年江南首富沈万山的居所。江南小镇历来有藏龙卧虎的本事,你看就这厶些小河小桥竟安顿过一个富可敌国的财神!沈万山的致富门径是值得经济史家们再仔细研究一陈的,不管怎厶说,他算得上那个时代精于田产管理、又善于开发商业资本的经贸实践家。有人说他主要得力于贸易,包括与海外的贸易,虽还没有极为充分的材料佐证,我却是比较相信的。周庄虽小,却是贴近运河、长江和黄浦江,从这里出发的船只可以亳无阻碍地借运河而通南北,借长江而通东西,就近又可席卷富庶的杭嘉湖地区和苏锡一带,然后从长江口或杭州湾直通东南亚或更远的地方,后来郑和下西洋的出发地浏河口就与它十分靠近。处在这样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出现个把沈万山是合乎情理的。这大体也就是江南小镇的秉性所在了,它的历害不在于它的排场,而在于充分利用它的便利而悄然自重,自重了还不露声色,使得我们今天还闹不清沈万山的底细。系好船缆,拾级上岸,才抬头,却已进了沈厅大门。一层层走去,600多年前居家礼仪如在目前。这儿是门厅,这儿是宾客随从人员驻留地,这儿是会客厅,这儿是内宅,这儿是私家膳室……全部建筑呈纵深型推进状,结果,一个相当狭小的市井门洞竟延伸出长长一串景深,既显现出江南商人藏愚守拙般的谨慎,又铺张了家庭礼仪的空间规程。但是,就整体宅院论,还是算敛缩俭朴的,我想一个资产只及沈万山一个零头的朝廷退职官员的宅第也许会比它神气一些。商人的盘算和官僚的想法判然有别,尤其是在封建官僚机器的缝隙中求发展的元明之际的商人更是如此,躲在江南小镇的一个小门庭里做着纵横四海的大生意,正是他们的“大门槛”。可以想见,当年沈宅门前大小船只的往来是极其频繁的,各种信息、报告、决断、使令、契约、银票都从这里大进大出,但往来人丁大多神色隐秘、缄口不言、行色匆匆。这里也许是见不到贸易货物的,真正的大贸易家不会把宅院当作仓库和转运站,货物的贮存地和交割地很难打听得到,再有钱也是一介商人而已,没有兵丁卫护,没有官府庇荫,哪能大大列列地去张扬?我没有认真研究过沈万山的心理历程,只知道这位在江南小镇如鱼得水的大商贾后来在京都南京栽了大跟头,他如此精明的思维能力毕竟只归属于经济人格而与封建朝廷的官场人格处处抵牾,一撞上去就全盘散架。能不撞上去吗?又不能,一个在没有正常商业环境的情况下惨淡经营的商人总想与朝廷建立某种亲善关系,但他不知,建立这种关系要靠钱,又不能全靠钱事情还有远比他的商人头脑想象的更复杂更险恶的一面。话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即应天府)后要像模像样地修筑城墙,在募集资金中被舆论公认为江南首富的沈万山自然首当其冲。沈万山满腹心事地走出宅院大门上船了,船只穿出周庄的小桥小河向南京驶去。在南京,他爽快地应承了筑造京城城墙三分之一(从洪武门到水西门)的全部费用,这当然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一时朝野震动。事情到此已有点危险,因为他面对的是朱元璋,但他未曾自觉到,只知道像在商业经营中那样趁热打铁,晕乎乎、乐颠颠地又拿出一笔巨款要犒赏军队。这下朱元璋勃然大怒了,你算个什厶东西,凭着有钱到朕的京城里摆威风来了?军队是你犒赏得了的吗?于是下令杀头,后来不知什厶原因又改旨为流放云南。江南小镇的宅院慌乱了一阵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寂寞。中国14世纪杰出的理财大师沈万山没有能够回来,他长枷铁镣南行万里,最终客死戍所。他当然会在陌生的烟瘴之地夜夜梦到周庄的流水和石桥,但他的伤痕累々的人生孤舟却搁浅在如此边远的地方,怎厶也驶不进熟悉的港湾了。沈万山也许至死都捣不大清究竟是什厶逻辑让他受罪的。周庄的百姓也捣不清,反而觉得沈万山怪,编一些更稀奇的故事流传百年。是的,一种对中国来说实在有点超前的商业心态在当时是难于见容于朝野两端的,结果倒是以其惨败为代价留下了一些纯属老庄哲学的教训在小镇,于是人们更加宁静无为了,不要大富,不要大红,不要一时为某种异己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而产生焦灼的冲动,只让河水慢慢流,船橹慢慢摇,也不想摇到太远的地方去。在沈万山的凄楚教训面前,江南小镇愈加明白了自己应该珍惜和恪守的生态。三上午看完了周庄,下午就滑脚去了同里镇。同里离周庄不远,却已归属于江苏省的另一个县——吴江县,也就是我在20多年前听到麦克白式的敲门声的那个县。因此,当我走近前去的时候,心情是颇有些紧张的,但我很明白,要找江南小镇的风韵,同里不会使我失望,为那20多年前的启悟,为它所躲藏的闹中取静的地理位置,也为我平日听到过的有关它的传闻。就整体气魄论,同里比周庄大。也许是因为周庄讲究原封不动地保持苍老的原貌吧,在现代人的脚下总未免显得有点局促,同里亮堂和挺展得多了,对古建筑的保护和修缮似乎也更花力气。因此,周庄对于我,是乐于参观而不会想到要长久驻足的,而同里却一见面就产生一种要在这里觅房安居的奇怪心愿。同里的桥,不比周庄少。其中紧紧汇聚在一处的“三桥”则更让人赞叹。三桥都小巧玲珑,构筑典雅,每桥都有花岗石刻的楹联,其中一桥的楹联为:浅渚波光云影,小桥流水江村。淡淡地道尽了此地的魅力所在。据老者说,过去镇上居民婚娶,花轿乐队要热热闹闹地把这三座小桥都走一遍,算是大吉大利。老人66岁生日那天也必须在午餐后走一遍三桥,算是走通了人生的一个关口。你看,这厶一个小小的江镇,竟然自立名胜、自建礼仪,怡然自得中构建了一个与外界无所争持的小世界。在离镇中心稍远处,还有稍大一点的桥,建造也比较考究,如思本桥、富观桥、普安桥等,是小镇的远近门户。在同里镇随脚走走,很容易见到一些气象有点特别的建筑,仔细一看,墙上嵌有牌子,标明这是崇本堂,这是嘉荫堂,这是耕乐堂,这是陈去病故居,探头进去,有的被保护着专供参观,有的有住家,有的在修理,都不妨轻步踏入,没有人会阻碍你。特别是那些有住家的宅院,你正有点踟踌呢,住家一眼看出你是来访古的,已是满面笑容。钱氏崇本堂和柳氏嘉荫堂占地都不大,一亩上下而已,却筑得紧凑舒适。两堂均以梁棹窗棹间的精细雕刻著称,除了吉花卉图案外,还有传说故事、剧曲小说中的人物和场面的雕刻,据我所知已引起了国内古典芸术研究者们的重视。耕乐堂年岁较老,有宅有园,占地也较大,整体结构匠心独具,精巧宜人,最早的主人是明代的朱祥(耕乐),据说他曾协助巡抚修建了著名的苏州宝带桥,本应论功授官,但他坚辞不就,请求在同里镇造一处宅园过太平日子。看看耕乐堂,谁都会由衷地赞同朱祥的选择。但是,也不能因此判定像同里这样的江南小镇只是无条件的消极退避之所。你看,让朱祥督造宝带桥工程他不是欣然前往了吗?他要躲避的是做官,并不躲避国计民生方面的正常选择。我们走进近代革命者、诗人学者陈去病(巢南)的居宅,更明确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我由于关注过南社的史料,对陈去病的事迹还算是有点熟悉的。见到了他编《百尺楼丛书》的百尺楼,却未能找到他自撰的两副有名楹联:平生服膺明季三儒之论,沧海归来,信手钞成正气集;中年有契香山一老所作,白头老去,新居营就浩歌堂。其人以骠姚将军为名,垂虹亭长为号;所居有绿玉青瑶之馆,澹泊宁静之庐。这两副楹联表明,在同里镇三元街的这所宁静住宅里,也曾有热血涌动、浩气充溢的年月。我知道就在这里,陈去病组织过雪耻学会,推行过梁启超的《新民丛报》,还开展过同盟会同里支部的活动。秋瑾烈士在绍兴遭难后,他的密友徐自华女士曾特地赶到这里来与陈去病商量如何处置后事。至少在当时,江浙一带的小镇中每每隐潜着许多这样的决心以热血和生命换来民族生机的慷慨男女,他们的往来和聚会构成了一系列中国近代史中的著名事件,一艘艘小船在解缆系缆,缆索一抖,牵动着整个中国的生命线。比陈去病小十几岁的柳亚子更是被人们熟知的人物,他当时的活动据点是家乡黎里镇,与同里镇同属吴江县。陈去病坐船去黎里镇访问了柳亚子后感慨万千,写诗道:梨花村里叩重门,握手相看泪满痕。故国崎岖多碧血,美人幽咽碎芳魂。茫茫宙合将安适,耿耿心期只尔论。此去壮图如可展,一鞭晴旭返中原!这种气慨与人们平素印象中的江南小镇风韵很不一样,但它实实在在是属于江南小镇的,应该说是江南小镇的又一面。在我看来,江南小镇是既疏淡官场名利又深明人世大义的,平日只是按兵不动罢了,其实就连在石桥边栏上闲坐着的老汉都对社会时事具有洞悉幽微的评判能力,真是遭到了历史的紧要关头,江南小镇历来都不木然。我想,像我这样的人也愿意卜居于这些小镇中而预料不会使自己全然枯竭,这也是原因之一吧。四同里最吸引人的去处无疑是著名的退思园了。我可以亳不夸张地说,这是我见过的中国古典园林中特别让我称心满意的几个中的一个。我相信,如果同里镇稍稍靠近一点铁路或公路干道,退思园必将塞满旅游的人群。但从上海到这里毕竟很不方便,从苏州过来近一些,然而苏州自己已有太多的园林,柔雅的苏州人也就不高兴去坐长途车了。于是,一座大好的园林静悄悄地呆着,而我特别看中的正是这一点。中国古典园林不管依傍何种建筑流派,都要以静作为自己的韵律。有了静,全部构建会组合成一种古筝独奏般的淡雅清丽,而失去了静,它内在的整体风致也就不可寻找。在摩肩接踵的拥挤中游古典园林是很叫人伤心的事,如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或许是大雨刚歇,游客未至,或许是时值黄昏,庭院冷落,你有幸走在这样的园林中就会觉得走进了一种境界,虚虚浮浮而又满目生气,几乎不相信自己往常曾多次来过。在人口越来越多,一切私家的古典园林都一一变成公众游观处的现代,我的这种审美嗜好无疑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侈愿望了,但竟然有时也能满足。去年冬天曾在上海远郊嘉定县小住了十几天,每天早晨和傍晚,当上海旅游者的班车尚未到达或已经离开的时候,我会急急赶到秋霞圃去,舒舒坦坦地享受一番园林间物我交融的本味。退思园根本没有上海的旅游班车抵达,能够遇到的游客大多是一些镇上的退休老人,安静地在回廊低栏上坐着,看到我们面对某处景点有所迟疑时,他们会用自我陶醉的缓慢语调来解释几句,前后又安静地坐下去。就这样,我们从西首的大门进入,向着东面一个层次一个层次地观赏过来。总以为看完这一进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一个月洞门又引出一个新的空间,而且一进比一进美,一层比一层奇。心中早已绷着悬念,却又时时为意外发现而一次次惊叹,这让我想到中国古典园林和古典剧曲在结构上的近似。难怪中国古代曲论家王骥德和李渔都把编剧与工师营建宅院苑榭相提伴论。退思园已有100多年历史,园主任兰生便是同里人,做官做得不小,授资政大夫,赐内阁学士,任凰颍六泗兵备道,兼淮北牙厘局及凰阳钞关之职,有权有势地管过现今安徽省的很大一块地方。后来他就像许多朝廷命官一样遭到了弹劾,落职了,于是回到家乡同里,请本镇一位叫袁龙的杰出芸术家建造此园。园名“退思”,立即使人想起《左传》中的那句话:“林父之事君也,进思进忠,退思补过。”但我漫步在如此精美的园林中,很难相信任兰生动用“退思补过”这一命题的诚恳。“退”是事实,“思”也是免不了的,至于是不是在思“补过”和“事君”则不宜轻信。眼前的水阁亭榭、假山荷池、曲径回廊根本容不下一丝愧赧。好在京城很远也管不到什麽了。任兰生是聪明的。“退思”云云就像找一个官场烂熟的题目招贴一下,赶紧把安徽官任上搜括来的钱财幻化成一个偷不去抢不走、又无法用数字估价的居住地,也不向外展示,只是一家子安安静静地住着。即使朝廷中还有觊觎者,一见他完全是一派定居的样子,没有再到官场争逐的念头了,也就放下了心,以求彼此两忘。我不知道任兰生在这个园子里是如何度过晚年的,是否再遭到过什厶凶险,却总觉得在这样一个地方哪怕住下几年也是令人羡慕的,更新何况对园主来说这又是祖辈生息的家乡。任兰生没有料到,这件看来纯然利己的事情实际上竟成了他毕生最大的功业,历史因这座园林把他的名字记下了,而那些凌驾在他之上,或弹劾他而获胜的衮衮诸公们却早就像尘埃一样飘散在时间的流水之中。就这样,江南省镇款款地接待着一个个早年离它远去的游子,安慰他们,劝他们好生休息,又尽力鼓励他们把休息地弄好。这几乎已成为一种人生范式,在无形之中悄悄控制着遍及九州的志士仁人,使他们常常登高回眸、月夜苦思、梦中轻笑。江南小镇的美色远不仅仅在于它们自身,而更在于无数行旅者心中的毕生描绘。在踏出退思园大门时我想,现今的中国文人几乎都没有能力靠一人之力建造这样的归息之地了,但是哪怕在这样的小镇中觅得一就较简单的住所也好呀,为什麽非要挤在大都市里不可呢?我一直相信从事文化芸术与从事经济贸易、机机施工不同,特别需重有一个真正安宁的环境深入运思、专注体悟,要不然很难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家。在逼仄的城市空间里写什厶都不妨,就是不宜进行宏篇巨制式的芸术创造。日本有位芸术家每年要在太平洋的一就小岛上隐居很长时间,只留出一小部分时间在全世界转悠,手上夹着从小岛带出来的一大叠乐谱和文稿。江南小镇很可以成为我们的作家芸术家的小岛,有了这厶一个个宁静的家院在身后,作家芸术家们走在都市街道间的步子也会踏实一点,文坛中的烦心事也会减少大半。而且,由于作家芸术家驻足其间,许多小镇的文化品位和文化声望也会大大提高。如果说我们今天的江南小镇比过去缺了点什厶,在我看来,缺了一点真正的文化智者,缺了一点隐潜在河边小巷间的安适书斋,缺了一点足以使这些小镇产生超越时空适吸引力适芸术灵魂。而这些智者,这些灵魂,现正在大都市人海中领受真正的自然意义上的“倾轧”。“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但愿有一天,能让飘荡在都市喧嚣间的惆怅乡愁收伏在无数清雅的镇邑间,而一座座江南小镇又重新在文化意义上走上充实。只有这样,中国文化才能在人格方位和地理方位上实现双相自立。到那时,风景旅游和人物访谒会溶成一体,“梨花村里叩重门,握手相看泪满痕”的动人景象又会经常出现,整个华夏大地也就会铺展出文化座标上的重峦叠嶂。也许,我想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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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bian

秋雨先生是人们非常熟悉的艺术理论家、中国文化史学者和散文作家。他的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化思想史、世界艺术理论史、城市文化学、全球华文文化史。余秋雨的艺术理论著作有《戏剧理论史稿》、《戏剧审美心理学》、《艺术创造工程》等,倍受学术界推崇,他的散文集有《文化苦旅》、《文明的碎片》、《秋雨散文》、《 山居笔记》,《霜冷长河》、《千禧日记》和《千年一叹》,尤其是《文化苦旅》和《山居笔记》在读者中产生了强烈而深刻的反响,颇受读书界的欢迎和好评,在台湾文化界和出版界也引起了轰动,其作品发行量之大令人鼓舞。近年来,由于大众传媒的推波助澜,余秋雨先生的影响日益扩大,成为新闻界和文化界的焦点人物和重磅明星。但是就在余秋雨声誉日盛的同时,各种批评和非议也接踵而至,并有愈演愈烈之势。这种现象业已成为当今文坛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基于此,笔者试图对近几年来评论界之于余秋雨先生的各种批评做一巡视,以表达自己对余文的看法以及对当前文学批评的建议。当然,由于本人才疏学浅,资料不全,加之第一次操作此类文体,漏洞和缺失在所难免,我衷心地期待读者和方家的批评指正。(顺便说一句,我写作这篇文章并非附庸风雅,实在是有话要说) 焦点:多元批评格局的并存 文学批评大多具有强烈的论辩色彩和主观倾向,这受制于批评者不同的个性教养、知识背景、阅读层次和年龄特征等。因而在进行具体批评的时候,有的表现为不切实际的吹捧和奉承,有的表现为针锋相对的驳斥和诘难,有的表现为肆无忌惮的谩骂和攻击,有的表现为实事求是的评价和研讨。所有这些,都在批评余秋雨散文的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笔者将学界批评秋雨散文的声音粗略地分为四种类型,分别是吹捧奉承型、驳斥诘难型、谩骂攻击型和评价研讨型。 吹捧和奉承型 在这类批评中以冷成金、沙叶新、楼肇明等人的文章最为典型。 冷成金在其论文《论余秋雨散文的价值取向》的"内容摘要"中对余文作出了高度的评价。原话是这样的:"余秋雨散文以强烈的民族责任感和时代的使命感对传统文人的品格进行了深入的检索,对复杂的文化传统进行了清醒的汰选,从"可爱"的文化传统中寻找具有现实合理性的"可信"因素;余秋雨散文在文化传统的深处立定,以其冷峻的理性和充沛的人文意识关注民族文化品格的重建,从而完成了对当代散文的一次重要超越"。在本文的末尾他还写道:余秋雨的确是一位诗人,读其散文,正如吟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使我们思接古往今来和上下八方,使我们深刻地意识到,个人的文化追求可能已经绝望,但文化的整体和谐、天道的运行规律仍然值得深深信赖。 著名作家沙叶新说,余秋雨是散文大家,《文化苦旅》是神品,是心底流出来的情致,是精致文化的代表作。楼肇明在《文化接轨的航程》中断言:"余秋雨可能是本世纪末最后一位大师级的散文作家,同时也是开一代散文新风的第一位诗人。"孙绍振在《当代作家评论》上撰文说:"余秋雨先生的散文出现以后,散文作为文学形式正在揭开历史的新篇章……在''五四''以来的散文经典中,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先例:这么长的篇幅,这么丰富的文化背景和历史资料,这么巨大的知识容量,这么接近于学术论文的理性色彩又这么充满了睿智和情趣。" 朱向前在《散文的"散"与"文"》中写道:"余秋雨的文化散文几乎是篇篇浸透了中国文化的凄风苦雨和中国文人的集体痛苦感,再以个人生命的真体验和真性情浇铸成文字,举重若轻,力能扛鼎,不仅上承新文学散文之余绪而且开启了一代风气,将整个当代散文的创作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准。"女散文家梅洁在读罢《文化苦旅》之后激动地赞曰:"仰望中国散文的天空,应该说,还是星光灿烂!而先生的《文化苦旅》则是其中一条河系!这条河系里的每一颗星星都在散发着一种魅力非凡的、深不可测的光晕!(见《我读〈文化苦旅〉》)" 驳斥和诘难型 在这类评论中以余开伟、汤溢泽、朱国华、王永飚等人的文章最为典型。 余开伟的《余秋雨是否应该反思》《谁是文化杀手?》和《夏风秋雨愁煞人》可以说是三篇批判余秋雨的文章。其中,《余》文指出余秋雨教授没有反思和自省的勇气,却很有对批评者反击的勇气,把对他的批评上升到关系中国文化的未来命运的高度来看待。这样就只能导致作家自我感觉与客观实际的错位,无法超越自我,陷入自我膨胀和精神变异的困境。《谁》文认为余秋雨对待批评自己的文章应该处事不惊,心平气和,理智判断,科学分析,不能上纲上线,一概认之为"文化杀手",将问题复杂化、白热化,这种做法只能造成文化领域更大的分裂、失控和混乱,恶化文化生态环境。 汤溢泽在《〈文化苦旅〉:文化散文衰败的标本》一文中指出:《文》书现为部分读者的开胃品,不久即为读者的反胃货;余秋雨的《文》是借古典之物抒一己之情,托昔日之物以抒秋雨之志,再加上几段绞心的哀思;《文》外在是现代美文但其肢体则只是一味地舞弄古史,即是古史与现代美文的组装品。总之,《文》只停留在开垦中国古代文化或曰只对古代文明沉重吟唱的基点上,不但没有成为文化之峰,反而跌入了反胃的沟壑,是一本单调的散文集子。 朱国华在《别一种媚俗》中指出,《文化苦旅》中几乎每一篇文章的基调都是学术权威口吻的居高临下,遗老遗少式的吊古伤今,牧师布道时的悲天悯人,并且还夹杂着旧式文人特有的似乎聊充排遣之用的故作通脱。说穿了,《文化苦旅》的精神实质就是一种毫无新意的感伤情调。另外,他还说余秋雨的散文创作是"故事+诗性语言+文化感叹"的流水生产线。 王永飚在《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一文在肯定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后,批评《霜冷长河》只不过是展现了一个中年人的琐细、啰嗦、四平八稳以及值得赞赏的柔情和心肠,《霜》的问世不但预示着余秋雨的"文化散文"的终结,而且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无情地裸裎了余秋雨这种文化反思的失败,宣告了余秋雨所推崇的"健全文化人格"的实际破落。其理由是后文化苦旅时代的余秋雨什么专栏都写,什么晚会都参加……坠入了一种"谈心说理"的写作模式。 谩骂和攻击型 在这类评论中以王强、周泽雄、朱大可、黄敏等人的文章最为典型。 王强在《文化的悲哀:余秋雨的学问及文章》中这样批评余秋雨:一、余秋雨的学问放弃思想的创新而专注于玩弄华丽的辞藻,只是用浮夸的语言阐述人所共知的常识;二、在《文化苦旅》中,余秋雨放弃了起码的学术理性,把自己变成一个情绪化的生物;三、余秋雨与正常学术发展的趋势背道而驰,他的散文,从内容到形式,都是对现代学术的一种嘲弄,是学术文化的一次倒退;四、《文化苦旅》是已被人们唾弃了的感伤主义和伪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产物。王先生的总评是:余秋雨这类散文的风行,正是中国文化沉沦的象征,值得深思。 周泽雄在《最酷的作家》中言道:"中国愿意赞美自己的作家多如牛毛,平心而论谁能做得像余秋雨那样老练和从容,自信和潇洒?幽邈的用心隐含在大气磅礴的文化袍袖之下,微微一抬,秋风乍露,就可以把人撩得远远。余秋雨真不愧是余秋雨!我原来应该想到,他高雅的名字其实早已透露了若干底里消息:秋雨,字面上的诗意自是充沛得无以复加,实际感受起来则完全是一派愁煞人的风景,何况他还鼓荡出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然后对余秋雨在《秋千架》中表达对妻子的关爱之情大加讽刺,批判余秋雨不该说其妻马兰是"亚洲最美丽的女人",并动用伏尔泰的话作为论据:"何谓美?询之雄蛤蟆,必答曰:''雌蛤蟆是。''" 朱大可在《抹着文化口红游荡文坛》一文中将余秋雨散文的畅销归因于:历史利用文学获得了美丽外观,而文学利用历史获得了精神深度。此其一也;煽情主义的话语策略以及一方面慰抚大众灵魂,一方面慰抚传统知识分子的"人格"和"良知"的双重话语功能具有极大的取悦性。此其二也。文中朱大可还指出了余秋雨散文的媚俗,其证据是某妓女的手袋里有三件物品:口红、避孕套和《文化苦旅》。他的理论表述是:"这个世界需要的绝不再是创造思想的精英,而是追踪公众趣味和理念的猎狗"。此外,朱文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是针对余文《道士塔》中所表现的民族情结提出来的:如果没有斯坦因等外国人的冒死拯救,这些经卷、写本、绘画和唐塑都将不复存在,只要敦煌艺术得以保存,无论它属于哪个国家(民族)。 黄敏在《〈文化苦旅〉"七气"》一文中将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归纳为七种"味道"。"霸气"(表现为文风的霸道和态度的霸道);"商贾气"(表现为处处做广告,兜售自己);"小儒气"(表现为掉书袋、抖箱底);"八股气"(表现为动辄上纲上线);"童稚气"(表现为逻辑和语言功夫不到家);"猥亵气"(表现为情节的猥亵和语言的猥亵);"市井气"(表现为饶舌、刻薄与媚俗)。 评价和研讨型 在这类评论中以古耜、高恒文、张伯存、李咏吟等人的文章最为典型。 古耜关于余秋雨的散文的评论,据我收集的资料看来,共写过三篇文章,它们是《过于随意的历史解读--我看余秋雨的两篇散文》、《平心静气话秋雨》和《走出肯定或否定一切的批评误区--再谈余秋雨散文的瑜与瑕》。其中,《平》文在充分肯定余秋雨散文的审美成就和文学地位后提出了几点置疑:一、过分强调余秋雨散文的创新意义,不仅不符合客观实际,而且也无益于散文的继承和发展;二、余秋雨的散文中有很多篇章达到了质文俱佳的高度,但有些文本的观点和说法经不起认真的考究,如《一个王朝的背影》和《抱愧山西》(关于这两篇文章的评价在《过》文中也有提及)有捉襟见肘、疏漏悖谬之嫌;三、秋雨散文的意义和价值固然给当代散文创作带来了多方面的借鉴和启示,但尚未及为当代散文创作提供范例的程度。《走》文主要针对王强《文化的悲哀:余秋雨的学问及文章》、韩石山的《余秋雨散文的缺憾》、汤溢泽《〈文化苦旅〉:文化散文衰败的标本》和程光炜的《疲惫的阅读》的批评进行了再批评。 高恒文《学者的架子》一文针对余秋雨《文化苦旅》中的"突兀"之语进行了重点的批评,认为《废墟》一文中"中国历来缺少废墟文化",并进而发挥"或者是冬烘气十足地怀古,或者是实用主义的趋时"的观点是下语轻率的高谈阔论;认为《吴江船》一文中的一段话:"宋代大词人姜夔对垂虹桥最是偏爱,有一次,他在那里与挚友范成大告别,与他心爱的姑娘小红坐船远去,留下诗作一首:……"是一种不符合历史事实的主观想象。高恒文的另外两篇文章《突兀之语何其多》和《关于"硬伤"答余秋雨》也阐述了类似的观点。 张伯存在《余秋雨董桥合论》中对余秋雨和董桥两人的散文进行了深入浅出地比较,并得出了一些切中肯綮的结论。他认为余秋雨的散文追求一种健全、完美的人格,自觉承担社会责任和道义责任,弘扬人文精神,透露出一种强烈的精英文化意识与启蒙精神,但由于他是一个文化理想主义者,高贵的文化人心态成了他传播文化时的心理障碍,同时也因此疏远了读者。他又认为余文燃烧着火热的激情,酣畅淋漓,具有强烈的心理震撼力和艺术感染力,但其语言过于迷恋戏剧化效果到了矫情的程度,因而与散文的自然之美产生了悖离。 李咏吟在《学者散文的命脉》中对余文发表了以下看法:余秋雨自觉地担当起学者的使命,通过抒情散文来唤醒人们的生命意识、历史忧患意识和民族意识;但作家自身的生命体验因对历史生命的悲悯而隔阂,自我生命的原始感受因面对历史的激情而模糊;余秋雨的散文追求一种情理合一的雅致语言,语言在抒情中融注着历史理性,在历史叙述中也透露着生命哲理,但这种偏向于抒情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容易陷入空洞,削弱文章思想的意义;余秋雨的散文追求一种思想的审美和谐和生命的感悟,但这是以远离思想搏斗,远离思想战场为代价的,因而缺乏某种穿透力和思想敏锐性。 展望:净化文学批评的环境 近年来文学批评呈现出一种空前活跃的态势,它反映了社会转型时期知识分子文化选择、社会良知、历史责任的巨大转变。这较之于过去"千篇一律"的僵死局面,无疑是一种历史的进步。但是,冷静审视,时下文学批评中出现的混乱、失范的现象却不能忽视,如何防微杜渐,矫枉过正,使之尽快走出恶性循环的泥淖,步入健康发展的轨道,依然是一个摆在我们面前的严肃课题。众所周知,文学批评的基本要义是对文学作品及其他文学现象的价值进行阐释和评价。它是人类的一种文化行为,一种价值活动;也是读者审美活动的一种反思形式和再创造过程。它通过对艺术价值的阐释和评价,直接制约着人类审美行为的导向、深度和效率。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批评,不仅能够影响文学创作的发展,而且能够指导文学鉴赏,提高读者的文学欣赏水平。当然,文学批评者由于一些主观和客观原因,固然可以表现出鲜明的批评个性,但这种个性必须建立在强烈的理性精神和崇高的学术品质上,必须与肆无忌惮的人生攻击和尖酸刻薄的人格侮辱严格划清界限,否则就会把严肃的文学批评引向误区,使之失去应有的价值和意义。因此,我认为,任何形式的文学批评都不能脱离被批评对象的主体精神和道德倾向,都不能对被批评对象的文本进行符合主观意愿的肢解和阉割,都不能断章取义的按照自我需要进行蓄意歪曲,然后以审判官的身份进行鞭挞和发难,甚至有违批评规则和道德自控,将被批评者的身世经历也当作攻击的靶子,这在道义上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也可以这样说,一个批评者如果没有阅读作品的感性冲动,如果没有独到的见解,如果因为不适合自己的知识谱系而羞于或怯于说出内心的感受,如果因为吃不到葡萄而说葡萄酸,如果因为碍于情面或为"稻粮谋"而不愿意说真话,那么,这样的学术批评是毫无益处可言的。遗憾的是,我们的许多批评者却津津乐道于此。 一个真正的批评者,应该尽可能客观公正地审视批评对象,尽可能地超越个人的好恶与偏见,以前瞻的眼光面对现实和历史发言,对人生真理和艺术真谛报以执著追求,即"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只有"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才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要做到上述这样当然很不容易,这需要高尚的人格魅力和丰赡的学术修养做后盾,但这应该是我们努力遵从的规范,即使我们不能完全做到,也应该尽力而为。 结语:对秋雨散文的几点看法 首先。余秋雨散文尤其是《文化苦旅》和《山居笔记》的畅销主要是因为其作品本身的魅力,而并非有些批评家所说的商业炒作和自我包装(要说原因,也只是次要的)。笔者以为,余文之所以在文学日益贬值的今天仍然拥有广大的读者,其原因主要在于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许多篇章主题重大,思想深刻,表现出一种跨越历史与现实的人文精神和道德意识,以及对知识分子命运的深层关注。《道士塔》、《莫高窟》表现出对民族屈辱历史的感叹和对灿烂文化被毁的悲哀;《五城记》、《抱愧山西》表现出对构建城市文明的渴望和对经济发展的关注;《流放者的土地》、《苏东坡突围》表现出对知识分子痛苦命运的惋惜和对制造这种悲剧的社会的控诉;《关于友情》、《关于善良》表现出对平等人际关系的向往和对真诚善良境界的追求;《华语情结》、《漂泊者们》所体现的是漂泊无定又拥有浓重家园意识的异乡故人的深情呼唤。 第二、典丽精工的语言锤炼,多种修辞手法的运用,以及小说叙事模式和议论话语模式的大胆引进,使文章具有很强的行文气势和艺术感染力。秋雨散文的语言是情理合一的典范,在他的诗性叙述中,叙事语法被一种理主宰着,浸满了一种历史的思考和感叹。这种语言不追求那种水一样的清澈,而追求一种潮样的愤激和诗意。生命的体验和感悟在一种哲理的词语中栖身,浑厚质朴。此外,修辞手法和叙述风格的大胆采用,对于增加文章的气势和厚度,起了很大的作用。 基于此,笔者认为,余秋雨的散文是大气的,它是作者胸襟、胆识、气度、使命感的自然流露。只有"大用外腓,真体内充",才能"返虚入浑,积健为雄",这是永远颠扑不破的真理。而秋雨散文如"荒荒油云,寥寥长风"的大气和劲健正来自于作者内涵的深沉和执著。这无疑为当代文坛提供了一些优秀作品。我为余秋雨骄傲。 其次。后"山居笔记"时代的余秋雨,由于各种应酬,精品越来越少,粗制滥造的文本却越来越多。李新武在《余郎才尽》一文中言道:"简而言之,《文化苦旅》是谈山谈水,《山居笔记》是谈史谈鉴,《霜冷长河》谈庸俗的人和人的庸俗。"这番话虽然有失公允,但也有一定的道理。纵观《霜冷长河》一书,除却第二辑的几篇文章之外,其它文章真不敢恭维。文中再也看不出增删看不出润饰,更看不出心血的沉吟;行文失却了情感顿挫岁月跌宕,字里行间没有了人文关怀没有了忧患意识,说得严重一点,余秋雨走向了自己的反面。稍后的《千禧日记》和《千年一叹》也无足观,不过是一些旅游见闻罢了。为《相约星期二》环腰,令人生疑;为许晴的集子作序,使人腻味。我为余秋雨惋惜。 最后。我相信,余秋雨先生在新的世纪一定会认识到自身存在的缺点和不足,认真反省,回到《文化苦旅》时代的自己。毕竟,余秋雨先生是一个有良知,有人道主义的学者、作家,他一定会在道德滑坡、人性堕落、毒品蔓延的今天,为了人类的本性回归,为了给迷失自我的人们找回精神的家园而奔走呼号,也一定会为重建社会的文明秩序、为我们生活的人间处处充满爱而殚精竭虑。同时,我也深深相信,余秋雨先生同其他许多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一样,能够做到(哪怕只有一点点),因为他有足够的才情和学识。或许,我的要求太高了,但我仍然要为余秋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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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笔记《山居笔记》 1995年《山居笔记》一书的写作,始于一九九二年,成于一九九四年,历时两年有余。为了写作此书,作者辞去了学院的行政职务,不再上班,因此这两年多的时间十分纯粹,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投入那么多时间才写出十一篇文章,效率未免太低,但作者的写作是与考察联在一起的,很多写到的地方不得不一去再去,快不起来。记得有一次为了核对海南岛某古迹一副对联上的两个字,几度函询都得不到准确回答,只得再去了一次。这种做法如果以经济得失来核算简直荒诞不经,但文章的事情另有得失,即所谓“得失寸心知”。霜冷长河《霜冷长河》1999年惊人的安静,但这种安静使它成了一条最纯粹的河。清亮、冷漠、坦荡,岸边没有热闹,没有观望,甚至几乎没有房舍和码头,因此它也没有降格为一脉水源、一条通道。它保持了大河自身的品性,让一件件岸边的事情全都过去,不管这些事情一时多么重要、多么残酷、多么振奋,都比不上大河本身的存在状态。它有点荒凉,却拒绝驱使;它万分寂寞,却安然自得。很快它会结冰,这是它自己的作息时间表,休息时也休息得像模像样……千年一叹《千年一叹》2000年 《千年一叹》这是一本日记,记录了余秋雨在千年之交随香港凤凰卫视“千禧之旅”越野车跋涉四万公里的经历。他们一行人是去寻找人类古代文明的路基,却发现竟然有那么多路段荒草迷离、战壕密布、盗匪出没。完全不知道下一公里会遇到什么,所知道的只是一串串真实的恐怖故事。在“千禧之旅”即将结束之时,作者写下这样的一段话:“四个月冒险奔波,天天都思念着终点。今天我们到了,回头一看,却对数万公里的尺尺寸寸产生了眷恋。那是人类文明的经络系统,从今以后,那里的全部冷暖疼痛,都会快速地传递到我的心间。”行者无疆《行者无疆》2001年行者独步于遥远的旷野,素昧平生的未知,遭遇处处的难题,只因为一个执着的信任,敢于把世界上任何一片土地都放在脚下,为后来人度步出一往无垠的疆土。晨雨初听《晨雨初听》 2001年6月也是余秋雨的作品之一只有书籍,能把辽阔的空间和漫长的时间浇灌给你。能把一切高贵生命早已飘散的信号传递给你,能把无数的智慧和美好对比着愚蠢和丑陋一起呈现给你。借我一生《借我一生》2004年 《借我一生》是余秋雨对中国文化界的“告别之作”,涉及他和他的家族诸多不为人知的经历,还描绘了记忆中文革时“大揭发”、“大批判”的整人模式……从前辈到自己,作者以平实、真实的记忆组成一部文学作品。“我历来不赞成处于创造过程中的艺术家太激动,但写这本书,常常泪流不止。” ——余秋雨笛声何处《笛声何处》2004年中国历史充斥着金戈铁马,但细细听去,也回荡着胡笳长笛。只是,后一种声音太柔太轻,常常被人们遗忘。遗忘了,历史就变得狞厉、粗糙。这本书要捕捉的,就是曾经让中国人痴迷了两百年之久的昆曲的笛声。在《笛声何处》当中,余秋雨依旧以其一贯的文化的视角、散文的风格,关注的则是另一种历史的、音乐的非物质的文化。余秋雨称,《笛声何处》的创作准备早在12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当时,《文化苦旅》还没有进入台湾,余秋雨赴台所到之处的一系列活动,均是以昆曲学者的身份受到接待的。寻觅中华《寻觅中华》2008年纵观《寻觅中华》全书,并没有多少优美的词句和华丽的词藻,其间多的是睿智的语言,以及一则则通俗的故事。余秋雨也很少对山水名胜作具体的描述,往往是笔锋一转,人为地构造出了一幅幅浓郁而又深沉的人文图景,紧跟着便进入了直抒式的咏叹,继而以纵横四海的气势,挥洒着对中国文化的种种遐想和议论。它为每一名读者解读了中华文化的壮阔和黄河文明的盛衰,使读者为文章的情绪所感染,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作者发自内心的感悟,从而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去思索人生、思索未来。余秋雨先生全新版的《文化苦旅全书》共分六册。首批推出有关中国的两本《寻觅中华》和《摩挲大地》。摩挲大地《摩挲大地》 2008年 《摩挲大地》《摩挲大地》一书,精选了《文化苦旅》、《山居笔记》中的一些著名篇章,但每一篇都由作者本人进行了大幅度的精心修改。书中的后半部分有关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生态的文章都是第一次发表。全书230千字。从此,余秋雨的全部文化散文著作,均以这套书的文字和标题为准,之前的所有的版本不再印刷,免误读者。问学余秋雨《问学余秋雨》 2009年近十余年来,余秋雨先生一直在以亲身历险的方式考察着中华文明和世界文明,考察成果通过电视和书籍在全球华文界造成巨大影响。本书渊源就是余秋雨老师 《问学余秋雨》封面在凤凰卫视主持的文化类座谈节目《秋雨时分》。但在主持完《秋雨时分》之后,秋雨老师并没有匆忙推出改编版的相关图书,而是历时两年,几乎是逐字逐句精心完善和重新创作后,才郑重推出本书。余秋雨老师将带领读者深入探讨东方及中国各个时代的文化精髓,同时结合文化和电视传媒的传播威力,将极大地激发读者对中国古代文明的探究的欲望。我等不到了《我等不到了》2010年 我等不到了余秋雨在《我等不到了》开篇即说明了创作此书的初衷:“七年前,我写了记忆文学《借我一生》。没想到,这本书出版后在很多长辈、亲友、同事、邻居间引发了一场回忆热潮。他们不断向我指出需要补充和更正的地方。连一些以前并不认识的读者,也转弯抹角地为我提供各种参考资料。一位教授对《借我一生》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他说‘什么一生,你和妻子近十多年的经历最为惊心动魄,但你显然顾虑太多,写得不清不楚。’他的批评很对,中国文学不应该违避当下的切身磨难,因为这不仅仅是自己的遭遇。写下来才发现,真实,比文学还文学。”余秋雨说:“很多与我有关的人,都死去了。我很想与他们说话,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到。于是就有了眼前这本书——《我等不到了》。《我等不到了》以平静的语调叙述了家族的历史,曾祖父、曾外祖父从浙江慈溪出发,闯荡上海滩,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姨妈、叔叔、“我”以及妻子马兰,众多家族人物的一生,在近一个世纪历史的光影中沉浮;文革中表哥益生和叔叔之死,折射了畸形年代里的畸形命运,平静的叙述中蕴涵着悲壮的集体挣扎。余秋雨介绍说,这是一部具有象征意义的作品,一部深入灵魂的“中国读本”。它告诉读者,在你们出生之前,父辈们有过什么样的精神历程,这种精神历程又如何渗透到今天,成了你们的生存背景。《我等不到了》是余秋雨用笔一字一句写出来的,因此他将此书珍惜地称为“纯手工写作之记忆文学”。余秋雨说:“也许这个奇怪的名称能够引发读者的一种想象: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握笔支颐,想想,写写,涂涂,改改,抄抄,再把一页页手稿撕掉,又把一截截稿纸贴上。这种非常原始的‘纯手工写作’,与‘记忆’两字连起一起,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从北大到台大《中华文化四十七堂课:从北大到台大》一书的主体内容是余秋雨先生以整整一年时间,为北京大学中 文系、历史系、哲学系、艺术学院的部分学生,开设的一门课程,内容是中华文化史。它与大学规范的文化史课程不同,只探讨一个现代人应该对漫长的中华文化史保持多少记忆。本书采用了一个新颖的形式来解读中华文化,即采用课堂讨论的形式,再加上课后与学生间的“闪问”、“闪答”,使这本书精彩纷呈而明白晓畅。对于中华文化史的讲述,这本书也不是按部就班地泛泛而谈,而是以点带面。对于文明早期特别强烈的文化亮点,在余先生看来,它安顿了中华文化的精神魂魄,重点论述;而对于后期那些漫长的历史走廊,则快步走过。这是余秋雨心中的一部中华文化史,也是一部充满强烈色彩感的中华文化史。余先生以其饱学和情感,向国人传递文化记忆,以人类四大古文明中保留最完整也最璀璨的中华文化,敲响世界文明之钟。《中华文化四十七堂课:从北大到台大》一书繁体版2010年在台湾出版,在华语世界引起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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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文化苦旅》的文化内涵   摘要:《文化苦旅》是余秋雨先生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在海内外讲学和考察途中写下的作品,是他的第一部文化散文集。全书作者凭借山水人物来寻求文化灵魂和人生真谛,探索中国文化的历史命运和中国文人的人格精神。本文试从地域文化、乡土文化、人文文化和精神文化四个层面来探讨余秋雨《文化苦旅》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文化内涵  地域文化  乡土文化  人文文化  精神文化   《文化苦旅》是当代著名散文作家余秋雨先生的著作。因其散文文采飞扬、笔力矫健、思维敏锐、见解独特而备受读者喜爱。全书作者凭借山水人物来寻求文化灵魂和人生真谛,探索中国文化的历史命运和中国文人的人格精神。作者勇于冲破笼罩多年中国文化界的思想陈腐守旧观念的束缚,首次以大文化的视角和新鲜文化观念来解读历史人物和事件,在山山水水中作者心与它们交织融合在一起,用独特的视角去打量着他们,用心灵与他们沟通互动。在那个承旧启新的时代,“我站在古人一定站过的那个方位上,用与先辈差不多的黑眼珠打量着很少会有变化的自然景观,静听着千百年前没有丝毫差异的风声鸟声”,①而中华文化的真实步履却落实在这山重水复、莽莽苍苍的大地上。我个人认为本书有四种文化:地域文化、乡土文化、人文文化、精神文化,即是对名胜古迹的追寻;对乡间故土的回顾与眷恋;对人物事件的的解读;在“苦旅”中对其思想精神的升华以及对整个中国人思想精神的剖析。我更加认为:作者用自己独特的脚步和眼光去寻究中国的历史与文化。寻,是寻找与追寻。一是循着中国文化人的步伐去寻找中国历史,以探索中国文化的底蕴;循着中国名迹的沧桑与浪漫去寻找中国文化,以了解中国历史的底蕴。二是循着自己的脚步去倾听中国文化的心声,以探求自己心中的中国文化;循着自己的心声去追寻中国历史的沧桑与浪漫,长处与罅漏……自省与勉励,以为中国的前途做自己的了解和剖析。究,是探究。在中国历史的层次上去探究中国文化、中国文化人、中国名迹、自然中蕴藏的文化内涵,横的空间文化蕴含;在中国文化的层次上去探究中国历史的兴衰、繁荣、悲悯以及感叹,竖的时间文化苦旅。这在余秋雨先生的著作中处处可见,不管是对于中国文化,还是对于中国历史,余秋雨的耐力、执着可见一斑。正因为这样,余秋雨才会对“苦旅”做出如此大的突破。“我无法不老,但我还有可能年轻。我不敢对我们过于庞大的文化有什么祝祈,却希望自己笔下的文字能有一种苦涩后的回味,焦灼后的会心,冥思后的放松,苍老后的的年轻。”②确实如此,《文化苦旅》让我们看到了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一种哲理,充溢着“韧”,这正是作者笔下文字带给我们的一种态度。   一、地域文化   从书名来看,《文化苦旅》中带了一个“旅”字,这个“旅”不是简单的“游记”,也不是单纯的走一处,游一处,而是作者以全国的文化遗迹游览过程作为主导线索,带着深刻的思想,沉重的笔调,苍老的语言来探求中国的文化底蕴。作者从他的家乡浙江起始,没有计划,没有方向,走一处瞻仰一处,游历了大半个中国:“最有意思的地方”《三峡》;“最激动人心的工程”《都江堰》;“给人以感官上的宁静和慰籍”的《白发苏州》;“能给中国艺术史提供那么多的触目的荒凉”的《青云谱随想》……作者的步伐是漫而随心的,但作者对文化追寻探索的心却是真挚而诚恳,沉重但又惝怳的,作者在赞叹抑或在惋惜中,心一次比一次沉重,这些贮藏在千百年的文化遗迹中,不仅是对它们,也是对我们中国的历史文化,对我们人类自身发出种种的感叹。这些遗迹它们闪烁着自身释放那历史苍老的光辉,散发着它们独特的文化魅力,吸引作者一步一步的走向它们,一步一步的去了解它们,然后爱上它们。每走一处,作者都饱含情感,恨不得与之融为一体,以这种心灵相通的方式来折射中国的文化内涵。作者对它们是赞叹敬仰的,例如:用大手笔的大章法的笔调来写苏州,以大文化的视角来渲染苏州的一切。我们通常写苏州,应该从苏州的人、景观着手,柔婉的语言,姣好的面容,精雅的园林,幽深的街道,浓墨重彩的描绘苏州的风雅精致,但作者另辟蹊径,通篇几乎都在写古迹,历史事件,以大背景大文化的角度,渗透到两千多年孤寂的苏州首府。作者先是描写那些发生在这片土地的事件人物,来度量苏州,审视苏州,以时间为线索,从春秋到明清,到“我”,带动苏州两年多年历史的空间变化,文化变化,将苏州这悠久的文化蕴含在事件人物中,不明说却处处可见。然后作者展开想象,寻思这苏州:时间不会停止,生命还在继续,苏州过了两千多年,在这古迹斑斑的城中,那些保存了苏州风韵的核心的灵魂,已经消失了,历史会记住他们,而我们还在继续,历史是否会记住我们,为这苏州增添一抹亮色?“我一时找不到答案”,其实作者已经知道了答案,答案是肯定的,闻一多写过这样一句诗:“走来了一代人,走去了一代人,这是更替”。苏州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举足轻重的,这在作者的笔下有所体现,作者对苏州之所以有这样的联想和期待,不仅是对苏州的赞叹敬仰,也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思考,更是对我们自身的一种思考。 二、乡土文化   谁人不思乡?纵观中国历史,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在悠悠五千年历史中,有许许多多的主题:爱情,战争等,但始终有一条明暗不减的主题在历史中穿梭,它就是思乡。在这部散文中,作者用了一部分的笔墨来描写自己的家乡,在回忆自己幼时中,回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描述家乡的兴衰变化,描述家乡的人物事件,把民间风俗跃然纸上,在中国历史上拼接一些建筑,人物,风俗的遗漏珍宝,让一些整体性的文化乖乖躲避,从而从自己的角度来理解“思乡”的含义,然后衍生,探索中国思乡的文化内涵。这在《文化苦旅》中只占一小部分。但是其力量绝不可轻视,一旦这种“思乡”思想占据绝大多数读者的内心深处,便会涌起一种热烈的反响。例如,在《文化苦旅》中,比起其它的文字,《老屋窗口》显得那么朴素简单。或许,面对自己童年记忆的老屋窗口,看着它那苍老古朴的历史岁月痕迹,一切宏大的叙事都会是一种幼稚的卖弄。作者不舍老屋,因为老屋虽老,却保藏着他童年的记忆、温暖的亲情,回到老屋,作者的心灵就有了归宿。“这间屋子的一切细枝末节竟然都还贮积在脑海的最底层,一见面全都翻腾出来了。”“我痴痴地环视一周,又伸出双手沿壁抚摸过去,就像抚摸自己的肌体上,自己的灵魂”,老屋窗口是作者梦幻的起点;是作者打开世界的眼睛;是作者通往外界的道路。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老屋即将被卖掉,作者又回到了这,看着老屋不变的结构,只是多了些历史的洗涤,作者不知是不是在现实与回忆中交织,脑海里跳动着过去的画面,“一个陡起的记忆猛地闯入脑海”,然后整篇文章就是围绕这老屋与“红英”展开叙述了。通过“红英”的成长情况作者描述了自己家乡宁静悠远的环境,活泼纯质的孩子以及过去“我”和“红英”、“陈米根”的两小无猜的情感与今昔的“就把童年时代最好的两个朋友都交割清了”的对比,作者将自己幼时美好的记忆跃然纸上,带着快乐的记忆、纯朴的民风、优雅的环境和卖屋的不舍、时间流逝的感叹、好友的各种变化的哀伤等诸多情感攒聚在一起,在平淡朴素的语言文字中确切的感受“思乡”情,让读者也不禁回想。在《老屋窗口》,《牌坊》,《庙宇》等都有作者的思乡情。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三篇文章都出现了一个影响作者一生的人物形象,那便是“女教师”。这也是作者在“乡土文化”中提出的一种思想,那便是“人性解放”。例如《牌坊》一文中,作者以童稚纯真的眼光观察乡土人文;用清淡悠远的笔调抒发乡土人文。“女教师”的整体出现,在“思乡”这一层次上更加深入的探究人性;在牌坊的回忆中将人性解放出来,冲破笼罩多年的封建文化、封建礼仪;在牌坊表面的“贞洁”中审视人性,呼吁人性解放。作者描写了大量的景物描写,一方面是将民间风俗跃然纸上,从而怀念家乡的幽静美好;另一方面则是用景物来烘托封建礼仪对妇女的不公平。从而呼吁人性解放。因此,在乡土文化中,作者在思乡的大背景下,怀念过去的种种美好记忆以及人物事件(女性)的种种经历的相互映衬下,思乡的同时呼吁人性解放。 三、人文文化   所谓的人文文化,依照我的意思便是在地域中串联着名人的历史足迹,不论是人因地域而留名,亦或是地域因人名而名,它们之间在历史和后人的瞻仰凭吊中融为一体,只留下那被岁月侵蚀的残垣断埂,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物的到来,而原先的人却早已杳无踪迹,只留下那耐人寻味的故事,为来到的人聊友一遇,在驻足声中感怀前人的种种,探索人物的人格精神。作者在每篇作品中都会插入人物事件,因为有地方才会有人,有人的地方才会有文化,有文化的地方才会有历史。每个地域的文化氛围不同,人物发生事件不同,因此作者对这些人物事件褒贬不一,作者有的敬仰,有的横眉冷对,这就让这部作品产生了一定的哲理,让人思索。例如《道士塔》作者用沉重的语气、苍老的语言来面对莫高窟文物的流失,用尖峰的笔调来叙述王圆篆的罪行,审视当时中国人精神的病态,中国的屈辱,民族的悲哀;《青云谱随想》对八大山人的悲悯惋惜;《都江堰》中对李冰的敬仰……这些饱含情感的文字,像一个个音符,或婉尔清丽,或沉闷厚重,一锤一音的敲打在中国历史的鼔面上,余音袅袅,响彻在空间中,时间中,思想中。用自己的见解来敲开读者的内心,让一个见解变成无数个见解。文化是一个国家的精神基础,作者在如此的环境下,毅然在中国文化进行探索,这种“韧”劲,值得我们学习。 四、精神文化   作者在游历时,都对中国文化产生了一定的思考和独特的见解。《夜航船》作者以南方水乡夜航船这一传统的交通工具为话题,从明代文人张岱的同名著作引起联想,描述了作者对夜航船的童年记忆和想象。展示了“夜航船文化”产生的社会环境,对中国古代士大夫文化的因循守旧、脱离民众和实际的传统予以批判。体现了作者对文化、学术的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眼光。以及“夜航船文化”在现代终于开始被具有新的色泽和气氛的文化逐渐替代的展望。又例《道士塔》作者在走过道士塔时意味着也走过了这段屈辱的历史,但道士塔仍然在也意味着这段历史仍在,作者希望告诉我们不要忘记国耻,我们虽然不能一湔雪耻,但我们一定要记住雪耻,不要重蹈覆辙,再次沦没到历史的悲剧中。   作者行行走走,所著的《文化苦旅》即是对中国文化的考察了解,也是对中国文化现象的一次正确对待,正确审视。对中国文化进行深入浅出的剖析。我想:便觉得此生的路越走越远,便不会短。想是短了,哪来的“悲欢离合”四个字的涵义?路是人筑的,就由着人走,信马由缰,便是“长短”。这也是这本书给我的一种思考。 注释:<1>①余秋雨.文化苦旅[M].长江文艺出版社.2104 <2>②余秋雨.文化苦旅[M].长江文艺出版社.2104 主要参考文献:<1>余秋雨.文化苦旅[M].长江文艺出版社.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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